第三百四十四章 恶劣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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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徐州知州是个练家子,这一点宋庆真心没有想到,之前他曾经跟宋虎打听过此人,但这马辉上任时间不长,平时跟地方上的士绅没什么交际,跟卫所更是没有联系过,大家也都没见过真人,因此还真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来。
今天倒是见到真人了,只是跟想象中的反差太大,本以为还是前任那种白面书生,如今看来还真是大错特错,宋庆多少有些庆幸,因为他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发现了对方的不同寻常之处,这等于是提前很久就知己知彼,也能够让他对这个新任知州重视起来,不至于将来真正卯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判断全部失误,因此也不能算是没有收获,至少这方面赚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粗心大意,这年头当知州的根本没几个会武术的,或者说处理民政的基本上都是读书人,冷不丁来个会武术的,而且武艺还很不错,真心不能怪他们失察,毕竟这位知州看起来挺宅,平时跟本就不跟当地其他官员接触,而知州衙门那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也看不出这位大人身怀武艺,倒是都知道小衙内挺爱骑马,搞不清状况倒也正常。
至于说将来卯上和现在卯上,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只看这知州家公子的做派,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早晚会跟宋庆产生冲突,那还不如从现在就开始,这样凡事也都能防着对方几手,还免得在悄无声息间被人家阴了。
反正都已经如此了,宋庆也不客气,见那位马大人依然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笑笑道:“你儿子在闹市之中纵马狂奔。撞坏人家不少摊位,还撞伤了几个人,刚才这里有个老乞婆路过,眼看要被他撞死,我这才让他停下,没成想你这儿子本事不大,嘴却够损,竟说什么那老乞婆是我娘,我这才如此孝敬,所以我就把他打了。你有意见吗?”
前头的话都还好,虽然说是告状的口气,但毕竟只是陈述事情,何况还有那马庆嘴损的桥段,马知州虽然脸色不虞,倒是也能听得下去,可到了最后一句,却听到一句‘你有意见吗’,这话可就太重了。重到让他瞬间变了颜色。
想他马辉好歹也是个知州,整个徐州文官都要以他为首,哪怕是徐州卫和徐州左卫那边也要给几分面子,眼前这小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哥。又或是卫所哪个小军官,仗着自己武艺不错,想来从前也是在徐州称霸一方的,竟是比自己那个暴脾气的儿子还要张狂几分。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向前迈了几步,脸上一片铁青。扯动嘴角肌肉,冷森森的问道:“本官方才问你,你是哪个衙门的?又或者你家大人是哪个衙门的,你还没有回答!”
“我家大人?”宋庆掏了掏耳朵,似乎想了半天,心中却在暗自窃喜,自己终于有一个可以拼爹的机会,马上换上副得意洋洋的面孔道:“我爹乃是徐州卫指挥佥事宋虎,想必大人也应该听说过吧?”
指挥佥事吗?马辉第一时间就被这个官名顶住了,佥事好歹也是四品官,哪怕只是个四品的武官,那也不是他能够随便拿捏的,卫所跟地方上原本就不是一个系统,他又是初来乍到的,人家未必肯卖他这个面子。
毕竟那佥事保证也是此地老户,方方面面肯定都有自己的关系,而他则是个几年一换的外来官员,除是得罪了指挥使或者指挥同知,有个很正当的理由,否则真要是指挥使跟他串通,将那佥事做了,自己在卫所都不好做人。
当然指挥佥事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具体说来就是有的佥事有兵权,有的则是空壳子、花架子那种,不过看眼前这小子如此狂傲的模样,那个叫宋虎的佥事应该是有兵权的实权佥事,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怕还真是不容易动他。
心念急转之间,马辉忽然觉得自己漏算了什么,仔细琢磨了好几次,忽然才猛醒过来,自己在意的重点出了错误,他并不应该只关注那个官名,更应该关注一下那个人名,眼前这家伙说他爹叫做宋虎,徐州卫指挥佥事宋虎!
宋虎这名字马辉太熟悉了,毕竟护官符这东西天下到处都有,你一个外地人在异乡做官,初到贵地之后头一件事就是要找一份护官符来,上面写着本地各色人物的名字,最重要的当然就是那些当地的豪绅或官吏,那些不能够得罪的人物。
而在徐州的护官符上,宋虎的名字便赫然在列,而且排在了绝对靠前的位置,马辉刚刚来到的时候,宋虎的官位还只是千户,这曾经让他诧异了好一阵子,想了半天都没想清楚,一个卫所的千户怎么能跟指挥使、指挥同知这样的人物排列在一起,仔细打听过之后才算明白,这人本身是卫所老户,还有个弟兄王昌同样也是千户,两人加起来的力量就很不一般了。
最重要的是,这人还有个儿子,是很得当今皇上器重的年轻将领宋庆,麾下也有两千多兵马,宋家和王家加起来能有好几千兵马,在徐州绝对能算是一方势力,这么一解释的话,他就能明白此人的地位从何而来了。
当时宋庆还在辽东打仗,马辉也没来得及跟卫所这边打交道,主要先是处理自己内部事务,也就是拿下整个州衙,将各色要害位置都换上自己的人,等到差不多忙完的时候,宋庆带兵去了山东,而宋虎和王昌都成为了指挥佥事。
从那时候起,马辉也知道此人怕是真得罪不得了,毕竟宋庆已经是参将,宋王两家麾下兵力上万,放到九边甚至京城都能排的上号,更不要说在徐州这种地方。听说那位宋佥事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分守徐州参将宋庆,再看看眼前这位,方才的年少轻狂都变成了不怒自威,心狠手辣也变成了雷霆之威,马辉若是再不知道此人是谁,那这官差不多也就当到头了。
深吸了一口气,马辉皱皱眉道:“可是宋参将当面?”
“马大人脑子不错嘛,本将正是宋庆!”见对方已经猜了出来,宋庆也懒得再装相。笑笑道:“回来也算有些日子了,只是军务繁忙,一直还没机会去拜见咱徐州的父母大人,还望马大人海涵,万万不要见怪!”
“不敢当,不敢当!”马辉也是换了副笑脸,尽管他现在十分想把这个打伤自己儿子的家伙干掉,但人家是三品参将,而且是正经手里有兵马的实权派。哪怕他是个文官,也同样不敢招惹,尤其这年头武将权利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苗头,他这个进士中的末流。文官中的浊流,还真是不敢去招惹一位手握重兵的参将,哪怕这参将打了他儿子都不行。
可他忍得住,不代表他儿子也忍得住。那马庆先前一直忍着,就是指望父亲能为自己报仇,谁知道俩人居然还聊起来了。他虽说是官宦人家子弟,但对各种官职之类还真是缺乏兴趣,平时就知道好勇斗狠,来到徐州后头一个听说的名号倒真是宋庆,但听说此人并不是因为宋庆的军功,而是宋庆的武艺,以及宋庆名字里那个庆字,都是从江湖人口中听来的。
江湖人的称呼自然也是与众不同,马辉当初在川中做知县时,马庆就在当地横行霸道,被那些泼皮混混们捧了个庆爷的名号,等到了徐州之后,自然也要把这名号给带过来,谁知道却听说这边有个宋庆,他也不管别人是多大官,只想着宋庆武艺不错,那就按照江湖规矩将对方给打趴下,再狠狠的踩上两脚,也让这些徐州人见识见识谁是真正的庆爷。
如今自己打算立威的对象就在眼前,刚刚居然还打了他一顿,自家父亲居然还跟人家有说有笑,马庆再也忍耐不住,强忍着疼痛几步冲了过去,朝宋庆恶狠狠道:“你便是宋庆?好好好,今日本少爷告诉你,这徐州只能有一个庆爷,那就是你家庆爷我,你这种冒牌的早点偃旗息鼓,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否则等本少爷养好了伤,早晚将你宰了挂在……!”
话还没说完,马辉已经调转过头,照准儿子抡圆了就是一个大嘴巴,他武艺原本就要比儿子高,加上正当壮年力气也大,一巴掌下去马庆顿时转了个圈,公子哥暴脾气是不分外人和自己爹的,马少爷正要咆哮两声,身上立刻又挨了两脚,直接被打懵了头,还没等他开口,马辉已经破口大骂道:“逆子,你要作死不成?还不快给宋将军赔礼!”
将军两个字,马辉喊得格外清楚,马庆终归不是傻子,很快也明白过来,再看宋庆的眼神中就夹杂了几分畏惧,但整体看来却依然还是怨毒和戾气,只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知道眼前这人得罪不起,只得不情不愿的躬下身子道:“马庆给宋将军赔礼了,还望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马庆这次!”
宋庆从来都很会看人,这是上辈子跟客户打交道留下的习惯,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庆爷’很不服气,甚至已经想要把自己干掉了,他自然也是存了同样的心思,有了想要杀人的心思,言语上反倒分外客气,亲手将马庆身子扶了起来,笑笑道:“马兄弟不必如此,大家都是年轻人,谁还没个闹脾气的时候,你武艺不错,有时间咱俩多切磋切磋!”
这已经算是很圆场面的话了,毕竟宋庆是个三品将军,马庆不过是个白身衙内,严格来说他老子见到宋庆都要口称下官,哪怕文贵武贱都没用,两人差着三个品级,尤其宋庆手握兵权印把子,跟平常武官完全不同,又是简在帝心的青年将领,这般身份能和马庆说上这么几句话,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的行为了,马辉脸色也好看了些,赶紧将儿子和那些豪奴哄走,主动陪着笑道:“宋将军,下官教子无方,让将军见笑了!”
“马大人说的哪里话,马兄弟与我年纪相若,喜欢打打闹闹的也是常事,宋某不也是如此嘛,要说今日还是我下手太重了些,早知道是马大人的儿子,好歹不会打起来的。”既然要做好脸,那就干脆从头做到尾,先让这对父子减轻点戒心,宋庆干脆将自己平日里打架斗殴的事情说了几件,马辉也很配合的跟着说笑,看上去就像是知交好友在讨论小孩子一般。
可无论是马辉还是宋庆,现在存的都是想把对方干掉的心思,这马辉是武陵人,自幼便练得一身好武艺,后来觉得世道太平,学武没什么前途,又改读了圣贤书,居然还真叫他考上个进士,虽然只是个末流,但却胜在文武双全,虽然如此比拟不太合适,但如果真动手的话,给他一把腰刀,他能把那一科的所有同年在半个时辰内斩杀殆尽,自己最多喘几口粗气。
有了这么个文武双全的本事,马辉心思也变得很大,加上他做官总共没几年,如今已经从知县做到了知州,尽管知道以自己这个学历想要再往上升不容易,但却觉得靠着自家的本事,未必就会一辈子蹉跎在这个位置上。
这么个心高气傲的人,刚来到徐州时候还算顺利,凭借着老辣手段将州衙整合起来,但是好景不长,今日本打算出来溜达溜达,也看看自己治下的城池和百姓,说不定还有机会偶遇几位卫所的军官,谁知道就跟整个徐州面子最大的军官斗了起来,若是斗个旗鼓相当也还罢了,偏偏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被人家暴打一顿,自己这个做老子还要给人家赔礼道歉。
其实这也是性格使然,有些人从来不会去想自己做了什么,只知道自家不能吃亏,如今在马辉心中,这宋庆已经从可以结交的对象,变成了自己想要做掉并立威的人选,想想若是能够将徐州名气最大的人办掉,他在当地的名声会达到什么程度?往后偌大个徐州还不都是他姓马的一个人说了算!(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南直隶来人
跟马辉的见面很不愉快,哪怕两人直到最后分别时候,脸上都挂着热情的笑容,宋庆却知道这人绝对不能留着,因为对方绝对也存了这个心思,这种有地位并且有威胁的人,还是尽早剪除的好,至少也要让对方成为一个空壳子。
只是马辉终究是朝廷命官,又是刚刚到任不久,连施政方略如何都没露出来,也没明着跟他宋大参将作对,这个时候如果主动出击,反倒是落了下乘,毕竟他如今位高权重,同时一举一动也都有不少人盯着,不能再像当初那般做派,那时候他年纪既小,位份又低,哪怕做出错事来也没人会说什么,最多一句年少轻狂就能盖过去,不会有什么实质性损失。
但现在不同了,哪怕他年纪依然不大,但位置却太高,不光是徐州上下,甚至整个大明都有不少人盯着他这个青年将领看,说不定就会有那种明明没有任何瓜葛,却出于嫉妒或者各种各样的情绪,整天盼着他犯错误的。
如果这时候再出错,那就不再是一句年少轻狂,做事毛躁能盖过去的,你既然到了这个位置上,无论年纪多大,都该有能做这个官的本事,虽说国朝尸位素餐的人从来都不会少了,但大面上总归要维持着一份体面,尤其他这种名声极为显赫的,更是要方方面面都做出表率,否则皇帝怕是都不好替他遮掩,因此如今再要对付谁,却不好像当初收拾薛家父子那般直接了,甚至连对付杨方的法子都不能再用,那毕竟是兵行险招,现在他家大业大,犯不上拿自己前程去跟人死拼。
因此,对于这马家父子。他暂时只能采取监视方式,好在州衙那边不少人都吃过他的好处,马辉来了之后,将一些地方换上了自己人,但这些人终归也都是徐州土著,从前跟着杨清的时候就没少拿宋庆的好处,如今也依然如故,况且还有那些职务或捞钱营生被马辉拿走,心中对此很是不忿的,宋庆也都照样拿银子接济。让他们盯住了这位新来的知州大人。
这事衙门中人绝对没有意见,因为他们跟宋庆都是徐州本地人,这知州在这里最多也就干四五年,然后要么升官要么换地方,运气不好还要直接返乡去做老百姓,反正肯定不会在徐州继续混了,跟他们这些本乡本土的没有直接瓜葛。
宋家就不同了,这家人世世代代居住徐州,如今更是生发起来。好歹也是徐州本乡本土的英雄人物,跟那位知州老爷比起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加上宋庆这人如今进了评书。仗义之名传遍徐州,甚至山东和邳州那边也有不少人在传扬,托他们办事的时候手面又大方,每个人都得了不少实惠。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着把梢盯好,不让这马知州翻上天去。
原本宋庆还觉得,这是个比较长时间的工作。因此也就没怎么太往心里去,谁知道没过几天居然就用上了,这日他正在给那些新晋招纳的宣讲员们讲课,让他们活学活用,不要只停留在说评书的阶段上,外面忽然跑来了洛小北,在他耳畔小声道:“大人,东门那边廖洪的人过来传信,说是来了四个南京口音的,看着不是什么正经路数,一进门就打听大人的事情,现在奔着知州衙门那边去了,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我已经叫人过去盯着了,您看是不是要先把人给弄起来?”
“南直隶口音?”宋庆多少有些意外,因为徐州虽然离着南直隶很近,但他跟那地方真心没什么关系,倒是想着过些日子去趟趟道,看看能不能把自家的生意做过去,可如今显然扯不上任何瓜葛的,也不知道那地方的人过来打听他做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有些警惕了,之前宋虎还跟他说过,南直隶那边似乎在查杨方上吊的事情,或者说那边干脆就认为杨方死的有蹊跷,他回来时候还跟胡捷商议过此事,如果说南直隶的人过来打听他,那最大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只是胡捷那边也没给自己传来消息,这事情也有些说不准,正要再派人跟去州衙看看,丁魁却忽然闯了进来,小声道:“胡捷那边派人过来传了消息,说是南直隶派了几个锦衣卫的番子过来查你,让咱们小心点。”
果然就是此事!
宋庆知道这事不能耽误,今日的课也别上了,让那些宣讲员都先回去,立刻召集手下在屋子里聚齐,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跟着暗中观察起这些人的表情来,几个锦衣卫的番子他倒是不怕,不过这同样是个检验自己手下的好机会。
锦衣卫代表朝廷,他宋庆也代表朝廷,只是锦衣亲军那毕竟是天子的直接属下,跟一般朝廷大臣还是有区别的,他很想知道如果自己跟这些代表天子的人冲突起来,手下的人会有些什么反应,这可不是没事找事,随着自己摊子越铺越大,肯定要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包括改革军制,增强宣传之类,说白了就是开始跟朝廷走上分岔路了,这个时候利用一个并不算太麻烦,却又能够检验出真假的事情,来看看手下人究竟是个什么心态,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也很划算的。
当然,这个考验并不包括洛小北和丁魁这俩绝对死忠,甚至连薛五都可以刨去,这粗中带细的汉子宋庆观察过,最终确定还是可以放心的,因为杀杨方的事情薛五就知道,跟邳州卫开打他也是先锋,那个时候宋庆做出这等大事,已经算是挺大逆不道了,薛五都可以跟着去做,忠诚度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即便还有那么点效忠朝廷的小心思,往后也可以用各种高官厚禄来解决,宋庆对这些亲信手下那是从来都不会吝啬的,薛五本身出身江湖,讲究义气,也最容易被这些打动。
再有就是赵满熊,这人宋庆也是放心的,因为他可以很肯定地说,整个大明没有人会像自己这样用赵满熊,大部分人对于他这种武艺稀松,胆小怕死的武官不鄙视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给什么好位置,更不会看到这人赚钱上的天赋,也只有自己才能如此大度的将整个体系的经济都交给对方去打理,只凭这一点赵满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宋庆也能对他放心。
至于其他人,那就要考察一下了,这帮人要么是京营那边跟过来的,要么也是旧有徐州卫体系中出来的,对朝廷还有几分敬畏之心犹未可知,因此在说完这件事后,宋庆还把之前杀掉杨方的事情讲了,就等着看大家的反应。
让他欣慰的是,这些人除了听说杨方是洛小北下手杀掉时惊讶了一下,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反应,把事情全部听完之后,周陵立刻接口道:“大人,要不要将这几个狗番子宰了?需要的话属下这就去召集弟兄们下手!”
“你们的意思呢?”宋庆淡笑着问道。
“杀,没说的!”薛五首先表态。
有了第一个带头,其他人也都无所畏惧了,也都纷纷表示要将这几个番子直接斩杀,周显和马强这等土匪出身的更是直接叫嚣道:“去他娘的鸟朝廷,老子只认将军一个人,谁跟将军过不去,那就杀他全家!”
“很好,那事情就这么定了!”见众人似乎确实是真心实意跟着自己,偶有几个胆子小些,多少有点犹豫的,被大多数人那么一鼓动,也跟附和起来,宋庆总算是放下了心,当然他也知道这并不是说手下就完全没有问题,毕竟这只是几个锦衣卫番子,自己并不是真的扯旗造反,历朝历代不是都有忠臣被陷害的事情嘛,本朝番子无论锦衣卫还是东厂名声都很不好,这些人出于天然的反感,站在自己这边也很正常,并不能说真就死心塌地,但眼前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他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他这局面经营起来只有两年,而他还有至少十年的时间,哪怕崇祯将来猜忌他,怎么也得是四五年之后的事情了,他有信心在这段时间里头完成整合,将麾下力量完全抓在手上,成为只属于他自己的力量,跟朝廷再无丝毫瓜葛。
看看手下一通马上就要冲出去,把那几个番子砍成碎块的凶恶模样,宋庆笑笑道:“也不着急杀他们,小北带人去州衙门口盯着,顺便问问我们在州衙的人,他们跟那位新来的知州老爷都说了什么,等他们出来的时候,直接把人给我抓起来,然后找个地方审问,晚上我会亲自过去看的,其他人暂时先散了,有事情我自然会再召集你们,这几日都给我盯严实点,只要出现什么看着来路不正的,直接先给我抓起来再说,若有敢于反抗的,直接以袭击官兵为名杀了再说,都明白了吗?”
“属下遵命!”满屋的文武官员齐声应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果然有问题
散了会,洛小北便直接奔了知州衙门,跟着去的都是胆大心黑外加忠诚度极高的毛头小子,宋庆如今专门养活了一批十三四岁的孩子,跟当年洛小北他们性质差不多,只是那个时候他自己本身没多少实力,洛小北等人更是被薛平硬塞过来的,两者还不可同日而语,如今这些都是些战死将士的后代,他花大价钱养活起来,每日跟着习文练武,算是自己最忠诚的嫡系了,这帮小子下手都相当狠,有时候连薛五那种老江湖看着都慎得慌,也算是手里很得用的一支力量。
当然,如果还有其他作用的话,那就是帮他得了个好名声,那些战死者的家属提起这事都是翘大拇指,说起宋大人的义气和恩情,那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谁要是敢说宋庆坏话,这帮人第一个站出来开骂,这也算是附带价值了。
跟着洛小北做事的几个,就是这批孩子里的佼佼者,他们平时被宋庆养在大营里面,每天吃的都不错,加上操练辛苦,身体打熬得好,年轻也都不大,整天就想着要去做点事情,报答将军大人的恩情,只是他们年纪太小,宋庆也舍不得让他们上阵,而徐州城内外根本找不到挑战者,因此大部分时间都闲得发慌,如今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大家都非常兴奋。
和他们同样兴奋的还有知州马辉,马大人自从那日吃了瘪,他很想找机会报复回去,但这机会却迟迟找不到,他倒是也用心打听了下宋庆的事情,但越打听就越觉得这事没戏,宋庆在徐州的势力根深蒂固,不单单是城外四门那些江湖势力。以及卫所中的军户们,城内也有不少人靠他吃饭,大风牌和华明池就不说了,很多小商户如今都是靠着给宋庆部下供应军需活着,宋将军俨然就是他们衣食父母,加上那部《崇祯英雄传》的逐渐流行,徐州人已经把宋庆当全民偶像了。
这么一位有兵有钱有地盘,还有官民百姓支持的偶像派将军,他一个初来乍到的知州还真是没法对付,本来这心思都逐渐淡了下来。却没想到山穷水复疑无路,居然有四个锦衣卫的番子上门,一上来就摆明身份,要打听宋庆的事情。
马大人心里高兴啊,可偏偏又真没法提供什么,因为他对宋庆并不了解,除了上次‘打’过交道之外,再没什么其他交集,而这两位问的具体内容也让他有点心惊胆战。事关一位指挥使的生死啊,如果事情是真的,那这宋庆胆子可真够大,当时他好像只是个千户吧?居然就敢去谋杀邳州卫的指挥使。反正换成他马辉,绝对做不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
他很想说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甚至是亲眼看见宋庆把杨大人吊上房梁的,但这种事情真心没法来虚的。人家锦衣卫虽说捕风捉影,但涉及到这种大事,肯定需要真凭实据。那时候他马大人还在四川卸任,跟徐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哪里就知道宋庆和杨方的事情,只能将自己来到这边之后所知道的说了出去,期待着能够对此案的进展发挥点作用。
至于他所说的内容,无非是宋庆如何骄横跋扈,比起赫赫有名的梁冀将军也不差几分,四个番子虽然拿不到真凭实据,但好歹也算得到点有用的,谢绝了知州大人的款待,就此离开州衙,准备找个地方吃喝一顿,再去徐州那个很有名的碧波池享受一下,看看那位宋将军经营出来的销金窝,到底是怎么个好法,再考虑下如果将这人办了,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在锦衣卫看来,这天下除了那些跟宫里有攀扯的角色之外,再没什么是他们不能碰的,宋庆不过一个外官,又是刚刚起来的,哪里敢得罪他们,到时候只要查到点真凭实据,过去咋呼两声,对方还不得金山银海的孝敬他们哥儿四个,拿了银子还不算完,若是上面大人就此放过也就罢了,若是还要办这人,他们自然也会死命召唤,等到宋庆快完蛋的时候,这四个一直冲锋在前的同样还会拿上很大一笔,毕竟没人比他们更熟悉情况了。
这就是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们发财的办法,如果遇到那些清流还麻烦些,宋庆这等武将最好对付,根本不会有人帮他们说话,在朝中大人们看来,武将跟番子属于一丘之貉,他们狗咬狗的话,清流臣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去阻止。
脑子里盘算着日后要如何从宋庆这边弄钱,四个番子走出知州衙门,找人打听几句碧波池的方向,溜溜达达的朝着西门方向走去,走了一阵之后,某人提出找个墙根方便一下,其余三人立刻附议,谁知刚刚走进巷子,周围便窜出十几个小孩子来,用尖刀将四人抵到墙角,跟着将手脚绑了,再用麻袋套上,直接往大车上一转,没多会儿便消失不见。
四个锦衣卫番子早已经吓坏了,自打穿上这身飞鱼服,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徐州路面也不算平整,在大车上颠簸了好一阵子,浑身上下骨头都快散架了,车子总算停了下来,跟着就被人迷迷糊糊带去了不知什么地方。
当头套被摘下来的时候,四个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可本以为会遇到什么强烈的光线反应,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们被人带到了一个非常昏暗的牢房之中,不像什么正经地方,看着倒有点锦衣卫诏狱的感觉。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被人绑了,瞧瞧眼前这几个目露凶光的汉子,为首叫蒋旭的总旗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绑锦衣卫,不怕灭九族吗?”
“去你娘的!”洛小北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了过去,跟着直接抄起凳子来猛打,其他人也都是有样学样的下起了黑手,直到将这四人全部打的鼻青脸肿,再也不敢放什么狠话,这才算是罢了手,洛小北慢慢直起身子,往后面桌子上一坐,慢条斯理道:“说说吧,谁派你们来徐州的,来这边干什么事情,要是有半句假话,直接把你们剁零碎了喂狗!”
这么强有力的威胁,换做平时蒋旭早就骂回去了,可今天刚刚挨了顿打,也知道这帮人肯定敢说敢做,尤其他们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哪里敢有半点反抗,这四个番子也都不是什么硬骨头,平时出来敲诈勒索很在行,见了真章全都软下去了,七嘴八舌的便将事情大概说了,并且给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们四个只是打前站的,后头还有不少人。
这个不少人还真不是虚数,杨方背后的大人物叫做杨定,俩人是叔伯兄弟,虽然从亲戚的角度上来往不是很密切,但从做官的角度上还真是一直有联系,严格来说杨定不是官,但他说出的话却比做官的好使得多,至少在南直隶是这样的,这位杨家大爷是个总管,南京魏国公徐家的总管,尽管不是最大的那个,但在府上也有不小的权力,说出去的话自然管用。
魏国公徐家,最早一代自然是中山王徐达,评书中凡是说起这人,前缀就是中山王,须不知他这个王爵是死后追封的,生前一直就是个公爵,只不过他这个公爵是武勋第二,李善长完蛋之后又成为了第一,还是个世袭罔替的。
加上徐达很会押宝,自己跟了朱元璋,却把女儿嫁给朱棣,导致在永乐靖难之后也没受什么波及,家中的公爵位置也就是一代代传了下来,永乐大帝回了北京之后,南京方面其实就是徐家在做主,这么多年下来,早已经成为了南京应天府实际上的主人,比起那些虚有其表的南京六部尚书们强了太多,这样人家里比较得用的总管,在南直隶自然很吃得开。
杨方死了之后,杨定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于是开始着手调查,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可能跟宋庆有关系,立刻找了南京那边的锦衣卫,让他们派人过来看看风色,这四个不过是打前站的,如果能够找到些蛛丝马迹,那就立刻把大部队都派过来,至于那些大部队,现在全部都在邳州城内窝着,顺便暗中调查邳州卫指挥使胡捷,希望从他那边找到线索。
这么重要的消息,洛小北当然不敢怠慢,立刻找到宋庆,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宋庆本打算叫人去胡捷那边打听下,看看城中到底有多少锦衣卫,可想来想去又觉得太过麻烦,还不如自己直接过去,将那些人全都抓了,然后找个地方全部干掉的好,反正对方既然没有明目张胆的打出身份来,他想怎么做都可以,只要没有真凭实据,那位杨总管也不好说什么。
最重要的一点,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小角色,而是统兵近万的将军,没点凭据谁都别打算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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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邳州城的锦衣卫
感谢泪落红尘5和耕香老人的打赏,还要感谢贫道乃许仙的催更票,但臣妾做不到啊,每天要工作,更新一万字已经是极限,深刻表达歉意,让您失望了……
宋庆做事从来都是很仔细的,这也是他一直都引以为豪的地方,哪怕已经混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他内心深处依然能够在大多数时间里保持冷静,从细微之处看清局面,然后做出最为适合自己的判断,铲除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眼下最大的绊脚石毫无疑问就是锦衣卫,而且还不是他手里抓的那四个,是邳州城里的那一群据说二三十个,那位杨总管派这么多人来对付他,也算是够下血本的,要知道锦衣卫不是普通兵士,也不是江湖人物,更不是他杨总管的碎催,这帮人几乎世世代代都在系统里头混,家传手艺就是干这个的,实力也是盘根错节,并不是说谁发句话都要伺候着的。
如果是京师的那些大人物,比方说当朝几位阁老,或者说六部尚书,宫里面的哪位大太监之类,使唤使唤锦衣卫倒是没问题,如今这位魏国公徐弘基,也是有这个资格的,但杨定毕竟只是个管事,哪怕是个在国公府内说话挺管用,甚至能够在很大程度影响些江南江北武官职位的管事,若是想要动用锦衣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要花费些银子。
也就是这次要对付的是宋庆,如果能够得手的话,大家都有不少银子可赚,锦衣卫这才答应的如此痛快,直接拍了三十来人过来,大部分都住在了邳州城中,那四个作为开路先锋直奔徐州,谁想到刚刚开了个头。就被宋庆一勺烩了。
又审问了半日,能掏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那四个也给收拾的不成人样,宋庆也懒得再叫人去邳州联络胡捷,反正徐州这边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干脆自己带人亲自过去,看看那些锦衣卫究竟能闹出什么花样来,如果不行的话,那就直接动手杀人,胡捷这方面胆子还是小了些。真要是下手不及时,对方主动亮出身份来,只怕到时候就要费一番手脚了。
至于锦衣卫没有露出自己的身份,宋庆是有自己判断的,自己毕竟是实权的参将,对方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肯定是不会露出身份的,毕竟徐州如今在某种程度上姓宋,这已经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锦衣卫的人同样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直接暴露身份出来,那是什么都查不到的。甚至连那身最经典的打扮平时查案都不能穿出来。
所谓飞鱼服绣春刀,说白了就是个好看而已,在人家知道你身份的情况下可以穿,要么就是案子已经确凿。马上准备抓人时候穿出来显摆显摆,查案时候真心不能穿那身,否则谁都知道你是锦衣卫。你还想调查什么?
不过既然不暴露身份,那宋庆能下手的机会就太多了,只要你不将这个直接代表天子的亲军身份抬出来,那是想怎么下手都行,到时候直接把事情问清楚,人杀掉找个地方一埋,神不知鬼不觉,就是南直隶那边怀疑起来也没用,没有任何证据,你怎么证明这人是被宋庆杀了?为什么就不能是良心发现之后不忍下手,又怕上官追究,最后自己披发入山不玩了。
当然,这种事情不能带太多人,否则宋参将大张旗鼓领兵进入邳州,那些锦衣卫保证会起戒心,说不定第一时间先把自己的情况写信汇报回去,同时还有可能把身份亮出来,到那个时候就不那么好对付了,因此必须要隐秘才行。
洛小北是必须带的,尽管宋庆觉得这小子搞暗杀可惜了,因为他带兵打仗能力也不错,但洛小北自己却真的很喜欢这个职业,并且有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的趋势,宋庆也只得物尽其用,让他先带着那帮孩子折腾,反正大家年纪都差不多,他做这个孩子头正合适,这一趟也是如此,精挑细选了十几个胆大手黑的娃娃兵,都交给洛小北一起带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丁大官人,尽管大官人已经向着行政人才的方向大步前进了,但宋庆手上打仗的人不少,做这种事情的还真不错,因此丁魁必须要带上,洛小北毕竟年轻,关键时刻还是要丁魁来把把关,这样宋庆心里面也踏实。
其实做这个最好的是薛五那些老乡,那些可都是江湖人物,做这种事情算是专业对口,只是这些人都刚刚投奔过来不久,如此机密大事显然还不能参与,因此只得暂时弃之不用,好在自己这边人手也算足够,实在不行大不了亲自动手,不信拾掇不下二三十个锦衣卫,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能够在极短时间内,把这些锦衣卫全部干掉,这才是最麻烦的问题。
要知道这不是打土匪,放跑一些无所谓,甚至在养土匪的时候,宋庆还都是有意放跑的,这趟可不一样,只要跑出去一个,事情基本上就闹大了,哪怕对方没有实际证据,但一下子死了二三十锦衣卫,皇帝都会亲自过问此事,到时候派人下来大肆彻查,几乎可以明目张胆的将他们这些人分开了身份,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手下就没有软骨头,都能扛得住那些刑罚。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只有造反了,虽说对这事他丝毫没有心理障碍,但如今实力太弱小,真要是造了反,只怕能有两三成的人跟自己走就不错了,最多再加上孔有德那几千人马,自己前脚刚刚平叛,后脚就带着那些被招降的叛军再次造反,说出去也真是够讽刺的,因此这种失误绝对不能发生,一定要保证在极短时间内将所有人全部抓起来或者杀掉。
领着六十余个好手,扮作过往商队,一路前往邳州,也没急着进城。便直接派人去了邳州卫指挥使衙门,约胡捷出来见面,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宋庆也都是处处小心,见胡捷当然要用这种特务接头的方式,如果不是双方都认识,他甚至还打算设计几个天王盖地虎的暗号出来,也算是谨慎到了极点,直到胡捷带着两个心腹出现,才算是踏实下来。直截了当问道:“那些人住在什么地方,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暂时还都住在城里,我叫人去观察过,不过不敢走得太近,这些人鬼的很,太近了容易被发觉,反倒是让他们注意到我。”胡捷此刻一脸苦相,万没想到对方会派出这么大阵势来对付他,好在他跟宋庆北边走了一遭之后。胆子也算变大不少,咬咬牙道:“这帮人绝对不能留着,找个机会都给杀了吧,不然我连城都不敢进。每日只能在卫所里面呆着,实在是无趣得很,况且他们摆明了不怀好意,就是打算来陷害我们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行啊,胡大哥,你这颠倒黑白的功夫见长啊!”宋庆很是赞叹的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咱俩特别委屈,好像杨方那厮不是咱们做掉的一样,没问题,就冲咱俩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冤情,这些锦衣卫也必须死!”
胡捷脸上一红,他的确是有了不少变化,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无疑就是后者的典型范例,跟宋庆在一起混的时间久了,出了事情之后下意识的就把自己放在被害者的立场上,以如今的身份来看,宋庆要是岳飞,他自然就是宗泽,反正都是被朝中奸臣陷害的,那些锦衣卫都是秦桧派来的奸贼,杀了他们自然就是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理由特别光伟正!
除此之外,他脸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时间也是越来越短了,虽然在面对上官查问时候胆子没增加多少,但真等到人家拿刀过来架住脖子,也是敢于反抗的,如果换做是以前的胡捷,遇到这等场面,只怕早已经带着银子跑去锦衣卫那里走门路,实在不行那就只能跪下磕头讨饶,如今他却只是让那三百出生入死的手下去盯梢,等着宋庆过来,一开口就要杀人。
这人啊,认识什么样的朋友,对自己真心有太大影响,哪怕胡捷这四十来岁的人也不例外。
不过宋庆对此却非常满意,他之前还一直琢磨要如何说服此人,现在看起来完全不用了,胡捷已经自己进化到了能够跟他配合做事的程度,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至少不必再苦口婆心的拉人下水,胡指挥使自己就跳了下来。
当天晚上,宋庆便在邳州城中找了间客栈住下,手下人马则跟着胡捷的心腹去了锦衣卫所住的客栈,密切观察他们的动静,同时也要查看是否有人来跟住在这里的人接头,力争做到将所有进入邳州城的锦衣卫全部干掉。
邳州这地方不像徐州,很固定的就那么些人,来了外人随时都能看出来,这里因为通了运河,各色人等几乎每天都会出现,所以很难看出是不是本地人,因此侦查起来还真是要费些功夫,好在那些锦衣卫也都很带相,洛小北等人久在军中,一看就知道谁是吃官家饭的,加上邳州州衙里面的不少衙役也都被宋庆花钱买通,到处帮着看人,折腾好几日工夫之后,总算是将目标全部锁定了,这帮锦衣卫还真没把人都放在一起,外头留了五个,每天都过来点次卯,也是报个平安。
这报平安自然是互相报,若是外面出事了,里面的人自然警惕起来,若是里面出事了,外头那五个肯定就会分头逃走,然后跑回南京报信,毕竟他们有五个人,逃出去的机会也都大些,这安排算是相当谨慎小心了。
只不过这种谨慎小心似乎是出于职业习惯,却并非是出自本心,从内心深处来看,这些锦衣卫还是没太把这趟差事当回事,若是去对付手握重兵的宋庆,说不定还会仔细一些,在这里看着胡捷,等待派出去那四人的消息,明显要松懈的多,无论从被抓的蒋旭等四人,还是从邳州这些人接头时候的粗疏大意,都能看出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带着几分轻视。
其实想想也很正常,这里一不是番邦外国,二不是九边军镇,徐州邳州可算是内陆之地,大明朝的威风在这里是最能彰显出来的,他们是代表天子的锦衣卫,就算是真被人察觉出了什么,到时候亮出身份来,有谁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不怕抄家灭门诛九族吗?
正是这种心态,让他们非常粗疏大意,根本没有一点要潜伏下来的意思,只当做是一次公费旅游,外带敲诈勒索的美差,这也是胡捷手下那些没怎么干过盯梢的心腹,也能够找到他们的原因,加上丁大人那边原本就传了消息,说有人要陷害他们,叫胡捷和宋庆都小心行事,因此这些锦衣卫进城之后没多久就被看了出来,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整个邳州城内共有锦衣卫二十九人,带头那个三十来岁,好像是姓郑的,某次有人听到其他锦衣卫管他叫郑百户,这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干秘密工作的材料,自身素质就差得要命,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年头的锦衣卫也真没多少真正做事的,搞情报下黑手这种差事可不是谁都能做,如今的锦衣卫早已经成了个大衙门,除了极少数人外,搞这个可以说连东厂都不如。
其余人的素质也很堪忧,经过系统观察之后,这些人中有些武艺的算是郑百户总共就五个人,其余都是些闲汉类型的,未必都是有正经身份的小旗,估计还得有些个帮闲之类,这一趟也都一起带出来发财,算是上级给他们发的福利了,估计这会儿还都做着清秋大梦,想要从宋庆和胡捷那里勒索钱财,浑没想到他们勒索的对象已经带着刀子上了门。
盯了三天工夫,宋庆终于确定完全没问题了,而且那些锦衣卫平时并不是都在房间里呆着,没事也会出来溜达溜达,路线还都比较固定,于是挑选了一个人烟稀少的路段,吩咐洛小北开始动手,力争用最短时间全部解决掉。(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抓人
郑百户叫郑通,正经的锦衣卫世家,据说打从永乐年间就已经是锦衣卫了,当年据说还做到过佥事,只是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勉强做到个百户,因此郑通对于这次来徐州,可是充满很大期待的。
他期待的原因非常简单,杨总管给了他一个承诺,只要成功找到线索,扳倒宋庆和胡捷,他就能够升到千户,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这话他百分之百相信,作为南京城的土著,他对杨总管的根底也摸得很清楚,知道这人能量很大,正经带兵的将来肯定没戏,在扶持着小地方卫所的指挥使,绝对是不成问题,哪怕是各方面利益交换的结果,这也是硬邦邦的能力表现,让他这个百户升上一级去做千户,这绝对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因此这趟差事他做的也是无比用心,只想着早点办成。
但用心归用心,那种锦衣卫的傲气却还是收敛不住,锦衣卫在两京之中非常老实,远远没有洪武年那般威风,但只要出了两京,那可都是一副朝廷中人到地方上视察的派头,这次虽说是隐秘查案,但他也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反抗能力,因此根本就没把隐秘这俩字放在心上,住个店都是一副吆五喝六,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是官的派头,又怎么可能藏得住行迹。
在邳州过了几日,他还真过上瘾了,这地方没有上官,数他最大,平日里下头一帮人也都孝敬着,却没有他需要小心在意伺候的大人,只怕做了千户之后都不会有这般享受,还真有点宁为鸡头不做凤尾的感觉。总之是相当舒坦贴心。
不过这差事总是要办,郑通大致想了想,估计也就是这一两日,派出去的四个就该回来了,因此干脆将人都集中起来,打算出去吃一顿好的,然后打叠起精神来办差,等到差事都办完了,拿着那宋庆和胡捷孝敬的银子,甚至还有抄家得到的银子。以及上司赏下的那笔钱,继续在邳州混上几天,玩够了之后再回南京接任千户的位置,这才是人生赢家的路子。
手下人也都是欢欣鼓舞,这几日大伙儿虽然也都出去过,但因为身上担着差事,因此一直都玩不痛快,而且大部分人都要在这里蹲守,只有少数人能够轮换着出去。大家也都玩不痛快,今日大人显然是要打破常规,让大伙儿痛痛快快玩一场了,这年头锦衣卫没几个正经办差的。难得出一趟南京,都是存在在地方上好生玩一通的心思,心情自然是很不错的。
挑了一家酒店,众人开始喝酒吃菜。气氛很快便热络起来,都是嚷嚷着这趟如何辛苦,等将差事办完了。一定要好好乐呵乐呵,有几个嘴巴大的还说起了宋庆胡捷如何如何,郑通总算还记着点自己出来是办的什么差,赶忙将这帮人嘴堵住,看看吃了的差不多了,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生怕再折腾下去暴露身份,赶忙带着众人离开,晃晃悠悠的返回客栈。
路过那条没什么人的小路时,几人酒意上涌,开始扒着墙头呕吐起来,另有几个则是下边涨了,也都摸了墙根儿走肾,哇哇声和哗哗声遥相呼应,惹得郑通也有些上下不得劲,正打算用自己并不太清醒的大脑琢磨一下,究竟是先解决哪一路的问题,忽然觉得背后有阵凉风刮过,下意识回过头去,就见几条汉子正朝这边走来,步子轻快却又显得有力。
这多少有些蹊跷,来邳州也有几天了,这条路是经常走的,因为周围有几家卖棺材寿衣的,故而这条街一直没什么人经过,更何况现在是晚上,他们若不是将近三十人一起,说不定都不敢走这条路,按理说根本不该遇到什么人,更不应该遇到这种明显就不一般的人,再看领头的小子长相俊秀,眼神里却冒着凶光,其余的人也都不算太大,甚至有的十三四岁,但杀气却比那些什么老江湖的还要重几分,这么一群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周围,显然是有危险的预兆,自己应该做什么呢?
喝酒误事,这绝对不是虚言,郑通脑子不算太好使,但如果处在清醒状态,看到这么一帮人朝己方靠近过来,最起码能做出两个反应,要么是问对方是什么人,或者来这里做什么,要么干脆带着弟兄们撒腿就跑,两种任选其一都行。
但现在他的脑子非常不好用,同时出现的是四种思维,呕吐、走肾、询问、逃命,郑通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一时间被这四种思维左右,根本无法做出有效判断,直到走在最前面那个俊秀小子冲了过来,将刀子顶在他的腹部,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些家伙似乎具有极大威胁,只是刀子已经顶住,现在明白过来似乎有些晚了,好在他尚有几分胆量,努力装出一副凶狠模样,威胁道:“本官乃是锦衣卫百户郑通,你等是什么人,竟敢挟持天子亲军,想要诛九族吗?”
“没错了,我找的就是你,跟我走一趟吧!”洛小北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看同样被控制住的锦衣卫们,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一群娃娃兵立刻将人全部押走,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跟着就有胡捷的心腹过来接应,又是捆绳子,又是装麻袋,拿大车全部运了出去,二十九人一个没少,不到半个时辰,便出现在胡指挥使的一处私密住所内,被押到宋庆和胡捷跟前。
将头上的麻袋扯掉,口中的抹布也取了出来,郑通忽然明白怎么回事了,因为他看到了胡捷,对于这个大目标之一,他还是老远看到过的,也记住了此人的相貌,眼看对方坐在凳子上,自己成为了阶下囚,这要是再闹不明白,也就不要在锦衣卫这个职务上混了,只是明白归明白,他还是想不通对方为何如此大胆,居然敢绑架他们这些锦衣卫。
还有一个问题他也很困惑,坐在胡捷旁边的年轻人是谁?为何胡捷对他如此恭敬?难不成这个就是……
正琢磨间,宋庆已经开口,而且是直奔主题,冷笑道:“你就是郑百户吧?自我介绍一下,本官徐州参将宋庆!”
“你就是宋庆?”郑通其实已经猜到,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虽说这年头锦衣卫的职权不如洪武年间,也被东厂抢去了不少风头,但他还是没见过有谁敢明目张胆对付锦衣卫的,这毕竟是大明的天下,这么做无异于想要造反。
可再如何难以置信,事实就发生在眼前,原本是他们的猎物,如今却成为了猎人,反倒是他们这些趾高气昂的锦衣卫,如今变成了阶下囚,正跪在地上等待自己的命运,虽说这事怎么想都觉得蹊跷,但郑勇却已经能够完全判断出局面,酒也已经醒了七八分,沉默半晌才道:“我可是朝廷的锦衣卫百户,是天子亲军,劫持我们等于公然谋反,别以为你们一个是参将,一个是卫所的指挥使,就能够扛的过去,识相的马上把我和这帮兄弟放了,否则等回了南京,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回南京?”宋庆似乎听到了什么无比可笑的笑话,仰着脖子乐了半天,很认真的看了看郑通,这才问道:“郑百户心可这是够大的,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觉得自己还能回南京吗?你也说了,我这是诛九族的罪过,既然抓了你们是诛九族,杀了你们也不过就是这个罪名,而且若是上头查不出来,说不定我还就没事,换做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听着听着,郑通脸色变了,从弥漫着酒气的熏红,变成了死亡弥漫的惨白,因为他忽然觉得宋庆这话说的没错,换做是他的话,保证会选择后一条路,也就是将他们这些锦衣卫全都杀干净,而且还真是没有任何证据,胡捷本来就是这里的地头蛇,又是选了这么一条非常偏僻的小路,还是在夜间下手,完全没人看到他们做了什么,杀人之后想要运走尸体同样也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只怕南京那边即便怀疑他们被宋庆杀害,也不会有什么证据拿出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因为宋庆和胡捷的身份都不低,一个是手握重兵的三品参将,另一个刚刚获封了爵位,据说皇上还亲自召见过,并且赐下御宴,哪怕就是两个武夫,不是最难对付的清流文官,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南京方面也真的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更不要说胡捷在南京也有靠山,这次之所以调查他们,一方面是因为杨总管不相信杨方自杀,另一方面其实就是杨总管的老朋友,南京兵部尚书曲大人跟胡捷的靠山于侍郎两人不睦,但到现在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只要有于侍郎在,就别想着轻易去动胡捷和宋庆,也就是说如果这两人把他们杀了,只怕南京方面都没法帮他们报仇。(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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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通的脑子并不太好,但生死大事还是能想清楚的,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以及即将面临的危险,再也强硬不下去,但若是开口求饶,又觉得似乎太丢面子,他也知道只要一个头磕下去,自己往后就再别想硬气起来,宋庆说什么他都要做,尽管他不是什么硬骨头,但作为锦衣卫的天然尊严却依然存在,硬撑着不让他把头磕下去,局面也僵持起来。
宋庆看出对方内心波动,倒是也不急着逼迫,依然满面笑容,问道:“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死不死的另说,我现在想先弄清楚一件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来来查我们?我和胡指挥使好歹也都是朝廷方面大员了,这没凭没据的就让锦衣卫过来盯梢,未免也太轻忽了些,别拿锦衣卫坐探之责说事,这都崇祯年了,洪武年的老黄历还是少拿出来现世的好。”
这话同样无礼之极,别说在洪武年了,就是英宗之前怕是都要杀头,只是如今说起来却还真没什么错,英宗土木堡一败,满朝勋贵几乎损失殆尽,文官们也是乘势崛起,彻底霸占了朝堂,对厂卫这种让他们深恶痛绝的机构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东厂以及后来的西厂和内行厂之类,因为有内廷的太监们撑腰,倒是还好过些,锦衣卫可真正是地位一落千丈,早已经不复洪武年间的盛况,拿坐探之责说事,确实是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最起码不能对这些大人物说起。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照实说,嗫嚅一阵总算开了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二位大人纯属是被牵连。杨指挥使那件事情,魏国公府的杨总管原本就很不满,心里头也觉得似乎有些别的事,加上南京兵部尚书曲大人跟于侍郎两人不睦已久,而曲大人跟杨总管关系莫逆,他们那边斗了起来,杨总管这才派我们来徐州和邳州查访,来看看杨指挥使的死因究竟为何,是不是跟两位大人有关,其实照着下官看。应该是没关系的,只要两位大人把下官等人放了,回去之后下官一定如实禀报,绝对不会让两位大人蒙受冤屈!”
“不冤,冤什么冤,杨方本来就是我们杀的嘛!”宋庆笑呵呵的说出真相,无视了旁边胡捷惊诧的眼神,对神色慌乱的郑通道:“别跟我装相,你一早不就这么认定的嘛。现如今我承认了,你不觉得满意吗?终归有个真相了,你回去也可以交差,然后带人来将我和胡指挥使锁拿。押回南京之后邀功请赏,甚至还能把我们的家产都分了,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大人,小人是猪油蒙了心。没想到大人是这般英明神武的人物,只要您能放我们一条狗命,小人马上带着他们滚回南京。这辈子再不敢来徐州和邳州了!”郑通越听越是心惊,宋庆能把这种大实话都说出来,说明已经想要下杀手的,他哪里还坚持得住,再也顾不得什么锦衣卫的尊严,下意识的磕头讨饶,鼻涕眼泪也哗啦哗啦的流淌出来。
宋庆却没急着说话,看他折腾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其实不杀你们也可以,毕竟大家都是朝廷官员,彼此都是为皇上效力的,我们头些日子还吃过皇上的赐宴,如今就杀害同僚,未免有些不合适,尤其你们还是锦衣卫,那都是天子亲军,一个两个的倒也罢了,真要是几十人都在这边失踪,只怕我们也不好交代,只要你们真的能够保证回去不乱说话,我就能够放你们一条生路,可这么大的事情,又牵扯到不少钱财和人命,你们会管住自己的嘴巴吗?”
郑通还没开口,胡捷已经傻了,看宋庆的眼神跟看疯子似的,再怎么也想不明白,从来都无比精细,心狠手黑的宋庆,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来,根本不等郑通回应,立刻说道:“宋兄弟,不能放这些人走啊,你不了解这些番子,别看现在说的挺好,等他们回去之后一定会去找那个杨总管,把事情都说出来,到时候说不定南直隶会直接派兵来拿我们了!”
“大人,小人绝对不会这么做,小人可以对天发誓,回去之后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头,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事关生死,郑通也是急了,忙不迭的继续磕头,身后那二十来人也都是有样学样,捣蒜般的朝地上猛撞,没几下额头上便见了血,看上去倒是非常虔诚,只不过这为了保命所发的誓言,能有几分真几分假,那就只有自己才能知道了。
“问题是,我怎么相信你呢?谁知道你出去之后会不会转眼就变卦?”宋庆露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忽然眼前一亮道:“这样吧,我跟你写个契约文书,让你每个手下都给我画押,到时候你若是反悔,我便拿这文书去南京告状!”
“行,就这么办!”郑通大喜过望,心中却在盘算着脱身之后如何快速离开,至于那什么契约文书之类的,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要能够逃回南京,大不了把宋庆给的银子交上去一些,自然美人拿这个说事,还能作为宋庆杀害杨方的罪证,顺便多加上一条贿赂锦衣卫的罪名,也不知道这姓宋的究竟如何想头,居然能出这么愚蠢的主意,还真是浪得虚名啊。
胡捷此时也是无比焦急,可当他再想说什么时,却见宋庆给过来一个转瞬即逝的古怪眼神,顿时知道这位怕是又要耍什么心眼,当时也不着急了,就这么乐呵呵的看起了热闹,见宋庆叫人拿来纸笔,正要写那契约文书,忽然很不在意的轻声问道:“你们这趟总共多少人,每个人都要画押一份的,你可别跟我耍心眼,若是让我知道你藏了人,现在就杀了你。”
郑通忙道:“总共三十三个,这边二十九,还派到徐州四个,想必已经被宋将军拿住了吧?”
“你看看,是这四个人吗?”宋庆说罢,朝洛小北那边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把人带了出来。
“没错,正是他们四个。”郑通好半天才辨认出鼻青脸肿的四个手下,同时陪着笑道:“想必是他们不懂规矩,冒犯了将军虎威,幸亏将军手下留情,下官多谢了!”
宋庆点了点头,开始奋笔疾书起来,没多会再次问了一遍:“你确定就三十三个人,没有多的了?”
“绝对没有多的了,就这三十三个人!”
宋庆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吩咐洛小北道:“人齐了,小北啊,可以动手了!”
话音刚落,洛小北直接扑了上去,牛耳尖刀迅速戳进郑通腹中,跟着快速拔了出来,再次戳了进去,那些娃娃兵也都是有样学样的动了手,三十三个锦衣卫竟然连叫喊的时间都没有,全部还沉浸在画押之后可以离开的喜悦当中,转眼间便已经被捅死在地上,宋庆将毛笔往桌上一扔,转头对胡捷道:“胡老哥,虽说那厮说是三十三人,但还是要再仔细查一查,看看有没有漏网的,这几日我也住在邳州,顺便再看看这边的圣意如何,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这可是关系到你我二人性命和前程的大事,千万不要粗疏大意,地上躺着的这些,就是因为不仔细才死的,咱可不能步了他们的后尘。”
“你放心,我明日就叫人满城的查,绝对不会出错!”胡捷脸上多少带了点余悸,他猜到宋庆是要杀人,但还是没想到对方杀的如此突兀,几乎是在毫无征兆的时候动了手,之前不过是把事情问清楚,然后旁敲侧击的打听对方人数,确定就是眼前这些,再没有其他人散在外头之后,立刻便下令杀人,这份心计和狠劲,确实是比他强的多了。
好在自从去了辽东,或者说自从坐上这个指挥使的位子,他就已经把宋庆当成自己的靠山,因此对于自己不如宋庆,倒是也没什么特殊感觉,这种事情在他来说完全正常,见那三十三个锦衣卫全部都死透了,立刻叫人过去收拾尸体,直接用大车拉走,到城外的山中找个地方分别埋了,别说尸体不容易被人找到,即便是被找到了,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这地方治安是州衙的差事,跟他卫所扯不上,反正对方也没有表明身份,他也就没有保护的责任,可以落得一身轻松。
对方的第一波进攻算是扛住了,胡捷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多出几分胆气来,尤其有了宋庆这么个靠山之后,南京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有句话说的很对,宋庆跟他都是大人物了,又是刚刚为国家立过功劳的,加上先前孔有德的事情,对方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还真就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否则再逼反了谁,南京方面同样也扛不住。
暂时,应该是可以安心了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邳州卫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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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杀三十三名锦衣卫,这么大的事情如果败露了,诛杀九族都是轻的,毕竟大明朝除了明目张胆造反的,其余朝廷在职官员,还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甚至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这要是被人家真凭实据拿住了,只怕祖坟都会被皇帝下令刨开,又或者学着方孝孺似的诛十族,好歹在巍巍青史上也能留下一笔,只不过这一笔估计不会那么光彩就是了。
话说回来,哪怕是挺光彩的,宋庆也不会对这个感兴趣,或者说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喜欢被人诛十族,因此做出这等事来,自然要永绝后患,绝对不能留下手尾,在事情全部都安排好之前,他自然也不会离开。
好在胡捷本身也是共犯之一,对这件事自然上心的很,当天夜里找好地方,便叫人拿大车把尸体运出去,两人亲眼看着这三十三人的尸体全部埋进深山之中,这才算是放下了心,开始询问起了最近这段日子邳州这边的状况。
说起这个来,胡捷显得格外兴奋,方才斩杀锦衣卫之后那点余悸转眼不见,指着大营方向道:“将军,我这边已经开始召集人手了,战死那一千多弟兄的兵额马上就能补全,还有那些临时招来的流民,我也挑出了其中的精壮,按照之前商议过的,凑出四千专门打仗的兵马来,其余的人该种地种地,用来养活这四千人,我本人也拿出积蓄来养兵。”
“如果钱不够用,只管来找我要,邳州卫原本就是徐州三卫之一,大家也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等到那边的营地都建好了,就把兵马都带过去,到时候大家一起练兵,好歹给你练支强军出来。”宋庆对胡捷的快速动作非常满意,按照他原本的预测,这位稍有些慢性子的指挥使,回了邳州之后好歹也要先休息个十天半月,然后才能想起来做这些事情,这会儿能把自己大营里面的事情都处理好就不错,想不到对方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不但将新兵都招募出来,甚至把那些流民都已经分流好了,这倒是多少让他有些兴趣,笑笑道:“明天带我去看看那些人吧,然后去城里看看生意。”
“没问题,我给那些人讲了不少咱们在辽东时候的事情,那些人也都想要见见将军。”说这话的时候,胡捷脸上带了几分悲伤,但更多的却是兴奋。从打大凌河之战结束之后,他就一门心思想要回到邳州,靠着那三百种子兵,重新拉出一支新的队伍。一支能征惯战的队伍,在山东平叛的时候,宋庆没让他那些人上阵,为的就是要保住这三百种子兵。
可就是在那个时候。胡捷觉得前所未有的空虚,他渴望能够带着士卒参与到那些战争中去,却又因为只有绝对不能损耗的三百来人而未能成行。那是一种浑身精力完全无处发泄,只能在心里憋闷的感觉,让他觉得从头到脚都不舒服。
这种感觉他从前绝对不会出现,整个邳州卫没人喜欢打仗,种地做生意才是他们的日常生活,闲逛和吃东西才是他们的最爱,打仗这种事情曾经根本就不在邳州卫的字典当中,可如今不但他这个指挥使有了,剩下那三百多人同样也有了。
有了这种思维之后,他们渴望重新建立自己的军队,不但是为了他们自己,也是为了战死在辽东冰天雪地里的弟兄,在回到邳州卫之后,根本不等胡捷开始动员,他们便自发的开始招兵买马,这些人已经全部都是有功人士,最差的也已经成为了小旗,又是在自己本乡本土的原有体系中做事,自然事半功倍,因此效率相当的高,现在已经勉强做出些规模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胡捷便领着宋庆等人到了邳州卫的营地,老远便看到一队队士卒正在用宋庆那边的方式操练,虽然明显看出不足,队形非常散乱,人也还没有狗营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但考虑到他们正经操练只有几天时间,这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要知道邳州卫从前根本是不操练的,杨方根本没有孙伯平那种渴望军功的性格,他只在意如何赚钱,稳定住自己的官职,同时继续拿钱去讨好上司,让他的官职还能够再进一步,最不需要操心的其实就是卫所的战斗力问题。
因此从前的邳州卫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农夫,其实大明大多数卫所都是这样,徐州卫绝对算是个非主流的,要不是上千年传下来的悍勇武风,只怕跟其他的卫所也没什么区别,宋庆也绝对没这么容易就拉出一支队伍来。
宋庆曾经分析过徐州人的个性,说白了就是不安分,总想要做出点什么来,运河还从徐州经过的时候,大家吃穿用度都有地方来钱,这个性格就被掩盖住了,自从运河改道之后,这些年来生活越来越凋敝,原本隐藏起来那种血性因子也就重新显露出来,这也是宋庆招兵如此容易的原因,因为有不少人都指望着拿刀子赚钱,宋庆则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机会。
但这种前提条件是徐州的,也许沧州人也会有,但邳州人绝对不会,因为运河在他们这里,他们有的是能赚钱吃饭的地方,当兵不过是最差一个选择,还好这边有不少流民,总算是让胡捷把兵马都招募齐了,四千人堪堪够数。
看着眼前正在操练着的兵马,宋庆觉得看到了自己最初时候练兵的模样,只不过胡捷是个指挥使,起步阶段就要比他人多,各种条件也要比他那时候强,毕竟人家是邳州卫中说一不二的领头人,又是带了军功和圣上赐宴的巨大光环回来,还有那三百多已经充满狼性的种子兵扈从,想要做什么事情都很容易,稍有反抗力量。那三百多人就会将其扑灭。
“不错,短短十几天工夫能弄出这种规模,相当不错了,你老哥也算是没少花心思!”对这种积极向上的行为,宋庆从来不会吝惜夸奖,尤其邳州是他除了徐州之外最容易改变的地方,也是目前最为看重的地方,如今见邳州卫能够拉出一支四千人的兵马专门操练,让他发自内心感到兴奋,也感觉到格外踏实。至少如果再出什么事情,不会是他一个人扛着了。
他对胡捷已经能够比较信任,这世界上再没什么比一起在阎王殿前滚一圈的战友情更可贵了,胡捷现在就已经具备了这种资格,甚至在一起干掉三十三个锦衣卫之后,勉强都能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此人了。
如今已经是崇祯五年,明年这个时候,大批农民军就该准备渡黄河南下,到时候徐州这边虽然不是重要战区。但朝廷军马顶不住的时候,肯定会把他这个窝在徐州的名将调上去,农民军可不比后金好打多少,而且数量保证不会少。自己这边素来都走的是精兵路线,到时候如果能有邳州卫的四千人马加入进来,也能多几分把握,这才是真正能用上他们的地方。
想到这里。宋庆竟是有些等不及了,指着那些正在操练的士卒道:“要不这样吧,你带着人过几天就去营地。那边我也已经派人过去了,再就是孔有德的那些乞活军,大家在一起先聊聊,彼此熟悉一下,我那边也有不少新兵,都要重头练起,一起练上几个月,交情也就起来了,往后不要再分什么徐州卫和邳州卫,大家都是一马勺吃饭的弟兄,你看这样可好?”
“那当然好了!”胡捷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兴奋,他其实早就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宋庆在他心目中几乎就是军神般的存在,能够跟着这样的人,无论是荣誉方面,还是在活命方面都很难得,对他和邳州卫都是最佳选择。
只是他不知道宋庆是个什么意思,胡指挥使如今在面对宋庆的时候,已经习惯性的把自己放在从属的位置,哪怕他俩官品相当,他甚至还有个爵位傍身,但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比宋庆大,老老实实听命已经成为了习惯,因此在宋庆没发话之前,他也不好说让自己邳州卫实际上并入狗营体系的事情,但心里面却一直都在这么想着,指望将来把队伍操练的有模有样,能被宋庆看入眼中,说不定就有并入狗营的机会,没想到这个愿望竟然毫无征兆的就这么实现了,实在是让他大喜过望。
随后,他开始给宋庆介绍起麾下各处的训练情况,宋庆听得也是格外认真,没事还要走到操练队伍中去看看,确定这些人的热情都很高涨之后,叫胡捷将兵马聚集起来,自己则找了个高处站好,准备给大家伙儿讲几句。
随着地位越来越高,他也已经越来越喜欢这种讲话方式,而且还觉得这种沟通方式很有必要,因为这年头的将军们很少去做这个,上辈子他所见过那些已经烂大街的方式,那些非常套路性的东西,在如今这个时代中全部都是新颖的,哪怕他在徐州已经用了几次,徐州的官民百姓依然乐此不疲,而且还都没人仿效,似乎完全就是个一个人独创并使用的东西。
就此他曾经咨询过宋虎,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这种经常沟通的方法不错,却一直都没有第二个人去做,宋虎的回答也很简单,大家都很怯场,包括他宋老英雄在内,平时怎么吆喝都行,人多点也无所谓,但只要站到高处正经讲话,看到台下那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哪怕再能言善辩的主儿,也会一瞬间变成个闷葫芦,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了这个结论之后,宋庆开始加大宣讲员队伍的建设了,因为这方面的领先,在如今的年头里算是他的一大优势,既然是优势,那就必须要发扬光大,让这种优势逐渐扩散开来,迸发出更加强大的威力,不过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训练出合格的人才来,以至于这种活动还必须要他宋参将自己来完成,好在他如今也算是驾轻就熟,对这种场面早就已经习惯了。
看着台上的宋参将,邳州卫的士卒们也都非常激动,那三百多种子兵回到家乡之后,立刻就变得与众不同,从前大家都还能够在一起聊天闲逛,但这次再见到时,留守的人都发觉了这三百多号变了,变得几乎都不认识了,虽然脸还是那张脸,偶尔开几个玩笑,还能够重新找回以前的样子,但内心深处的东西却跟他们完全不同了,变得像是那些打过他们的徐州兵。
没错,最初大家还没太想明白,等到第一个人确定这些家伙像是徐州兵之后,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这些跟着徐州兵去打仗的同袍们,在辽东尸山血海中滚了一个来回,如今也变得像是那些徐州兵了,哪怕武技暂时还跟不上,但内心深处却跟他们再不相同了,发现这种状况之后,他们最初反应平淡,没几天之后却变得越来越难受,甚至感觉有些憋屈。
如果是正牌子的徐州兵,他们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因为那不是他们的人,甚至还干掉他们不少弟兄,哪怕因为畏惧让他们甚至无法憎恨对方,但同样也不会把对方当成自己人,更不会因为徐州兵跟他们不同就觉得难受。
但现在不同了,这些人都是当初的老弟兄,大战劫后余生的回来,却发现每个人都变得让他们不认识了,这种感觉真的挺难受,尤其那三百多人明显比他们更加优秀,除了些猥琐或者鸡毛蒜皮的话题之外,他们几乎找不到跟对方交流的东西,一种淡淡的被轻视感就这么产生出来,并且越来越浓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新任分守徐州参将宋庆。
这个人是一切改变的关键。(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想去看看
对于宋庆这个人,不同的邳州卫军户有着不同理解,最早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是个战斗狂人,后来慢慢变成了杀人狂魔,因为连续几次大战,邳州卫被徐州兵打的要多惨有多惨,战死者的鲜血足够铸就出一个杀人狂魔了。
随后这人似乎又成为了邳州卫的老朋友,因为新任指挥使胡捷跟宋庆的私人关系非常不错,而且卫所中总会有些传言,说胡指挥使能够上位,跟宋庆有着很大关系,两家往后就是一家了,这种传言还特别有市场,大家逐渐也都接受了这个现实,想想如果能有宋庆这么个强势的领头人,估计往后的日子过的也能不错,至少不担心再被人家欺负了。
等到那三百多人回来之后,不少人也都很好奇的打听起辽东那边的战局,三百多人自然豪情万丈的讲述起来,对于宋庆更是多有神话,几乎是把那个《崇祯英雄传》照搬了,这也就导致了宋庆如今在邳州卫很有市场,加上胡捷这些日子的动作,以及各种风言风语的传闻,谁都知道这个大人物将来就是他们的最高领导着了,因此对这次的讲话自然充满期待。
“邳州卫的弟兄们!”宋庆终于开了口,却又在第一时间改口,笑笑道:“其实现在不应该再管你们叫邳州卫的弟兄了,尽管你们都是邳州卫的人,这点肯定假不了,但宋某不愿意再前面加上个地名,因为在我的心里面,你们跟那些徐州的弟兄们都一样,全都是我的袍泽兄弟,生死患难之交,哪怕你们大部分人都没有去辽东大凌河打过仗,但是我相信。你们的心跟那些战死在辽东的弟兄们在一起,我的心也跟他们在一起,因此你们所有人都是宋某同生共死的兄弟!”
这开场白很霸气,同样也很贴心,邳州卫这边在回来之后,也搞过一个祭奠的仪式,这在从前是没有过的,也搭上邳州卫几乎就没因为打仗的事情死过人,胡捷按照宋庆的方式搞了一场,虽然死者家主很痛心。但同时也都非常感动,至于那些家里头没有死人的,基本上就只剩下感动了,因此这个祭奠仪式非常成功,成功的搞到了普通士卒的心坎儿里。
而这个成功的祭奠仪式强调最多的一点,就是内心二字,战死者会永远活在生者的内心深处,被整个邳州卫铭记,而宋庆的这个开场白。也恰恰对准了这个地方,因此很快便得到了普通士卒的好感,接下来的讲话就好接受多了。
其实接下来也没什么特殊内容,都只是胡捷早先就宣布过的。邳州卫这四千兵马,在往后的日子里面,将会和宋庆的手下一起操练,甚至连地点都不在邳州。而是选在了徐州和邳州之间的一处新营地,这些消息之前胡捷只是放出风声,并没有真正确定下来。如今由宋庆这个名声更大,更有说服力的人讲出来,很多邳州卫的官兵都彻底安下了心。
讲话结束的时候,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四千来人居然齐声喊起了好,不但台上的宋庆满意,看热闹的胡捷也很满意,在回程途中他就非常羡慕宋庆兵马那种热火朝天的劲头,似乎有点事情都能让大家兴奋起来,这样的队伍永远不会缺乏锐意进取的态度,他希望自己的队伍也能有这种情绪,现在看起来哪怕暂时还没有,也离着拥有这种态度不远了。
安抚过了邳州卫的人心,宋庆终于开始了自己此次邳州之行的第二个目的,看一看这里的生意,确切的是了解下江南那边的生意,邳州这地方是个水旱码头,各处的货物都是要从这里经过的,因为其本身距离江南很近,因此江南那边的各色货物也都从此经过,江南口音的商人同样也是络绎不绝,有的甚至都在邳州安了家,这才是他最想要看的东西。
这个时代的江南,说白了就是个巨大的经济中心,不光是大明最大的,甚至世界上最大的,远超后世北上广的地位,甚至北上广中的魔都,如今也只是用松江府的名号在江南势力中存身,下辖华亭县、上海县和青浦县,尽管经济实力也是不弱,远超北方大部分的府县衙门,但在江南各府中也只能算是平常,半点都看不出几百年后的超强实力。
宋庆对此知之甚详,早先也打过松江府的主意,因为这地方实在是四通八达,西至苏州府长洲县界六十里,到吴江县一百二十里,南至金山卫七十二里,到海无际北至苏州府昆山县吴松江北岸八十里、到昆山县一百三十里;东南到青村千户所,一百十里;西南到嘉兴府一百二十里;东北到苏州府嘉定县一百三十里;西北到苏州府一百八十里,至南京八百里。
这种地理位置,如果不是处在江南这么个文章锦绣地,温柔富贵乡,又是几乎每个府道州县都非常有钱,只怕早已经被人开发了,也正是因为松江府位于江南,旁边有钱地方太多,谁都想不起来再把这地方开发一下,才导致宋庆有机可乘,只是他的地盘离着终归还是有些远,如果只是把生意做过去,终归还是要被人家卡一道,在没有彻底进行观察之前,暂时还是不要想得那么远,而这一次来到邳州,他就是要来观察一下那些江南商人,然后再决定自己的生意走向。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想要到江南去走一趟,毕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没有亲自到这个时代的江南去看一看,从本身上来讲就是种遗憾,从做生意的角度上来讲,更是非常不可取的,只要在那边立足,必不可少要跟当地势力有联系,要么是合作要么是敌对,而众所周知江南各处生意都是有后台的,若是到时候跟人家对上,却连人家后代是谁都不知道,也不了解人家硬气的地方究竟在哪里,那不要说是做买卖了,甚至可能给自己招惹祸端,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不过直接进入江南,未免有些太过毛躁,邳州则是个非常好的地方,能够让他接触到那些来自江南,或者要去江南做生意的商人,还不至于直接把自己给陷到江南去,因此这次的商业调查,他同样非常重视,程度甚至不在邳州新军之下。
有了上一次不算太成功的商业调查,宋庆这次也知道该如何打扮做派,甚至都没换什么员外袍之类的,直接找了身不太起眼的武生服,腰上还别了把刀,一看就像是个坐地分赃的大贼头子,要是按照他从前的想象,这种打扮很有可能一上街就把人吓跑了,更不要提看什么生意,但如今真正穿上了之后才发现,还就是这身好办事,没多久身边便围满了人。
这帮人身份相当的杂,面相也是各种不同,有的一看就不像好人,跟宋庆手下那帮土匪差不多,还有的则是斯斯文文,看着跟那些读书考秀才举人的差不多,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开口闭口的全是跟你谈生意,各种各样的生意。
听了一阵,宋庆大概也了解了,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掮客,说白了就是中介,看到像是做买卖人的,都会上来跟你搭讪,看看是需要哪方面的服务,然后带你去地头儿谈事,无论买卖谈成与否,他们都会赚取一笔佣金。
宋庆非常高兴,哪怕他还没有谈成什么,但演技却得到了认可,因为这些职业掮客已经将他当做是做生意的人了,这就是一大进步,比起之前贸然进人家店面,被人家当成断袖癖爱好者或者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强得多。
随便跟这些人聊几句,宋庆说起来正题,问道:“你们这边谁认识江南过来的商户,做什么买卖的都行,只要是江南那边过来的就可以,如果有认识的就带我过去,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找江南来的?您去江南商馆啊!”有个小伙子立刻跳着脚道:“这位老爷,小人专门跑江南商馆那条线的,您要是有什么生意的话,小人都愿意帮忙牵线,到时候您随便赏几个就成!”
“行,那就是你了。”宋庆大概扫了一眼,见这小子长相挺清秀,眉宇间透出来一股子灵气,应该是个不错的好向导,便点了点头,先拿出一串铜子递了过去,说道:“这个你先拿着,找个地方大概给我讲讲江南商馆,然后再带我过去,如果谈成什么生意的话,还会有你的好处!”
“没问题,老爷您跟我来,咱先找个茶馆坐着,我跟您说说这江南商馆的事情!”小伙子显然非常满意,忙不迭将那串铜钱揣进怀里,笑容满面的引着宋庆去了茶馆,离老远便喊道:“孙掌柜,有生意到了,赶紧出来接客!”
没多会儿,掌柜便拿着鸡毛掸子追了出来,直到看见宋庆之后才收手,可算有了个掌柜的模样,将客人引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江南商馆
走进茶馆,宋庆顿时感觉到一股清雅扑面而来,这多少让他有些意外,因为在邳州这么长时间,他还没正经见到过如此清新雅致的茶馆,风格简直是跟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甚至带了几分江南的味道,让人一见忘俗。
邳州这地方很热闹,经济方面也很发达,这一切几乎全是拜运河所赐,因此整座城市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些运河的气息,所谓运河的气息,说白了就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了这个特质,自然也就清雅不起来了。
但这间茶馆明显是个例外,整个地方的布置都非常朴素,上面有几幅字画,是不是名人所作宋庆不知道,他本身也看不懂这些东西,但就是感觉很舒服,茶馆里头的人也不多,生意算不上好,但那位孙姓掌柜却似乎根本没有半点焦急,将宋庆等人引起来之后,询问了需要什么差点,便领着小二去后面准备了,跟一般店家那种殷勤备至的风格相当不同,却也说不上什么店大欺客的傲气,因为这就是个小店而已,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倒是让宋庆没来由的轻松了不少。
那个带路过来的小伙子叫做田欣,家就是邳州本地的,从打万历年间运河改道,他家就坐上了这个差事,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算是驾轻就熟的商业掮客,因此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并不只是江南方面的,只不过他自己曾经去过江南,对那地方爱的不得了,也知道做那边的生意最好赚钱,因此后来才专门负责江南商馆方面的事务。
那个江南商馆也很独特,独特的地方在于它包含了整个江南在邳州的商人,其实这主要是因为邳州地方比较小。虽说在江北已经算是很繁华的地方,但终归比不上京城,江南的商人也就不分出什么苏州会馆,杭州会馆之类,直接用上了江南的名号,把各处江南商人都集中到了一起,给大家提供些衣食住行和谈生意的方便,算是统一规划起来了。
大致了解过概况之后,宋庆笑呵呵的问田欣道:“江南那边现在什么东西卖得最好?又有什么新货物?”
“您问这个可太大了,江南那地方几乎什么都要。比起京城来毫不逊色,何况咱说的江南,那可是连南京应天府都要算上,那地方同样也是皇家宫殿,各色应用之物几乎跟京城那边差不上多少,只要您的东西好,那是什么都能卖得出去。”田欣似乎对江南非常推崇,见宋庆脸上露出沉思之色,摸摸下巴道:“至于说什么新货物。那还得说人家徐州那些做衣裳的,徐州那大风牌您听说过吧?年前还在咱邳州卖过一阵,如今不光是徐州邳州这边了,连江南也开始卖了。”
“哦?竟有这样的事情?”宋庆当然知道自家的衣服已经在江南卖了。只是因为卖过去的还不多,算是个试验,加上他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实在是太忙,因此还没顾得上打听。如今听人家说起这事,赶忙问道:“那衣裳在江南卖得好吗?”
“听您说话,该是徐州那边过来的。不会也是代理这大风牌的吧?估计这一年下来准没少赚!”田欣先是笑着奉承一句,随即才说道:“您还别说,这牌子卖的真挺不错,正经高门大户的眼下还没看出来,不过那些中等人家确实是挺喜欢,尤其这大风牌样子新,都是平常不太能看到的,而且每过一段时间就能出点更新的样子,江南那地方风气开明,有的是喜欢卓尔不群的读书人,还就是喜欢那些多少带点离经叛道的东西,尤其因为数量不多,只有少数人买到,穿出门去显摆,倒是让更多的人都看中了,现在好多家都在问这个,有的甚至都打算直接去徐州那边进货,您要是做这个的,保证能发一笔。”
得知自己的东西在江南卖得不错,宋庆也算踏实下来,他知道徐州和邳州就这么大购买力,现在差不多已经饱和了,这年头百姓们穿衣服还是以节俭为主,再要买新的估计都得等到过年,北边的山东虽然也是个大市场,但因为孔孟之家都在那里,风气远远比不上江南开放,因此自己这多少带点离经叛道的衣服反倒是不好卖,目前主要市场还就是在江南。
卖衣服去江南算是既定计划,因此倒是不用怎么布置,但这个身份却是不错,他当然不好说出自己就是宋庆,毕竟他也是个朝廷官员,还是如今名声很显赫的官员,经商这种事情可以做,但不能明目张胆的做,哪怕谁都知道是你做的,只要明面上没有任何证据就行,因此宋庆的大风牌用的是某个邻居的名号,那邻居的儿子如今是宋庆身边亲卫。
不能说自己是宋庆,那就只能说自己是个供货商了,好在他也只是利用一下这个名号,到江南商馆中跟那些商人聊聊天而已,因此倒是并不复杂,说出自己身份之后,田欣更是热情了几分,又大概介绍了些情况,便带着宋庆去了江南商馆。
江南的商人们都很有钱,豪富巨富多得是,因此在修建各处商馆会馆的时候也都挺大方,说白了就是表现实力,江南虽然是文章锦绣地,但他们毕竟是做买卖的商人,某种程度上还挺在意这个,都愿意在商馆中花些力气,让人从进门开始就能够感受到江南商帮的财大气粗,跟他们做生意的时候底气就会落下几分,同时心里头还能更踏实些,几乎一举两得。
宋庆自然不会被这种气势吓住,上辈子见过太多类似的东西,那时候人造这些东西虽然流俗了些,但场面之大绝对是本时代人无法想象的,唯独差了些的大概也就是些古意,因此从打进门开始,宋庆的目光就全都是欣赏,欣赏这些古代的富贵场面,却并不带半分震惊,这让负责接待他的几个商馆中人非常惊讶,因为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刚刚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要接待一位江北徐州来的商人,这人是代理大风牌衣服的,来这边也不知究竟要谈什么,代理这个词本身是宋庆传播出去的,意思就是当地负责销售的商人,到时候跟宋庆按照比例分账,慢慢的大家也都接受这个词了,因此这个明显是徐州人的家伙,显然不可能在江南代理大风牌,要代理也得是江南本地商人去做。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对此人来意有些闹不清楚,不过来者都是客,大家都是做买卖的,人家即便是不给你们卖衣服,说不定是要买点什么呢,江南商馆成立的目的也就是这个,凡是打算跟江南商人做买卖的,都可以来这边逛逛,哪怕没什么事情都可以,只要你是个商人,也可以过来喝喝茶,聊聊天,说不定聊着聊着生意就出来了,因此对于来到这边的商人,哪怕猜不出对方要做什么,或者知道对方目前根本没打算做什么,商馆方面也绝对不会失礼,反倒照顾的更加周全。
做生意成功的人或者商帮,往往都有自己的秘诀,但不要狗眼看人低这一条,却是成功商人或商帮所共同追求的,越是那些上档次的地方,负责接人待物的其实越在意这些,轻易不会去得罪人,更不要说宋庆这等明显有些来历的人。
此时的宋庆在他们看来像是坐地分赃的,同样也像是有几个钱的豪商,非常符合他们对徐州乃至整个江北商人的印象,这种印象甚至能够蔓延到整个北方,在他们看来北地豪商就应该是这么狂风不羁,否则又凭什么说一个豪字,宋庆这副扮相和气质非常符合他们的印象观,因此没有丝毫怀疑,各种问题只要不涉及到什么商业机密,几乎也是有问必答。
问得多了,宋庆对江南目前的情况大概也有所了解,几乎和想象的差不多,那地方还真是什么都要,尽管江南什么都有,但吞吐量却大得惊人,而最适合他的就是北方的货物,确切的说是辽东那边过来的货物,那些东西甚至要比大风牌的衣服更有赚头,因为辽东一直都在打仗,东西过来的越来越少,所谓物以稀为贵,越少的东西自然就越好卖,越值钱。
而他恰恰就有这方面的路子,之前从大凌河战场离开时,他还跟祖家和吴家都打过招呼,包括秦良玉那边也有交代过,过些日子可能要跟他们做生意,辽东方面自然也都是很赞成,他们本身也在跑商,但江南方面却没什么路子,都是跟北方各处城池做买卖,若是宋庆能够在江南立起字号来,这南来北往的生意自然能做,而且还能做的不小。
因为辽东的生意几乎就是关宁军和东江镇在做,而他跟这两支力量有着别人都没有的默契,这才是他能做辽东生意最大的优势所在,而对于辽东方面来说,让他们在江南随意寻找陌生代理人,或者是能够信得过的宋庆,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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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南直隶之行
在邳州转了一趟,尤其是在江南商会停留整整半天,晚上还请那些江南过来的商人出去大吃大喝一通,宋庆算是彻底将情况摸准了,也更加坚定了他往江南一行的决心,很多东西光是听起来诱人,他也的确很想去做,但如果不设身处地的去看一看,还是无法最终下决心,他要做的毕竟是大生意,也是将来养兵的本钱,千万不能够有半点粗疏大意。
做生意这事其实难不住他,毕竟上辈子也算是个金领管理人员,又带着超越时代这么多年的见识,若是什么生意都做不成才叫奇怪,但生意也是分大小的,从前在徐州的时候,那些生意虽然也挺重要,但终归是为了自家糊口之用,加上养活当时手下并不多的弟兄,虽然也都事事尽心,但总归不是那种牵扯极大的买卖,某种程度上还是做得粗糙了一些。
但现在却不同了,他的兵力越来越多,如果加上那些乞活军,几乎已经超过一万,除此之外宋虎和王昌手下的人马,他也要花钱拉拢,毕竟那些还都是朝廷的兵,至少也是对朝廷忠诚度超过对他宋参将忠诚度的兵,总归要花钱买人心的。
加上胡捷这边的四千人,虽然不用事事处处全都用到他,但胡捷赚钱的能力跟他没法比,从前只靠着军户们种地过日子还行,如今一旦弄出四千多只操练,不种地的战兵来,经济问题一下子就出现了,同样也需要他的支援。
因此,赚钱成为了第一要务,而且是要赚大钱,这赚大钱同时又有可能亏大钱的买卖,自然需要实地去考察一下。做到心中有数才行,其实和打仗是一个道理,若是不识天文,不明地理,打败仗的几率自然会大很多。
这一趟江南之行也不止是完全为了做生意,更是为了自己将来势力的开拓,尽管从强兵的角度上来讲,将来如果能够把手伸进山东是最划算的,但江南却是个钱袋子,同样也要抓在手里。哪怕暂时做不到,也要利用这地方赚钱。
打定主意之后,宋庆便回了徐州,下江南毕竟是大事,要回去找众人商议一下,还要带上赵满熊等专业人士过去,这才能够成行,否则去了也就是看看风景,很多事情都没法办。宋庆虽然有着超越时代几百年的见识,但很多地方还真是不如手下那些本时空土著,这种事情他早一年前就很清楚了,并且时时刻刻都在心中告诫自己。绝不要小看本时空土著的智商,尤其那些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家伙,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在自己超越时空体系没建立起来之前。不会有任何的绝对优势。
关于这方面的例证,在返程途中宋庆又见到了一次,就在他路过翻山鹞子山寨的时候。当真是被这位本时空土匪给震惊到了,他原本只觉得翻山鹞子是个挺聪明,挺会看形势的土匪,现在却觉得这家伙简直是太有创造力了。
因为在欢迎宋庆归程的时候,翻山鹞子在山寨门口挂上了横幅,上面写着:全力贯彻宋大人大练兵的主题思想,力争做徐州卫的有用人才!
宋庆真的被震了,这种横幅上辈子他经常见到,因此跟翻山鹞子聊天的时候随便说过几句,包括什么主题思想之类的,没想到这厮听了一遍之后,居然就给捣鼓出来了,面对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他真心不知道该展现出什么表情,但人家翻山鹞子邀功请赏的意思很明显,又是那么的虔诚,只得敷衍着夸奖两句,随后匆匆忙忙带着人回到了徐州。
回了徐州之后,宋庆立刻召集人手,把自己的想法大概说了,手下这边自然没什么意见,这年代除了江南本地人之外,几乎所有地方的人都对去江南有着超乎异常的执着,谁都想去那繁花锦秀之地走走看看,尤其他们这些住在江北的,本身道路就不算遥远,如果能有机会去趟江南,自然都不会迟疑,因此这人选就成了问题,究竟是带谁不带谁。
赵满熊是肯定要去的,这是宋庆体系下最强力的经济人才,去江南主要还是为了做生意,他当然是不能少了,不过其他人就需要仔细挑拣一下,争取用最精简的方式,带去最优秀也最有用处的人,组成这次下江南的队伍。
其实最初按照宋庆的想法,手下有些地位的都可以带去,但因为出了锦衣卫那档子烂事,让宋庆不敢有丝毫大意,天知道对方发觉那些锦衣卫久久没有回转,还会不会继续往这边派人,加上那个新来的知州马辉,以及他那个叫做马庆的愣头青而已,如果宋庆离开徐州,这帮人肯定会捣蛋,因此还必须要留下足够的人手,至少也得是能够挑大梁的人。
上一次丁魁留守,这次自然不能再让大官人留下来,尤其宋庆在发现丁魁在行政方面的能力后,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他多出去走走,尤其要到那些大一点的地方走走,多见见市面,吸收点经验,因此这次的江南之行肯定就要带上丁大官人了。
既然丁大官人跟去江南,家里头就必须留下另外一个能撑住场面的,也就必须是薛五了,洛小北在宋庆麾下的地位倒是不低,但毕竟年纪太小,做事还显得毛躁,在大局观上头远远比不上薛五,更何况江南那地方鱼龙混杂的,天知道会遇到些什么突发情况,他作为宋庆身边最可靠的人,同时也是那些娃娃兵的头子,自然要跟过去做安全保卫工作。
除此之外,李三郎也要跟去,做些统筹协作之类事情,小狼狗作为如今狗营最好的狙击手类型人才,也会跟着宋庆一起去江南,周志安原本挺想去的,但宋庆怕薛五这边出了事情没个商量的人,只好将这位文化程度最高的暂时留了下来。
再就是苏小乙。他原本就是扬州人,当初之所以跑出来,是因为在家乡惹了事,如今打听说仇家早已经身死,心中多少有些思念家乡,虽然已经在徐州安家落户,但还是想要回去看看,这次同样跟上了宋庆的南下队伍。
主要人选就是这些,其余还有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十个高手,都是最擅长江湖搏杀的。主要就是为了应对突发事件,江南那地方虽然不像辽东整天打仗,但因为大豪商和江湖人太多,也绝对不会太平静的,多做些准备总是要好些。
定下人选,宋庆也不迟疑,回家找宋虎和宋李氏告别,便带着人再次去到邳州,这次还多带上了一个翻山鹞子。这位很有想法的土匪从来没有去过江南,这次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满地打滚的非要跟着一起,宋庆也只得将他带上。毕竟这是土匪中的表率,他混得好坏很大程度上会左右土匪们跟随宋庆的意志,加上翻山鹞子自己也很懂事,甚至还带着几分文化人气息。并非那种很爱惹事的粗豪性格,因此带去也没什么,左不过多张嘴吃饭。出事时候还能多个人帮忙呢。
至于周显和马强这两个跟随宋庆更早些的贼头,这次则没有带过去,不是宋庆信任翻山鹞子超过他们,实在是这二位太挂相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带去江南除了惹是生非之外没别的作用。
到达邳州之后,宋庆没有多在这里耽搁,胡捷已经帮忙准备好了一条船只,还给派了些熟悉熟路的船工,专门负责帮宋庆等人南下,当天在邳州草草吃了一顿之后,众人便坐着船只顺江南下,晚间的时候已经到了淮安府,宋庆懒得下船,干脆叫人上岸去买了些吃的,就在船上吃喝起来,吃过之后安排人值守,就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的时候继续南下。
只是第二天的行程就要慢得多,进入扬州之后,没多久便在宝应停下,宋庆兴致盎然的上了岸,带着一群同样都没来过宝应的家伙进城闲逛,首先就是看看扬州的如画风景,顺便看看这里都是做些什么生意的,也算是踏上江南的第一步。
常言说得好,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扬州这地方从古至今都是个好地方,到了如今这个念头,建城已经有了两千年,属于最正经不过的古城,而且还是超豪华型的,宋庆上辈子倒是来过江南,但却没来过扬州,当时因为点别的事情错过去了,后来还一直都挺后悔,觉得应该找个机会专门到扬州走一走,看一看,谁想到这机会竟然放到明朝来了。
江南这地方基本上都能够用人杰地灵来概括,但扬州显然是出名最早的,当年的隋炀帝几乎对这个地方情有独钟,无形中在隋唐之交无限拔高了扬州在江南、乃至在整个中国的地位,虽然到了宋朝的时候,苏杭和南京等地方也都纷纷成为江南重地,将扬州的光彩分走了不少,但如今扬州却依然能够排进前几,不光是江南的前几位,同样也是大明的前几位。
宝应在扬州境内也算是比较有名的地方,生产荷藕和大闸蟹,只是宋庆来的季节不对,若是再晚几个月过来,当能够领略到这里与众不同的魅力和吃食,不过即便是这样,众人也很是兴奋了,江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不如江南,尤其宋庆等人都是厮杀汉子,整日里金戈铁马的,哪怕休息时都是在拿着兵刃操练,如今冷不丁来到这么个地方,确实是很让他们难忘,同样也很让他们惊喜,小狼狗那种从来都是冷着性子的,也没经受住这种美景的侵蚀,上岸后便露出了笑脸。
宋庆对小狼狗还是很照顾的,毕竟这姑娘是狗营系统中少见的女人,而且还不是那种花瓶类型,是正经能杀人而且很会杀人的,这趟出来同样也要仰仗这位姑娘精湛的弩箭技术,为有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特殊情况打个包票。
小狼狗倒是没想过那么多,自从在大凌河打了一仗之后,这姑娘其实已经开朗多了,因为她看到她的仇人们吃了亏,死了人,在他们面前也占不到多大便宜,因此更加坚信宋庆答应说能帮她报仇的事情,她毕竟就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从前也是在欢声笑语中度过的,只要那段心结慢慢解开,性格就能够恢复如初,这也是宋庆最希望看到的现象。
为此,这趟出来之后,宋庆还特意安排了洛小北去跟人家多聊聊天,只是这方面效果就不太明显了,洛小北平时挺能说,见了姑娘之后威力锐减,尤其小狼狗还比他大点,杀人放火之类的也毫不逊色,就更让他没有任何心理优势,路上听了宋庆吩咐,倒是也有意的过来聊过家常,可却从来没能聊到一起去,小狼狗的话依然不算多,洛小北毕竟就是个半大小子,这方面本来脸皮就薄,也不好意思总在人家身边凑着,只能狼狈不堪的败退下来,愁眉苦脸的找宋庆缴令。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在旅途之中只是个插曲而已,宋庆真正看到的是宝应这边的风物,这边的百姓明显要比徐州那边有钱,对那些奢侈品之类的东西接受能力也要高出不少,看样子大风牌除了邳州之后进入淮安府,随后就可以大规模进到扬州了,接下来还可以做一些造型比较独特的首饰和摆设器皿,这些东西都可以卖进来赚钱。
在宝应转悠了一天,众人继续坐船南下,第二站则到了吴三桂的祖籍高邮,这同样是个建城两千多年的古城,上辈子好像还弄了个世界遗产城市,也属于长三角沿江经济带之一,同样很有钱的地方,宋庆原本没太想来这里的,只是出于对吴三桂祖籍这个概念,才特意在这边停船靠岸,上去溜达了一趟,得出结论跟之前的宝应差不多,绝对可以在这里做买卖。(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邳州信
宋庆的高邮之行比预计的要多了两天,因为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想离开,本以为这地方没什么好看的,谁知道在城里逛着逛着就上了瘾,各处景点全都玩了一遍,还买了一大堆当地的吃食,这才又继续南下,朝着扬州府城方向行进。
扬州府城同样也是宋庆很看重的地方,毕竟这里是扬州的治所,无论政治地位还是经济地位,在整个扬州都是首屈一指,在整个江南也能排得上字号,因此到了这里之后,又是下船好一阵观看,只是有了之前的经历,没必要看的那么仔细了,毕竟这都是在扬州地界之内,大家的特产之类也都差不太多,最多记下些当地的物资价格之类,全都交给赵满熊去做了。
赵满熊这趟出来兴致极高,作为一个商业人才,尤其是一个对经商极有兴趣的人才,他是这些人中业务素质最高的,也是最为敬业的一个,而且这对他来说甚至不算是什么任务,根本就是自己的爱好,跟能够学习如何做官的京城不同,学习如何经商的江南,才是赵把总的最爱,为此这趟出来他专门带了好几套衣服,就为了方便跟人家聊聊生意上的问题。
他的收获也的确不小,各种各样的生意在宋庆看来一般化,毕竟他来自那个几乎什么都能看到的年代,但对于赵满熊来说却很不一般,几乎可以说让他眼花缭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好不容易将各色货品的价格都记录完全,仔细检查一下,觉得没有任何错误,便兴冲冲的找到了宋庆,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宋将军满脸严肃。下意识问道:“将军,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锦衣卫,又有锦衣卫到邳州了!”宋庆将手中的信扬了扬,那是胡捷刚刚寄来的,南京城中的那位似乎有些等不及了,又或者是察觉了什么,昨天晚上的时候,又一批十来人的锦衣卫进入邳州,目前还住在客栈里头,到处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看样子是打算大干一场了,赵满熊作为宋庆体系中的核心成员,这种消息自然也是有资格获悉的。
但获悉归获悉,他却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这不是他的专业方向,甚至是他最为反感的东西,不过赵满熊接人待物方面几乎是全才,相当有眼力价,立刻将自己手上那些记录带走。随后出去喊了洛小北等人进去,在这种时候,那些动刀子的才是宋庆需要咨询的人,他还是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比如说跟街上卖炊饼的聊聊天,问问这边年景如何之类。
宋庆其实并不担心邳州的事情,因为有过头一次之后,根本就不用他出面。如果那些锦衣卫闹腾的太过分,丁魁自己就会下狠手处置,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他所担心的是这次江南之行,确切的说是下一站南京,那位杨管事可就是在南京城里面混差事的,而且据说能量极大,尤其是在南京城的江湖中,那几乎就是祖师爷般的存在,没人能够抗衡他。
这一点宋庆绝对不会怀疑,魏国公府里很受器重的管事,只要他想要去做,控制南京城的地下势力绝对不成问题,加上这位还能够命令锦衣卫做事,想必操纵应天府的衙役们也应该不成问题,几乎整座南京城都是人家的网络。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进入别人的势力范围,是否算得上明智呢?他虽然对自己的武力很自信,也对跟随而来的这些人很自信,毕竟这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刀把子,除了赵满熊之外,几乎每个都是心狠手黑之辈,但那毕竟是人家的主场,很多事情你都是斗不过人家的,若是那杨管事真的发现了他,到时候黑白两道一起派人下手,只怕还真的不好对付。
至于说不会被人家发现踪迹,这种寄托于运气的事情他还真没想过,因为他们这些人实在是太过惹眼,也就赵满熊像是个商人,其余的一看就知道都是拼命的厮杀汉,别说聚集在一起,哪怕分开都不太好藏匿行迹,进城就会被人盯上。
若是没有之前杨方,以及后来锦衣卫这些事情还好,对方哪怕发现他的身份,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毕竟两边没有丝毫关系,说不定因为宋庆很得皇帝器重,那位杨管事还会摆开席面款待他,甚至提出要跟他结拜为兄弟呢。
但现如今肯定不可能了,那位杨管事显然是个疑心很重,同时也很清楚自己兄弟什么性格的家伙,知道杨方根本不会因为那么点事情就自杀,加上那些锦衣卫又好长时间没消息,人家继续往邳州卫那边增派人手,说白了就是看出了问题,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往南京走,无疑是很有风险的,宋庆将事情仔细分析了一遍,随后问道:“你们几个都说说,咱们这一趟是去还是不去?如果去的话,肯定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过去,要想个进城的主意出来,免得刚进去就被人家盯上。”
“大人,就不能绕开南京吗?”洛小北多少有些不解道:“这江南这么大,做生意又不是只有南京一个地方,不是还有什么苏州杭州呢,还有您说的那个松江府,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刚过来时候的扬州府也挺不错,何必非要进南京城?”
“没办法,无论做什么,都绕不过这一关的。”宋庆还没说话,丁魁已经先开口了,并且还拿出了一张地图,指给洛小北看,边指边道:“首先南京这个位置基本上卡在中间,除非你把苏州杭州和松江嘉兴之类的地方都扔了,只做北边的生意,否则你永远别想绕开南京城,而且这些地方除了杭州和嘉兴那块地方之外,其余的都算是南直隶,说白了那位总管都能够影响得到,若是不把他那边解决掉,往后的生意不会好做,这趟南京还真是非进不可,只是究竟要如何解决,是拿银子认栽,往后过路分他一份,还是说想个什么别的法子,那就要看大人的意思了!”
说罢,丁魁将目光投向宋庆,似乎很想得到个明确答案,但从他那多少有些暧昧的眼神中来看,他似乎又知道了最终答案是什么,嘴角上的微笑则显示着他的毫不在意,这倒是让宋庆多少有些意外,因为按照他对丁魁的理解,这人应该是不太喜欢使用暴力的,而且做事也要比自己稳妥很多,通常这种情况都会选择息事宁人,这次却显然有了些不同意见。
见宋庆也用近乎相同的目光看着自己,丁魁稍稍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笑道:“我已经习惯了,哪怕就是我不说,你最后还不是要那么做,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见过你吃亏的时候呢,小时候不算啊。”
“切!”宋庆没好气的白了自己这个搭档一眼,有些玩味的笑道:“还真让你给说着了,南京城我肯定是要进去的,那位杨管事如果一切都按规矩来,那自然是没问题,我在徐州如今一言九鼎,除了跟我闹别扭的新知州之外,其余你见我短过谁的好处了?该给的我肯定会给!可如果咱们这位管事不按规矩来,非要跟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不就是魏国公家里的人嘛,惹毛了老子连他一起宰了,就是一时得不了手,好歹也得先把他给吓唬住,让他不敢跟我捣蛋!”
“这不就行了,其实这种事情你就多余问我们,直接定好了章程,让我们过去办就是。”丁魁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说道:“你之前去辽东的时候,我自己在徐州主持大局,弄明白挺多道理!”
听听这语气,显然是有所得啊,宋庆赶紧换上副倾听的神情,笑道:“说来……哦不,愿闻其详!”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个狠字,这年头无论做什么,都是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我记得这个也是你跟我说的,当时我还没太当回事,后来慢慢才明白了。”丁魁似乎作总结似的说道:“放到这件事情上头也一样,你虽说如今已经是参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比这个什么杨管事差了,如果你俩斗起来,归根结底还是看一个狠字,或者看谁豁得出去,这方面我觉得他肯定不如你,至少你敢直接进南京城,他却只敢派些锦衣卫去邳州,若是他有你这个胆子,直接叫人亮出身份把你锁了,压押送到南京城屈打成招,这里是他的地方,只要办成了铁案,皇帝都来不及保着你!”
“没错,还是老丁了解我啊!”宋庆一副找到知音的做派,笑得意味深长,半晌才说道:“这次去南京,只要那老东西敢招惹我,就得让他知道知道厉害,要是真的撕破脸皮动手,直接去把他宰了,那位魏国公也来不及保着他!”(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杨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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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做就做,大概是宋庆永远都改不掉的性格,决定依然前往南京之后,立刻便乘船离开了扬州府城,这次却没有直接南下去镇江,而是到了丹徒之后一路向西,向着南京应天府方向驶去,一路到了龙潭才下船,在当地休息一日,准备第二天前往南京城,同时开始观察起之前就预备好了的地图,判断如果在这边遇到些状况,又该往什么方向去走。
南京城最核心的地方当然是紫禁城,跟北京那边基本差不多,肯定也是不能够进去的,其余下辖八县,最有名的是江宁和上元,其余各处也都是声名显赫,包括一些到了几百年之后依然驰名中外的景点,若不是自身龙气总差了那么点,历史地位真的不会低于长安和北京这样的地方,反正宋庆自打到了这里,就已经感觉出了此地的与众不同之处。
如果说北京城是九龙垂拱之地,沉稳、厚重、还带着点土腥子味道,这南京就是紫气东来,宝光华贵,却在燕雀湖崩散的劲头,满满的高大上贵族气息,就是凝不到一起去,取不了天下,本朝太祖朱元璋算是唯一一个在此定都,并且夺取天下的**型性人物了,只可惜他老人家驾崩之后,压着气运的龙王爷归天,建文马上就完蛋了,也只能说是命数如此。
还有种说法,说是秦始皇修了秦淮河,卡住了那条离火龙的气管子,因此这龙倒是一直活着,却总是喘不上几口气,有龙气冲天的人顶着还行,一旦没了这等人物,立刻就是灭国的路数。总而言之还是没那个鲸吞天下的命。
不过比起其他朝代在南京的短命,本朝其实还算不错,毕竟大明是两京制度,南京的地位远远比历朝历代更高,这里有相同的紫禁城,相同的六部,相同的各处司官,甚至连相同的龙椅都有,唯一比北京少的,就是坐在龙椅上那位皇帝。
在这里真正能做主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南京守备太监,这是真正在南京手握重兵的大人物,通常有点什么祭祀活动,活着体面人们凑到一起吃饭,守备太监都是要做首席的,什么公爵侯爵都只能坐上座,可见其权势熏天。
唯一有一个例外,就是魏国公徐家,魏国公家里在南京几乎可以说是世代镇守。比起过段时间就要换一个的太监要稳固得多,只要不是太过重要的事情,太监们也不会招惹这天字一号,世袭罔替的权贵人家。毕竟徐家镇守南京几乎就是大明的祖制,什么东西一旦成为了祖制的一部分,那可是非常不好对付的,如非必要的话。确实是没人愿意得罪他们。
而就在此时此刻,上元县秦淮河畔的魏国公府中,杨管事正在听着手下的回报。原本永远都是看不出息怒的脸上,此刻却总是有些波动,以至于禀报的杨彤多少有些奇怪,从打他磕头拜了这位做义父之后,还从没见老爷子有过这种姿态。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说杨方真的是被人谋杀,那对方确实是太过大胆了,那可是一个卫所的指挥使,三品的高官,不是什么百户总旗之类的,况且如果下手的真是那什么宋庆,对方当时可只是个千户,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太过匪夷所思。
这还不算,最关键的是眼下情形更加过分,老爷子派去那些锦衣卫,竟然在两天之内全部消失掉了,说人死了吧,也没人发现尸体,但你要说这些人还活着,却从来没有消息传过来,老爷子第二拨派去那十来个人也没找到什么踪迹,信刚刚给送了回来,他这才前来禀报,如果这都是那个叫宋庆的下的手,那这人未免也太邪性了些,当真不怕诛九族吗?
“义父,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现在李嵩他们还在邳州找人,不过怕是也不太好找,毕竟这么多日子,要有消息早就该传出来,拖到今天只怕真的不太妙了。”杨彤苦着脸禀报着,见义父没什么反应,似乎还沉浸在愠怒之中,只得继续说道:“要实在不成的话,儿子我带人亲自去一趟,大不了把那个胡捷抓起来拷问,就不信问不出个东西来!”
“若是能抓,为父早就抓了,还用得着你过去?”杨管事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这个干儿子,半晌还是没发出脾气来,只是叹口气道:“今时不同往日了,那宋庆可不是当初的千户,而是正牌子的参将,连皇上的御膳都吃过,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你怎么去拿他?这毕竟不是当年厂卫横行的时候,如今天下乱了,那些个带兵的军头们也都横起来了,没那么好对付的,真要是来硬的,只怕对方也敢抄家伙跟咱拼命,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两边都落不到体面。”
“那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杨彤多少有些不忿,在南京这么多年,除了极少数的勋贵高官不能得罪,他还没怕过谁来,如今居然被个江北的武夫压制,老头子非但没有大动干戈,反倒是村了这么个有些安分的心思,他心中自然不太乐意。
可转眼之间,杨管事那有些耷拉的眼皮忽然抬了起来,露出一丝冷森笑容,依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语气,吩咐道:“我听说那个宋庆不是在这边有生意嘛,就是那什么大风牌的,过几日先去看看,然后找个法子把那些店铺都给我封了,好歹先给他添添乱,然后叫人去扬州找姜家,让他派人去邳州,给那边点颜色看看,就不信那宋庆能防得住!”
“义父的意思是,动他们的商队?”
“当然,那些军头都是做着生意的,不然靠什么养兵,先把徐州到邳州的土匪干掉几股,然后让姜家的人就在山上头扎根,随时等着我的吩咐,我就不信他宋庆真有三头六臂,这种神出鬼没的事情都能挡住!”
两人正说得热闹,外面月门进来个尖嘴猴腮的小子,几步凑到跟前,先跟杨彤点了点头,随后对杨管事道:“义父,外头有人传信过来,说有帮来路不正的人进了城,这会儿都在城北客栈住着,听口音像是徐州那边的。”
“徐州来的?”杨管事微一沉吟,似乎想到个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却语气笃定的说道:“杨兴,马上去给我查查那些人的来路,看有没有个身高九尺的宽大汉子,杨彤,你方才说过,那宋庆似乎不在徐州?”
“是,那些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说宋庆好像在邳州坐的船,去什么地方不知道了。”
“该不会是跑到南京来了吧?”杨管事说着,忽然很神经质的笑了起来,语气尖利道:“要真是这样,那可就是老天爷开眼了,正发愁该怎么对付这厮,若是跑来咱们的地方,还不是想怎么收拾都行!杨兴,你赶紧去给我查人,顺便听听他们都说什么,叫上些精细人去,千万别打草惊蛇,这次的事情若是成了,义父给你在应天府里找个差事去!”
“是,孩儿这就去办!”那尖嘴猴腮的杨兴应了一声,转身便兴冲冲的跑出门去。
杨管事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忙又吩咐杨彤道:“你也过去,多叫上些能打能杀的,万一那些人里真有宋庆,说不准是要动手的,多带些人也踏实点,千万别让他给跑了!”
“义父放心!”杨彤同样拱了拱手,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反问道:“义父,那些锦衣卫不会真的被宋庆杀了吧?”
“这可说不好。”杨管事深深锁住眉头,慢条斯理的说道:“他若是敢把杨方干掉,未必就不敢杀那些锦衣卫,这人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不少,敢在京城冲建奴大汗的本阵,胆子那是大到没边的,做出这种事来也不稀奇。”
“那要不要跟应天府那边支应一声?万一真出了事情,也好有个能撑住场面的。”
“绝对不行!”杨管事斩钉截铁道:“不能找应天府,应天府虽说也归咱家国公爷管着,但那毕竟是朝廷的,如果客栈里头的真是宋庆,到时候亮出身份来,你让应天府的人怎么办?那毕竟是个三品参将,不是江湖匪类,这种事情只能咱们自家做,最多带上那些江湖人,就是不能跟管家扯上关系,明白了吗?”
“孩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做事要仔细些,千万别出什么纰漏!”杨管事正要再嘱咐几句,眼珠忽然一亮,一把将杨彤拽到身前,笑眯眯的说道:“应天府的人不能找,倒是曲大人那边,你可以过去打个招呼,他那个侄子不是正没处去,若是这次真的能把宋庆做掉,再连带做掉他手下那些人,徐州可是空出好几个位子来,就算是做不到参将,好歹能做个千户,他若是想为侄子谋那个位置,又想把于老头斗倒,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再见老大人
感谢泪落红尘5,耕香老人,温猪猪的打赏,谢谢!
刚刚进入南京城的宋庆,自然不知道那位杨管事在想什么,只不过按照他一直以来做事的仔细程度,从打进城开始,就先住进了客栈,要了三个连在一起的房间,随后点了些吃食,回到屋子里大吃大喝起来。
他没指望能够逃脱对方的眼线,只要对方想要找他,那基本上就没跑,除非他放弃进入南京城,但这趟进城不光是要看看这边的买卖如何,还要去拜访一下那位丁老大人,取得一下对方在很多方面的帮助,因为胡捷曾经透露过,这位丁老大人在京城也是有不少门生故旧和老盟友的,当初只是得罪了魏忠贤,所以才被放到南京,后来也懒得再回去了,干脆就在这里养老,但面子人情之类的东西一直都还在,如果能够跟这位攀上关系,对将来自然是有好处的。
所谓攀上关系,并非是胡捷和丁老大人的这种,目前在丁老大人眼中,胡捷最多就是个表现还不错的下属官员,哪怕在辽东大凌河立下功劳,也只是将自己的分量稍微提升了一些,依然不足以让老大人青眼相加,因为胡捷的邳州卫指挥使有个很致命的缺陷,他的任免权利完全在南直隶这边,说白了就是丁老大人和那位曲松曲尚书之间的博弈而已。
这话说起来有些好笑,胡捷好歹也是堂堂的三品指挥使,权利来自于朝廷,任免之类的事情按理说也该归于朝廷,但南京方面却可以全权处理,究其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当年永乐大帝北迁,之后再没回来。觉得对南京方面交代不过去,逐渐的便将南直隶附近的一些地方上的任免权交给了南京方面,虽然这些事情明面上不能说,但私底下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实邳州隶属淮安,算是江北的地方了,但因为前任指挥使杨方的关系,导致如今邳州卫也依然在南京那几位大人物的掌控之下,当然邳州这边跟南京的关系如何,宋庆不太放在心上,毕竟南京的手伸得再长。也管不到他徐州去,卫所方面可能勉强还要给些面子,他这个分守徐州参将却根本不怕,因为他完全是军方的路子,跟地方上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在意的还是那位于老大人,邳州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南京兵部尚书曲松跟于老大人的争端,据胡捷所说,那曲松是当朝首辅周延儒的人,而那位于老大人。走的似乎是温体仁的路子,两边因此关系非常之差。
而关于这两位阁臣大佬,宋庆如果没记错的的话,明年的这个时候。周延儒差不多就该要下去了,随后温体仁就成为了首辅,一直做到崇祯十年,若是能够被这位首辅大人看顾。有四年的时间,足够他做太多事情了。
而想要走上温体仁的关系,必然要先过于老大人这一关。两人之前也已经见过,但那时候宋庆不过是徐州卫千户,根本不入老大人的眼,如今他是堂堂三品参将,若是主动跟对方搞好关系,加上胡捷那边的旧交情,于大人只要脑子不抽筋,绝对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只要双方见了面,宋庆相信凭借自己的口才和诚意,绝对能够打动这位还算清正的老大人。
打定主意,在客栈中住了一晚,第二日宋庆清早出门,打听于家的住处之后,便买上些礼品之类登门拜访。
南京不同于京城,这边的官员大多是因为斗争失败,或者上了年纪,在这边荣养或者等待起复的,因此没什么重大事件,或者节日庆典之类,大家都很少过去点卯,于老大人最近跟顶头上司斗的来劲,更是懒得过去堵心,自己在家中招了几个清客相公,每日喝茶听曲儿,作诗下棋,过的不亦乐乎,这些事情宋庆自然打听的清楚,到了于家之后,便径直找上门子,说是徐州故人要求见老大人,同时还奉上了几两银子,那门子原本清冷的脸色顿时变得热气腾腾,转身便进去禀报了。
过不多时,门子再次出来,已经是换上副讨好的笑容,言道:“足下可是徐州宋将军的使者,老大人有请!”
此情此景之下,宋庆自然不好说出身份,谢过门子之后便跟着进去,心中却多少有些纳罕,这位老大人的记性倒也不错,他不过提起徐州故人,人家居然就能想到自己,看样子也是多少有些野心的,在南京并非单纯养老度日,八成还存着个重新起复回到北京的心思,最不济也要做到在南京城乃至南直隶的实权派人物,仅仅位列魏国公和镇守太监之下。
这却是他想的左了,于老大人还不到六十,自然是存着更进一步的心思,虽然没指望能够回到北京,但在南京也是想要有所作为的,这些猜想倒是不假,只是他对于自己身份的认同,多少还是差了一些,如今他可是手握兵权的将军,又是皇帝赐宴过的,在官场中不少人都开始注意到他,加上那部《崇祯英雄传》的传播,这年头无论是朝堂和各处的文武官员,还是市井中的贩夫走卒,不知道宋庆这个名字的还真不多,尽管大家抱的心思不同,但不少人都对他很有兴趣。
至于说徐州故人,于老大人在徐州原本就没什么故人,印象深刻的也就是宋庆,如今邳州那边又出了事情,对方稍微一琢磨,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无非是帮着胡捷打探消息来了,只是于老大人自己也没想到,宋庆居然亲自过来。
被带到后面花园子时,于老大人还摆出一副清贵官员的傲色,毕竟这是对待宋庆使者应有的态度,待见到正主儿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精彩万分,抚着额头连连苦笑:“怎么是你?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晚辈宋庆,见过老大人!”宋庆脸上也挂满笑容,身段做派都放得很低。双手作揖,身子也是来了个将近九十度的大鞠躬,若是按照规矩来算,他一个三品的实权参将,见到一个二品的赋闲侍郎,虽说该客气也要客气,但显然不必到这种地步,不过他这人素来不在乎这些东西,既然要用到这位老大人,况且人家品性之类还不算坏。甚至在兵事上头的认识要超过不少正经带兵的,他当然也不会吝惜给人家鞠个躬,就退一万步讲,人家老大人的岁数也在这摆着呢。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句话上辈子宋庆可没少听,自己也还算比较注意,因此见到上岁数的人都挺客气,给老大人鞠个躬也觉得理所当然,只是他这种理所当然看在于老大人眼中。那就很不一样了,原本的苦笑已经变成了大喜过望,脸上的褶子叠加起来,几乎都快汇成一朵菊花了。赶忙上前将宋庆搀扶起来,笑容满面道:“礼重啦,礼重啦!”
身边几个清客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一看就知道这是老大人很看重的对象。赶忙识趣的先行离去,偌大个花园子,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人独处。老大人又吩咐下人端来差点,本想稍微存点体面,但脸上的笑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收敛,只得拉着宋庆的手坐好,努力绷了绷脸皮,开口道:“宋……对了,你可有表字?”
“晚辈表字鹏飞!”
“好好好,鹏飞,好啊!”老大人连道四个好字,也不知道究竟好在哪里,反正是非常满意的模样,不过随后便露出警示之色,说道:“你怎么好亲自跑来南京,不知道这地方水多深吗?”
“老大人明鉴,实在是对方步步紧逼,我和胡指挥使都没了章程,只得来南京城找您讨个主意。”宋庆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似乎一夜之间干掉三十三名锦衣卫的不是他,他只是个被对方手段吓到没了头绪的年轻小伙子。
只是他这招数对别人管用,对曾经见过他大杀四方威风的于老大人却不那么奏效,老大人笑笑道:“你小子也别来这套,上次见面时太过仓促,加上老夫那时对你不太熟悉,因此才没想太多,后来听了你不少事情,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你若是那么胆小怕事,又岂能立下那许多大功,跟老夫说句实话,那杨方究竟是不是你跟胡捷联手除掉的?”
宋庆立刻变出一张愁苦莫名,饱受冤屈的脸,似乎自己被乡间恶少非礼,却又被那昏庸知县判了个红杏出墙,勾搭良家公子,总之是要多冤有多冤,情真意切的辩解道:“老大人可不要冤枉晚辈,这种话不能乱说的!”
“无妨,就真是你们杀的又如何,那杨方尸位素餐,每年只知道伸手管这边要钱,带出来的兵什么模样我也见识过了,杀了毫不可惜!”老大人土匪范儿十足的下了结论,他本来就跟杨管事和曲松关系不算太好,当初定下杨方也不过是各方面权衡之后的结果,如今双方撕破脸皮,就差在南京城大打出手,对于对方的人,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看宋庆依然面沉似水,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心中更是多了几分赞赏,便出言试探道:“之前你们在大凌河打仗的事情,我这边也听说了,打的确实不错,否则皇上也不会赐下御宴,胡捷回来之后便给我送了信,说是要靠那活着的三百多种子兵重建邳州卫,练出一支能征惯战的兵马来,朝中的温阁老对此事也颇为关注,都说江南一带兵马羸弱而不堪战,如今好不容易能有这番举动,自然是要大加鼓励的,叫我这边也多费些心思,给他些便利,后来还提到了你……”
话到一半,而且是最关键的部分,老大人就不说了,这就是中国古代文人特有的坏毛病,非要等你来一句‘愿闻其详’之后,他才肯继续往下更新,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听到后头的话,偏偏此时双方地位存在逆差,宋庆还真不能用愿闻其详的话头,强忍着抽眼前这老头一嘴巴的冲动,嘴角抽搐着问道:“温阁老如何品评晚辈,还望老大人明示!”
“呵呵!”老大人祭出了足以匹敌‘去年买了个表’的笑声,又沉默了半晌,这才说道:“当初入卫京师的时候,温阁老便在城墙上见过你,那时就觉得你是个干才,只是当时他也是刚刚入阁,自然不便有何表示,如今你果然成了我大明的将胆,温阁老在京城时可是逢人便夸,说你早晚总镇一方,还说他自己火眼金睛,为这事可是没少被同僚们取笑。”
“阁老竟如此看重晚辈?”宋庆的变脸术这半年来愈发精湛,不过短短一个呼吸间,已经变成了感慨莫名,又有几分得人知遇的兴奋,以及晚辈得到长辈认可时的小小得意,好几种姿态出现在同一张脸上,也确实是蛮拼的……
这么复杂的易容术,老大人还真是没看出来,只觉得宋庆应该是对投靠温体仁很有兴趣,这其实也在他的意料当中,宋庆再如何声名显赫,毕竟年纪尚幼,而且只是个三品武将,若是能有当朝阁臣作为靠山,仕途上面自然顺畅许多,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温体仁虽然此时还不是首辅,但显然也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尤其听说周延儒似乎很不得今上所喜,内阁怕是要出现些波动了,温体仁上位成为首辅的几率极大,只要一个人脑子正常,都不会拒绝这种召唤。
宋庆显然就属于脑子正常,而且很有发展前途的,老大人也对他颇为喜爱,笑笑道:“若是你有心的话,不妨写上一封书信,老夫可帮你送到温阁老府中,阁老对你颇为看重,定然会有回信的。”
“老大人给脸,晚辈当然要兜着!”宋庆顿时大喜过望,又是一车好话送了出去,话里话外都是要和那位远在京城的温阁老建立关系,宾主双方自然是相谈甚欢,一直到吃过午饭,方才告辞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盯梢
严格来说,温体仁这个人宋庆不是很熟悉,当初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那位‘水太冷’的钱谦益,钱谦益被贬就是此人下的手,袁崇焕被杀似乎也跟这位东阁大学士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不过这些跟宋庆都没什么关系,他最在意的是温体仁能够舒舒服服的在阁老位子上混六年,在首辅的位子上混四年,这中间尽管众多政敌攻讦,却始终能够屹立不倒。
直到崇祯十年的时候,因为温体仁野心太大,打算内廷外朝一把抓,用自己的内阁压制内廷司礼监,对上了大太监曹化淳,这才被更加老道的曹化淳干掉,但在这期间从来都是稳如泰山,也就是说只要有这位阁老照着,在这四年之中自己几乎就不会受到任何掣肘,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在徐州做自己的事情,不必担心有什么来自外部的压力。
还有个题外话,大太监曹化淳之所以会对上温体仁,是因为当时的清流名人,东林领袖,对阉人从来都是破口大骂的钱谦益向其求救,两边这才真正的卯上,也正因为如此,宋庆才对那些东林清流没半点好感,这帮人嘴上为国为民,私底下各种脏心烂肺的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包括后来的马士英,弘光一朝高层中正经做事,也就是他跟他那些属下了,战败之后也不投降,而是出家当了和尚,后来被满清俘虏,英勇就义,就这么一个人,也被东林污蔑成了投降后被杀。
偏偏写这些东西的东林党们,也就是高呼报国声音最大的清流文人们,最后几乎全部投降了满清,留着老款的金钱鼠尾,编造谎言污蔑那些英勇就义者。也不知九泉之下若是都能相见,会不会被人家去阎王殿告上一状。
收敛好心情,宋庆开始给见过一面,但明显不太熟悉,如今却要装作很熟悉的温体仁写信,这封信的内容他倒是很清楚该怎么写,无非就是久仰阁老大人的海内名望和高尚德行,相形之下觉得自己特没文化,人品也败到家了,如果不是突然出现了温阁老这盏指路明灯。自己保管会愈发堕落,最后成为碌碌无为之辈,甚至是奸邪狡诈之徒。
正因为有了温阁老指点方向,他宋庆才能够重新回到正途上来,因此写了这封信表达感谢,希望往后能够一直在阁老帐下聆听训示,当然这只是个比喻,言下之意就是往后我跟着温阁老混了,全力贯彻阁老的指示精神。
只是明白归明白。写出来却有些犯难,他写东西倒是没问题,但这种信肯定不能写的太过直白粗浅,否则人家会看不上。会觉得他是个粗鄙武夫,但如果找人代笔的话,诚意方面又有些差了,这毕竟不是往后交往的书信。第一次总是很重要的,因此宋庆只能自己亲自动笔去写,着实费了好大劲头。花了半天时间才算完成,给于老大人送过去了。
送完了信,这趟南京已经算是不虚此行了,不过宋庆依然还是要在城中逛逛,看看这里的经济状况如何,这对他将来做生意会有很大帮助,因此送过了信之后,便带着人在街上闲逛,沿着各处热闹街道看去。
看着看着,他看到了奇景,刚刚路过那家代售他大风牌的店铺,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伙儿衙役们抄了,店主能够做这大风牌的代售,自然也是有些身份的,当然不肯就范,言语之中那衙役居然露出几分底来,竟是有人要对付这大风牌,最初宋庆还有些怀疑,可随后走了几处,凡是有卖大风牌的,几乎全都被衙役光顾过了,心中顿时起了几分警惕。
南京城素来承平,江南则是重商,很少出现这种明火执仗查抄商家的事情,而且还都是对着一个牌子过来的,没多久之后街上便有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大风牌的后台东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才被人家倾力打压。
没人会觉得这衣服有什么问题,虽说大风牌在江南卖的不久,数量也还不算太多,但最先买的都是些卓尔不群的士子书生,这些人最是喜欢招摇过市,名声也是不小,连带着大风牌在江南人眼中也算是比较时新的东西,因此问题肯定不会出在衣服上头,肯定是得罪了大人物,这才被人家突然出手查抄,就看眼下这个架势,估计是有的热闹可瞧了。
宋庆自己也很惊讶,他还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可偏偏这种方式他暂时还没法对付,见洛小北一副要上前动手的架势,赶忙拉住了他,也不在街上继续停留,直接领着人返回客栈,快到客栈门口的时候,便发现周围有些不妥,似乎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们,这一趟过来的除了赵满熊之外,其余都是刀头舔血的主儿,很快也都发现了问题,丁魁慢慢凑到宋庆身旁,小声说道:“庆哥儿,这一路上我就觉得不对,怕是有人要对付咱们,这周围最少也有三十来个冲咱们过来的,等会儿要是真的有事该怎么办?你好歹给个章程!”
“容我先想想。”宋庆一时也没拿定主意,这要是在徐州,根本不等对方动手,他已经开始拿人了,但这里是南京城,某种程度也算是天子脚下,至少是龙椅座下,可不是能随意动手的地方,况且他刚刚观察过,那些盯梢的人里面明显就有官差,这些人身上痕迹太重,自己似乎也不怎么掩饰,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也就是因为能看出来,所以才显得麻烦。
能动用这么多官差和江湖人,甚至可能还有军人的,肯定就是那位魏国公府的杨管事了,来之前宋庆已经做好被对方为难设计的准备,却没料到人家丝毫不将他这个离了本乡本土的参将放在眼里,竟是明目张胆的派人过来盯梢。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他之前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的身份,这身份在徐州是个参将,但到了南京之后,他却不能明着使用出来,因为他是分守徐州参将,没有调令擅自带兵进入南京城,这要是按照正常程度去办的话,那可就是谋逆造反的罪名,哪怕他只是带了三十个人也不行,程序上头的东西可不管你究竟带了多少兵马。
虽说这种固定化的说辞如今也不好用了,对方应该也不会使用这种低级办法,来对付他一个被皇帝很看重的青年将领,因为告上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但这种结果的前提,是他不在南京城动手,更不能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否则就相当于自己承认私自带兵进入南京,对景的时候连皇帝都没法帮他说好话,对方怕是抓住了这一点,因此才明火执仗的要对付他。
“小北,你进去跟客栈结账,多付他一天的钱,然后咱们继续吃喝,住到晚上的时候就离开。”想明白一切,宋庆也不耽搁,立刻开始给手下下达命令,全部安排一通之后,对李三郎道:“三郎,给你个比较艰巨的任务,有信心吗?”
“有!”李三郎性格沉稳,不像洛小北那么冲动,但对宋庆的崇拜却一点不少,见主将神色郑重,也是肃了肃脸,反问道:“大人可是叫我回去叫援兵?”
“聪明,就是这个意思,你性子沉稳,武艺也不错,回去叫援兵我也放心!”宋庆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舒了口气道:“这次有点大意了,没想到那老狗敢直接派人来对付我们,估计只要我们出了南京城,他们就要上来动手,但不出城的话,只怕更是会被人家算计,他在这里是地头蛇,想要整我们的话怎么都能整到,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想走都走不掉了,等会儿你改扮一下,然后先行离开南京,直接回徐州找薛五要人,也不用带太多,三四百人就足够,之后在扬州那几个县城内都留些人手,等着我们的消息,明白了吗?”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能带援兵回来!”李三郎属于理智型人才,若是洛小北的话,只怕宋庆说什么都不会走,但他却知道回去求援的重要性,也能分析出若是援兵不到,宋庆这些人怕是都回不去徐州,那杨管事既然敢在南京城动手,弄不好就敢追杀一路,南直隶各处都是人家的势力范围,若是不带来大队人马的话,只凭这三十号人实在是很难回去。
安排妥当之后,宋庆也不再多说,直接找店小二要了酒肉,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兴高采烈的在下面厅堂大吃大喝起来,倒是让那些盯梢的都放了心,总揽此事的杨彤和杨兴还对他有些鄙视,当初来盯梢的时候,都觉得这是个修罗场上杀出来的将军,因此都是存了几分小心,如今见此人似乎也不过如此,竟然连他们的布置都没发现,可见其言过其实。(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出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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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兴和杨彤其实对宋庆很不屑,就像他们看不起那个去邳州做指挥使的杨方,尽管杨方在跟杨管事的血缘上比他们近,可在这个系统中的地位却不如他们,杨方在邳州卫自然是说一不二的指挥使,但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个二流人物,同样也是个粗坯,因为杨兴和杨彤虽然也拿刀子杀人,但以前都是读过几本书的,杨彤还差点考中了秀才,自然有理由看不起武夫。
只是因为宋庆这个武夫的名气太大,更因为那个《崇祯英雄传》的流行,导致如今大明的天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杨管事多少也带了几分忌惮,他们这才稍微重视一些,但看到宋庆似乎对他们的埋伏毫无察觉,心中那种轻视便再次出现,而且越来越严重,却没想到当天夜里,言过其实、虚有其表的宋将军就用实际行动,给他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南京作为大城,关城门的时间是很晚的,有的时候甚至根本不关城门,宋庆来的时候是走的神策门,出去时候自然还是走那条路,那里距离他所住的地方最近,出去之后直着走就是了,因此完全没必要舍近求远,再从其他城门处离开。
反正如今又不是什么大兵压境的危急时刻,那杨管事本事再大,也不敢动辄让人家关城门,否则魏国公怕是都要来动问此事,他绝对是压不住的,因此出城方向完全没有必要改变,只是在离开客栈的时候多留心便是了。
宋庆这次带出来的除了赵满熊之外,其余都是手下最精于江湖搏杀,在这种小规模战斗中最为好用的人手,小狼狗其实一直都在盯着外面的动静。这姑娘一直都在玩弩箭,眼神好得出奇,也惯于隐藏自己,外头那些盯梢的人根本就没发现她,反倒是自己的位置都被看了个干净,连带着有些换岗的变化和时间,也都被总结出来,全部汇集到了宋庆那里。
天擦黑的时候,洛小北独自一人出了客栈,做贼似的左右看了几眼。‘确认’没人盯着,这才朝着外面走去,杨彤立刻使了眼色,叫两个手下跟去瞧瞧,跟着跟着就进了小巷子,转眼之间丢失了目标。
那两人也不是衙门的差役,只是南京城街头厮混的泼皮无赖,稍稍有些勇力而已,见被跟踪的人消失不见。当时便有点慌神,正要左右寻找,洛小北却从他俩身后转了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用匕首飞快的摸了左边那人脖子,右边那个却被溅了一脸的血,转过身来正要叫喊,腹部却传来一阵剧痛。跟着就连续中了七八刀,直到他丧失掉最后一份力气。
杀掉两人,洛小北扭了扭脖子。手法娴熟的将两人尸体拉到僻静之处,寻了些柴草盖好,也不回去客栈,就在此间等待下一拨人,没多久之后客栈中有走出两人,同样贼兮兮的做派,杨彤和杨兴那边只得再次叫人盯梢,被引到暗处之后,又被如法炮制的解决掉了,整整持续了快一刻钟,杨彤终于感觉不对劲了,碰碰杨兴道:“咱们刚才出去的人怎么没回来?”
“我怎么知道?”杨兴语气有些懒散,其实是不想回答,他跟杨彤关系也不怎么样,两人都是杨管事的干儿子,彼此之间自然是有些争斗,杨彤性子更沉稳些,办事情自然也妥帖,为此地位上总是压他一头,杨兴也不是什么虚怀若谷之人,甚至还有点小心眼,对此自然是不满,下意识的便顶了一句,不过随即也觉得不太对劲,派出去的人也不少了,到现在居然没有一个回来,这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哪怕没有盯住宋庆的人,好歹也应该过来回禀一声,而不是就此消失的无声无息。
正琢磨的时候,客栈里再次出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丁魁,其余的则是宋庆手下那些悍卒,这些人出了客栈之后立刻向四面八方走去,杨彤和杨兴也只得继续派人跟上,这些人刚刚离开不久,宋庆本人便带着另外十几个人出现了,径直朝着城门方向行进而去,杨彤和杨兴刚要派人,却发现手下无人可派,刚刚出于谨慎考虑,他们出的都是双倍人手,如今竟然只剩下他们两个光杆司令,眼看着宋庆领着十几人扬长而去,他们也不敢上前阻拦,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做才是。
“怎么办?”杨彤毕竟反应快些,虽然没主意,但也还是搓着手站了起来,皱皱眉头道:“要不这样,你去盯住宋庆,我现在回去叫人?”
杨兴立刻反驳道:“凭什么你回去叫人?你不是总吹嘘自己武艺过人嘛,那你去盯住宋庆,我回去叫人如何?”
继续盯住宋庆的风险很大,两人现在也基本上明白过来,之前出去那些只怕都是调虎离山之计,就是要把他们的人调走,说白了人家早已经发现他们,不过一直没有动作而已,如今宋庆大摇大摆离开,他们若是再追赶上去,对方只怕会下辣手,如果人多些也还罢了,单独去追的话风险却是太大,两人谁都不肯去做这个很可能搭上性命的差事。
争来斗去,谁也不肯退后一步,最后决定都去叫人,杨兴去联络那些江湖好汉,杨彤则是去找官府的差役和兵丁,反正宋庆是朝着北边去的,哪怕就是出了城,也只有那几条路径,既然对方已经发现他们,那肯定就是要奔着徐州去的,到时候只要能在路上拦住,照样可以取宋庆的性命,在荒郊野岭杀人也比在南京城中动手容易得多。
主意已定,二杨迅速离开,各自去找人手过来帮忙,没多久后杨管事那边也得了消息,说是宋庆已经离开客栈出城,忙又派人到各处打通关节,那位曲松曲尚书同样叫人拿了自己的帖子,跑去各处军将那里,叫他们派武艺高强之人出手,南直隶这里素来承平,如果没有尽人皆知的大事,自然不能出大兵,否则底下那位于侍郎又会得到借口攻讦他,因此找高手成了最好的办法,反正杨管事那边估计能派出上百人,路上还会有各处江湖人接应,对付宋庆三十号人绝对不成问题。
几乎在同一时间,宋庆也已经带人出了城门,他们来时就骑了马,入城之后却一直都寄放在一处马行,因此没人察觉此事,出城时却没有做什么遮掩,而是纵马冲了过去,守城兵丁原本打算拦阻查问,却被宋庆赏了一鞭子,又赏了一块银子,下意识觉得这是个大人物,晚间出城不定去做什么,很明智的没再过问,拿银子买了酒肉,跟几个同僚小酌起来。
没多少工夫,杨彤和杨兴的人便到了,找守城的兵丁一打听,知道对方已经出城,还是骑着马走的,也只得拼命往外追击,同时叫人快马加鞭去前方各处,包括镇江扬州等地传信,叫那些江湖人物留意宋庆,若是跑到他们的地盘上去,务必要将这些人留下来,必要时可以斩尽杀绝,随后二杨便顺着神策门向北面追去,虽说前头也有他们自己人,但这功劳若是被人家抢了,他们两个离着杨管事最近的人未免脸上无光,如果有可能的话,斩杀宋庆的功劳最好还是落在自己手上的好。
这两人也当真有些本事,他们原本只是奉命带着人盯梢,对宋庆离开之事没什么心理准备,虽说后来有杨管事和曲松的片子,各处都跟着派了不少人,但仓促之间能够凑出百十来人的追击队伍,也确实是很不简单。
出城之后,杨彤也不避讳大伙儿,直接把事情说了出来,只说是杨管事和曲尚书都要此人性命,众人虽然听说过宋庆名号,但毕竟才刚传出来不久,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远远比不上杨管事这等大人物,更比不上曲尚书这样的大官,权当是个外地武官,哪怕对方在徐州有些势力,但这里可是南直隶,他们自然知道谁说话最管用,因此对这个命令没有丝毫犹豫。
最关键的是,宋庆那边总共才三十人,他们却有一百多人,而且都是南京城中叫得上号的好手,更不用说前面还有不少江湖好汉沿途接应帮忙,若是这都拾掇不下宋庆,那他们也就不必在南京城混了,趁早找个小山村隐姓埋名过日子的好。
一场声势浩大的追捕就此开始,只不过从南京城出发的黑白两道人物暂时还没弄清楚,跑在他们前面的宋庆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是猎物,而是从最开始就定下了猎人的位置,虽然他们人数稀少,但哪个进山的猎户群体会比山中的猎物更多,除非是碰到什么极其凶恶的猛兽,否则猎户都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这一点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过。
至于说那些追出来的人,宋庆也不觉得他们会是什么猛兽,最多不过是凶恶一点的豺狼罢了,宋庆从打在徐州出道,靠的就是斩杀这类人群,因此不但没有丝毫紧张,反倒是有种好久没有出现过的兴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