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明犬TXT下载明犬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明犬全文阅读

作者:小九儿许云鹤     明犬txt下载     明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末路

    感谢泪落红尘5,何永成的打赏!

    长枪阵目前算是宋庆最为实用,也是狗营最为熟练的战斗方式,不管是他们,就连徐州卫也都是按照这个方式操练,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毕竟这种阵势只是要求信任队友,技艺熟练就行,本身也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地方,一排排方阵只要能够操练精熟,对付那些队形散乱的敌军完全就是碾压姿态,打骑兵或许还费些力气,打步兵完全不必担心。

    入卫京师,大凌河之战,宋庆都使出过这种阵势,虽然不敢说所向睥睨,但效果一直都是很不错的,至少从来没打过败仗,而且只要敌人数量别超过他们太多,别是那种完全由真夷或者蒙古人构成的骑兵队,甚至连撤退都很少见。

    虽然不是每战必胜,但至少能保证不败,这多少次的不败经验下来,长枪阵在狗营中已经快成为神话了,不少人都相信只要这阵势一出,他们基本上就稳如泰山,哪怕最后打不赢,但也不会被敌人打垮,尤其很多人还听说这只是一个简化的阵法,宋庆本人还会一整套完整的军阵,就对这种阵法更加崇拜,只要摆出长枪阵大步行进,信心就开始不断增长。

    一言以概之,这套阵法类似于隐形的buff,不断鼓励着狗营的人前进,某些时候甚至比军官的大声鼓舞还要管用。

    现在的东江军也在这种buff前撞得头破血流,他们都是东江镇中的精锐士卒,打仗也是悍不畏死的,但冲到近前之后,却发现自己拿眼前的大刺猬没办法,根本就没地方下嘴。宋庆部下的长枪阵速度并不快,但足以将他们这些疯狂冲过来的家伙顶住,让他们根本不敢再往前迈动一步,倒是有些真正不要命的疯子试着冲了冲,冲完之后也就真没命了。

    局面相当麻烦,哪怕对方只有一千多人的长枪兵,但那一个个方阵却让东江兵束手无策,他们手上也不是没有兵器,但兵器比起对方的长枪来都太短了,根本顶不到人家跟前。自己就会被好几根长矛戳死,最初时候还有人不断尝试着进攻,胆大些的直冲正面,有点脑子的则是侧面迂回前进,可他们发现无论怎么冲。都没法撞开口子,只能被逼的步步后退。

    最过分的是。原本已经撤到后面去的火铳队。这个时候也重新回到了战场,分成了十几股,加入到攻击队伍当中只要看到哪路东江兵被拦住了,并且处在进退两难的地步,立刻就是一阵排枪,哪怕打不死几个人。却也在实实在在的造成杀伤,并且这种杀伤积少成多之后,对军心士气都是一种沉重打击,到了最后甚至没人敢再靠近了。一直被人家逼了过来。

    毛承禄现在浑身都快湿透了,哪怕如今是数九隆冬,却也架不住紧张的汗水不断流淌,他真有点害怕了,如果不是己方人数依然占优,他现在都想撤走,可即便是人数占优,却始终顶不住人家,实在是让人发愁的很,若是等会儿还顶不住,他就只能亲自带人上阵了,作为东江镇中数一数二的勇将,他并不害怕作战,却真心不想用这种方式去作战。

    万幸的是,宋庆兵马离开岸头,向前行进了五十丈左右的距离,就留在原地不动了,根本没有想要继续追击的意思,这让毛承禄大大的松了口气,却也觉得有些奇怪,对方毕竟占尽便宜,却在途中突然停止前进,也真不知道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不过这毕竟对他是件好事,他可以继续重整军马,准备下一次的冲锋,想办法将宋庆的人赶下海去。

    宋庆这边停下脚步,其实完全是出于谨慎,虽然自己的长枪阵很占便宜,不过对方毕竟人多,广鹿岛上有不少大礁石地带,非常不利于队形展开,现在长枪阵还能够靠着岸头的占便宜,等到了那些曲折复杂的地段,未必还能这么好使,反倒是对方一直都在这里生活,对周围环境无比熟悉,说不定能够打出什么像样的反击来,那样的话怕是就不好玩了。

    他对狗营的战斗力有信心,但狗营出征两千余人,如今只剩下一千出头,他可不想让这个损失继续扩大,连续打过大凌河跟山东平叛之后,这些人可都是宝贵的种子兵,而且能力远远超过邳州卫那三百种子,将来扩军之后都是要做军官的,损失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过可惜,甚至连攻击登州城的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吃力,他都不打算让这些人上去了。

    反正后面还有援兵,沙船已经回去运人了,他们只需要将抢到手的滩头阵地守住,等到大队人马上来之后,一切都能够解决,没必要在这里逞匹夫之勇,到时候损失的可都是自己的心血精华,作为一个还算不错的买卖人,他可不想这样玩。

    毛承禄那边在退了一阵之后,显然也发现了宋庆的打算,只不过他不知道宋庆那边还有多少人马,旅顺方向逃过来的人都是在陈有时被俘后就过来的,根本不清楚后头王坚等人登陆的事情,因此也不好判断对方后援的数量,但宋庆想在这里固守待援的意图,他却能够判断出来,待自己的队伍重整之后,立刻又冲杀上来,这次甚至还有临时组建的马军。

    广鹿岛虽然没有骑兵队,但战马总能凑出一两百匹来,给英勇的军官和士兵配上,作为全军最尖锐的刀子,再次向宋庆的队伍展开冲锋,但效果却依然不算太理想,那些临时凑出来的马队毕竟不是后金骑兵和蒙古骑兵,也比不上关宁铁骑,只是一群马术还算不错的人,而且有个最关键的缺陷,他们的数量太少了。少到根本没被火铳队放在眼里。

    四百多人的火铳队再次成为主角,无数铅丸子从枪口喷发而出,好像雨点般泼洒而去,百多名骑兵根本无处躲避,原本还算英勇的冲锋,也在一瞬间被击垮掉,最要命的是他们还不好掉头,甚至没法躲避,步兵遇到这种状况可以转身就跑,或者干脆趴在地上。他们的却只能用力调转马头,很费劲的试图转过身去,最终却没有一个人成功,全部都成了活靶子。

    百多名骑兵顷刻之间丧尽,让跟着冲上来的步兵也傻掉了。刚才那一幕似乎又重复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中间不是没有勇士。只是冲过去之后却会遇到长枪阵。跟之前的打法一模一样,所有一切努力似乎都是徒劳的,哪怕他们再如何拼杀,最终也还是要像之前那样狼狈不堪的撤退,唯一有所区别的是,他们这次会丢下比之前更多的尸体。

    这么打仗。没有人能承受得住,如果是对素来看不顺眼的黄龙,或者是死而复生的大仇人袁崇焕,他们可能宁愿战死也要继续冲锋。但对面来的是宋庆,屡次暴打他们另一个仇人皇太极的将军,没几个人能兴起死战的念头来,有些胆子小些,心眼多些的甚至都在考虑投降的问题了,在他们看来向对面的人投降不丢面子,反正肯定是比稀里糊涂死了的强。

    事实也跟他们想的差不多,丢下四百多条人命之后,他们再次撤了回去,这次回去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是捡了条命的侥幸神色,不少人直接往地上一坐,兵器也随意扔在旁边,显然已经不打算再上去冲一次了。

    兵无战心,这就是叛军此时的状况,毛承禄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情况,他甚至开始盼望宋庆的兵马在这个时候冲上来,因为自己的手下虽然沮丧,但士气还没彻底泄掉,若是此时有强大敌人冲来,大家为了自保,总归还是可以奋力作战的,可偏偏对面的宋庆丝毫没有往前派人的意思,而是好整以暇的开始整队,有条不紊的打扫战场,甚至拿出干粮来吃。

    毛承禄同样很想再冲一次,这次他可以亲自带兵上去,只是看手下目前这个精神状态,他知道这就是个奢望,如果强迫大家去冲锋,军心甚至可能出现逆反,到时候愤怒的将士们没准能把他宰了,拿了人头找宋庆请功。

    思来想去,尽管十分不情愿,他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等候命运的裁决,他觉得身边这些弟兄总归还是可以信任的,当然那要在宋庆最终向他们发动进攻时才能表现出来,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对方下一步的行动,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当宋庆做出下一步行动的时候,他所期望的一切东西都成了泡沫,转眼间就破碎掉了。

    两个时辰之后,宋庆的人马到齐了,这次莱州水师的人没怎么来,只是提供了足够的操船手,其余人都将战船的位置让给了王坚的兵马,四千人浩浩荡荡的登上了广鹿岛,两边的形势一下子发生了巨大逆转。

    完了!

    这是毛承禄的第一感觉,其实他早就已经有这方面的预感了,毕竟宋庆靠着两千兵马顶住了他两倍多的,中间甚至还组织过一次长枪阵反击,他手下那些悍卒被杀掉不少,如今士气也都差不多掉光了,虽然还没有战败,但也没人觉得能够打赢,在这个时候,对面忽然出现几千援兵,对他们的打击将是致命的,他已经发现自己手下有人开始打哆嗦了。

    没错,就是打哆嗦,他曾经以为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出现在东江镇战兵身上,毕竟这些人当年也是跟建奴真刀真枪打过的,可现在面对宋庆的兵马,他们却真的在哆嗦,并且出现这种迹象的人越来越多。

    随后,宋庆开始前进了,那个恐怖的长枪队依然在最前方,而且数量是之前的好几倍,王坚手下都是徐州卫的兵马,也都练习过这种长枪阵,全部加入进来之后,几千人的枪林声势赫人,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几乎已经没多少斗志的东江兵走去,每迈出几步,就会有人高声喊出号子,数千人的队伍也会在下一刻回应,整个阵列看上去就像是永远不会停歇的机器,不断的缩短和对面的距离,也一步步的削弱着东江兵的士气,当两支队伍还剩下不到十丈距离时,东江兵逃散了。

    没人知道谁先开的头,大家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丢下手中刀枪掉头逃命,毛承禄很想号召手下抵抗,却发现自己的号令根本没人听从,哪怕是他那些最忠诚,也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家丁,都是一副急吼吼要拽着他撤退的模样,可他知道自己没地方撤了,因为宋庆的军马已经扔掉了长枪,换上各种短兵器,朝着他们这些溃兵冲过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哪怕那个根本不可阻挡的长枪阵已经没了,但他的军心士气也同样没了,反倒是对面气势如虹,万群不可阻挡,毛承禄最终还是放弃了反抗的念头,领着家丁冲入人群逃命,朝着海船停靠的方向奔去。

    没走出多远,他就被一群狗营的士卒拦住,这些士卒足有七八十人,不是拿着刀盾,就是拿着短枪,每个人眼神中都冒出兴奋甚至亢奋的光芒,像是饿了好几顿的野狗,正在寻找可口的食物,而他这个还没来得及换装的将军,就是对方眼中最美味的餐点了,毛承禄瞬间就被包围掉了,家丁们也被冲散开来,他只能自己拿起刀枪抵抗,随后陷入几乎让人窒息的围攻之中,不知打了多长时间,也不知是否曾经杀掉敌人,总之他的力气越来越小,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这个曾经在东江镇掀起叛乱,并且占据大半个东江镇的叛军大将,就被一群拿着短枪的普通士卒戳死,身上足足十几个血洞,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他试图让自己的眼睛看向南方,那里还有他一直很关心的干侄子们。

    当年皮岛上那群年轻人立誓的时候,他作为长辈站在毛文龙身边,眼神中也是充满希望,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希望完全消失掉了,他甚至主动去联络死敌皇太极,希望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与对方接洽,聊一聊不知怎么开口的事情,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该死了吧?也不知在下头见了毛帅,又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东江镇的一切,似乎也都该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回转

    作为一个还算成功的商人,宋庆从来都是喜欢建设多过破坏的,这也是他在徐州手握重兵,每日军务繁忙,却还是抽出时间去开设店铺做买卖的缘故,这里面当然也有赚钱养兵的作用,但他同样喜欢那些原本一片凋敝,最多也只能算勉强能看的地方,在自己手上成为繁华之地,甚至是王道乐土,让那些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都吃饱穿暖,甚至过上更好的日子。

    具备这样思维的人,做事自然不会太残酷,反倒是会尽量多的把能够留下的资源都留住,然后拿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重新生根发芽,就比方说广鹿岛上面的一应物品,什么兵器啊,衣甲啊,以及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毛承禄显然也是个喜欢囤积财富的人,而且这人明显也具备赚钱的能力,宋庆派人在广鹿岛搜索了大半天工夫,居然搜出了五万两银子,估计得是毛将军和各位叛军军官的毕生积蓄,加上之前在旅顺赚的,他已经收入了近七万两,还有各种质量不错的兵器和盔甲,目前已经全部被他装船,莱州水师则获得了五千两银子的封口费,从上到下都欢天喜地。

    拿下广鹿岛,宋庆也没急着离开,当然也是他不能急着离开,这地方如今算是无主之地,他如果走了的话,黄龙那边又没派人过来接收,万一孔有德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跑来先把地方占了,那他奔波劳碌这么长时间,所做的一切几乎就白搭了,这种赔本买卖他当然不会做,拿下广鹿岛后立刻派人通知在石城岛的尚可喜和尚可义。叫他们去知会黄龙。

    尚家兄弟此时也是一副侥幸之色,他俩之前一直都在石城岛中坚守,但心情却是跟等死差不多,如果不是对黄龙和朝廷比较忠心,也知道自己没地方跑,怕是早就已经带兵离开了,如今宋庆大兵杀到,三下五除二干掉毛承禄,这兄弟两个也是大喜过望,一边派人去通知还在皮岛整军的黄龙。自己则直接带着人向广鹿岛进发,前来拜见救命恩人宋庆。

    “在下尚可喜,尚可义,见过宋将军,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一日工夫之后。尚家兄弟来到了广鹿岛,姿态摆得很低。态度也很端正。都是一副下级见上官的恭敬神色,随后便有属下奉上红木盒子一个,宋庆知道这八成是银子之类,当即也不客气,直接叫人收下,笑容可掬道:“二位将军镇守石城岛。牵制毛承禄所部,也是劳苦功高,本将来广鹿岛也是为了平叛,救命之恩什么的。千万不要客气,快快请坐!”

    尚家兄弟忙找地方坐了,宋庆大致问了问石城岛和皮岛上的情况,随即便直截了当道:“本将拿下广鹿岛,海上的事情差不多就已经做完,如今要马上回登州府去,继续对付那孔有德和李九成,只是不知诸位彼时能否将各个岛屿都控制住,否则等到登州城破,孔有德等人必然坐船出海北上,强行躲岛,到时候诸位的压力可就大了,还望多加小心才是!”

    “宋大人说的是!”尚家兄弟中尚可义沉稳果敢,尚可喜却是掌总的,沉思片刻,叹口气道:“其实大家都是兄弟,当年也是一口锅中吃饭,一面旗下杀敌的,如今才几年工夫,竟然能闹成这样,在下心中也不好受,不过事情既然已经闹到这般田地,我等自然还会效忠朝廷,如今东江镇叛乱已经平息,只要孔有德赶来,我们便能将他挡岸上去!”

    “这便好!”宋庆要的就是这句话,其实他并不担心黄龙等人挡不住孔有德,历史上东江镇叛乱之后,黄龙等人可是自己平定的,不但慢而且死人更多,局面比起现在来差了不少,但即便是这样,孔有德等人前两次渡海都没能成功,现如今形势比之前好太多,又有他这个时刻能够威胁到叛军的存在,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他不过也只是要句话而已。

    同样,他也很想见见这个尚可喜,这人其实是最可悲的,毛文龙被杀之后,孔有德等人便发动叛乱,后来被黄龙从东江镇赶了出去,本身已经算是跟朝廷离心离德,到最后再次发动叛乱其实也算是有预兆的,只有他还依然忠于朝廷,一直站在朝廷这边跟叛军打,等到叛乱平息,他却因为新总兵沈世奎对他不断猜忌,甚至暗中陷害,最终很悲剧的叛逃去后金了。

    如果说孔有德等人的叛逃还多少有几分自己的心思,这人就完全是被逼的,结义兄弟因为部下拿了人家一只鸡被羞辱,最终无奈造反,亲族兄弟为朝廷战死,自己孤身留在东江镇,朝廷的总兵却对他大家猜忌,甚至构陷罪名要置他于死地,中华几千年也就一个岳飞,尚可喜性情暴烈,与孔有德和耿仲明都被称为辽东三矿徒,他可没岳飞那么好的脾气。

    不让老子活,那就谁都别活!

    凝视着这个可以说完全被逼无奈叛逃出去的辽东汉子,宋庆意味深长的说道:“尚将军,日后在辽东若是过的不顺,可去徐州找我,宋某虽然只是个参将,但在皇上那里还有几分面子,也能留得住人,将军大可放心!”

    尚可喜多少有些惊讶,不太明白宋庆话里的意思,他因为站队及时,作战也非常卖力,因此很得现任总兵黄龙的看重,前程问题基本不用考虑,完全想不到后面的事情,不过宋庆语气诚恳,话里也都是好意,他自然能够感觉出来,只以为对方是跟他挺投脾气,甚至想要从黄龙那里挖墙脚,便笑笑道:“多谢宋将军看重,若是尚某将来在东江混不下去了,一定去徐州投奔将军!”

    这种事情,宋庆也不过就是随口一提,黄龙之所以会身死,是因为孔有德带兵投奔后金,随后引大军回来找他报仇,这才不得已而自刎,继而东江总兵才成了沈世奎,如今历史已经改变,宋庆也不可能放任孔有德等人去投靠后金,甚至自己想把这些辽东叛将收入麾下,很多事情估计都不会发生了,尚可喜的命运说不定也会得到转折,因此见对方没太当回事,他也只是笑笑而已,将话题转移开,谈起了其他事情。

    跟尚家兄弟聊了一天,第二天吃过午饭时,宋庆便将广鹿岛上一应事务都交割过去,自己带着这趟赚的银子,以及几千兵马分批渡河,返回了旅顺口,那边目前也属于无组织状态,他暂时还需要帮忙看管几日。

    好在到了旅顺之后,关宁那边已经派了兵来,双方重新交接过后,他才带着人继续往登莱方向开进,不过这次却没有回莱州,而是直接到了登州,确切的说是顺着长山岛到达蓬莱,随后向登州北岸靠拢,将从这里出海的口子完全卡住了。

    这趟行程非常顺利,宋庆自己都没想到,孔有德对这个出海口居然没有设置太多人防备,也许他们自己也觉得还没到那个份上,因此只是看住了登州水师的船队,对出海口周围却没做太多布置,只有几百人在那边守卫,被宋庆带着狗营瞬间冲散,接下来的时间倒是也派人出来抢夺出海口,但人数也只有一千多,宋庆完全能够抵挡得住,等到王坚带人赶来之后,这片地方已经彻底被收了回来,宋庆顿时觉得胜券在握,只要没意外的话,哪怕耗都能将这两万多叛军耗死在城里。

    宋庆立刻叫人联络西门和南门的人马,将自己出海归来的事情说了,没多久之后,两边的将官便齐齐赶了过来,言说最近这段日子的事情,从打宋庆离开之后,孔有德也曾经两次出城迎战,但每次都只是小打小闹,遇到强烈抵抗之后,立刻又将头缩了回去,倒是李九成亲自带兵出来打了次狠的,被祖大弼和宋虎联手压制,最终城上鸣金之后才算收兵。

    根据被抓的俘虏所称,李九成和孔有德似乎吵过架,原因是孔有德想要据城坚守,而李九成则想要出来给儿子报仇,两人意见差距非常之大,又都是暴脾气,后来孔有德觉得造反都是李九成撺掇的,李九成因为丧子之痛也丝毫不给对方面子,已经为此事吵了好几次,城内的气氛现在非常压抑,士卒和军官们似乎也在选边站,总而言之情况不算太好。

    这消息是真是假,目前还无从判断,不过倒是跟宋庆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因为他暂时还没打算强攻,只打算消耗城内守军的士气,若是两大主将真的闹翻了,那就更加不能强攻了,强攻很容易让他们暂时联合起来,反倒是就在城外看热闹,说不定他们自己就会主动闹腾起来,如果能够火并才好呢,当然这个火并的结果最好是孔有德把李九成给干掉。

    宋庆没想到的是,城内目前的形势,貌似还真跟他想的差不多。(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城内(一万字求月票)

    无论哪朝哪代,造反从来都是大事件,这毕竟不是武装闹饷之类的事情,折腾折腾也就罢了,上头强硬些,说不定过后把你罢官,若是软弱些的,估计你都不会有什么事情,甚至为了安抚人心,还会给你升官。

    造反就不同了,这种事情一旦做起来,几乎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够容忍这种事情出现,要么费尽心力多少年,最终自己当皇帝,要么则在朝廷的平叛大潮下被彻底淹没,搭上自己亲族老少的性命,总而言之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凡是做这种事情之前,总归是要考虑再三才行,很少出现仓促造反的,更很少出现仓促造反最终能够成功的。

    这次的吴桥兵变,就是仓促造反的,甚至孔有德自己原本都没打算如何,只是在李九成的不断撺掇下,怒气不断被勾搭起来,最终成功暴格才造了反,其实这本身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孔有德如果没那个心思,李九成再如何撺掇也没用,先前造反顺风顺水时候,他也没想过这些东西,只是如今形势急转直下,叛军被宋庆围在登州城中,很多问题都出来了。

    同样,李九成也觉得孔有德不地道,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李应元的死,虽说这完全是李大少爷自己作死,可李九成这人惯于迁怒别人,原本一切顺利,大家心情都很不错,可自从李应元死了之后,他开始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在叛军之中与他地位相当的孔有德,几乎每一天都能够增加一些新的怨念,在城中几日工夫下来。怨气已经相当深刻了。

    兵变之初,孔有德是推举李九成作为领袖的,当时也不知究竟怎么想的,反正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但后面的发展却有些不同,比起性格内向,人也比较阴损的李九成来,义气为先,做事豪气的孔有德,更像是个带头大哥。包括耿仲明在内的很多人也都愿意服他,这个老大究竟谁来做,一时间竟然有点搞不清楚,指挥方面当然也就出现紊乱情况。

    从吴桥杀回登莱,几乎都是孔有德在领兵。功劳也差不多都是他立下的,各种大战冲锋在前。完全就是个叛军版的宋庆。他的声望也是一天比一天高,李九成虽说多少有些不满,但因为那时候大家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也不会太在乎什么虚名,慢慢跟着大军一路回来便是,等他们打下登州之后。这种指挥权的问题终于摆在了大家面前,再也没法逃避了。

    不过孔有德很会做人,干脆将兵马分了一部分给李九成父子,让他们自己去做。李家父子眼高于顶,当然也不客气,于是就有了从登州府出征的事情,直到遇上宋庆,将他们和耿忠明等人连续击败,大家逼不得已撤回登州,李应元也在此时丧命,原本已经被隐藏起来的矛盾再次爆发,这次因为大家已经没有自行其是的场地,只能在登州府内展开争夺。

    李应元是李九成独子,失去了儿子之后,李九成当然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争夺指挥权上,但孔有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已经做老大做了很长时间,当然不会轻易将权利拱手相让,况且两人的思路完全不同,李九成觉得还应该继续出城跟宋庆作战,孔有德则是在小规模试探不成之后,立刻转入了防守之中,两人的矛盾也就愈发激烈,一直到了宋庆从海路返回时,几乎达到了一个不可调课的阶段,就像那个降兵所说,登州城中的气氛现在变得非常尴尬,大家也在被迫的进行站队。

    辽兵原本就是叛军,在失去了朝廷大义之后,兄弟之间的小义完全体现出来,孔有德在这方面占尽了便宜,不过李九成也不是没有长处,至少他这人下手够狠够黑,加上不少人在进攻莱州的时候,跟着他抢了个钵满盆满,他则散布谣言,说孔有德有意将这些人抢到的东西都收归共有,其实就是收到自己手里,别说还真有人相信这件事情,于是全都因为恐惧和贪财等等原因,聚集到了他的手下,两边竟然打了个平手,孔有德只是稍稍占据优势而已,并不能完全压倒李九成。

    其实如果耿仲明也在,孔有德的局面会好过得多,辽东三矿徒的名声不是盖的,尚可喜不在这里,剩下两个人如果联手,压倒一个李九成绝对不成问题,偏偏耿仲明此刻在宋虎的营帐里头做客,还跟宋佥事成为了好朋友,竟然半点不想回登州去了,孔有德尽管有义气这个法宝,对阴谋诡计之类却不是很擅长,对于李九成散布的谣言,竟然没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只能看着另外那批人到了对方麾下,每日里坐在登州府衙生闷气,琢磨要如何应对此时的局面。

    李九成的待遇比他更好,作为大元帅,孔有德住在知府衙门,他就选择了巡抚衙门,也就是原来孙元化的地盘,因为宋庆攻打太急,导致叛军没有像原本历史上那样释放孙元化和张韬等人,不过孙巡抚显然也没有继续住在自己衙门的可能性,而是被孔有德赶到某个兵营里看押了,巡抚衙门目前归他自己使用,还有一群心腹也在这里居住,便于商议事情。

    他们商议的事情,自然就是如何能够将兵权夺过来,李九成这人性格很阴,做事也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性子,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孔有德那边或许还要顾及当初的情谊,说话做事都会留几分余地,他却早已经不顾忌什么情面之类,看看手下人等齐聚,也算是有几分气象,便直言不讳道:“孔有德那厮欺我太甚,众人可有良策?”

    这个问题基本不用考虑,能够投到他这边来的,性格方面都跟他差不多,也多是薄情寡义之人,算得上是蛇鼠一窝,自然都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而且这也不算什么犯忌讳,当初造反的时候,可是孔有德亲口承认李九成为主,他本人作为副手的,如今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作为老大的李九成想要对付这个不听话的老二,自然也是理所当然,至少在他们看来就是如此。

    只不过孔有德素来能征惯战,在东江兵中威望颇高,哪怕众人已经选择了跟随李九成,与孔有德为敌,对这个辽东三矿徒之首也有几分畏惧,很多事情哪怕是背着人都不敢开口,平时跟着一起嘟囔几句没问题,今天突然间把话挑明了,一时间竟然没人敢开口,李九成看看左右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冷笑道:“尔等什么心思,本帅自然明白,可事已至此,若是我们不先下手为强,等到孔有德动手的时候,你们觉得自己还能活命吗?更不要说那些金银了,早晚都是人家的!”

    其实这话才是重点,这帮人都是舍命不舍财的典型,否则也不会为了点钱,抛弃更加强大也更加义气的孔有德,来跟着实力稍弱,本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李九成,说起自己手上那些金银财物,大家脸上颜色全都变了,甚至比之前提到性命还要紧,凶光也都出现在眼角,李九成知道自己再次说动了这些人,也不急着定调,等着大伙儿自己把话说出来。

    果然,没过多久,有个獐头鼠目的军官便道:“如今大伙儿都是一条船上的,若是被那孔有德得了手,大家都没好日子过,还不如跟着大帅,找机会将那孔有德作了,到时候兵马都归咱们,就算是守不住登州,只要有兵有将,到哪里都是一条好汉,实在不成还能上山落草呢,总比最后人财两空的好,反正我刘能是跟着李大帅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有人肯出头,其余的人自然都是附议,片刻之后已经是气势汹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知府衙门去,将孔有德碎尸万段了,李九成做事从来都很仔细,当然不会行此莽撞之举,看众人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总结道:“此事不可莽撞,毕竟他们那边兵马多些,真要硬拼的话,咱们还未必是他的对手,保不齐把自己都搭进去,况且宋庆那厮还在城外等着攻城,若是城里面的动静闹大了,死的人太多了,八成就会乘势攻来,到时候大家一样没个好,宋庆可就是那啥渔翁了!”

    “大帅定有妙策,我等洗耳恭听!”刘能算是这些辽兵军官中难得读过几本书的,甩出一个成语之后,恭恭敬敬等着李九成的主意,姿态做的非常足,放到影视剧时代,狗腿子太监之类角色几乎不用演就能做到。

    李九成却很喜欢他这个做派,顿时觉得自己高大上了,离儒将也只差识字这一件事了,朝众人比划两下,神秘兮兮的说道:“当年西楚霸王对付汉高祖的招数,就是那啥子鸿门宴,如今我们也可以来上一次,直接将孔有德做了便是!”(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火并

    感谢泪落红尘5,何永成的打赏!

    李九成做事很阴险,但因为没读过书的缘故,却想不出什么像样的计策来,不过他这人学习能力极强,也喜欢听一些评书鼓词之类,尤其喜欢里面那些阴谋诡计的段子,听过之后都能记下来,用到平时的生活里去。

    就如今的形势看来,他觉得鸿门宴是最好的方法,两边虽然已经敌对,但还没有正式撕破脸皮,若是这个时候他给孔有德道个歉,邀请对方过来吃饭,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到时候只需要一队刀斧手,就完全能够解决问题。

    想法很不错,真要是实施起来,也确实不算太困难,只是李九成有些太想当然了,或者说他低估了自己的对手,低估了孔有德对于危险的预判性,大家都是住在登州府内,虽然一个住在知府衙门,另一个住在巡抚衙门,但也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做什么都被想瞒得过对方,他几次三番召集手下去巡抚衙门,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原本已经有了戒心的孔有德?

    孔有德人的确义气,性子也是直白一些,但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否则也混不到今天的位置上头,早在两人大吵大闹的时候,就已经对李九成有了戒心,随后便立刻花大价钱买通了巡抚衙门里做事的人,这些人原本都是伺候孙元化的,李九成将孙元化关进军营之后,自己也打算享受一下巡抚老爷的待遇,便没将人手遣散,依然把他们留在府中。

    相比较李九成的目无法纪,肆意欺凌那些降官,孔有德在这方面做得则要好得多。孙元化等人被关押之后,他总是会找机会去看看大伙儿,还要带上不少酒肉,这些当官的除了没有权利和人身自由之外,其余方面的待遇比起之前也没差多少,因此对他感觉都是不错,连带着之前那些仆从也都比较喜欢他,因此拿了银子之后,巡抚衙门便有人帮着他探听消息了。

    这个鸿门宴的事情,同样也没能瞒得过他。知道李九成对自己动了杀心,孔有德也不慌乱,叫亲随去约那些投靠了他的将领,单独找个地方密会,将事情和盘托出。那些将领当然也不肯坐以待毙,都是鼓噪起来。有人当场就想要调兵杀向巡抚衙门。将李九成等人斩尽杀绝,却被孔有德阻止,理由竟然也是差不多,都是怕宋庆趁机攻打,最后闹的大家没命。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当然也不会等死。都是暗自回去调拨兵马,随时准备跟对方开战,第二天那刘能专程来到知府衙门,将李九成请客吃饭。赔礼道歉的事情跟孔有德说了,孔有德自然是一副大家都是兄弟,有事情说开即可,当场便同意赴宴,还打听李九成心情如何,刘能觉得自己圆满完成任务,也是欣然而归,就等着晚上动手。

    孔有德打法走刘能,火气也是冒到头顶,当日是李九成撺掇自己造反,如今到了这个需要大伙儿鼎力合作的时候,他却要杀了自己,这等事情自然不能再忍,当即派人去各亲信将领处传信,只等晚上赴宴时杀掉李九成,其余人便迅速控制那些亲近李九成的将领,到时候哪怕动刀兵也在所不惜,不过一定要尽最快速度平息事态,不要给城外的宋庆可乘之机。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尤其是去做这种血溅五步,甚至血流漂杵的事情,就更加让人觉得煎熬,孔有德也不例外,尽管他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已经算得上是杀人如麻,但有些事情不同的,尤其他今晚要去杀的,都是当年跟他在一起并肩作战的老兄弟,心中总归觉得不是滋味,哪怕是老兄弟们先要杀他,他只是被逼无奈的先下手为强,跟杀外人的感觉也不一样,至少在杀外人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犹豫,而现在却总想着到时候是否要留下几条人命。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了,他发现自己在思考一件非常傻的事情,因为无论是李九成,还是投靠过去的那些老兄弟,如果成功围住自己,肯定不会有半点下不去手的意思,反倒是生怕杀的不够快,不够狠,他在这里考虑是否要少杀几条人命,实在是愚蠢的可以,甚至到了自己都看不下去的份上,这种心思还是早点扔掉的好,免得害人害己。

    成功将不正常的心理状态抛去,孔有德进入了临战状态,这个状态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体会过了,自从被宋庆包围在城池里面,他就一直觉得自己像只被猫关在笼中的老鼠,每日只是想着如何躲避和坚持,好让自己能够多活些日子,却从来没有过什么临战状态,也许在潜意识之中,他自己都觉得打不赢,既然是打不赢的仗,也就没必要展现临战状态了。

    可今天却不一样,他是在为自己的生命而战,虽然他不觉得跟老兄弟拔刀相向有多光彩,更没什么神圣的感觉,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拥有了这种感觉,而且很快就将气势顶到了极点,他甚至开始盼望着快点到赴宴的时间,然后拿着兵器去将对方斩尽杀绝,彻底了解这一场恩怨,也将整个登州都拿到自己手里,然后再去和城外的宋庆决一死战。

    几个时辰之后,他穿着一身劲装,内里套着软甲,腰上悬着佩刀,还带着一个做工精巧的盒子,在几个护卫的伴随之下,骑马前往巡抚衙门,走出知府衙门的时候,他脸上带着少见的笑容,当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这种笑容愈发亲切,因为站在对面迎接他的李九成,脸上也挂着同样亲切的微笑,就好像当年在皮岛打仗回来,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一样。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大家跟着毛文龙出外征战,回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永远都无忧无虑的日子里面。

    “瑞图,来来来!”李九成笑容很和熙,亲自上前拉住了孔有德的手,将他从马上搀扶下来,后者同样报以笑容,一把将李九成揽过来。两人搂肩搭背进了厅堂,那些亲随全部都被拦在了外面,孔有德却似乎丝毫都没有察觉,除了右手死死抓着那个盒子之外,一切都显得无比正常。就好像这真的只是来老兄弟家中吃顿饭而已,一切都很温馨自然。没有猜忌。

    坐到位子上之后。他还特意扬了扬那个盒子,笑着对李九成道:“老哥,这是兄弟给你赔礼的物件,等会儿再给你看,你绝对想不到这里头装了什么!”

    说完,他脸上满是坏笑。那副‘你懂得’神色,在他脸上显得惟妙惟肖,李九成也不以为意,他真的以为对方是准备了一份厚礼。不是银票就是珠宝之类,特意来找他赔礼道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都想要原谅对方,毕竟也是多少年一起生死搏杀过来的兄弟,事情其实也没有到非要斩杀对方的地步,只是这个念头没多久就被他扔掉,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要彻底走到底,大不了杀了人之后,找个地方风光大葬也就是了,也算是全了当年在皮岛的情谊。

    孔有德一直都很平静,看着厅堂内的每一个人,除了他和李九成之外,这里还有几个投靠了李九成的军官,以之前过来请他赴宴的那个刘能为首,剩下的人估计都已经去调拨军马,等待将他斩杀之后,就要去控制他的营头了。

    想的是真好啊!

    孔有德多少有些感叹,只是觉得这个老兄弟做事实在太没创意,别人摔杯为号,他怎么就不能换个新鲜花样呢,比方说将桌子踢飞之类的,那样看起来更有气势,也不容易被人效仿,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将桌底踢飞的力气。

    带着这样的情绪,他开始喝酒吃菜,而且表现的没有半点戒心,丝毫不怕对方在暗中下毒,酒肉都是大口干掉,吃喝了一阵之后,这才满怀歉意的说道:“老哥,之前是兄弟不对,今日在这里给你赔礼了,咱俩满饮此杯,事情就此揭过!”

    “好,就听瑞图老弟的!”李九成同样举起了酒杯,脸上带着几分惭愧道:“也是老哥哥脾气急,什么事情都喜欢大吵大闹,也没少惹你老弟烦心,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在酒里面,满饮此杯之后,所有的一切全部揭过!”

    两人的酒杯捧在一处,孔有德的目光丝毫没有离开对方的手,李九成却并没发觉,依然按照之前的演练方式,将杯中酒倒入喉咙,随即将酒杯往地上一摔,正要变脸的时候,却觉得脸上一阵湿润,甚至直接将眼睛迷了,他马上反应过来,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方才摔掉酒杯的时候,孔有德已经将自己手上的酒全部泼洒在他脸上,随即还踹了他一脚,现在就是这一脚的力气,让他不由自主的飞到了后面,直接砸坏另外一张桌子,身上也是一阵阵疼。

    变起突然,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唯独那个一直都在关注着孔有德的刘能反应过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在看着孔有德,但心中却总是会不自觉的想着,辽东三矿徒之首不好对付,或许不会束手就擒,反抗估计会很激烈,他必须要替李九成看好这人才行,如今果然应验,而且似乎还不是反抗,反倒是人家主动进攻了,比他想的更加糟糕。

    因此,在孔有德将李九成踹翻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反应过来,随即飞快的抽出腰刀,正准备朝孔有德奔去时,却见对方手上已经多了个物件,竟是个做工精巧的手弩,正是从之前送礼那个盒子里拿出来的,灯火下闪闪发亮的弩矢,正对准他的头部,生死一瞬的关键时刻,刘能竟然呆住了,根本没能做出什么反应,便被一弩射杀当场,成为第一个牺牲者。

    紧跟着,厅外响起一阵炒豆子般的声音,跟着便是无数人的惨叫声,孔有德的亲随们每人都拿着两把手铳,对面则躺到了十几号人,全部都是李九成之前埋伏的刀斧手,孔有德拔出腰刀,一刀将个还在发愣的军官砍死,跟着便扑向犹自看不清东西的李九成,厉声大笑道:“姓李的,就你那点小心思,去蒙傻子还够用,想靠这个来阴老子,脑子坏掉了吧?”

    计划全盘失败,李九成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更知道孔有德武艺高强,屋里这几个人根本挡不住他,如今自己眼睛看不太清东西,根本不敢抵抗,只得狼狈不堪的朝外面逃去,那里虽然也生了变故,但孔有德的人毕竟比较少,逃命应该不成问题,只要能够成功逃出去,将自己的兵马都调拨出来,大不了跟对方打上一场就是了,至于说城外的宋庆,现在谁也没精力去想这些,主动设计下手没能成功,孔有德也自然不可能放过他,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正理。

    只是他却没有想过,人家既然早有准备,又怎么可能让他找到兵马,没多久之后门外便传来一声炮响,无数兵马冲杀过来,跟他在巡抚衙门的手下战在一处,城中好几个军营也已经打了起来,整个登州城顿时就是一片大乱。

    这场乱局甚至牵扯到了守卫城门的部队,孔有德挥舞大刀杀了十几个人,也忽然猛醒过来,自己似乎只顾着对付这边的鸿门宴,却忘记外头军马不能太乱来,若是真的打了起来,只怕会影响到城防,立刻派人去通知手下各处将领,尤其是守卫城门的将领,千万不要掺合进来,好生把守四门就是,只不过如今城中乱作一团,这命令也不知何时才能够传过去。

    孔有德非常着急,却也无法分身,自己的兵马正在巡抚衙门跟李九成的人大战,他这个主将无论如何不能离此而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指挥,继续杀人,心中却盼着宋庆万万不要借此机会攻城。(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攻城

    本日第二更,晚上还有!

    登州城彻底乱了起来,到处都是厮杀的兵马,原本一场可以控制住的事情,居然在双方共同算计之中落空了,无论是李九成还是孔有德,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同样他们也没办法去阻止失态蔓延,因为对方都已经发了疯,自己要是不跟着一起疯的话,早晚会把性命丢掉,哪怕孔有德占据了优势,他同样也不敢稍有怠慢,只能先去解决对手。

    李九成的武艺不算太过出众,但这次却超水平发挥,甚至可以说是爆发,哪怕眼睛被酒水泼中,现在依然火辣辣的疼痛,但却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自己几个亲随杀出了巡抚衙门,并且跟外面的部下会合了。

    会合之后,自然没有第二种选择,他立刻重新杀回战场,准备斩杀自己的心腹大患孔有德,而孔有德同样也是这个心思,双方摆明了车马开始在巡抚衙门外面的长街上大战起来,不过几个瞬息,就已经有上百人为此丧命。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城内每一个军营,甚至每一条街道上面,忠于两人的各个部队都在开打,最初时候还只是在射箭,后来就发展到互相冲锋,在街上拿着刀枪搏杀,惨烈程度比起巡抚衙门那边丝毫不差。

    李九成已经完全疯了,双眼的疼痛让他变得愈发暴烈,嘴里喊着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胡话。拿着大刀到处砍杀,偶尔能够跟孔有德撞上,更是撒泼打滚似的朝着对方猛砍。让孔有德这个武艺出众的汉子也不好应付,如果不是知道今日必须要决出个胜负,或者说决出个生死来,他说不定都会暂时撤兵,等对方这股疯劲下去之后再来算总账。

    同时他心中还有种总是无法挥去的忧虑,他在担心城外的宋庆,因为城中已经彻底乱成一团。如果是自己的话,八成就会立刻发兵攻城,只希望宋庆不要有这样的智慧。又或者喝多了酒睡觉了,能给城里留下解决问题的时间。

    只可惜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尽管此时天色已晚。真心不太适合打仗。但孔有德的愿望还是落空了,因为他的对手是个很会抓住机会的人,从打这场变乱开始,便已经叫人密切注视,同时将四门之中的军马全部召集起来,随时等候命令,只要城中的情势到了大乱的程度,立刻就从四面开始同时攻城。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宋庆当然不会放过。

    宋庆打仗素来喜欢一击即中。哪怕他可以在过程中容忍慢刀子割肉,也会试图用各种变化来进行调整,但最后决定胜负的时候,他还是喜欢一下子结局问题,最不耐烦的就是那种磨出来的胜利,这次也是如此,得知城中发生大变,立刻调集了所有能够使用的力量,连暂时还在麾下听命的莱州水师都调上了岸,直接开始从四个城门同时进攻。

    出征之前,他看到了耿仲明,后者目前身边没有任何人看守,因为宋庆很清楚,这人已经不会离开了,因为他没地方可去,他所关心的所有人,如今都在登州城里,只要孔有德没有要去投奔后金,或者去其他地方的意思,他同样也不会动,这一点宋庆完全可以保证,因为耿仲明就不是个能自己当带头大哥的人,他只会跟着孔有德做事,自己不会主动去做。

    此时此刻的耿仲明双目流泪,眼神呆滞的望着城内的火光,他知道东江镇彻底完蛋了,也许朝廷依然会持续那个编制,毕竟地盘还都在朝廷手上,却再不是他们从前的东江镇了,哪怕那里还有尚可喜这个曾经的兄弟,但就像如今尚家兄弟跟他们走上了两条路一样,如今的登州城中也陷入了最可怕的分裂,之后就是毫无意外的破碎,整个东江镇的破碎。

    破碎掉的东西,不可能重新愈合了,那些死掉的人,更加不可能重新活过来,在耿仲明心中,只想着能够少死些人,能给当年那个东江镇多留下些能够让他怀念的东西,这就是他最大的愿望,直到宋庆骑着马从他身边走过,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撒呓挣似的突然狂奔到宋庆面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满脸泪痕道:“宋将军,耿某求你件事,只要你能同意,耿某后半辈子给你执鞭坠镫!”

    “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多给你留些人命!”宋庆将长枪横放在马鞍上,轻轻出了口气,点点头道:“孔有德只要不自己找死,我会留他性命的,其他人也是一样,不过李九成是死定了,这人绝对不能留,包括跟着他大肆抢劫的那些将官也一样,全都要杀干净,我知道这个你不会求情,但是你即便求情也没有用,况且想要给孔有德等人脱罪,必须要找一个人来顶罪,这样各方面都交代的过去,这个人就是李九成了,不杀他的话,大家往后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个你明白吗?”

    “耿某明白,李九成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耿仲明回答的丝毫没有磕绊,他本身也不喜欢李九成这人,先前大家还在一起,那自然还都是兄弟,如今城中混乱,他也知道是李九成跟孔有德打起来了,对这人的情谊早已经消失无形,况且宋庆那话也很有道理,想要给孔有德等人脱罪,就必须要找人把罪名全都顶了,这个人最好也必须是李九成。

    他再次给宋庆磕了个头,从地上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站到狗营的营地中去,随即盘膝坐在地上,眼睛也慢慢的合拢起来,似乎这一切都跟他再无关系,他只是在等着最后的结果,等着看杀到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命。

    宋庆却没他这么多想头,东江镇年轻人的誓言与他无关,他只在乎自己那些徐州出来的兄弟,他是来杀人的,是来用叛军的血,浇灌自己和手下弟兄们前程之花的,他再次提起大枪,朝前狠狠一戳,无数兵马便搬了云梯开始上城,甚至连原本预备的火炮都使用不上了,因为城头根本就没有人在防守,叛军们自己早已经打作一团,无视了城下正在进攻的敌人。

    直到第一架云梯卡住了城墙垛子,叛军们才恍惚过来,可才有几个人赶到那里,打算将云梯踹飞出去,他们就被身后冲来的另一波叛军杀掉,于是只能再次挥刀相向,同样的场景在登州城四门不断上演,甚至比抵御外敌还要更加惨烈。

    宋庆的兵马就在这种打打停停之中开始登城,也不是没有人进行抵抗,最先完成清理工作的南门便是如此,孔有德的兵马最终将敌人全部杀光,开始对付正在登城的朝廷军队,只是他们人数实在是太少,又是刚刚经历过激战,根本就挡不住登城的部队,只能将宽阔地段都让出来,退到楼梯处继续抵抗,那地方相对要狭小不少,攻城方的兵力优势也发挥不出来,叛军暂时还能够抵挡得住,只是随着祖大弼这个执意要踩着云梯上城的疯子出现之后,一切抵抗都被轻松化解了。

    祖二疯子此时拿着的不是他管用那柄斧头,而是从薛五手中抢到的八棱梅花,这个出现在《崇祯英雄传》里的传奇兵器,在薛五那边就是摆个样子,被他老人家看上之后,才真正是个杀人的利器,而且这对锤子分量比他那个大斧头还要沉重几斤,二大爷拿着非常趁手,之前登城时候他拿着大盾,身后跟着俩当兵的给他拿锤子,上城之后便立刻抢到手里,开始奔着楼梯处的人群杀去,他也没学过什么锤法,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砸,可在这种环境之下,还就是这个方法最为管用。

    楼梯口处堵着的都是孔有德部下,各种刀枪棍棒几乎成了个刺猬,一般人还真是不好下手,就是这位二大爷毫不畏惧,拿着覆盖面极大的锤子猛砸,几下就将叛军砸退了,甚至有不少人直接被他那种蛮劲打下城去,摔了个粉身碎骨,更多的人则在不断逼近的祖二疯子面前步步后撤,每每出现个把英雄人物,也总是会被下一锤砸个脑浆迸裂。

    南门最早出现成建制抵抗,却也因为这位二大爷的存在,最早被官兵打了下去,如果不是城下还有不少军官,在楼梯尾部结了个大阵抵抗,只怕此刻祖大弼已经突破这里,带人去开城门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叛军的局面也不容乐观,因为越来越多的朝廷兵马毫无阻碍的冲了上来,而城中最大的两股力量却依然在自相残杀,甚至已经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他们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三万兵马同时攻城,陷落也就是个时间问题,有些脑子灵活的军官,已经在思考等会儿投诚的问题了,没人再对抵抗朝廷大军抱有希望,他们彻底完蛋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魂兮

    二大爷的威力非同小可,尤其在这种纯粹比拼蛮力和狠劲的攻城战中,甚至比宋庆这个野战杀神还要好使,南门自然也就是第一个被突破的,从第五个军官惨死在八棱梅花亮银锤之下起,就再没有人敢于去阻拦这个明显已经金钟罩铁布衫护体,外加金甲神人附身的家伙,都带着自己的部下老远躲开,任凭祖大弼领兵冲下楼梯,直奔城门处去了。

    杀到城门处时,这里早已经空无一人,守军死的死逃的逃,大部分还在跟李九成或者孔有德作战,祖大弼毫不客气的一锤子砸断门栓,左右兵马立刻上前开城,早已等候在外面的骑兵队瞬间冲了进来,二大爷也拿到了自己的爱马,开山大斧却被暂时抛弃,这锤子他用的得心应手,已经不打算归还了,反正当初宋庆是从关宁军那里拿走的,也算物归原主。

    南门之后就是北门,薛五和王坚原本信心十足,都打算夺一个头功,谁知道南门方向居然先被突破了,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也加快了冲城的速度,总算是没有耽误太久,在南门被攻破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拿下了北面的城门,也成功堵住了叛军北上入海的道路,宋庆跃马提枪杀入城中,找俘虏打听了孔有德和李九成交战的方位,迅速朝着那边赶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的两个目标却已经到了不动外物的地步,他们正在用兵器朝对方猛砍。至于什么官军进城的消息,根本无法打动他们,两人就像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样,眼神中只剩下对方的身影,再看不到其他东西。

    孔有德的武艺终究要更强些,李九成已经快顶不住了,身上也多了几个创口,不过这个从来以阴谋著称的家伙,此时却宛如一尊魔神。哪怕浑身是血,也丝毫没有想要退走的意思,依然在拿着大刀猛砍。哪怕他体内的力量正在不断流失,哪怕他知道自己今日已经在劫难逃,却好像大姑娘学绣花似的,一板一眼的经营着自己的进攻套路。好像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李九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乎过自己的武艺。他原本也不是以武艺见长,这方面当年就只能排在十名左右,比不得孔有德这些悍将,他也从来都是以儒将自居的,只是今天他却很想杀个痛快,靠着手上的兵器,来跟昔日的老兄弟决个胜负,不过输赢其实他也并不在乎。因为谁都知道官兵进城意味着什么,谁输谁赢都不再重要。他只想继续打下去而已。

    直到孔有德将大刀砍入他的肩胛骨上,疯魔一般的李九成终于不动弹了,他依然还活着,哪怕鲜血奔流,生命的元气却还在他身上存在,只是他觉得自己太疲惫了,一种无穷无尽的困意,正从四面八方袭来。

    他很认真的看了看自己脖颈旁边的刀,又更加认真的看着面色严肃,却已经不再狰狞的孔有德,突然轻轻笑了出来,血液也顺着张开的嘴唇流淌着,他重重呼了口气,似乎有些自嘲的摇着头,问孔有德道:“瑞图,你说当年毛帅要是没死,或者他被杀的时候咱哥儿几个没怂包,直接冲上去把袁蛮子干掉,往后的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孔有德很意外,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起这个,更没想到对方会在此时此刻问起这个,可他自己也立刻陷入了回忆之中,很认真的在想着当年的事情,毛帅被袁蛮子拿下的时候,东江的汉子们似乎在一瞬间都软了,都怂包了。

    尚可喜那些铁了心跟朝廷走的不算,可他们这些人呢?无论是他孔有德,还是近在咫尺的李九成,包括毛承禄,耿仲明,陈有福,陈有时,高志祥,还有许许多多的东江汉子,全都在那一瞬间缩了,若是当时把毛帅抢出来,哪怕在毛帅被杀之后,他们冲上去将袁蛮子杀了,是不是就真的不同了?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因为他也没有答案,没人能够解释的清楚。

    “迟了,你老哥迟了,兄弟我也迟了,整个东江镇都迟了!”孔有德胸腔一起一伏,双眼通红,泪水顺着眼光流淌出来,却还是咬着牙道:“老哥,忍着点,兄弟送你上路了,到了那边见了毛帅,记得告诉他一声,狗日的袁蛮子被皇帝老子杀了,他的仇也算是报了,说不定过不了多少工夫,兄弟也能追着你过去,到时候咱俩比比,看谁先能见着毛帅!”

    刀光,血影,人头飞落……

    李九成的尸体缓缓倒下,周围还在厮杀的兵马,也几乎在一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像傻子似的看着周围,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或者说自从毛文龙死了之后,东江兵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轮回梦魇中的发泄而已,如今发泄的已经够多,似乎到了最后的时刻,所有人的梦全都在瞬间惊醒,惊醒后也都意识到了同一个现实。

    毛帅死了,东江的军魂没了,这就是现实……

    孔有德的神情冷峻,泪水也似乎在一瞬间收了起来,无视了对面通体黝黑的骑士,大大方方的擦身而过,走到自己的战马旁边,稍稍有些吃力的爬了上去,转过头来对正了黑甲骑士,语气淡漠道:“本将东江孔有德,你是徐州宋庆?”

    “知道你不甘心,咱俩打一场吧,你要是没死的话,以后就跟着我混了。”宋庆的声音同样淡漠,似乎在说着一件非常平凡普通的事情,面前的东江骁将在他看来也只是个注定要被打落下马的手下败将,区别只在于打落下马之后,这人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其余的不会有任何意外,他将长枪朝前探了探,看着面含怒色的孔有德,问道:“怎么,你不敢打?”

    “打就打,还不一定谁杀得了谁!”孔有德的怒气顿时达到满溢,他似乎想起了当年刚刚加入毛文龙队伍的时候,那个总是看不起他的军官,就用这种眼神看着他,那时候他只是个矿工,尚且敢于跟对方硬拼,如今他已经是天下闻名的战将和叛贼,又怎么会怕一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朝廷将领,哪怕这个人很有名气,甚至比他的名气更大,他也毫无畏惧。

    淡漠在瞬间消失,当年的热血重新回到身上,他抡起大刀,毫不客气的朝对方砍去,宋庆也似乎找到了在京城时单挑鳌拜的感觉,哪怕眼前这个对手要差上一个级别,他也丝毫没有半点留手,竭尽全力的攻了过去。

    他知道,对于孔有德来说,决出生死是个最好的结局,如果不经历一次生死,这人将永远停留在过去,也永远会是一颗定时炸弹,只有在鬼门关中过一次,他才能重新活过来,如果不能做到的话,那还是彻底死了的干净。

    压倒性的优势,让他具备极强的信心,他知道自己能够取胜,只是不太确定对方是否能活下来,一旦打发了性子,他敢保证除了鳌拜和祖大弼这种同级别的怪物之外,谁都别想在自己手上活命,哪怕王坚和薛五这种次一等的都不行,更不要说这个原本还算勇猛,如今却已经耗费掉太多力气的孔有德,可他同样没打算留手,因为那样对方会察觉到,生死关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还不如直接拿出手中给对方一下,那样反倒更加干净利索,也可以节省掉他不愿意浪费的时间。

    十个回合,孔有德就撑不住了,他多少有些不甘心,却也知道对方并不是利用他消耗过度才占据优势,哪怕是全盛时期的他,对上眼前这个怪物,最多也只能神气完足的坚持二十几个回合,接下来的结果都差不多。

    如果没死的话,跟着这个人似乎也不错,尽管年纪比自己小,但身上那股劲力,似乎要比当初的毛帅更强,哪怕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人物,毛帅是个书生,这人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将军,可有些气质都是一样的。

    不光是他,那些东江兵也是一样,他们听说过宋庆的名声,之前也被此人打得大败,可还是没有这次看的真灼,将来如果能够跟着这样的人,日子说不定真的能变得不错,不过前提是孔有德能够在此人的猛攻下活下来,如果孔将军真的被干掉了,他们中很多人怕是会在下一瞬间扑向宋庆,用自己的兵器和鲜血来捍卫老东江最后的尊严。

    不过,他们注定没这个机会了,孔有德的大刀被打掉了,手腕上也被宋庆刺了一下,跟着就是头盔,再后来整个人都被宋庆单臂抓起,重重的扔在地上,那个黑甲黑马的杀神在那一刻显得格外高大,格外不可战胜。

    “自己去北门,耿仲明在那等着你!”

    “知道了。”孔有德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重新拿起自己的大刀,用比方才更加费力的姿势爬上战马,努力挺直了腰杆,策马朝着北门方向狂奔而去,身后跟着同样重新焕发出活力的东江兵。

    一万字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大牢里的洋人

    感谢泪落红尘5和何永成两位的连击打赏,给二位鞠躬了!

    登州府北门,辽东三矿徒中的两个终于见了面,不过跟他们从前见面相比较,这一次的见面显得格外不同,因为两个人的身份都不再是大将军,而是宋庆的俘虏,这让他们多少有些尴尬,可同时又有几分亲切,说不出来的亲切。

    “我记得年轻时头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么一副倒霉样子,不对,那时候你穿的比现在破,不会有这么好的盔甲和兵器,也不会有这么好的马。”耿仲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加掩饰。

    孔有德最初还绷着脸,等他从马上下来的时候,脸上也挂起了笑容,尽管打了败仗,尽管最后的单挑都被人家轻易击败,但他却丝毫没有沮丧情绪,反倒是有种解脱般的轻松,看着眼前的老弟兄,轻轻摇了摇头,毫不客气的回敬道:“你他娘那时候还不如我呢,裤子破个口子都找不到针线缝,当年还叫过几天的耿露腚呢,还记得不?”

    耿仲明的脸腾一下红了,如果只是他跟孔有德两个人,他绝对不会有类似表情,因为这些事情自己兄弟说起来,只会增加些温馨感,尤其是在此情此景之下,甚至还会觉得偎贴,这也是他一上来就提起当年初次见面的原因。

    问题是孔有德身后还有大批的东江兵,这些小子虽然也是毛文龙被杀后。跟着他们一起造反过来的,但年纪终究要小一些,却不清楚当年三矿徒刚刚当兵时候那些糗事。如今当着这么多人提起,耿仲明自然有些难为情。

    孔有德却是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那些东江兵也是如此,全都将刀剑扔到了地上,狼嚎似的抱着头哭,也不知究竟是在哭那些死在城中的兄弟。还是哭自己这狗日的命运,又或者是劫后余生的一种发泄。

    哭了一阵之后,孔有德总算是恢复正常。对耿仲明道:“宋庆说让我以后跟着他混!”

    “他也这么跟我说来着。”

    “你觉得他有把握吗?”

    “你指什么?”耿仲明饶有兴致的问道:“如果只是让你我臣服,他已经做到了,你不会问这个问题吧?”

    “我是说我们的罪名,那可是造反!”彻底镇静下来之后。孔有德开始以一个守法者的思维。来判断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了,担忧之色溢于言表,指了指身后的东江兵道:“活着出来的差不多四千人,加上我们这些当官的,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将罪责都推到李九成身上,恐怕也不好帮我们脱罪,最重要的是孙元化那些人。他们肯帮我们说话吗?”

    “放心,他会有办法的。”

    “你那么相信他?”孔有德多少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耿仲明被俘比他早得多,如今应该过的不咋地才是,见面之后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人家吃的白白胖胖,也显得比从前轻松多了,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想到,这个老兄弟居然对宋庆如此信任,这多少让他有些意外,再次很认真的问道:“云台,你觉得他真能帮咱们这些人脱罪吗?”

    “他一定有办法的!”耿仲明也再次确定了自己的观点,同时解释道:“其实有李九成顶罪,事情已经成了大半,孙元化那些人也会帮我们说话,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们自己同样落不着好,我估计宋庆会拿这个作为交换条件的。”

    “可要是孙元化那些人不同意交换怎么办?”孔有德还是有些不放心,皱着眉头道:“那些文人的脾气你也清楚,有时候根本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孙元化做了这么大个官,应该会明白事理,怕就怕手下那些年轻的犯糊涂。”

    “那样的人不会活着走出登州,宋庆会杀了他们,然后把罪责也推给李九成。”

    “宋庆会杀了他们?”孔有德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见耿仲明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这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下意识打个冷战,语气有些发颤道:“这家伙胆子也这么大吗?”

    “他这人跟我们其实没什么不同,而且比当年的毛帅狠多了,如果毛帅有他这么狠,袁蛮子根本奈何不得我们!”耿仲明似乎愈发坚定自己的判断,很轻松的笑着道:“不过他跟我们也有个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们造反无非为了争一口气,甚至之前都没想过这事,他现在是朝廷军将,但我觉得他从来没往效忠大明上头想过,尤其是收留下我们这些人之后,他就更不像了,不过我不在乎,我觉得他这人不错,所以决定以后都跟随他了。”

    “娘的,我没你们那么多心思,不想这个了,既然命是他给的,若是这次不死,往后就跟着他了!”孔有德大仄仄往地上一坐,忽然又笑了起来,对耿仲明道:“云台啊,转头身来,我看看你露腚了没!”

    “滚!”耿仲明恼羞成怒,大声喝骂道:“带着你这帮死鬼,赶紧找个地方站好,宋庆这边规矩大得很,往后若是要跟着他,只怕也要受这规矩的约束,现在就要慢慢学着改了!”

    城外在讨论露腚的事情,城里面的宋庆也同样见到了一批露腚的人,而且这些人不是明人,也不是女真人,更不是蒙古人,居然是一群佛郎机红毛人,这让宋庆在惊讶之余,又有些大喜过望。自己找这帮家伙可已经有不少日子,如今总算是遇到了,而且还是一大群。足足有七八十号,这个收获绝不亚于刚刚缴获的那些军资武器,甚至还犹有过之。

    这些弗朗机人都是当初帮着登州铸造火炮,城破时被一起关进来的,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外籍友人的优待,洋人在大明不说是低人一等吧,至少也不会是高级族群。看看这帮人的待遇就知道,城里面原本总共有五十多个佛郎机人,被关到大牢还没多少日子。居然就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十二个,剩下的也都是无比凄楚,惨象连连,有几个甚至穿着露腚的裤子。

    登州城打成一片的时候。他们也通过狱卒打听到了一些。后来又听说城破了,朝廷大军攻了进来,如今看到宋庆顶盔掼甲,在一群军官簇拥下而来,知道这肯定是大人物,刚刚走出牢门,就稀稀拉拉跪了一地,莫口子的道谢。

    “归根结底。还是国家强弱问题!”看着眼前跪倒一地的佛郎机人,宋庆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句。周围的军官虽然心中好奇,不过主将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们自然也不会打听这种不太重要的事情,更没人知道宋庆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庆并没有想到什么什么鸦片战争之类,他想的是乾隆年那个马格尔尼,说死说活不愿意行双膝跪礼,最终这哥们儿是否跪了不得而知,不过从中能够得出一个结论,人家是不乐意的,因为那时候英国蒸蒸日上,中国则是江河日落,不乐意给你面子也很正常,跟如今这个时候比比,‘我大清’还真是差了不止一筹,看看老子眼前跪倒的这一大片吧!

    不过仔细看了看之后,宋庆也没兴趣再看下去了,因为这帮白人都快趴在地上了,雪白的大屁股蛋子也分外明显,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只得将目光抬了起来,问道:“你们都是哪的?”

    “回大人话,我等俱是佛郎机人,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为首的大胡子白人汉语非常流利,甚至还有点苏州口音,吴侬软语从大胡子笼罩下的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别具一格,就跟拿个刷子往人食管里戳似的,反正宋庆挺想吐。

    强忍住之后,宋大人决定卖弄一把,再次问道:“我还不知道你们是佛郎机人,问你是什么地方的,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还是英格兰?另外,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话,我们都是葡萄牙人,我叫做安多!”大胡子的安多果然十分惊讶,因为自从来到中国之后,他们已经习惯被人家称作佛郎机人了,无论他们是哪个国家都一样,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把他们分得如此清楚,这不能不让他感到惊讶。

    惊讶来自于长久以来所受到的待遇,因为这个国家的人太骄傲了,哪怕他在江南遇到那些读书人,虽然对西方的很多知识感兴趣,但骨子里依然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高傲来,以至于从来没有兴趣去问他们属于哪个国家,这同样也是第一次,只不过发生这个第一次的地方不太好,居然是在牢房之中,好在他们已经得救了,安多再次向眼前的大将军磕了个头,说道:“将军,请您带我们出去,我们都是有用的人才,会铸造火铳和火炮,也能做一些兵器,我们会对您有用的。”

    “知道你们会对我有用的,不然你以为我有兴趣跟你们聊这么久嘛,尤其你们还不是一个完全能够自主的国家,只是西班牙内部的一个反抗政权而已!”宋庆说到这里,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果然见所有葡萄牙人脸上全都写满了惊愕,露出一份得意的笑容,多少带着几分威胁的笑道:“别以为大明这边没人了解你们,往后跟着我做事,银子绝对不会亏待,但你们也要给我尽力,只要让我发现谁敢糊弄事,全都砍了脑袋喂狗,听明白了吗?”

    “明白,我等一定会尽心为大人做事!”安多显然是在大明混了不少日子,包括他身后这些葡萄牙人,对这边的规矩都知之甚详,回答的时候身子都在发抖,甚至比当地百姓见官更加紧张,因为如果他们是明人,死了可能多少还有人帮着在意一下,但他们都是外国人,若是真的惹怒宋庆,被杀了谁都不会吭声,完全是死了白死的路数,由不得他们不小心在意。

    当然,他们不会明白,宋庆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轻易损失掉,这年头东西方科技虽说还没拉开多大距离,甚至有些方面东方依然占优,但在火铳火炮和造船等方面,西方可真的要更先进些,这并不是大明手艺匠人不如别人,而是没有传承习惯,师傅教徒弟都要留一手,时间久了祖宗的玩意越丢越多,没了传承自然无法在其基础上进步。

    而且两边的匠人有个最大的差别,就是东方这边不喜欢记录数据,这其实也是师傅教徒弟的路数,因为数据只有师傅知道,都是记在心里的,如果都记在了纸上,岂不是人人都能会做,而且东方人更加在乎写意,就好像我们的水墨画,意境方面都是极好的,放在文艺上绝对没有问题,但同样的思维放在理工方面,就真心不值得提倡了。

    山高万仞,你量了吗?

    兵马五七千人,你算了吗?

    尤其是兵马方面的问题,宋庆已经受够了这种大概其的浪漫主义风格,报信时候似乎这么说出来更有诗意,可这是在打仗,有时候少算几百上千人,整个战场形势都不一样了,他已经在狗营之中实施了精确计算数字的政策,如今多少也算有点成效,大家已经开始说几千几百了,虽然无法再继续精确下去,因为敌军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再精确下去有多少人,但总算不会给他说出五七千人那种两边不着调的数字了,因此最近打仗才觉得踏实好多,不会担心突然杀出一支漏算的人马了。

    内心深处强烈吐槽之后,宋庆找人将这些葡萄牙人带去城外狗营的地盘,这帮家伙他谁都不打算给,全部都要带回徐州,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必须去处理那些不能带回徐州的家伙,那些人其实他最初一点都不关心,不过后来发现如果要给耿仲明和孔有德等人脱罪,还真是离不开他们,也只得满心不情愿的去了另外一边的牢房,看望被关押的各位大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安顿

    不得不说的是,这些东江叛将们还是有些良心的,哪怕是李九成那种性格很混蛋的家伙,也只是霸占了巡抚衙门,对于巡抚孙元化以及下面的一应官佐并没有为难,更没有杀戮,当然这也有他们存着将来招安的心思,因此才没有擅杀朝廷官员,更没有对封疆大吏如何,不过造反这种事很容易让人疯狂的,比如说李自成那种,可是连王爷都杀,比起流寇来东江系算是非常人道了,至少宋庆见到这批人的时候,大部分人还都非常健康,只是脸色有些不那么好看。

    脸色不好看很正常,再怎么宽宏大量好脾气的人,被人家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拽下来,跌落到泥地里一个来月,脸色也不会好看的,至少宋庆觉得孙元化的养气功夫已经很不错了,见到他的时候既没有像那些年轻官员似的痛哭流涕,也没像那些死硬派似的依旧用高冷的腔调和做派跟他这个武夫说话,完全不把他这个救命恩人当回事,老大人只是很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在自己家中喝茶聊天一样,口气轻松的问宋庆道:“城里的事情都收拾妥帖了?”

    “都妥帖了,请老大人放心。”宋庆口气非常恭敬,并没有摆出一副拯救者的高姿态,眼前这个老人毕竟是巡抚,朝廷只要一天没撤他的职,他就是登莱的最高长官,自己虽然是过来平叛的客军,也要老老实实的陪人家说话。

    孙元化轻轻摇头。平和的脸上总算是浮现出了表情,却不是什么大人物的矜持,而是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叹口气道:“当日收留他们时,老夫可没想过能酿成此等大祸,派他们去吴桥的时候,也没想过今日这般光景,如今说什么都完了登莱山东生灵涂炭,皆是老夫一人之过,只等上面一纸文书锁拿。以此残躯向殉难官民人等赎罪便是!”

    “老大人不必如此,此番登莱事变,无非是李九成丧心病狂。裹挟了麾下部众,与老大人何干?”宋庆知道这是自己最好的机会,趁着孙元化心中一片死寂之时,毫不客气的单刀直入道:“况且若不是老大人规劝。孔有德和耿忠明等人怎会迷途知返。若不是他们听了老大人教诲,最终打开城门以迎王师,这仗还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老大人于江山社稷、官民百姓不但无过,反倒是有天大的功劳啊,纵然之前看错了人,也不过一时疏忽,天子圣光烛照。一定会明辨是非的!”

    孙元化原本心情郁闷,先前强自装出淡然模样。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如今正在浑浑噩噩之间,冷不丁听了宋庆这么一番高论,顿时便呆住了,好半天才猛醒过来,对方只怕是要做些什么手脚了,若是换做往日,他哪里会容得这些,如今却好像喝了一壶提神醒脑的大补汤,神色也变得精彩起来,压着嗓子问道:“宋将军这是何意,老夫为何有些不太明白?”

    宋庆知道对方已经有了兴趣,微微一笑道:“末将说的够明白了,老大人虽然身陷贼营,却依然不忘报效朝廷,拼着被叛军杀害的风险,说服孔有德、耿仲明二将,极其麾下数千兵马迷途知返,为大军收复登州立下汗马功劳,这般大功自然该赏,哪怕有失陷城池之罪,也该功过相抵,即便天子依然降罪,最多不过降职罚俸,又怎么会是死罪呢?”

    “这话不知你从何处听来?”孙元化这次真的明白了,并且彻底动心了,做官做到他这个位置上,而且年纪还不算太老,自然不希望将自家前程性命都搭进这种糊涂事里去,本来是眼前一片白茫茫,如今突然出现根救命稻草,自然下意识的抓住,并且再也不打算放开,原本多少有些浑浊的眼珠,也再次变得锃光瓦亮,死死的盯着宋庆,等待他说出的答案来。

    宋庆瞪大了眼珠,十分不解的问道:“孔有德和耿忠明说的啊,他俩如今都在我的营地里,口口声声说是受了老大人感召,也被在座诸位大人规劝,这才迷途知返,帮忙开了城门,并且斩杀贼将李九成,难道这话不尽不实?”

    “都是真的!”不等孙元化开口,旁边的几个年轻官员已经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并且迅速阐述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大概就是孙元化被俘之后本打算自缢殉国,又觉得留有用之身与贼人周旋更能体现价值,因此开始规劝孔有德和耿忠明等有良心的将官,他们这些人也在其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比如帮忙探听消息,放哨侦查之类,总而言之大明朝文武双全的官几乎都在这屋里坐着了,这帮人绝对不应该获罪,朝廷不赏功就已经够苛刻了,让宋庆又打开一次眼界,真心涨了见识。

    不过这些人所要说的,几乎都是他想要对方表达的意思,既然是这样的话,他自然也不会阻止,一边附和着夸奖几句,一边捎带手的给孔有德和耿忠明脱罪,文官们花花肠子多得是,几句便听出宋庆想要留这两个人,这对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虽说孔有德和耿忠明也有得罪他们的地方,但过后所给的待遇还算不错,只要李九成死了就行,这两人如果能够换来他们那么多人活命,甚至保住一部分官职,也可以算是物尽其用了,总比跟对方来个鱼死网破的好,这笔账谁都算得清楚。

    当然,也不是没有楞种,众人说的差不多后,只见坐在左侧一名三十余岁官员猛地起身,愤然道:“尔等都是朝廷官员,既然做了错事,既然应该承当,岂能说出如此有辱圣人门风的话来,还有这位宋将军,孔有德和耿忠明都是朝廷叛将,你竟然收留他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你不过一介武夫,居然还敢以此作为交换,真当这大明天下没了王法不成?”

    宋庆微微偏过脸来,淡淡问道:“这位大人贵姓?”

    “本官登州府通判刘……”

    话到一半,钢刀已经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通判脖颈间划过,好大颗头颅跌落下来,宋庆慢条斯理的将刀重新入鞘,看了看满脸惊愕的众官员,摆出张苦脸道:“刘大人为叛贼所杀,当真是可惜了!”

    “嗯,确实是可惜了!”方才那几个年轻官员顿时附和,这些人虽然对宋庆突然抽到杀人有些害怕,但此时大家显然站在同一阵线,那刘通判自己迂腐,却还妄想带着大家一起去死,这等人本就该杀,宋庆既然下手剪除后患,他们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三言两语之间又编出套新的段子,刘通判为了说服耿仲明和孔有德,甚至不惜把性命搭进去,加上这样的悲**彩内容,整体上看来就更有说服力了,至于其他方面究竟要如何去做,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花多少银子。

    这方面宋庆也很豪爽,见众人都是一副戮力同心,共度难关的模样,立刻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来,不动声色的递给了孙元化,小声道:“虽说此事大人有功无果,但朝廷上下自然需要打点,这点银子权当下官孝敬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孙元化自然也不客气,甚至连个谢字都没有,若是这次能够得脱大难,往后自然照顾宋庆,这个名满天下的年轻将领,他今日也算是领教了,不但能征惯战,而且心思细腻,更是胆大包天,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引为奥援,对自己是很有帮助的,而且不必担心对方会成为下一个孔有德,这人做事风格根本不像个武夫,除了把刀杀人那一下之外,其余那些反倒更像是个文官,况且事已至此,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得将银票收好,心中盘算起其他事情。

    安顿好孙元化等人,宋庆立刻出了城池,将事情大概跟孔有德和耿忠明说了,孔有德自然是将信将疑,耿忠明倒是真心了几分,宋庆也不急着让他们相信自己,明日待事情初定之后,各种奏报文书都会呈上去,他自己也会写一份,估计几天工夫就能有上命下来,到时候一切自然可见分晓,哪怕就是孙元化那边真的没办法,他也能保住这两个人,好歹手下几万大军呢,藏下两个将领绝对不成问题,反正就算问斩也肯定是在山东,到时候找两个死囚替代也就是了。

    不过有一点他没想到,孙元化自从见了他之后,竟然还有点将他引为军师的意思,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是如此,写过了奏报之后,特意请他过去看了,同时也将宋庆的奏报看过一遍,互相引证之后这才发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纯粹的等待了,哪怕宋庆对此其实很有信心,却也不敢保证事情究竟会不会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毕竟孙元化在朝中也是有政敌的,历史上此人还就是在登州失陷之后,被政敌不断攻击,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乞活

    三更一万字求月票,成绩惨淡啊,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孙元化这人其实也挺传奇的,只是个举人出身,靠文笔考不中进士,干脆跟随徐光启学习数学和火器,还入了天主教,跟随袁崇焕守卫过宁远,也跟随孙承宗在辽东打过后金,还是崇祯亲自点名的,后来被兵部尚书梁廷栋破格提拔,这才成为登莱巡抚,以举人至封疆大吏,也算是大明朝中很另类很少见的存在了,如果不是大凌河之后的糟心事,这人说不定名望不在卢象升,孙承宗等人之下,总而言之算是被时代所糟蹋的那种人才,也是大明朝思维最为开阔的人才。

    这也是宋庆想要救他一命的原因,当然前提是必须把孔有德和耿忠明给他,若是孙巡抚顽固不化,宋庆不介意也让他殉国,好在孙大人非常珍惜生命,也非常配合工作,不用让宋庆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好在宋庆有不少事情要做,打下登州之后该拿的要拿,比方说李九成搜刮的财产,那些战死军官搜刮的财产,还有各处在叛军占据过程之中,跟他们有过合作的富绅们,也要拿出些买命钱来,而且这些人谁都别想逃掉,孔有德和耿忠明都在宋庆手上,大批亲身经历过的军官也在这里,狗营士卒们都是直接拿着准确名单去找人要钱的。

    不过这些富绅们也都自觉的很,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噩梦。可不想再来一次了,再说宋庆如今俨然登州军民大总管,随便给你安排个通敌的罪名。你全家老少就要直接撞刀口,宋将军宅心仁厚,当然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但富绅们自己心里没底,自愿主动的将银子交出来,若是不收的话,他们反倒不会安心。宋将军也只能勉为其难的都拿了过来。

    除此之外,登州城中的武库,也被狗营和徐州卫扫了一通。各种兵器甲胄火铳火炮,只要在他们运输能力范围之内的,全部都给搬走,反正登莱距离徐州不远。这次有几千人可用。如果耿仲明和孔有德能跟着一起回去,他甚至有上万人可用,能够搬走的东西绝对不是少数,权当是朝廷给的赏赐银子了,这方面宋庆是绝对不会跟朝廷客气的。

    随后,依然是漫长的等待,这次等待的时间居然还挺长,十来天都没有结果。想必朝廷上下也为了孙元化等人的处置方案头疼,宋庆之前跟孙大人聊过。知道陕西道试御史余应桂、兵科给事中李梦辰都是他的对头,不过首辅周延儒应该是会照顾他的,只不过首辅大人目前自己的位子也不算太稳当,估计朝中各种交锋也不会少,因此才会消耗这么长的时间。

    宋庆不知道自己写的那份东西会不会有结果,但他可以保证自己写的肯定能送到皇帝御前,毕竟他这次也是钦点的平叛主将,写了什么东西皇帝自然要亲眼看看,但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或者说叫做圣眷,暂时还不得而知,其实评价这个的标准还不是孙元化会如何,而是孔有德和耿忠明的下场,他在信上是写的将这两人及其部众罚为罪徒,全部交由自己看管,在徐州邳州等地做苦役服刑,没事时候去打打山贼草寇,有事时候则带出去打建奴,算是个不错的办法。

    可他终归也只是个参将而已,还是刚刚坐上这个位置的,如今冷不丁要两员叛将,数千叛军归入他的麾下,这个请求其实多少有点过分了,如果皇帝能够真的允许,那说明他的圣眷确实够多,如果不允许的话,倒是也很正常,并且不会出什么问题,崇祯虽然多疑,但还不至于疑心一个小小的参将,尤其这个参将又是屡次立下功劳,估计该升官还是会升的。

    只不过这次如果升为三品官,再想往上升可就不太容易了,毕竟自己只有二十出头,骤然身居高位,各方面都交代不过去,也不符合君主驾驭臣下的规矩,如今这年月到处都在打仗,现在升的太多了,将来如果再打大仗,可就不好给自己继续升官了,好在如今暂时也足够了,离着大变还有十几年时间,自己明目张胆的扩军数千,加上私下养活的兵马,弄不好能有上万,拥有这种力量,还有一大块地盘,哪怕变起仓促,都能够迅速扩充部队,足以应付一切场面了。

    半个多月之后,恩旨终于下来了,果然如同宋庆所想,自己被升为了三品官,不过却没给宋虎继续升,而是加了六品云骑尉,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让父子身份相敌,不算是坏了规矩,王昌则被封了从六品武骑尉,头次在身份上落后宋虎一筹,两家的位阶总算是被拉开,只不过王昌丝毫没有沮丧神情,反倒是一副捡到了的庆幸神色,毕竟这是武勋,不是什么平平常常的官职,很多人干一辈子都得不到这个勋位,整个徐州卫拥有勋位的也不过是三个人而已,甚至连宋庆自己都没有。

    其余人等倒是没有再升,反正都是宋庆部下,皇帝也很会做人,这种小恩小惠的到时候让宋庆自己去做就好,再说他也没什么精力去处理这些,孔有德和耿忠明两大叛将,以及孙元化等被俘人员才是重中之重。

    这方面宋庆判断也没错,朝廷上确实是因此展开一场大讨论,最终以首辅周延儒一派获胜而告终,孙元化官降两级,被派去辽东做孙承宗的副手,其余大小官佐全部降职或者革职,不过大家的性命却全都保住了,这才是滔天之喜。

    毕竟他们是文官,这年头文官只要不是永不复用,大多会有起复机会,大不了在家头蹲两年就是了,找个机会由同年或者老上司推举,照样能够官复原职,甚至还能往上拔高,孙承宗和孙元化都是极好的例子,因此大家也不着急,能够把性命保住就行,其他的东西都不在乎,只要脑袋还在脖子上扛着,美好生活就会依然继续,这次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上命传达过来的时候,不少官员都是喜形于色,有些心态较差的甚至流下泪来,哪怕是养气功夫不差的孙元化,此时也是动了真颜色,因为除了上命之外,他还收到一封周延儒的亲笔信,上面详细写了这次交锋的种种过程,他知道这里头究竟有多少刀光剑影陷坑子,也知道自己的性命和官职保下来有多不容易,若不是宋庆这边送了份大礼,几乎就是死定了。

    因此对于这个几乎可以说挽救自己生命的年轻人,孙元化还是相当感激的,尽管宋庆也有自己的目的,但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只不过他这人生性是个硬脾气,不太擅长表达这种感情,只得将这份心思埋在心里,留待将来报答。

    至于耿仲明和孔有德,朝廷方面的处置就要狠多了,因为他们确实是叛变过,耿仲明还不算太出名,孔有德的名字可是京城在御案前出现,皇帝是知道这个人的,当然不可能轻判,哪怕宋庆一直强调此人是被逼无奈,后来还迷途知返,最终也是剥夺一切官职,耿仲明同样是这个下场,还有那几千兵马,统统被贬为罪徒,交给宋庆看管,叫他们进行劳改。

    劳改这个词,崇祯是学宋庆的,宋庆上书中专门解释过了,就是让罪徒们参加体力劳动,让他们进行深入到灵魂的改造,从内到外都换一个人,几年工夫下来,又是大明的好百姓,宋庆自己肯定不相信的,但头次见到这种新鲜词的崇祯信了,或者说他比较相信宋庆的能力,相信宋庆能用这种方式将几千叛军重新改造成好人,因此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不是没有不同声音,但宋庆如今名声太盛,而且从没出过什么错处,皇帝又是一心维护,加上孙元化等人大把银子撒出去求人,事情也就这么磕磕绊绊的定了下来,几千人成功脱罪,都成了从属于狗营的罪徒。

    宣布消息的时候,孔有德泪流满面,耿仲明虽说早有预料,但也是大松口气,几千叛军同样如此,若不是这些日子整日跟着狗营,见识过这边的严酷军纪,几乎都有人想要当场发泄起来,宋庆看着洋洋洒洒的几千人,自己也轻松不少,可前几日那种温馨态度却不见了,反倒是换了一张很严肃的面孔,对孔有德和耿仲明道:“这件事情就到这里了,往后跟着宋某,多大前程不敢保证,但绝对不会让弟兄们吃亏,不过弟兄们也要给我做脸,再出现像登州这样的事情,宋某可以对天发誓,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到时候宋某会亲自拿着长枪,把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杀了!”

    “你们也一样!”宋庆说罢,又将头转向了身后的几千东江兵,语气森然道:“造反是什么罪名你们知道,朝廷免了你们的死罪,但活罪依然难逃,如今你们都是罪人,靠作战换活命,从今往后就叫乞活军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今非昔比

    乞活军,五胡十六国时期活跃于黄河南北的汉族武装流民集团,被认为是中国古代最凶猛强劲的农民部队。

    乞活,顾名思义,乱世中乞求活命自保也,其悲壮凄惨情形可见一斑,只不过当年那些乞活军大多是流民,少数领导者则是原并州的官吏,士大夫,士兵,如今这支宋庆麾下的乞活军,则是那些参与了两次叛乱,最终侥幸未死的东江叛军。

    孔有德没有读过书,尚可喜却多少知道些掌故,对这乞活军的名号自然也有所耳闻,他很喜欢这个名字,他既然喜欢,孔有德自然也会喜欢,孔将军自从被宋庆打服气了之后,整个人似乎变了很多,从前的暴脾气基本上已经不复存在,粗口偶尔爆爆,但人却十分和蔼,哪怕就是骂街都要笑眯眯的,以至于宋庆最初以为这人被自己打傻了,还担忧了一阵子。

    不过后来他明白了,这家伙似乎有那么几分重新做人的意思,只不过一时不得其法,才做出这种四不像的事情来,对这种情况宋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金庸小说里那个裘千仞,也就是后来的慈恩和尚,就是因为想要重塑组我,却没走对路子,最终差点把自己逼疯,甚至一灯大师到最后都没彻底治好他,跟金轮法王的死战,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发泄中求死而已。

    自己麾下一直都没有历史名将,宋庆虽说没这方面的收集癖好。但好不容易弄来两个,总不能看着孔有德误入歧途,想想马上要离开登州回徐州。这厮别在路上再犯病,干脆在这里治疗一下。

    他治疗的方法也很简单,直接暴揍孔有德一顿。

    心动即行动,实干型的宋将军立刻找到了孔有德,后者当时正在笑眯眯的跟士兵讲道理,完全处在无防备状态,宋将军几步上前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出去,飞在半空中的时候,孔有德脸上竟然还挂着笑容。可在彻底落地并且感到疼痛之后,他立刻像个被点燃的炮仗般爆发了,指着宋庆鼻子骂道:“你他娘找死是吗?别以为把我打下马来就能辱我!”

    “你这不脾气挺冲的嘛,装什么和蔼老婆婆啊?”宋庆阴阳怪气道:“你也别以为拿个重塑人生当借口。就能在这恶心人。忍你好几天了,五大三粗的糙汉,一天到晚在这儿装和蔼可亲,你不觉得别扭吗?”

    “你……”孔有德顿时哑然,再看旁边的耿仲明捂嘴偷笑,更觉得难为情,恼羞成怒道:“罢罢罢,那天刚跟李九成打了一场。原本就气力不济,今日再与你见个输赢!”

    “本将军正闲的没事做呢。放马过来便是!”宋庆这话发自真心,他这几天闲得发慌,大家都在准备回徐州的事情,关宁军和京营也在安排返回各自驻地,同时这趟来山东有大批缴获需要运走,因此都挺忙的,哪怕是祖大弼这号人,现在也假模假式的督促着手下干活儿,偏偏徐州兵各项素质很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要他这个主将也没什么用处,因此还就闲了下来,今日来给孔有德治病,原本就存了打一架的心思,如今见对方斗志很高,主动挑战,顿时便大喜过望。

    大家都是一马勺搅合的同袍了,当然不方便动刀兵,于是变成了空手格斗,孔有德心中暗喜,他当年做旷工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空手搏斗,想想这宋庆军户出身,估计是从小习练兵器的,赤手空拳未必有多厉害,今日说不定可以报仇。

    不过看看薛五等人的神色,似乎半点担忧都没有,反倒是都很同情的看着他,心中多少也有些犯嘀咕,难不成这宋庆手上功夫也很了得?带着这种半信半疑的心情,他开始准备进攻,摆出一个很标准的起手式,却见宋庆的姿势更加奇怪,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拳法,如果非要归类的话,多少有些岳家散手的意思,但宋庆的拳头却是缩成一团的。

    看不出对方功夫路数,这无疑是很犯忌讳的事情,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不能怂包,一咬牙冲了上去,拳头也高高的举了起来,狠狠砸了出去,却见宋庆不架不挡,头却异常灵活的闪了过去,这一拳顿时落了空,正要收回来时,宋庆向前挪了半步,拿肩膀在他身上狠狠撞了一下,孔有德没有准备,下盘也不算稳当,顿时被撞得倒退连连。

    看样子,还真有点本事!

    这是孔有德此刻的内心写照,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是他第一也是最后一次攻击,后面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宋庆在将他撞出去之后,立刻像只豹子似的窜了上来,跟着就是一记侧踹,孔有德只觉得自己心口发闷,人好像也在空中飘浮,随即重重摔在地上,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宋庆已经泰山压顶般砸了下来,那硕大的膝盖看得他一阵头晕目眩。

    宋庆体重大约一百八左右,铠甲还有二十斤上下,好在最后那下连招只是做个样子,否则这两百斤的份量砸下来,孔将军即便不死也得半残,经了这么一遭之后,他也算断了这打回去的念头,刚刚那脚踹的他心肝脾胃都快位移了,再打下去也没有丝毫意义,宋庆的意思他也很明白,无非是让他不要装孙子,从前如何现在还如何就是,不必强迫自己做那些不喜欢做的事情,其实他自己也不喜欢,这几天都觉得浑身别扭,挨了这顿打之后,反倒是也足够促使他下决心了。

    从第二天起,那个大嗓门的孔将军回来了。乞活军的兵卒也都放下了心,他们这些年其实早被骂皮实了,孔有德突然变得慈眉善目。大家反倒是很不适应,总觉得将军那张笑脸下藏着无穷无尽的诡异,如今恢复正常,军心自然稳定。

    最大的隐患解除,宋庆也不想在登州继续耽搁,看看祖大寿和京营的人也都收拾停当,便召开了一个盛大的酒肉席面。大家吃喝一通之后依依话别,各自带兵返回驻地,宋庆也总算可以回到阔别小半年的徐州。

    这次和之前从京城回去不同。当初可是这些徐州子弟头一次出远门,在京城又是打的挺惨,那种思想之情几乎充斥全身,才刚刚走到山东地界。不少人就已经开始哭哭啼啼的说起家乡的样子。甚至有人每天就靠着聊家乡菜过日子。

    如今却不一样,有了之前那次的经历,大伙儿早已经习惯了,虽说这一趟也死了不少人,但见惯刀光血影的兵士们全都不太当回事了,甚至也都不太想家,加上登州离着徐州本就不远,也都知道过几日就能走回去。整个大队半点没有悲伤情绪,反倒是因为都得了不少银子。情绪相当激动,东江兵们死里逃生,同样也很兴奋,唯一情绪低落的可能也就是邳州卫。

    对于这个很特殊的存在,宋庆同样是非常在意的,如果只是从前那个邳州卫,从前的那个胡捷,他最多将对方当成是商业伙伴,而且还是处在绝对从属位置,只能给徐州卫打下手当碎催的存在,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尊重,不坑他们就不错了。

    可如今这个心思早已经没有了,阵亡的一起六百多邳州卫军户,还有那个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胡捷,已经用自己的刀子和鲜血,为整个邳州卫的军户们正名,也赢得了宋庆的尊重,如今见他们这人数最少的一队似乎情绪有些波动,赶忙找上了胡捷,问道:“胡老哥,这趟回邳州之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兄弟这边保证帮忙帮到底,没什么可担心的!”

    说没什么可担心的,其实就是南直隶那边的事情,这种大事宋庆当然不会瞒着胡捷,从宋虎那边得到消息后,立刻便跟他说了,胡捷自然也觉得紧张,他如今打仗杀人的胆子倒是练出来了,但对上官的胆子却依然没练出来,比不得宋庆为了前程敢于毫不犹豫的斩杀上官,甚至越境杀掉别人的上官,他可实在是没有这么大胆子,因此毫不意外的紧张起来。

    宋庆自然晓得他这番心思,胡捷这种性格其实也很正常,国人素来安分守己,大多数其实都是这样,赶上太平盛世老老实实过日子,赶上乱世末世也还是这个心思,像孔有德那帮人绝对属于少数,胡捷才是大多数人的真实写照。

    见这位老伙计脸色依然不太好看,宋庆只得再次安慰道:“你这事其实不难解决,无非是于大人跟人家闹意气,他们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跟着遭殃,可你老哥别忘了,如今兄弟是三品参将,你也是有爵位的人,连皇上家的饭都吃过了,可不是刚从徐州邳州出来那会儿了,那边未必就敢把咱们怎么样,若是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兄弟我呢!”

    胡捷苦着脸道:“可那边说是大人物,南京那边虽说比不上京师,但也不是好对付的!”

    “放心就是,大人物又如何,咱如今也是大人物!”宋庆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你回去之后先打听打听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包括那个什么大人物,查出个子丑寅卯来,然后给兄弟传个信,真要是非把咱往死路上逼,我这边上万口人,上万把刀,那也不是吃素的,孔有德这次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说白了就是上官逼出来的,朝廷往后定然会严防此事,对咱这些带兵的会越来越宽和,轻易不会威逼过甚,只要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你要这么说,倒是也有几分道理!”胡捷似乎也明白过来,孔有德这次的事情震动天下,朝廷定然会留了心,对带兵将领严防死守是一方面,但同时各项事务也都会从宽处理,轻易不敢再太过逼迫,否则天知道会不会再出现一个孔有德,如今宋庆手下数千人马,加上那个乞活军足有上万,宋虎和王昌也都拥兵数千,自己这个指挥使同样如此,这样的力量若是再站不稳当,那大家直接抹脖子好了,况且宋庆做事风格他也知道,真要是谁把他逼急了,保证派人去南直隶下手。

    事情想透亮了,胡捷也放下心来,开始跟宋庆商讨回去之后练兵的事情,两人商议过后,决定将徐州到邳州中间那块地方用上,建立一个新的大校场,到时候各部都在那边操练,也算是重新起个炉灶,真正和原本的卫所制度脱离出去,当然这基本上全是宋庆的主意,胡捷只是负责提供具体意见的,毕竟这也关系到他的邳州卫,很多细微东西他更加熟悉。

    一路聊着如何建立新营头的事情,不知不觉队伍已经到了沛县,老远便看到当地官员恭恭敬敬的迎候在城门口,除此之外还有丁魁带着的两百士卒,也都在外面等候,规模比起之前入卫京师那次还要大了几分。

    宋庆忽然意识到,自己今非昔比了,做了这个三品参将之后,不单单是手上多了几千兵马,在地方上说话的分量也不一样了,上次他不过是孙伯平麾下的一个勇猛的千户,最多能算个皇帝钦点的营头,沛县知县虽然客气,但更多是看在孙伯平和远在京城的皇帝面上,可如今这个迎接的声势,却完全是冲着他宋庆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宋参将来的。

    两年多的工夫,到处拳打脚踢,到处舍生忘死,总算是打出一份家业来,自己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彻底扎稳了根基,宋庆多少有几分得意,但更多的却是感慨,不过这等场面见得多了,倒是也能很快恢复正常,身姿矫健的下了战马,老远朝着人群深深一躬,挂着绝对标准的职业性微笑,朝着远处前来迎接的人群走去,走向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制度

    沛县是从北方进入徐州的第一站,也是宋庆非常看重的地方,不然他也不会将自己扩张的第一步放在这里,联庄互保和屯所之类的东西也都是在这里施行,这次挟大胜之威返回徐州,头一脚就踩在沛县上头,自然也是想要看看成效。

    虽说联庄互保之类的措施刚刚开始施行,他就已经带兵去了辽东大凌河打仗,但各类事项却依然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因为宋虎和王昌当时还在,他还留下了丁魁和赵满熊等人坐镇徐州,除了看管自家的各处生意之外,其余时间都是盯着这个联庄互保的进行,当地的乡绅士绅最初时候还不太在意,等宋庆在辽东打了胜仗,都是抓紧时间办理起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宋虎和王昌进入山东,协助宋庆大军平叛,按理说盯着他们的人少了,只靠丁魁和赵满熊那点人手,并不能够很有效率的建立屯所,不过当地那些乡绅却丝毫没有半点怠慢,甚至不少人家还都开始加速办理,有不少人更是将自家子侄送到丁魁那里,请丁大人先收录下去,等宋将军回来之后再给个正式的名分,那副殷勤让丁魁多少有些诧异。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大凌河那边局面复杂,保不齐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人心自然浮动的很,等到那边的事情结束,乡绅们就老实多了,至于平叛的事情大家都没看在眼里,宋庆在辽东那么复杂的局面都能适应。平叛山东自然是小菜一碟,只会给他增加更多战功而已,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些人自然是更加殷勤,除了每日叫青壮子弟们跟随狗营训练之外,时不时还会派人送去鸡鸭猪羊,简直比伺候自家长辈还要尽心尽力,尤其这几日宋庆要回来了,他们便更是如此。

    面对这号人,丁魁其实也说不出什么。宋庆曾经跟他聊过这方面的事情,其中反复提到的一个词就是制度,话里话外都在说这个词的重要性。说自己在徐州根基还是太浅薄,必须要依靠一套深入到乡间的制度才行,否则只要他在外征战出个意外,甚至只要稍稍有点不对劲的风色。不少跟着做事的人就会踌躇不前。甚至还会改变方向,严重的甚至吃里扒外。

    说得多了,丁魁自然也是上心,这段日子宋庆在外征战,他觉得自己不能闲下来,每日除了到处走走看看之外,就是在家里面写书,他写的自然不是宋庆那类演义小说。而是他琢磨过很长时间的制度,一套宋庆目前在徐州施行的制度。

    酒足饭饱之后。沛县各处官员士绅逐渐散去,宋庆大军则在成外驻扎,其实沛县县令很想巴结一下这位将来很有可能会有合作的宋参将,想让他的部队进城驻扎来着,只不过考虑到乞活军这么个比较另类,也让人不太放心的存在,最终还是没敢提这件事,不过却给大军送去不少吃食,也算是尽到了心,相信宋参将一定能够领会到自己的亲近之意。

    亲近之意宋庆当然能够领会到,他也非常乐于接受这种善意,如今他在徐州基本上说一不二了,尤其脱离了徐州卫之后,连孙伯平都管不到他,而且徐州可没有副将总兵之类的,他这个参将就是最大的官,根本没有直属上级,权威可以说是达到了顶峰,只是他终究是个武将,很多地方上的东西还是文官说话好用,因此拉拢各处县令就成了重中之重。

    至于那位新任知州大人,他暂时还摸不清门路,不知道是否像前任杨大人那么好打交道,哪怕跟前任差不多,本着县官不如现管的路数,他想要在各县做事,首先就要将那些县太爷拿在手里,然后再逐步向下抓权利,抓人手。

    正在思考未来方略的时候,丁魁找了上来,很郑重的拿出了自己这段时间所写的东西,脸上出现了难得的严肃,说道:“这个是我写的制度,你先拿着看一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咱再聊聊。”

    宋庆会心一笑,拿过东西来却吓一大跳,他本以为这是丁文青最近写的什么打油诗之类,想找自己这个卫所为数不多的文人给他斧正斧正,谁知道头一个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制度俩字,再粗略的翻看几页,竟然都是自己跟他聊过的那些内容,以及更加详细的实际例子,当时就愣住了,有些愕然的问道:“老丁,你这是几个意思?什么时候写出来的?”

    “你不是经常跟我说这个嘛,我这几个月除了到处巡视之外,其他时间都用来写这个了。”丁魁自己倒是很平静,虽说很期待宋庆的评语,但从本心上来讲,并没觉得这是个多重要的事情,因为他觉得这都是宋庆已经做出来的,他不过是讲各种实际例子给写到纸上而已,虽然本来大家就是一体,他也说不上拾人牙慧,但总归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庆祝的事情。

    可宋庆却不这么想,他一直都想弄点约定成俗的制度,甚至给弄到纸面上,但却一直没有时间,手下那帮人也就周志安算个读书人,但他更像是自己的秘书员,这方面似乎没多少属性点,自己兴趣也不是很大,归根结底还是白面书生那类,最多比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们多些人生经历,多些战场经历,算是体验过大阵仗的,除此之外没多大区别。

    其余倒也有几个识字的人,比如说赵满熊,但这人心眼儿都生在怎么弄钱上了,这方面确实是不擅长,而且即便擅长宋庆也不会让他去忙这个,因为赵把总在搞钱上头潜力非常之高,去写什么制度纯属浪费人才。

    至于其他那几个,他同样也没报什么希望,就比如说眼前的丁大官人,宋庆一直觉得这是自己的好帮手,无论杀人放火还是跟着扛事儿都是不二人选,唯独在这方面从没起过心思,在他看来丁大官人的文化修养都在打油诗上,最多能发展出还不错的情诗,或者改行写连载演义小说,在这方面同样缺乏一定的天分,只是事实证明他看走眼了,大大的看走眼了。

    虽然只是粗略的翻看几页,但宋庆还是能够看出这东西的价值,尽管大多数还是自己的内容,但丁魁似乎在细微地方正在做着自己的总结,以及一些细节方面的补全,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对这个挺有兴趣,而且也有能力去做。

    这让宋庆大喜过望,他一直都在为自己麾下没有内政人才而发愁,但这年头的读书人都是考科举的,即便考不上当师爷,也都是去找封疆大吏或者府县官员,谁没事会来投奔他一个带兵的军头?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曾经试图在邳州招揽过一些读书人,但人家考虑过后还是拒绝了,看样子如果不用绳子和刀子组合到一起抢人,怕是不会有正经文化人投奔他的,虽说如今做了参将,也算是开府建牙了,在徐州邳州这块地方说一不二,往后的情形应该能够好些,但总归还是先天不足,如今自己身边忽然发现丁魁这种通用型人才,又怎么能让他不兴奋呢?

    很郑重的将写有‘制度’的一叠纸收好,宋将军扒着丁大官人肩膀,目光暧昧之极,若非两人是一起找的女朋友,丁魁保证落荒而逃,即便如此他也浑身都不自在,脸色发白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别搞这么腻味!”

    “往后这东西你接着写,我凡是有点什么新想法之类的,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然后你帮着写下来,有时间就跟底下人多说说,等到机会合适,我把你写的这些东西刊印成册,然后给大伙儿都发下去,让咱的地盘全都按照上头说的做。”

    宋庆其实想说的话很多,但生怕丁魁听不明白,只能用这种特别浅显的道理来讲,让他们地盘上所有人都按照这上头说的去做,做得多了大家自然就能形成习惯,实在要是不懂的,识字的翻翻书看,不识字的找人给读读,也能从这里面找到方法,久而久之就成为了制度,只不过这么说还是吓了丁魁一跳,他倒是曾经有过出版诗集的想法,但考虑到自己文化水平之后也就作罢了,谁知道没事写了点总结之类的东西,宋庆竟然想要给他出书,这实在是有那么点意外之喜的味道。

    不过作为一个文化人,尤其是这年代的文化人,出书可是毕生所愿,尤其丁魁这种野路子出身的,知道自己先天不足,当然会抓住所有机会,被宋庆鼓动几句之后就彻底迷失了,回去时候走路都有点打飘儿,满脑子都是要出书的事情。

    宋庆同样打飘儿,他总算是得到了一个内政型的人才,哪怕这人才跟他太过熟悉,本身也才刚刚转型,只能算是揣着菜刀出门的诗人,拿着斧子逛街的书生,但对他这个初生的集团来说也格外珍贵,足以饮酒高歌庆祝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大肆扩军

    一万字到,继续求月票!!!

    大军返回徐州,宋庆马不停蹄的又忙碌起来,首先就是给各家送抚恤金,这年头朝廷让你打仗,虽然在战争状态中给钱粮还是比较及时的,但打完仗基本上也就没这说了,抚恤什么的更是一拖再拖,宋庆因为性质特殊,某种程度上算是天子特检,因此待遇方面勉强还算不错,可即便这样也没拿到多少抚恤银子,只能是自己出血给阵亡将士们的家属发钱。

    好在大军这次出门没少打仗,但也没少赚利润,枪炮盔甲兵器之类的不说,山东地面上一直都有当地士绅送来孝敬,那些叛军将领的财产也都被他拿在手里,虽说要分出去一些给京营和关宁军,以及跟着他打仗的山东兵和莱州水师,但自己剩下的也还是不少,七八万两银子总是有的,还包括价值几万辆的珠玉首饰,总算是能把这个窟窿给堵上。

    大凌河之战,整个徐州阵亡了至少三千人,加上后来平叛山东,以及宋虎和王昌部下的损失,差不多要快五千人了,宋庆这方面倒是做的很光棍,阵亡的每家每户都给了十五两银子,七万两就这么消失掉了,其余的则发给活下来的那些人筹功,基本上转了一圈捞回来的银子全都花了出去,好在如今他徐州的生意上了轨道,这笔银子倒是也能花得起。

    而且银子虽然花了不少,但他同时还带回了不少枪炮盔甲。这些原本也是需要大笔银子去做,如今则只需要花些改造的费用,铁匠都是自己营里养着。又有了几十号葡萄牙人,在这方面还真是得了很大便宜,转眼间从地主变成了土豪。

    徐州卫这两年也习惯打仗了,当初那种平和心态一去不复返,死了人也不再大惊小怪,宋庆每次宣传做的都不错,保家卫国的概念基本上每个徐州人都能说出个道道。加上徐州百姓们原本就不是土里刨食的安分主儿,刘邦项羽严格来说可都是这里出来的,加上后来的什么朱全忠、刘裕、李憬、萧道成之类。以及这地方延续千年不衰的武风,几场仗下来大家就都习以为常,甚至有点辽民的心态了,哪怕周围没什么强敌时刻骚扰。大家也不会把打仗当回事。

    因此这抚恤只要发的及时充足。谁都不会有意见,宋庆又组织了一个很隆重的追悼会,这次连祭文都是自己写的,通篇都是大白话,还用的演义模式,不少年轻人听了之后直接找上狗营各处军官,表达了自己想要投军的愿望。

    这么充满理想主义而又美好的愿望,宋庆怎么会不同意。况且如今徐州一切如常,丁魁和赵满熊管理的很不错。邳州那边暂时也不需要他去插手,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开始扩军,将自己的人马扩充到原来的三倍左右。

    宋庆原本有两千五百兵马,当然这是朝廷规制之内的,他千户所下辖的一千人,以及狗营的一千五百人,其他地方虽然也有不少队伍,就比如说翻山鹞子等土匪,以及在此被他整合起来的民团,包括沛县那边的屯所乡兵等等,总人数高达五千人左右,只不过这些人都是制度之外的,轻易不能拿出来见人,而且土匪们大多还是自行其是,只在用到的时候出来听命,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他的人,唯一的例外就是翻山鹞子,他现在是总旗了,部下那些人能够算是宋庆的兵。

    如今就不同了,宋庆做了参将,参将带兵一直都没有什么太确切的数字,大明建国初期的时候,一个参将手下几万人都不新鲜,弘治正德之前也还比较多,到了嘉靖年之后开始直线下滑,领兵多在三四千人左右,崇祯年很多参将手下不过一两千兵马,如果不计算战斗力的话,甚至连卫所的一些实权千户都比参将人多,但这只是常态而已,并不是卡死的数目。

    如今宋庆做了这个参将,带几万人肯定不用想的,哪怕朝廷真准了,他自己也养活不起,毕竟他不要那些滥竽充数的,兵马都是严格训练,装备也尽量往好了配备,否则将来打起仗来,他的部队将和其他明军队伍没有区别,如果按照这个标准,他再有十个碧波池也不够大军吃用的,现在的买卖全部搭进去,怕是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因此人数肯定不能这么多。

    但太少的话也不行,这两年间东奔西跑打生打死的,就为了多带些兵马,如今好不容易得偿所愿,自己还处在一个兵员极度丰富的地方,这要是不多拉些人来,那是连自己都对不住,更别提那些战死的弟兄了。

    四千多乞活军首先计算在内,尽管这些人战斗力很不错,宋庆也打算让他们跟着一起操练,将来练出一支强兵来,但名义上肯定不能计算进去,还必须要单独开出个地方来让他们劳动改造,哪怕做样子也要做出来。

    目前头一批要加入进来的,就是薛五从家乡沧州带来的一千来号人,这批人战斗力非常强,运气也相当爆棚,之前在山东打仗时候居然一个没死,来徐州的时候也是雄纠纠气昂昂,最关键的是这帮人进了徐州以后,生活要多适应有多适应,本来就都是练家子,整天混在军营里头,没事打打拳劈劈腿,很快跟本地人混熟了,反正看不出半点是在异乡生活的模样。

    当然,这些人进入队伍之后,还需要重新操练起来,他们的战斗力确实很强,但那是单兵素质,问题在于江湖私斗在两军阵前根本用不上,这件事薛五自己都承认,因此进来之后还要按照以前的老规矩重新练,练成了之后才算是彻底并进来,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路线,这个差事直接交给了薛五,反正都是他的老乡,让他去带着就行,说不定效率更高一些。

    其余的兵马,就要从徐州本地年轻人中招揽了,托两次大战之后赏格的福气,现如今徐州本地报名参军热闹很高,如果换做是万历初年的时候,估计还达不到这个水平,可运河改道砸了太多人的饭碗,很多人家现在都没缓过来,街上厮混的泼皮混混二流子也是逐年增多,好人家生怕孩子在外头学坏,原本还在为差事头疼,如今宋庆这里招兵买马,干脆把孩子都送了过来,而且那些年轻人也都愿意当兵,尤其羡慕那些两仗下来当官的同乡,对投军半点抵触情绪都没有。

    除了州城和徐州四县之外,卫所的不少孩子也都愿意过来,这年头的军户是家传继承制度,不过每家也只有一个人能够领到固定身份,就跟后来国营工厂那种老子退休儿子顶替似的,但如果家里有一个以上的孩子,那可就不管你出路了,虽然严格来说这些人也都属于卫所,但宋庆本身就是卫所出身,对高层来说不算外人,尤其又只是在徐州本地驻扎,也算是给了卫所子弟们另外一条出路,因此自孙伯平以下都是大开方便之门,让那些家里的老二老三老四们全部过去投军。

    因为兵源足够,宋庆挑人也稍微苛刻了些,不过倒不是身体素质之类的苛刻,这些进了队伍之后都可以慢慢养起来,主要是人员品性方面的,也不是说街上混的就不能要,但至少那些混到烂遍街的绝对不行,能够挽救的那种倒是可以,但最好还是都要良家子弟,朴实的农民也非常不错,这其实也是戚继光当年招兵的路线方针,绝对是很值得借鉴的。

    最初的时候,因为宋庆太过挑剔,还有些来投军的人不满,后来拿出戚爷爷的话来,所有人的不言语了,不在这个时代,你根本无法体会到戚继光在军界的能量,哪怕这人已经没了,余威和类似语录似的东西拿出来依然能够震慑全场,包括宋庆平时也总拿着本《纪效新书》装点门面,如今再次把这尊大神搬出来,效果一样是杠杠的,反对意见全部被平推碾碎。

    接下来,一切都进入正轨,一个月的工夫,宋庆拉起了六千多人的队伍,剩余的位置暂时没有招揽,是留作预备之用,将来没准还能遇到些好的,总不能到时候没有名额,如今这六千来人差不多也就够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个四百来号的队伍,不必占用人员名额,但也要并入狗营,并且必须并入狗营,以雷狈为首的狼狗大队,在宋庆两年多的精心栽培下,如今总算是已经成型,可以拿到战场上面使用了,虽说指望几百条狗冲阵不现实,但小规模的战斗,包括宋庆设想的一些特种战斗,这些彪悍的大狗都可以派上用场,甚至能够起到不小的作用。

    六千来人,四百条狗,宋参将的队伍总算开了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跟邳州卫联合的新营地,在建设营地之前,宋庆必须要给当地的土匪们开个会,让他们老老实实搬家,将好地段让出来,撤到旁边去给大军充当羽翼和耳目。(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山贼大会

    跟徐州山贼土匪们开个大会,这是宋庆早就想做的事情,原本在干掉杨方之后,他就已经想过要把这件事情落实,考虑到终归是联络土匪,兹事体大,因此慎之又慎的做了好多提前布置,谁知道布置刚刚做好,他就被皇帝调去辽东打仗了。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最近这段日子又开始招兵买马,眼看着原本的驻地就放不下了,这件事情再次被提交到日程上,由宋庆亲自督办,总旗李云聪,也就是前土匪头子翻山鹞子作为具体经办人,开始联络徐州东面的各路山贼。

    徐州四面都有山贼,其中北面的算是游击队,经常来往于沛县和山东两地,也是宋庆最懒得管的地方,因为他们在徐州抢的不多,倒是经常跑山东去抢,所谓大家各扫门前雪,在没经过人家同意之前,宋庆也不好直接带兵过去剿灭,而且那边的贼人们非常明白事理,每次抢劫回来之后,总是会老老实实的拿出一份孝敬来,算是给自己买个平安。

    除了北面之外,其余三面都是宋庆的管辖区,西边之前因为勾结周家,如今已经被宋庆彻底荡平,并且派出了两百人常驻的小分队,最大的势力被干掉之后,其余山头都非常听话,如今也算是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

    南边的势力最为弱小,或者都不能叫他们山贼土匪,那些人大多数都是当地因为穷困潦倒。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的百姓,他们平时只是偶尔客串打劫而已,病不能算是专业人士。因此宋庆暂时也懒得搭理他们。

    最重要的就是东边,这是跟宋庆关系最为密切的地方,也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因为这地方的山贼们很配合,现在不光是翻山鹞子李云聪,其他几个山头也有要被招安的意思,因此对于这次开大会。东边的头领们无比赞成。

    开会的地点,就定在了原来翻山鹞子的地盘,地处徐州东部的某个山寨。原本这地方只是个山贼聚居点,翻山鹞子又是个没什么审美的人,布置的相当之脏乱差,宋庆住进来之后。做了一番重大调整。如今已经快成为别墅区了,也算是一个重大突破,至少来这里开会的土匪们都觉得耳目一新,手上有点闲钱的,都打算回去之后将自己的寨子也如此布置一番。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三十几家寨主齐聚一堂,肯定不会是为了欣赏什么房间。而是为了开会来的,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学习先进的抢劫经验。以及山寨组织的现代化构成等等,具体的内容则是宋庆亲自编纂的《徐州山贼培训教程》,这份东西一经发布,就被各寨的寨主们奉为至宝,少数几个识字的已经开始翻看起来,讨论声不时在会场响起。

    等寨主们讨论过一阵之后,坐在高台虎皮交椅上的宋庆才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今天本将叫你们过来,主要就是为了给你们上课,而上课的内容你们也知道了,就是那个《徐州山贼培训教程》,这东西是本将亲自编写,结合了我们徐州周围的山水路段,风土人情,以及周边地区的民风民俗特点,还有本地山贼的武力,销赃能力等等,算是一个比较全面的教程了,从今天开始,往后每个月我都会给你们讲两次课,如果寨子里面有事的,可以叫师爷或者亲信过来旁听,我会给他拿一份讲义大纲过去,保证他的功课不被其他人落下!”

    “大人的意思,是要教我们怎么抢劫?”地下有人开腔了,其他人也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官匪一家这年头常见,甚至当官的本身做这行都不新鲜,原来邳州卫那个杨方就是如此,很多时候下手要比徐州东边的山贼们都狠,因此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但无论怎么做,也没见过宋庆这个路数的,居然自己专门编写了教材,说要教这些土匪怎么抢劫。

    最过分的是,他上头写的东西还挺实际,操作性非常强,如果真能成功的话,大家战斗力肯定比从前强上不少,只不过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现实,宋庆如今可是个参将,正经的三品官,手下几千大兵,能给他们这些山贼头子当教头?

    “对,就是要教你们怎么抢,让你们的抢劫效率城北增强,同时还不被官府围剿!”宋庆毫不避讳的肯定了这个说法,随即却是话锋一转道:“不过往后你们抢什么人,什么时候去抢,这些事情同样要由我说了算,我没下命令的时候,你们可以做自己的小买卖,但绝对不能大规模出动,更加不能动本将的买卖,缺银子了找我来要,我可以养活你们!”

    “大人,您的买卖我们肯定不敢动,大家都还年轻,谁也不想往刀口上撞,可这平时只能做点小买卖,您这有点太霸道了吧?”说话的还是刚刚那个人,宋庆认识那是城西的某个寨主,也算是有些名气的,脾气相当直爽,胆子也比较大,当初干掉周大刀的时候,此人那是相当配合的,估计也是想着杀了周大刀之后,他就是西边绿林道上的魁首了,谁知道今天被宋庆叫来,竟然是给套了个枷锁,心中自然是有些不爽,若不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怕早就拍桌子瞪眼了。

    宋庆也不动怒,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点点头道:“你理解的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保证你们赚的不会少,如果真是少赚了钱,缺了多少我都给你们补齐,宋某如今掌管徐州,手里的买卖赚多少钱你们也知道,而且往后买卖还会做得更大。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我付不起,只需要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就行,绝对不会亏待你们。这一点大可放心!”

    话音刚落,早已经被纳入宋庆麾下体制的翻山鹞子就在旁边捧哏道:“大人,弟兄们都野惯了,您好歹也给我们说说,究竟是要做些什么事情,这样大家心里头也踏实。”

    “其实很简单,往后不要再在徐州做买卖了。而是要保护徐州各处的商队,甚至深入到其他地方去保护!”宋庆很满意这个捧哏,接着说道:“换句话说。从今往后你们基本上已经不是山贼了,而是镖局或者护院,帮我护住徐州这一亩三分地,如果有外地的同行进来。或者我们的商队出去被人家抢了。你们就去抢那些同行,我这边会提供衣甲兵器,还会帮你们操练兵马,你们一个个也都挺大岁数了,整日在家里头抢劫同乡算什么好汉?练好了之后都给我到外头耍威风去!”

    “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打出去?”翻山鹞子继续捧哏,看了看周围那些多少还有些迟疑的寨主们,立刻鼓动道:“我说弟兄们,这么好的条件还等什么?我翻山鹞子如今什么排场你们也看到了。兵器衣甲都是新的,我的弟兄过的也比你们寨子里好。兄弟如今也是正经的官身,宋大人那可是说到做到啊,再者说在自己家里头抢来抢去的确实没意思,况且很多都是熟人,你抢人家自己心里头就不别扭?往后跟着宋大人干,护着咱徐州地界自己的商队,然后出去抢外面那些同行,山东的也好,凤阳的也罢,还有什么淮安府、河南之类的地方,大把生意等着我们做,有宋大人帮着操练兵马,提供兵器衣甲,咱有什么可怕的?不比守着这徐州一亩三分地强吗?”

    不得不说的是,当山贼的胆子要比一般人大得多,对于财富的看重和敏感程度,同样要超过一般人,最初宋庆提起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有些迷糊,翻山鹞子这么一现身说法,并且将实实在在的好处提出来,不少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纷纷点头称是,只是这人多了自然就会有些不同意见,最早那提出意见的大汉再次开口,不过这次问的时候,口气已经软了很多,而且多少带着几分试探,讪笑着问道:“宋大人,小人不是说一定,就是问问看啊,若是哪家不听您的,非要自行其是的话,那会有什么下场?”

    “很简单,杀了他!”宋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用很笃定的语气说道:“就比如说你吧,如果今天不同意,就别想活着出这个门,哪怕你同意了回去之后又返回,我保证三天之内大兵压境,其他山头也会给我一起进攻你,然后把你的寨子平分了,如果谁胆敢帮你的话,下场跟你一样,说句不好听的,我的兵不少都是在辽东跟建奴打过,后来又在山东平叛回来的,整个徐州连带邳州的山贼土匪都困在一起,不够我打两个冲锋,所以不同我的,那就是死路一条,而且我是朝廷将领,剿匪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给你们条发财致富的路,将来也都能有个出身,若是再挑三拣四,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小人明白了!”大汉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忙不迭的点头道:“小人这边没问题,保证都听大人的!”

    “放心,不会让你们亏本的,翻山鹞子就是最好的例证!”宋庆恐吓一阵,生怕将人吓着,影响自己在土匪心中义气为先的形象,忙又放出甜头,指着翻山鹞子道:“他当初跟你们都是一样的,如今你们也都看到了,官服穿着,银子赚着,手下兄弟过得也比你们的兄弟好,往后他的安全本将负责,谁都不能对他怎么样,这就是跟着本将做事的好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家也都知道该如何去做了,也不知哪个带头,呼啦啦跪倒一片,台词也是相当统一:“我等都愿意跟着大人,执鞭坠镫,誓死追随!”

    宋庆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很轻松的笑道:“有这个意思就行了,大伙儿开宴吧,吃完了我开始给你们讲第一课,教你们点正经带兵打仗的本事,然后还要去看那边的新营地呢!”

    第二天一大早,寨主们每人带着一大叠的笔记走了,都准备回去学习一下先进经验,宋庆打仗的本事人所共知,这帮人也都是被暴打过的,当然知道这都是好东西,宋庆后面那些山寨建设之类的内容还另说,这个显然都要好好学习一下。

    寨主们忙于学习,宋庆自然也不能闲着,直接带人赶去了正在动工的新营地,老远就看到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以及在那边干活的乞活军,当然还有脸色非常不好看的孔有德,以及乐在其中的耿仲明。

    两位将军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劳动改造的事情是真的,宋庆把他们弄过来之后,直接就发到了工地上,每天吃喝倒是管饱,但这工作却相当繁重,而且非常的丢面子,至少孔将军觉得很丢自己的面子。

    如今见到本主儿到来,孔有德立刻站起身来,看样子试图要挑战一下权威,但很快又理智的坐了回去,连续两次被暴打之后,他也算认清了现实,知道自己打不过宋庆,强行挑战也只有继续被人打的份,只得闷声闷气道:“我说姓宋的,你还真把我们发到这里来做苦力了?我们好歹也都是朝廷大将,这不太合适吧?”

    “纠正两点啊,首先你得叫我大人,我现在官比你大,而你也归我管,第二点就是你说做苦力这个事情,这可是圣上明喻,本将效忠圣上,效忠大明,忠心可鉴日月,当然不能为你徇私枉法。”宋庆嬉皮笑脸道:“再者说了,你俩当年都号称辽东三矿徒,虽说尚可喜不在这里,但这玩石头的活计也难不倒你们吧,难得有个做老本行的机会,还不说好好珍惜!”

    孔有德哑口无言,眼前这人属于他最没辙的类型,玩横的打不过人家,讲道理更不是对手,只得转过头去玩傲娇,抡起锤子在路边砸石头,倒是耿仲明对此似乎很适应,还拿过章图纸来给宋庆观看,都是他自己改过的地方。

    宋庆拿过图纸略一端详,发现这位将军还真有此方面天赋,当即狠狠的表扬了一下,在工地里转悠了好半天,快到傍晚时候才带着人马返回徐州。

    感谢何永成,泪落红尘5的打赏,再次向二位致意!(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意外冲突

    按照宋庆自己的想法,他是打算盯着那个工地完成,然后带着自己手下入驻的,谁想到头天去看过之后,暂时就没了机会,之前一直都还算平静的冬日,竟然开始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瞬间笼罩了整个徐州。

    这小冰河期的雪景自然不同,下起来两三天才停住,积雪竟然已经没到了小腿肚子,当真是把宋庆惊呆了,也顾不上再去看工地方面,派洛小北带着人给那边送去酒肉棉衣,自己则在徐州当地操持起各项事务来。

    中国古代一旦出现大雪天气,总是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甚至可以说是两极化的生活状态,文人士子们欢呼雀跃,他们踏雪寻梅,迎风歌舞,要么就是围在火炉前饮酒谈笑,再作上几句应景的诗,反正绝对欢欣鼓舞。

    但同样的事情,到了平民百姓身上,那就是截然不同了,普通人家还好些,出门时候多加几件衣服,晚上睡觉多添几把柴火,可那些特别贫困的人家,一夜大雪之后,保不齐就会冻饿而死,第二天清晨醒来,很多人还会看到不少路倒尸,都是没能够扛过去的,每逢这种天气,路上总是会有不少人专门推着车运送尸体,拉到城外乱坟岗子埋了。

    埋了还算好,说明这拉车的有点良心,很多都是直接往地上一扔,或者放把火直接烧掉。大家图个干净。

    这些事情,宋庆当然不可能不管,尽管他只是个武将。并不负责徐州民政,但卫所里面也有不少穷人家的,包括麾下将士的家人,都需要安排照顾一些,无论出于真正的关怀,还是出于收买人心,这些事情全都必不可少。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完全正确。因为身份不同了,哪怕你做出相同的事情,效果也会大不一样。以三品参将身份出现的宋庆,对任何平民百姓来说都是天上的人物,哪怕是军中一些低级军官,看他的眼神也都是崇拜加上敬畏的。这些人的家属什么态度可想而知。当宋将军亲手将一些慰问品交到他们手上,或者帮他们收拾被雪压塌的房子,名声自然滚滚而来。

    徐州现在也开始说《崇祯英雄传》了,而且还加上了入卫京师和山东平叛的段子,前两部分原封不动,山东部分则把孔有德和耿仲明描述成迷途知返的待解救羔羊毕竟这是讲述本地人英雄事迹的演义故事,宋庆没理由不利用起来,他打算等新营地建立起来。就开始准备了很久的宣传工作,为此还开始配需一些脑子聪明的家伙读书识字。将来成为宣讲员。

    而现在出现在酒肆茶堂中说书的先生,很多都已经进入了考察名单,甚至有些就是负责此事的李三郎专门委派,因此宋庆等将官如今在徐州名气大到没边,连三五岁的孩子都知道本地有了不得的大英雄,既然是大英雄的话,那自然都是高高在上,享受众人瞩目的,如今这大英雄们放下身段,帮着普通百姓盖房子,给家家户户送去吃食,效果可想而知。

    忙和了快五天,徐州城内外的积雪总算是清理完毕,老天爷似乎也折腾够了,没再出来刷存在感,宋庆总算是松了口气,毕竟他自己也是很忙的,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加上操心新营地的事情,不可能总出现在别人家中帮着盖房,如今大功告成,宋大人心情自然不错,专门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带着几个随从出门,看看这好久没正经逛过的徐州城。

    说起来这徐州城他还真是没怎么正经逛过,当初他的势力范围一直都在城西,后来并了城南之后,整个人就开始陷入一桩桩一件件的是非当中,有限的进城时间,也都是在盘算自己的生意如何铺开,确实没有时间轻松地逛街,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也不给自己制定什么路线,就沿着西门一路往东边走,到那些有铺面或者摊子的地方乱转。

    徐州城最近这两年还算不错,因为宋庆各种生意出现,尤其是碧波池和华明池这种销金窝,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过来消费,还有人专门在大风牌总号这边等着发货,连带着客栈和其他小生意也兴旺起来,虽然比不得当年运河过境时候,但好歹比头十来年强多了,因此一些原本凋敝的行业,都慢慢找回点生意来,整个市面上看起来也比从前热闹了不少。

    在城中转了两个时辰,快到中午的时候,宋庆随意找了个小铺子吃饭,点上几斤酱肉,再来几十个馒头,正要吩咐开吃,却见路边有个乞讨婆子,大冬天还都穿着件不太厚实的衣服,沿着街道乞行过来,看上去颇为可怜。

    要是换了上辈子,他真未必如何,新闻中报道过太多要饭的盖洋楼,比白领赚钱还多的事情,很多甚至都是有组织的骗子,看到的多了之后,这恻隐之心也就没了,甚至有些暴脾气的,还能对这些人生出几分厌恶来。

    可这年头不同,这年头的人相对淳朴一些,骗子自然也是有的,但行乞这方面还不至于做的那么没有原则,尤其眼前这老婆子,明显就是真没钱而且快饿死那种,正要叫人给送过去点吃喝,再抓上把铜子,却听到远处一片纷乱,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抬眼看去时,十几个骑士正在街上狂奔,丝毫不顾大街上的环境,已经有好几个人因为躲避不及被撞上。

    这伙儿人为首的大约二十出头,一副公子哥打扮,脸上满是骄狂,看马术还算不错,身后跟着一群豪奴,瞧着也不好惹,都像是有点功夫的,宋庆还真不知道,这徐州城中何时有了这般人物,正要找酒店伙计打听,却见那伙儿人已经快冲到近前,而刚刚那个乞讨婆子就在路旁,俨然已经被吓傻了,又或者完全没有力气躲避这些撒开了速度的高头大马。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宋庆还不至于有什么动作,偏偏那位公子哥丝毫没有减速停下的打算,依然还在快马加鞭的朝前冲着,眼看离那老婆子只有几丈远了,宋庆慢慢站起身来,嘴里嘟嘟囔囔道:“我刚多长时间没回来啊,徐州居然都出现这么明目张胆折腾的纨绔子弟了,看样子以后没事就要进城来转转,不然这帮小子只怕是要翻上天了!”

    说完,他抄起面前的长椅,抡圆了朝那公子哥扔了过去,那公子哥原本踌躇满志,冷不丁感到恶风袭来,他反应也真是够快,迅速调整了姿势,千钧一发之际,总算是将马停住,堪堪将那把椅子躲了过去,身后的马队也跟着停了下来。

    跟着,宋庆拿着一小瓮酒,边喝边旁若无人的走了过去,叫人数出十几个铜子来,又拿了两个馒头包好,递给那逃犯婆子,讨巧的笑着道:“婆婆,这点吃的您拿好,往后要是没饭吃了,就去狗营的老营,那边的小子还都挺热心的,也没人骑着马在街上跑,天挺冷的,您老赶紧回去吧。”

    “多谢公子了!”老乞婆似乎不认得宋庆,但礼数却很周全,脸上也不见寻常乞讨者那种谄媚之色,看上去竟然像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人,朝着宋庆福了福身子,微笑致谢,便转身朝着城外走去。

    这样的人物,宋庆还真是头次见到,徐州城富贵人家他也不是没见识过,但大多都是些豪放之人,那老乞婆显然带着些江南的书卷气,听口音也像是那边的,从前似乎也没有见过,心下好奇之余,便想着找周围人打听打听,谁知刚要离开此地,就听身后传来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够孝顺的,感情那老太太是你娘不成?”

    宋庆虽说不经常来城中,但城里却有不少人认识他,宋家父子如今在徐州名气极大,宋李氏因为做了大风牌的主,也有不少人知道名号的,冷不丁听了这么一句,不少人都吓得不轻,可有知道那公子身份的,脸上神色却精彩起来,那公子自打来了徐州,就没少在州城里吆五喝六,不少人都盼着他早点倒霉,如今见此人惹上宋庆,顿时觉得有好戏可看。

    周围百姓事不关己,可以看看热闹,跟着宋庆那几个随从却忍不住了,俗话说主辱臣死,更不要说人家骂的是宋庆老娘,几人都是满面怒色,正要起身过来喝骂,却见宋庆嘿嘿一乐,仰着脖子喝了口气,轻轻吐出一句:“本来还说饶了你,偏偏自己送上门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no zuodie?”

    最后那句高深莫测的咒语,那是连英国人也听不懂的,其他人自然不会明白,不过宋将军接下里的动作,却是谁都能够看懂,他将酒瓮高举过头,再次做出刚才扔椅子的姿势,劈头盖脸朝那公子砸了过去。

    这个距离,这个速度,公子再没能幸免于难,直接被酒瓮击中头部,惨叫着跌落下马。

    变起仓促,那些豪奴竟是没反应过来,直到那公子落马,才有人大声叫道:“庆爷,快救庆爷!”

    宋庆的眉头下意识便皱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庆爷

    两辈子都叫做一个名字,宋庆表示很欣慰,他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本身庆字就挺吉利,什么庆祝、喜庆、吉庆之类的,听起来带着那么股子奋发向上的感觉,反正他是觉得很舒服,也很惬意。

    庆爷这个名号,他这辈子倒是没享受过,但上辈子却是经常被人这么称呼,毕竟他那时候是京城人,那地方俩朋友见面一般都是互相称呼对方为爷的,庆爷什么的几乎从他二十出头,身边朋友都比较大了,就一直伴随在他身边。

    这辈子既然做了官,而不是什么土匪或者豪绅,当然不会有人这么称呼他,都是大人或者将军之类,冷不丁听到有人叫庆爷,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这不是在叫他,而是在称呼倒撞下马的那位公子哥。

    随后,那公子哥满头鲜血的使了个鲤鱼打挺,竟是不顾自己头上伤口,双拳一摆向他攻来,宋庆倒是真没想到此人还挺硬气,但显然也不会因此而退让,毫不客气和对方打在一处,那公子武艺还算不错,力气也很足,真要是比实力的话,竟是不比洛小北差多少,而且出手狠辣异常,竟像是身上有人命的样子,几招之后宋庆就能感觉出来,这家伙很不好对付。

    既然能感觉出对方的水准,宋庆当然不会怠慢,何况公子哥身后那些豪奴也是有武艺的,他这边几个随从虽然都是狗营的京营士卒,但人数只有人家三分之一左右,打起来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因此心中更加警惕,未免阴沟里翻船,最初几招竟是只守不攻,任凭那公子哥如何进攻。就是一门心思守住自己门户,等着将对方招数都看清楚,这才要展开反击。

    那公子哥头上鲜血流淌,人却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有些被血腥气刺激到了,整个人像是头被激怒的大雕,疯狂的向宋庆展开攻击,尤其见宋庆只守不攻之后,更是越打越狠,他武艺算是中上之选。但还不算太过纯熟,动作逐渐变大之后,这破绽也就越来越大,宋庆等了一阵,总算抓住机会,一把将对方拽了过来,使出个散打的抱摔。

    那公子哥原本打的正来劲,真心没想到宋庆这么大块头,动作居然如此迅猛。一下子便被扑倒在地,他反应倒是不满,知道自己被压在下面,若是不能及时起来。只怕好歹也挨上几拳,因此迅速使了个兔子蹬鹰,想背靠地面借力,将宋庆揣起来。偏偏宋庆体重不小,力气更大,这一脚竟然没起到丝毫作用。反倒是被彻底压了个瓷实,再也无法做什么动作。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宋庆再不客气,醋钵大小的拳头呼啸着砸了下去,那公子哥知道无法反击,只得用双臂护住头脸,谁知宋庆打这种架最是有经验,将他双手分开,身子往前坐了半尺,直接压住对方胸口,两个膝盖则抵住对方手臂,随后露出几分得计的笑容,大拳头继续砸了下去,这次那公子哥再没法抵挡,被狠狠揍了几拳,片刻后便已经鼻青脸肿。

    打了一阵之后,宋庆气也消了,再看自己那几个亲随已经占了上风,但仓促之间也拿不下对方,他如今身份不同,也不想在街上把事情闹大,便从那公子身上起来,轻轻打个呼哨,亲随们立刻撤了回来,护在他周围,宋庆对那公子轻笑道:“今天就到这里了,往后说话的时候记得一件事,别总拿人家爹娘开玩笑,否则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打死在街上!”

    本以为这事情就算完了,对方再怎么混账,也不可能看不出双方实力差距,可偏偏刚要离开,那公子就再次蹦了起来,疯子似的朝宋庆攻了过去,看样子竟是个富家少爷没吃过亏,如今被人一顿暴打,恼羞成怒要拼命的样子。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宋庆再不客气,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若是换做从前,只怕早已经从街上找了棍子来打,之所以这么收敛,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名气大了,身份也贵重了,街上不少人都认识自己,怕太过凶残影响形象,毕竟他所要的形象是让人敬畏的,而不是让人觉得他是个恶魔刽子手,为了经营自己的形象,可是着实花费过好一番功夫的。

    只是收敛归收敛,不代表他什么事情都能忍,皇上家饭都吃过了,差点还把公主娶了,如今自己是堂堂的三品参将,出来进去都要叫一声将军的,哪里能容忍这种疯狗一般的做派,更何况这家伙叫做庆爷,虽然名字都是爹娘给的,但还是让他有种天然的看不顺眼,既然对方不顾脸面非要厮打,他自然不会客气,几拳将那公子避开,转身就是一招侧踹。

    那公子武艺不错,力气也还说得过去,但偏偏个头只是中等,体重也不是太大,勾搭小姑娘倒是个很合适的身材,但宋庆的侧踹可是能将孔有德那等大汉都踹飞出去的,他这般小鸡子身材挨上,自然更是只有飞出去一条路,被那快靴直接命中胸口,好像个破风筝似的飘了出去,重重落在前面一座牌坊下,噗嗤一口血喷了出来,人也终于显得有些萎靡。

    可更加奇迹的事情发生了,这家伙被打成这样,竟然还是不肯罢休,硬撑着站了起来,双目中露出凶光,从旁边那屠户手中抢过剔骨尖刀,再次疯狂的朝宋庆冲了过来,看样子竟然是打算以命相拼,这样的公子哥也确实是不太多见。

    越是这样,宋庆越不可能给他机会,反倒是生出几分杀意来,因为这家伙显然戾气太重,而且这一次算跟自己结了血仇,处理不好的话将来会很麻烦,如果不是在大街上,周围至少几百人看着,他都想直接出辣手将此人干掉。

    侧身闪过尖刀,宋庆先是一拳击中对方腹部,趁那公子弯腰的时候,膝盖狠狠的踢了上来,将对方撞了个满脸桃花开,那公子也是被这一下撞蒙了,好像喝醉了酒似的向后倒退几步,单手抓着酒家的旗杆,勉强撑住身子不倒,喘着粗气道:“小子,你他娘有种,本公子还是头一次被人打成这样,你等着蹲大牢吧,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

    “说了这么半天,最终还是个拼爹的货色,以为你比当初那薛明强多少,现在看来不过一路货色!”见那公子哥把爹摆出来,宋庆反倒是不在乎了,他自己的爹也是大官,他是比爹更大的官,徐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还真不知道谁能把他怎么样,当即冷笑道:“你现在去把你爹叫过来,看看他能将我如何,州衙的大牢我也去过,只不过是去看望我的对头,还真不知道自己住进去是个什么滋味,你爹若是有那个本事,尽管把我抓到大牢里面去,正好让我也体验体验那里面的生活!”

    见宋庆口气狂妄,那公子气的双目通红,有心再上前拼命,却发现自己气力不济,如今站着都很费劲,更不要说上去动手,想要再说几句狠话,但效果似乎很不明显,恍恍惚惚间,忽然见到远处过来个眼熟的东西,下意识的大声喊道:“父亲,孩儿在这里!”

    宋庆顿时愣住,难不成将这小打傻了?怎么暴揍了一顿之后,对方居然管自己叫爹,正要调侃几句时,有个手下却悄然凑了过来,小声道:“大人,后面来了顶官轿,这小子家里头只怕还真是做官的。”

    “无所谓,做官的怎么了,打的就是做官的!”宋庆浑没在意的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正是一顶官轿,走到离自己两丈开外的地方停下,轿帘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个人来,这人看去大约四十来岁,颌下三缕短髯,长相倒是也有几分俊朗,但眼珠却好像鹰隼一般,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员外袍,居然还是自家的大风牌,一时间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官。

    最奇怪的是,这家伙明显武艺不俗,怕是比当初那薛平都不差,身后跟着那几个随从,似乎也都是练家子,甚至给他抬轿子的,都能看出练过武艺,偏偏这人还是个文人打扮,再瞧不出是个什么路数。

    那人对这幅场面倒是也很稀奇,从来只见自家儿子大人,还从没见过儿子被打成这样,公子哥强撑着身子上前,将他被宋庆暴打的事情说了,那人显得更是好奇,直勾勾的盯着宋庆看了半天,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本官乃是徐州知州马辉,看阁下的样子也像是官家人,不知是哪个衙门的,为何要殴打犬子?”

    听说这就是徐州新任知州,宋庆也觉得郁闷,他正寻思要如何与此人打好关系,想不到头次相见自己就将人家儿子打了,而且还是打成重伤,不过他性子从来是宁直不弯,若是自己做错了还罢,今日这事从头到尾他都觉得自己占着理呢,当然不肯有半分服软,直截了当道:“原来是知州大人,其实也没什么,你儿子犯了律法,我当然要管教管教他!”

    三更一万字到,求月票啦!(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840/ 第一时间欣赏明犬最新章节! 作者:小九儿许云鹤所写的《明犬》为转载作品,明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明犬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明犬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明犬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明犬介绍:
这一年,是大明崇祯二年。 这一年,建奴打到京师了。 这一年,一个穿梭而来的灵魂,成了徐州卫最有名望的年轻人。 这一年,宋庆带着心爱的猛犬,向北面的顽敌厉声咆哮,呲出了本以为退化掉了的獠牙! 我咬死你!明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