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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九儿许云鹤     明犬txt下载     明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章 邳州事(下)

    土匪?老大人身居高位,清贵无比,几乎很难听到这既有乡土特色的名词,第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好在宦海多年,目光如炬,很快从属下们惊恐的神色中发现不妥,脑子里再把刚才那个词重新找回,这才发现问题所在,急问道:“你看清楚了,确实是土匪?有五七百人之多?”

    “小的亲眼所见,不会有假!”那探马赌咒发誓道:“就在前面两里开外,已经朝向这边杀过来了,至少也是五百多人,服色各异,兵器也都杂的很,乱糟糟的朝这边猛冲,肯定就是土匪啊!”

    这确实是土匪,所有的特征都符合这个职业,可这里毗邻邳州城,距离邳州卫也是不远,怎么会闹出土匪来?老大人顿时有些搓火,怒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数百匪类横行州城,邳州卫做什么吃的?”

    那长随还真是拿了杨方那边不少银子,见老大人脸色不对,下意识道:“这土匪都住在山里头,易守难攻的,想必杨大人也没少费力操持,如今不过是赶得巧了,等会儿邳州卫的人必然过来,到时候直接驱走便是,老大人不必动怒,值不当为这点事情气坏了身子,等杨大人过来之后,您好生申饬一下也就是了!”

    “哼,你就知道给他说好话!”老大人冷哼一声,却也不再多说,只是寻思等会见了杨方,该当用何等言语申饬。

    可两人一问一答间。竟是忘了土匪已经朝这边高速移动,待到猛醒过来,觉得应该暂时躲避。对面的烟尘已经越来越大,贼人前锋几十匹马转眼间便冲了过来,为首那汉子手拿一柄金背开山刀,模样虽不算威武,但气势却是完足,长刀朝前一指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若是从牙缝里说出一个不字。爷爷管杀不管埋!”

    “你……泼贼无礼!”老大人两榜进士出身,哪里见过这路货色,明明是个贼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念了几句什么打油诗。当下便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还有几分清醒,说不定都要冲过去拼命了。

    跟随众人除了些仆役之外,其余都是南京那边的太平兵,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连最基本的布阵都忘之脑后,只等着说个撤字,便要护着老大人先去码头登上官船。等邳州卫的兵马接应过来再说,却也没想过贼人已经到了跟前。岂肯放他们轻易离去,倒是那长随见过些场面,奓着胆子道:“咄,你等贼寇光天化日之下在此行劫,不怕邳州卫的杨指挥使来清剿吗?”

    “杨方?哈哈哈哈!”那贼首大笑道:“杨方算什么东西?爷爷们在这邳州纵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杨方几时敢来管过?不要性命了吗?看你们也是做官的,八成以为认识个什么狗屁指挥使,便能在这里畅通无阻了吧?识相的早点将随身财物交上来,今日便放你们过去,否则一刀一个,将你们全都宰了,你就等着那位杨指挥使过来收尸吧!”

    “老大人,这个……”那长随脸色已经变得惨败一片,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位经常给自己送银子,同时也酷爱夸耀麾下兵马如何雄壮的杨指挥使,竟然是这般无用,按照他习惯成俗的判断,杨指挥使将自家队伍吹嘘的天上少有,地下全无,就算有五成吹嘘成分,剩下五成好歹也该能够扫靖地方吧,谁知道这里的土匪竟然丝毫不将此人放在眼里。

    他不担心自己这队人会出什么事情,土匪也是要研究局势的,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都很清楚,老大人这般身份,只要是亮了出来,单分这土匪不打算杀官造反,应该不会为难的,否则定会引来南直隶大军征剿,因此生命安全自然会有保障,可是那位经常给自己送银子,自家也没少在老大人面前说过好话的杨指挥使,恐怕处境就不那么太好了。

    果然,老大人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狠狠的朝他这边看了一眼,长随有心还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他跟随老大人多年,知道这是动了真火,此时说话无异于找骂,何况他自己也觉得太不像话,堂堂卫所指挥使,竟然被贼人如此看不起,也真是够丢人了,枉费南直隶那边不少老大人为他奔走筹措粮饷,从来都没有亏待过这边,确实是有些不像话。

    正说话间,西边又杀来一匹快马,却是贼人打扮,老远便喊道:“大王,邳州卫那边出兵了!”

    听说邳州卫出兵,老大人脸色总算好看了些,那长随也是吁了口气,正要为杨方分说时,山大王却大仄仄的问道:“是何人的兵马?”

    “看旗号是冯字,八成是指挥同知冯欣!”

    “那又如何,不过杨方麾下一条狗罢了,便是姓杨的亲来,老子也不怕!”山大王说罢,大刀朝后一指道:“孩儿们,先将那姓冯的击退,再来收拾这老儿,再派几个人出去盯着,留神胡捷的兵马,那厮可不好对付!”

    老大人年纪虽说不小,而依然耳聪目明,听说胡捷的名字,仔细想想却没几分印象,问那长随道:“胡捷是何人?”

    长随却是知道这人的,毕竟胡捷长期和杨方作对,有时收银子的时候,他也多少会打听一些卫所的状况,自然对这人有印象,有心要说是个无能之辈,可人家贼寇不怕杨方,不怕冯欣,只怕这胡捷,怕是个有能耐的。

    何况他如今已经认定杨方乃是无能之人,以此类推的话,跟杨方作对的胡捷自然就是那种有能力,但又性格太直,不太讨长官喜欢的典型了,这无能二字还真是说不出来,只好含含糊糊道:“似乎,似乎也是个同知,小人也不大清楚。”

    “你是不大清楚,你眼力除了银子,怕是也放不下别的什么了。”老大人显然真生了气,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盯着远处过来那支官兵,果然见旗号上是个冯字,应该便是邳州卫指挥使冯欣了。

    冯欣现在很兴奋,因为有个天大的功劳摆在眼前,过来视察的南京兵部侍郎于大人被土匪截住了,也不知哪个如此好心,居然先跑来他这里报信,如今杨方每日都在城中静养,今日是知道老大人要来,还在城里头准备礼物了,胡捷那边更不必多说,这厮昨晚便带兵出去,也不知究竟去做什么,这等好事居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实在很让人欣喜。

    作为一个资历和地位都很高的邳州卫将官,冯欣对于本部后台是谁,那可都是很清楚的,这位丁大人虽然不是最大那个,可也绝对是说得上话的,若是能够从贼人手上将老大人救出来,自己的前程可想而知。

    虽说没有第一时间禀报杨方,而是自己带兵来救,过后肯定会和指挥使大人闹意气,可他顾不得这些了,两人可是只差一级而已,若是将这差事做成了,将来还不定谁在谁上头,况且就是一时不得升官也无所谓,不见胡捷整日和杨方对着干,人家也活得好好的,这位杨大人也就是装的像那么回事,遇到宋庆那种狠茬儿立刻便缩卵,自己也不必太过害怕。

    因此得了消息之后,冯欣迅速点了八百兵马出来,这八百人几乎也是邳州卫中除了胡捷部下之外,唯一还能勉强算得上是兵的军户,其余要么是杨方残存的那几百江湖人物,要么是些临时招募的流民,还不知被胡捷带去何处了。

    不过尽管只有八百人,他还是很有细心的,毕竟邳州附近没什么土匪,大贼头子都在徐州那边,听说还被宋庆打得不轻,他根本不觉得自己会失败,直到他急匆匆领着人赶到现场,才发现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土匪虽然只有六百来人,大部分都很散乱,可其中有那么一部分人却又不同,看上去却充满彪悍气息,若是想找类似的部队比较,倒更像是宋庆的狗营,只是没等他多想,土匪们便已经毫不犹豫的杀了过来,尤其那些看去非常出众的,都是冲在最前面,手执刀枪奋力冲杀,冯欣的队伍一路从邳州卫疾驰而来,军官们骑马还算好些,普通军户跑着,可都是累的呼哧带喘,眼下连气都没喘匀,突然就被人冲阵,以他们的综合素质而言,后果可想而知。

    最重要的是,邳州卫中有几个眼尖的家伙,迅速发现对面冲在最前头的几个人,都是当初砍杀过他们的狗营士卒,眼前顿时被一片黑云笼罩,根本就不敢抵抗,惨叫一声扔了刀枪拔腿便跑。

    冯欣手下原本信心就不太足,有人带头先跑之后,大队顿时便崩溃掉,饶是冯欣和几个军官卖力呵斥,也无法阻止整体的逃亡趋势,没多久之后他们发现一个事实,如果再不走的话,怕是自己也走不掉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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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胡同知来了

    将近一千人的官军,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之下,仅仅被土匪一个冲锋便彻底击溃,这种血淋淋的现实,让老大人一阵头晕目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南直隶那边从来没短过粮饷,甚至很多方面都给出优待的邳州卫,那个被杨方总是吹嘘英勇无敌的邳州卫,竟然会是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连一次冲锋都挡不住,这简直就是对他们这些老家伙识人之明的最大讽刺。

    “杨方,好一个杨方,好一个冯欣!”老大人胡须乱颤,嘴角发抖,磕磕巴巴的说出这几句话,那长随也不敢再劝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若是再为杨方说话,他脑子也太不清醒了,何况杨指挥使自己也不争气,哪怕就是打不过,你好歹自己过来一趟,让老大人看看你的努力也好,偏偏只是个指挥同知过来,杨大人自己却不见踪影,这如何能让人不生气?

    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杨大人,而是土匪这一关怎么过,击溃冯欣部下之后,土匪们再次转了回来,那匪首更加张狂,放肆大笑道:“这位老人家,我看你也是有身份的,也不与你为难,将财物都给我交出来,便放你们走路,这条件不错吧?你也别指望邳州卫的人来救你们,他们能打的就一个胡捷,还去西边找宋庆会操去了,现在只剩下杨方和冯欣两个废物,难道要我再败他们一阵,你才肯交出财物?嚯哈哈哈哈!”

    贼人无礼,老大人有心发怒。却也知道场合不对,一口气憋在心头,险些当场厥过去,长随心下着急,正打算找个机会带着老大人先走,去见远方又是一阵暴土扬灰,这场面他今天实在是太熟悉了,顿时惶恐与期盼共存,既怕来的是土匪的援兵,又盼着那是邳州卫派来的救兵。两种心情交相出现。让他实在有些把持不住,险些也昏厥过去。

    片刻之后,土匪阵势已经开始松动,他老远听到那边喊着什么胡捷。还有什么宋庆也到了。方才还无比张狂的土匪。此时已经变得慌乱不堪,那匪首似乎很是不甘,却又不得不暂避风满。大刀朝这边一指道:“今日算你们运气好,别再让爷爷遇到了,否则直接砍了扔到运河里面去!”

    老大人早已气得说不出话,闻言看都不看这匪首一眼,似乎生怕脏了自己的眼睛,倒是那长随见来了援兵,长了精神,毫不客气的回骂几句,不过随即见老大人脸色不佳,也便很识趣的闭口不言。

    那匪首骂了几句,终于还是没敢停留,领着手下狼狈而去,片刻之后一队官兵开到,为首一将骑着黄骠马,手拿点钢枪,顶盔掼甲威武不凡,脸色竟也是焦黄一片,为了装备完全,今日还特意带了并不会使用的熟铜双锏,老远看去还真有几分隋唐名将秦叔宝的风范,正是邳州卫指挥同知胡捷胡大人。

    老大人自诩知兵之人,见了这威武不凡的将军,顿时在心中点了个赞,待人到了近前,总算泛起几丝微笑,点点头道:“来者可是邳州卫的胡同知?”

    “下官正是胡捷,拜见老大人!”胡捷立刻滚鞍下马,身手敏捷的单膝跪下,抱拳拱手道:“下官原本在徐州卫宋千户那边会操,不知老大人遇险,援救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不怪你,不怪你!”老大人很是感慨,自家在邳州地界遇险,早先看好的杨方不见踪影,冯欣被人家杀得打败,倒是这一直名声不彰的胡捷,只是露了个面,便已经将贼人吓退,他也是老于官场之人,下意识便认为这是个真有本事,却因为性格直爽之类,因此不得上官看重的实干派,想想之前种种,多少有些唏嘘,亲手将胡捷扶了起来,轻轻拍拍肩膀道:“这一趟辛苦胡大人了,那宋千户何在?”

    “宋千户怕贼人还有援兵,中途便已经去北面埋伏,若是无事的话,估计等会儿也该过来了。”胡捷似乎很是木讷,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回答完毕之后直接问道:“老大人既然到了邳州,是不是先去我邳州卫看看?”

    果然是个直性子,人家见了上官,那都是先请去下榻,随后安排酒宴,酒足饭饱再聊上些家常,这才会去做公事,也难怪这胡捷一身本事,到如今却还位在杨方之下,老大人心中感叹连连。

    若是在平时,他也不会有这么多感怀,可今日见了杨方的懦弱,冯欣的丑态,再看到胡同知的英武不凡,顿时觉得这公事公办的将军可爱多了,也不急着回答,只是微笑不语,在路上慢慢行走,胡捷也只能在身后跟随,不时介绍些附近的山景,让老大人觉得这人也不是完全的木头疙瘩,看样子还多少有几分山水诗性,似乎很顺口的问道:“胡大人应该就是这邳州卫出身的老户吧?从前似乎也听过你的名字。”

    胡捷很老实巴交的说道:“回大人话,末将自幼便在邳州卫生长,是本乡本土之人,老大人对我邳州卫百般照料,听说过下官的名号也不足为奇,只是下官是个迟钝之人,没什么本事,有辱老大人尊听了。”

    “嗐,你这就是太过妄自菲薄了!”老大人很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说道:“只靠名声就能将本地的匪类吓得望风而逃,这便是你的本事,比起一些整日胡吹大气之辈强的太多,你说是不是?”

    “这个……”胡捷脸色迅速变得有些尴尬,半晌才嗫嚅道:“末将说不好。”

    “你不是说不好,你是不敢说!”老大人似乎突然上了脾气,却又不知如何发泄,只好又问道:“我听说前几年你们前任指挥使卸任,往下就该轮着你了,为何到现在还是个同知?”

    胡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次却是一个字都吭哧不出来,只得面红耳赤的站在一旁,倒是老大人具备了自问自答功能,轻轻拍下他肩膀道:“年轻人,做官不能只知道做事,那样傻乎乎的做下去,没人会看的见,若是这次我不过来,怕是南直隶还都以为他杨指挥使英勇无敌呢,谁会知道因为有你这么个人才,邳州卫才能勉强扫靖地方!”

    “末将不敢!”胡捷再次跪倒在地,这次却显得很惶恐,连连摆手道:“老大人,指挥使他做事也是很勤勉的,老大人千万不要为此事误会了他,他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被绊住了,这才没有亲自来救老大人!”

    “误会他?你呀,就是个天生厚道的性子,被人家阴了好几年,如今竟然还为他说话!”老大人面无表情,心中却更是气愤,这胡捷是个厚道人,连编个谎话都不会,以杨方那性子,若是知道自己遇险,还会在乎什么别的事情吗?他没来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他畏敌如虎,临敌怯阵!

    话说回来了,若是杨方真为什么别的事情没来救援自己,那就更是该杀,他们这些老头子在南京为邳州卫争这争那,临了到了邳州地界,却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能为别的事情耽误前来救援,这根本就不可饶恕。

    倒是这个胡捷,在外头弄什么会操,估计听到动静之后直接赶来,居然还傻乎乎的为杨方辩解,他不知道自己那指挥使的位置就是杨方动了关系顶掉的吗?

    不过杨方终归是上头多方妥协后选定的人,他一个人的观感也不好全都作数,只有先去邳州卫看看再说,可若是那杨方真的不堪,也不要怪他于某人不讲情面了。

    再次将胡捷从地上扶了起来,老大人跟着邳州卫的人马一路前行,走不多远便见前方又是一阵浓烟,下意识的皱皱眉头,倒是胡捷不慌不忙,提着点钢枪护在前方,片刻之后朝后面喊道:“老大人不必惊慌,八成是宋千户过来了!”

    “宋千户?徐州卫的宋庆吗?”老大人对此人倒是也有印象,毕竟宋庆京城大战的事情早已经通过邸报和说书先生传的天下皆知,连南京茶馆的书场里都有人说他的故事,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遇上。

    可想到这个,他就更加生气,人家宋庆一个徐州卫的军官都能赶来救援,你杨方堂堂邳州卫指挥使,居然到现在都没动静,这当真是太失职了,若不是当着胡捷的面,他几乎都要当场喝骂起来。

    不过老大人还真是冤枉了杨大人,此刻杨大人确实是有事,而且是天大的事,知道老大人今天过来,杨大人自然要在家好生打扮一阵,好将自己的威武仪态都展现出来,可当他打扮之后来到卫所时,却发现兵马几乎都不见了,如今卫所里面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以及自己那虎营的几百号江湖人,成建制的部队和新晋招纳那批流民全都失去踪影。

    杨大人顿时觉得不妙,下意识走出卫所,又得知老大人在外遇险,顿时慌了手脚,忙将手下人都派出去打探,手下刚走不久,他便觉得有些气闷,似乎有什么事情一直笼罩心头,有心找个酒馆排解排解,谁知刚刚离开卫所不久,便被人用麻袋装了,一棍子打昏过去,就此不知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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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阅军4

    邳州城内的治安一向都不怎么好,毕竟这里是个码头,三教九流的人太多太杂,出些事情非常正常,更何况之前不久还发生过连续十天的惨烈命案,因此从来没有谁对城里出什么事感到好奇,杨指挥使被人劫持的事情,自然就没什么人注意到,百姓们肯定是不当回事的,当回事的人现在都没时间,他们都在等待着丁侍郎的大驾光临。

    作为南京兵部侍郎,在南直隶也算一号人物的丁大人,在邳州无疑是非常有面子的那种,毕竟邳州卫的粮饷不是就地筹措,大部分都是南直隶那边直接派船发过来的,面对自己的衣食父母,当然是要小心伺候。

    更何况丁大人刚刚到达邳州,据说就遭遇了一场横祸,居然被附近的土匪包围了,若不是指挥同知胡捷奋勇救援,老大人几乎就要陷入险境,甚至出现滔天大祸,在这种极其尴尬的情况下,哪里还有人能够坐得住,都是穿戴整齐来到卫所,等候着老大人的光临,有些心思细腻的甚至已经闻到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因为杨大人到现在还没有露过面。

    顶头上司过来视察,你作为指挥使居然到现在都不露面,这根本不是件正常的事情,而且邳州卫最近兵额很成问题,众军官赶到卫所之后,发现只有一千多人,算上胡捷那边的估计也就两千多号,其余兵马到现在都没动静。这实在是让人很难放心的下,只是这终究跟他们没太大关系,众人最多也就是议论几句,究竟如何还是要看上面几位大人物的意思。

    丁大人自然不知邳州卫军官们的心思,他此刻正在和徐州著名青年将领宋庆交谈,并且聊得非常投机,究其原因的话,无非是宋庆见过皇帝,受过嘉奖,而且狗营的素质显然是让人无法忽视的。

    看着眼前整整齐齐的队伍。当年见识过戚家军的丁大人也不禁赞叹道:“宋庆啊。你打仗的本事自不消说,那是皇上都嘉许过的,可这练兵的本事,老夫还真要赞上一句。老夫年幼时曾有幸见过戚少保的队伍。谁能打自不必说。可若是论令行禁止,怕是都不如你,也不知你这二十岁的年纪。怎么练出这等兵马,可有什么诀窍没有?”

    “老大人谬赞了,下官可不敢跟戚爷爷比,不过若是论这练兵之法,多少有些心得。”宋庆先是谦虚两句,随即将老大人兴趣调动起来,还稍稍拖了些速度,直到这种兴趣即将到达顶点时,这才很认真的说道:“其实就一个字,打!”

    “打?”老大人顿时一副疑惑不解之色,倒是也不耻下问道:“怎么个打法?”

    “一个打,其实也能说是三个打,首先就是训练时候打,下官的兵马训练之时专门有督促的,手指大棒站在旁边,只要见到谁出了差错,上去便是一棍子,而且这些人往往都是昨日训练最好那批,因此其他人为了明日不挨打,甚至能够成为打人的,都会尽全力操练,丝毫不敢出错,久而久之形成习惯,即便没人拿棍子盯着,他们也会做得很好。”

    “不错,有点意思,你继续说其他两个。”

    “第二个就是常出去打,哪怕就是没什么入京勤王那种打仗,好歹也要经常出去剿匪,总在家里头练,最多练出一支军纪不错的队伍,可若是不见血的话,那便称不上强兵!”宋庆说到一半,见老大人拼命点头,当下也不耽搁,继续说道:“至于第三个,就是要敢打打仗,这些弟兄当初在徐州剿匪时候,也算是能征惯战,可到京城走了一遭之后回来,那才是彻底变了模样,下官不是吹嘘,您看看这些狗营士卒,再看看其他队伍,确实是有些不同之处的。”

    胡捷也立刻接口道:“正是如此,末将手下这些弟兄虽然也还得用,却终究比狗营少了些血气,因此这才经常去找宋千户那边会操,就是想要多学些东西回来,让这邳州卫也长进长进。”

    “不错,都是有心的。”老大人不住点头道:“宋庆的狗营自不必说,那是圣上都夸奖过的天下强兵,你胡同知的兵马也还算好,至少扫靖地方颇得其法,诸多匪类也是望风而逃,总比其他人的好些!”

    “大人,其实指挥使大人和冯同知也都是很勤勉的。”

    “你不必为他们说话,这一路上我都看到了,土匪那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杨方带的好兵!”老大人说到此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转头又问胡捷道:“你手下既然还算得用,为何也不去剿匪?莫非也是懈怠了不成?人家宋庆那头可是将土匪都打怕了的,你为何做不到这点?”

    “冤枉啊!”胡捷顿时跪在地上,满脸苦涩道:“末将兵少,因此做不到宋千户那般程度,只能勉强维持着局面。”

    “为何会如此?”老大人顿时觉得这里头有些猫腻,根本不给时间反应,薄片子嘴崩豆似的问胡捷道:“宋庆狗营是圣上特准单独成军的,加上他原本千户所下辖人马,数量倒是不少,可他再如何也就是个千户,你可是个同知,难道兵还没有他多吗?你门邳州卫不是有七千多人马,至不济分到你手里也该有两千多吧?怎么会兵少?”

    “这……这……”胡捷似乎有万般难言之隐,有心想要说出,最终却还是忍了回去,只是跪地磕头道:“杨大人做事真的很勤勉了,还望老大人不要怪他!”

    “都这般时候了,你还替他遮掩!”老大人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当初你们前任指挥使卸任,便有人说你胡捷做事勤勉,资历又老,这位置该让你接了,是杨方身后那位动了手脚,这才让他顶了上来,这许多年下来,他对你诸多打压的事情我都听说过了,你到现在还为他求情,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杨大人顶了我的位置?”胡捷听罢双眼发直。仿佛打摆子一般乱颤起来。半晌突然从地上窜起,大声叫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敬我如兄长一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我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

    “哎。胡大人。胡大人!”一边喊着,胡捷开始四下狂奔,看上去竟是范进中举一般半疯了。宋庆眼疾手快将人抓住,心中暗自佩服这厮演技通神,面上还要做痛苦状,对丁大人和周围军官喊道:“我的老大人啊,他再老实厚道不过的一条汉子,您为何要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这不是要把他逼疯了嘛!你们还都看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家大人扶好!”

    丁大人也没想到自己直直白白说几句话,竟将这忠厚老实的汉子弄成这样,心中更多了几分愧疚,可胡捷膀大腰圆,宋庆更是威武雄壮,他老胳膊老腿的也不好上去劝阻,只得叫那些军官将胡捷按下。

    过了快有一盏茶的工夫,胡捷总算恢复过来,丁大人这才走上前去,叹口气道:“老夫所说句句属实,这事你也先不要多想,等我看过了你们邳州卫的兵马再说,到时候自然给你个交代!”

    这话一说出口,宋庆就知道八成有门了,况且有他后面那条连环计,成功率基本上已经到了九成,只要胡捷接下来别演砸了,下一任邳州卫指挥使铁定便是此人,至于说胡大人的演技,宋庆觉得根本不需要自己担心,没见这厮听说会有个交代,眼珠子都不带眨一下的,看上去依然还没从那个令他悲痛欲绝的消息之中走出来,更是将忠直汉子发挥到了极点。

    看来自己将来跟这厮打交道时候也要多留几个心眼,宋庆心中暗自琢磨,面上却不动声色,向丁大人拱拱手道:“老大人,这邳州卫的家务事,下官不便搀和进来,这便先告辞了,还望老大人多多体恤胡同知。”

    “你先不急着走,老夫对这边都不熟悉,胡捷如今又是这幅样子,你带着人也留下来,多少也能帮些忙。”老大人丝毫没拿宋庆当外人,兵部侍郎的谱儿瞬间摆了出来,说完就领着人朝邳州卫方向前进,丝毫不带停留。

    宋庆也没真打算离开,这时候离开等会儿很多事情就不好把握了,因此立刻点头应命,朝胡捷使了个眼色,后者也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走了快一盏茶的工夫,总算是来到邳州卫,大小军官见老大人终于来到,呼呼啦啦跪了一地,争先恐后的口称死罪,生怕老大人看不到自己的担忧之意,可老大人却丝毫不带领情,片刻之后听得烦了,冷然一句:“这许多人心忧老夫安危,却只见胡同知来救,当真是有趣的很!”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老大人乃是清贵官,说话从来都是上讲究的,如今竟是说出这等直工直令的话头,讽刺之意没有丝毫掩饰,情绪如何可想而知,不过不少人看向胡同知的眼神却变了许多,这些日子胡同知在卫所威望大增,如今又是救了老大人,加上杨指挥使到现在都没出现,作死之意几乎呼之欲出,大家伙儿谁都不是圣人,也难免不动其他心思。

    老大人却没心情去管这些人的想法,直接走进卫所,左右看了几眼,问胡捷道:“杨方何在?”

    “这个……”胡捷还真不知道宋庆把人弄哪去了,那副懵懂模样装都不必装,只是拿眼看冯欣,见对方也是一副茫然表情,只得答道:“末将今早便带兵去见宋千户,随后便见到老大人,当真不知杨大人在那里。”

    “也对,你出去了,该是不知道的。”老大人肃着脸,几步走到冯欣面前,问道:“你是冯欣吧?”

    “末将冯欣,见过老大人!”冯欣赶忙单膝跪地行礼。

    “起来吧,老夫可不敢当。”老大人轻轻哼了一声,冷笑道:“冯大人英勇无敌,世所罕见,却来拜我这老朽,当真是要折寿了!”

    “末将,末将实在是……”冯欣自然知道自家错处在哪,有心想要分辨几句,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可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被贼人杀败的,说什么都无法找补回来,只得将头再垂下几分,朝着地面狠狠磕着。

    “罢了,老夫不是来看你磕头的,是来看这邳州卫兵马的。”老大人似乎很厌恶这幅做派,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偏过头道:“我只问你杨方现在何处?”

    “末将也不知道啊!”冯欣几乎快急哭了,苦着脸道:“按说杨大人该来的,昨日还是他知会的末将,他自己怎么会忘却,八成是为什么事耽误住了,可杨大人对老大人的一片孝心可昭日月啊!”

    “你这邳州卫都快被那些土匪杀的日月无光了,又哪里去昭日月?”老大人心中愈发不耐,也不理会犹自跪在地上磕头的冯欣,将邳州卫大小将佐军官看了一遍,发现除了胡捷身边那几个之外,竟是没几个顺眼的。

    这其实倒不奇怪,人看人是要讲究心情的,也是讲究眼缘的,缘分对了看着自然顺眼,如今留在营中这些都是缘分不对的,当然看着也就别扭,况且胡捷也还真算是做事的,他手下拉拢那些老弟兄,在卫所里都还不错,否则也不会势单力孤的跟杨方斗这许多年,两厢加到一处,自然轻而易举的见了分晓,偌大个邳州卫,除了胡捷那些兵马,竟是再找不到什么能够看进眼中去的。

    这种奇怪的情绪一经出现,就再也阻止不住,老大人只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甚至空洞无物,可思来想去之后,他也觉得这不太对劲,好歹是个七千人的卫所,怎会除了胡捷所部之外,再无一个顺眼之人,仔细观看过之后才是恍然大悟,感情这里除了胡捷的兵马,竟然只有一千多人,另外近五千人根本不见踪影,偌大的校场看上去竟是无比空旷。

    老大人也是久经宦海,各种魑魅魍魉伎俩见得多了,心中顿时便有了几分明悟,只是还不能完全确定,咬着细密的牙齿,从口中一字一字的说道:“胡捷,你告诉老夫,这邳州卫的兵马都哪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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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明好演员

    终于问到最为可怕的问题了!

    事实上自从之前邳州卫与狗营大战,大败亏输的回来之后,不少人就已经在担心这个了,毕竟那次大战中邳州卫死了太多人,哪怕后来杨方用自己的虎营补进去,人数依然比从前差出不少。

    大明的军队几乎没有不吃空饷的,这一点大家都心中有数,邳州卫属于后来扩建,原定兵额七千,没开打的时候只有五千多人,虽说卫所吃空额没有总兵参将们那么容易,很多都是祖辈便在这里的老户,你也不好真把谁给弄走,可偏偏邳州卫这边很大一部分粮饷都是南直隶供给,专门有一份钱粮的,后来又扩编了一次,因此便多了上下其手的机会,这个几乎所有军官都是知情人。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杨方当初去南直隶时候说自己满额七千,各位大人们自然是不信的,但估计好歹也有五六千人,毕竟南直隶那边如此帮忙,等于给你实现了很大一部分脱产人员,这些人好歹能有两三千战兵吧?其余的放下锄头,拿起刀枪,凑出五六千人应该不成问题,很多老大人都是将这邳州卫作为南直隶一支强盛武力看待的。

    杨方其实做的也还不错,虽说真正能打的估计也就两三百号,其余都是跟着混饭吃的,但毕竟有五千来号能站出来摆样子的人,真遇到上官过来抽查。糊弄糊弄也能过去,可他们之前跟狗营打了一场,导致人数锐减,到现在都没补齐。

    前几日杨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群流民,硬给填进了卫所里,大伙儿也都以为这事差不多过去了,哪怕这次于大人过来查阅,也没人太当回事,偏偏在这种时候,那伙儿穿着军装的流民全不见了。连带着指挥使大人也不见了。只剩下两位同知,以及这两千多人的兵马,胡捷那边还能看,冯欣所部今日败了一阵。又折损了些。加上留守的老弱残兵。

    这场景实在是太惨淡了……

    如今老大人问起兵在何处。有人倒是想说被宋庆杀了,可如今宋庆亲密跟班似的搀扶着老大人,这话谁敢去说?更何况如果说了就要引出一大堆问题来。你为什么要跟宋庆去打?总归有个根由吧?难道说邳州卫扮作土匪帮人劫道?

    哪怕就是信口胡说,老大人怕是都会信宋庆的,加上杨方此时又不在场,胡捷似乎也跟宋庆是一伙儿的,其他人的诚信度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人家两个五成,说不定到时候反倒引出更大事情,因此还是缄口不言的好。

    好在老大人问的是胡捷,并不是他们,众军官也乐得清闲,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规规矩矩站在旁边等着,心思活络的甚至在琢磨着,若是这次杨指挥使真出了事,那是不是该去胡指挥使家中送点本地土产了?

    胡捷瞬间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好在他对这一刻早已期盼良久,昨日还特意对着铜镜练过演技,顿时又是一番愁苦模样,吭哧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依然还是那副忠直汉子的模样,其余将佐军官比他还着急,这究竟如何说辞,您倒是给定下个调门,其他人也好权衡利弊之后做出抉择,这般吭哧却是为何?真要把大伙儿都急死不成?

    半晌,胡同知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双目变得坚实沉稳,居然还露出个释然的笑容,对老大人道:“此事都是下官的错,不干指挥使大人的事,老大人听我慢慢分说便是,当日……”

    刚刚开了个头,胡捷麾下几位军官已经齐齐跪了下来,泣不成声道:“大人,他这些年如此对你,你却依然如故,咱够仁至义尽了,不能再为他顶缸啦!”

    胡捷依旧沉默不语,手下们却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在几位军官断断续续,凄凄婉婉,懵懵懂懂,互相查遗补缺的诉说中,一个兄弟义气的故事出现了。

    想当年,在邳州卫又一对刚刚结拜的兄弟,大哥忠厚老实,踏实肯干,兄弟为人精明,天赋也还不错,两人都是穷苦出身,却素来有大志,想在卫所之中有一番作为,因此平时做事极为努力,时候久了倒是也颇得上官看重,职位一点点升了上去,直到两人都身居高位,这几乎在卫所里面成为了一件美谈,每个人都觉得这两人将会做一辈子好兄弟。

    就在这时,前任指挥使大人卸任了,当时两兄弟都是同知,若是按照能力来看,两人其实差不太多,不过大哥的资历终究老些,而且做事稳当可靠,兄弟相对则有几分毛躁,因此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新的指挥使,应该是大哥来做。

    可当认命下来的时候,大家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原本几乎没什么希望做到的兄弟,居然成为了新任指挥使,而大哥却依然停留在原本的位置上,大哥的手下们不服,专门找人调查此事,最终发现那兄弟在南直隶花了大价钱托人,似乎还有贵人相助,轻而易举的取代了大哥的位置,这在以义气为先的卫所中几乎就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大哥手下们打算闹上一闹,给那兄弟点厉害瞧瞧,几乎都已经准备好了,却在最后关头被大哥阻止,那几个手下想不通,可大哥却什么都没解释,似乎根本与自己无关似的,就这样认下了这件事。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那兄弟做了指挥使之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开始对昔日的结拜兄长百般打压,今天这里挑个错,明日那里找个茬,总之为了对付这位大哥,几乎将所有手段都使了出来,卫所也逐渐被他控制在手中,除了少数忠心的老兄弟之外,其余的全都成了兄弟的部下,可大哥却依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很平淡的承受着这一切。

    直到今天,那兄弟吃空饷的事情发了,傻乎乎的大哥居然还要替他顶罪……

    这故事其实很简单,并没有什么非常出彩的情节,可几条壮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婉婉道来,加上方才胡捷的举动,立刻将场面烘托的多了几分圣洁,天空中仿佛出现一条赤面长须大汉,着青袍,带绿帽,手拿青龙偃月刀,正对着地上的胡捷拈须微笑,总而言之一切都显得那么崇高,似乎你要是不被这故事打动,基本上就不能算是个具备真善美的人了。

    故事讲完,卫所中的军官们纷纷配合的落了几滴清泪,义气汉子宋庆更是泣不成声,连老大人这等见惯风云变幻,世态炎凉的,也是重重叹了口气,胡捷面容呆滞,似乎失了魂一般,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尔等误我义气,误我义气啊!”

    “唉……”不知哪个军官突然抢出一步,抽泣道:“今日方知胡大人为何在卫所中从不争执,每每闹些意见,都以指挥使大人马首是瞻,下官拜服!”

    好表情,好神采,叹气的长度也抓得很准,宋庆心中默默点赞,正要再仔细揣摩一下这位大人的演技,就看冯同知已经膝行到胡捷面前,双手抡圆了抽自己大嘴巴,边打边道:“小弟从前言语无礼,只因觉得兄长为人怯懦,如今方知这其中的缘由,与兄长相比,冯欣就是个畜生啊!打我这张臭嘴!打我这张臭嘴!”

    这厮也是个人物,比起胡捷来差了些火候,却也是有急智,并且能随时放下身段,转变风向的,宋庆见状顿时默然,只觉得自己在演技之路上尚有许多高峰要攀,万不可得意忘形,否则早晚被这些官场老油条玩死。

    戏唱完了,该定调了,一众军官抹着眼泪等候结果,老大人其实心中已经信了,毕竟这一路走走看看,加上他之前对杨方的大概了解,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只不过到了这一步,却还是有道坎迈不过去,怎么说杨方也是有后台的,而且当初叫他做这个指挥使,那是好几个人一起妥协出来的结果,如今他一个人自然做不得主,哪怕再如何欣赏胡捷,也要先见过杨方,等到把事情全都敲死之后再办,哪怕就是真的叫胡捷接任指挥使,好歹也要有个实打实的证据,比方说杨方的口供之类东西出现,他回去之后才好办。

    归根结底,还是要先见到杨方,老大人眉头微挑,对冯欣说道:“你想想看杨方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马上把人给我找到,就说本官有事情要问他,一个时辰之内若是回不来,他也就不必再来见本官了!”

    这话已经算是最后通牒,冯欣不敢怠慢,匆匆忙忙领着几个从人离去,胡捷也总算从悲伤莫名中勉强走了出来,指挥众人陪着老大人在卫所中看看,只是每走上几步,老大人的怒气便要重伤几分,这卫所跟他想象的天差地远,连一个最起码的兵额都无法保证,其余地方也都是破烂不堪,也不知这些年南直隶给这边的拨款都哪去了,杨方带的好兵!(未完待续。。)

    ps:  本日第二更!

第二百四十四章 畏罪自尽

    能够在卫所这种地方混出来的,也都是些老官油子了,察言观色之类自然不必多说,老大人的情绪非常不好,而且很不稳定,这个才是最危险的,情绪不好大家最多小心陪着说话,可情绪不稳定的话,你陪着说话都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保持缄默,胡捷此时此刻倒是能说,可他需要保持一个伤心欲绝大哥的形象,自然不能多话,因此只有宋庆陪着老大人说几句,对于这个任务,宋庆倒是挺乐意执行的,他下一步是将邳州市场占领,将来有机会自然要以这里为跳板,向南直隶方向进军,因此认识个在南京那边有些名望,估计好歹也有点权利的老大人肯定有好处。

    老大人对他的印象也挺不错,在老大人看来,宋庆是个非常年轻有为,勇猛果敢,忠厚善良的好青年,并且不止一次的讲到过这几点,前面两个特点宋庆倒是老实不客气的接受了,可最后那个忠厚善良,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脸红,并从中推论出了一个道理,别觉得文化高的人就多精明,只要把戏份安排得到,演员们演技高超,什么都能给瞒过去……

    当然,这次的事情能够如此顺利进行,归根结底还是那位杨指挥使的配合,若是没有他自己之前一连串的失误,也不好将局面做到如此程度,宋庆一面陪着说话,一面也在心中琢磨,自己将来可千万莫要这般做,不要稀里糊涂的将生路全都堵死,所谓狡兔三窟。还是要多给自家留几条后路才是,免得真遭遇类似局面,也被人逼到今天的下场。

    想着想着,老大人忽然转过身来,气呼呼道:“不看了,越看越是生气,宋庆,你那狗营的营地也是如此?”

    “回大人话,狗营是新营头,暂时还没有营地。正在建造当中。”宋庆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道:“不过我那边修完,估计还真跟这边差不多,狗营不像各地卫所,军户和家眷们都住在一起。卑职那边都是战兵,没必要住那么讲究。当兵的总要上阵打仗。平时住的太舒服了,上了阵便没有力气,能过日子的就好,也不至于让弟兄们怠惰了。”

    “嗯,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老大人点了点头,似乎不打算再提这事。朝身后跟着的邳州卫众军官道:“快有一个时辰了吧?这杨方为什么还不到?真的不打算干这个指挥使了?”

    这问题实在太大,大到这些人谁都没法回答,只得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场面正尴尬间。营门口冯欣失魂落魄的跑了进来,没等老大人开口,便直接软倒在地,磕头道:“启禀老大人,杨大人他悬梁自尽了!”

    “什么?”老大人顿时懵了,厉声道:“你再说一次,杨方他怎么了?”

    “回老大人话,杨大人悬梁自尽了!”冯欣已经带了几分哭腔,只是在那里磕头,听到的却是神情不一,很多人都是表示惊讶,胡捷则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宋庆,宋千户却根本没有眼神交流的意思,只是在那表现着自己对这消息的震惊。

    老大人到底是久经宦海,把持得住,片刻之后便从惊讶之中恢复出来,问道:“人在何处?”

    “就在家中!”

    “头前带路!”

    “末将遵命!”冯欣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前面,其余众人则跟在后头,其实根本不用他去带路,这些人中除了老大人之外,就连宋庆都大概知道杨方的住处,一行人毫无阻碍的赶到,正巧见杨家一众仆役扛着大包小包往外搬东西,众人也都是做官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摆明就是见主家失势,仆役们树倒猢狲散了,老大人气的脸色发青,喝道:“将这些刁奴都与我拿了,杨方便是犯了死罪,也轮不到他们这些人作践!”

    这个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就连宋庆都不会,因为他家也新雇佣了几个仆役,虽然不是什么签订了卖身契的奴才,而是正经雇的帮佣之类,但他也不希望自己将来出点事情,一群人从他家里头搬东西走。

    仆役们很快被拿下,哭丧着脸跪在院子里,老大人领着众军官进了院子,老远便看到胡捷的尸体悬挂在厅堂的房梁上,看脸色已经青了,估计死去有段时间,八成是自己刚到时候就已经上了吊。

    这情景太过诡异,以邳州卫军官们对杨大人的了解,哪怕是明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怕是也要发动一切手段去找关系,送银子,用快速度将这件事平息掉,而绝对不是选择一死了之,会做这种事情的杨大人倒是也有,就是之前出现在那段兄弟情故事之中的杨大人,那个倒是可能因为多年来种种愧疚,以及这次的大失误,最终羞愤无地悬梁自尽。

    哪一个杨大人才是真实的杨大人,邳州卫的军官们心里自然有底,可他们同样也知道在此情此景之下,自己该选择哪一个,眼下指挥使大人已经死了,冯同知很不招老大人待见,反倒是胡同知似乎很得上面赏识,这时候若是再看不清形势,也就白在卫所里混那么多年了,不知是谁首先在人堆里小声嘀咕道:“杨大人这八成是畏罪自尽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早就等着有人先说出来,如今这个勇士就出现了,根本不等别人招呼,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表示,这八成是畏罪自尽了,这九成是畏罪自尽了,这绝对就是畏罪自尽了,谁都不必怀疑。

    既然是畏罪自尽,肯定要有罪名可畏,杨指挥使人才刚死,各种罪名已经在他尸体前被披露出来,大到这次的终极案件,也就是传说中的吃空饷,小到在街上走着的时候调戏人家寡妇,连和杨方关系最差的胡捷都不知道,这个大对头居然有这么多罪名可供人挖掘,一时间觉得自己也高大上一起,杨方是个十恶不赦的主儿,他这个杨方最大的对头,当然得是个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正在内心欢喜,面上忧伤的时候,宋庆却忽然从旁边凑上来,小声道:“见好就收,若是杨方真的十恶不赦,你这个做大哥的也跑不掉,明知他做这些,却依然处处歉疚,你这叫纵容,叫为了小义而不顾大义,也不是什么好事!”

    胡捷瞬间明白过来,立刻抢出两步扑向杨方尸体,也顾不上恶心,直接将尸体从房梁上抱了下来,先是哭诉一阵,随即朝着老大人磕头道:“老大人容禀,二弟虽然有错,却并非十恶不赦之人,胡捷不才,也曾读过春秋,并非只顾小义不顾大义之人,若是二弟当真无可救药,我断然不会容他这许多年,二弟对邳州卫还是很尽心的,请老大人明鉴啊!”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尽管几乎所有军官都知道是假的,可还是在心中默默点赞,老大人更是扼腕叹息,心道怎么没早发现这么个人才,要能力有能力,要忠义有忠义,做事也是沉稳大气,这简直就是指挥使的不二人选,也不知当初众人怎么就选了杨方这块料,若早知有胡捷此人,哪怕杨方背后那人不高兴,也该将这胡同知推上指挥使的位置。

    不过好在一切都不晚,杨方畏罪自尽,几乎成为了最好的结局,无论对于卫所,还是对于胡捷,包括对于他们这些掌控局面的大人物,都将一切阻碍扫除掉了,老大人心中多少也有几分感慨,看样子连老天都看不过这等忠义之人被埋没,那杨方总算能也有几分担当,知道这个时候羞愤自尽,也算是条敢做敢当的汉子,看看胡捷那张酷似秦叔宝的面容,老大人很是欣赏的点了点头,温言道:“胡捷,你也莫要伤心,这是他的劫数,却也是你的运数,待老夫返回南京,与几位大人商议之后,定然会给你个交代,这些日子你先将邳州卫代管起来,好歹先有个样子,到时候老夫还是要带人过来看的。”

    “末,末将遵命!”胡捷没有推脱,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口应付,依然在那里抱着杨方的尸体抽泣,正是一位失去兄弟,伤心欲绝的兄长模样,看的老大人又是一叹,也没心思继续留下,在众人扈从之中返回卫所,当天晚上便在那里住下,第二日清晨吃过早饭,便领着几十名随从离开邳州,返回南京去了,看样子竟是一刻都等不得。

    宋庆也没有多做停留,这个时候他不适合呆在邳州卫,以免给胡捷造成一种将被控制的感觉,虽然宋庆十分想要这么做,不过一来如今实力不济,二来他也不希望跟胡捷这么个懂事的主儿闹生分,因此这个时候还是离开的好,将这邳州卫彻底交给即将升做指挥使的胡同知,给他全盘掌握的时间,其他事情要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之后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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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新衣裳

    返回徐州已经有半个月的时光,宋庆几乎每日泡在军营之中,将自己各种或懂或懵懂的先进战斗技法搬了出来,叫一批精锐手下进行试验,找出最适合狗营的东西来,同时也开始训练狗营的第一支火枪队,每日在校场中呯呯碰碰打个不停。

    狗营的训练几乎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凡普通,城东的新营地已经在几天前修建完毕,精锐部队全都搬了过去,老营地上则留了些看家的老人,其余则被苏小乙手下的混混们占了,成为徐州江湖道最大的宿舍区,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能够聚合在一起的地方,这样出了事情也知道到何处找人,不至于没头苍蝇似的满街乱转。

    苏小乙对如今的生活非常满意,他小乙哥的名号依然响亮,甚至比从前还要响亮,而且没人再将他当做什么泼皮头子之类,徐州城内各色人等如今都知道他是宋庆的外事人员,专门负责和外面各方势力打交道,算是丁魁的副手,宋庆还许给了他一个小旗的位置,估计最近就要兑现,眼看着也便成了官家的人,遥想从前种种,苏小乙多少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觉。

    好在他是个很现实主义的人,所谓的感慨也不过是夜深人静之时无聊调剂,该做事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耽误,这不今日一早,便接待了邳州卫信任指挥使胡大人的使者,畅谈了好一阵子。还请对方吃了早饭,这才将人送到了宋庆那边。

    胡捷如今当真生发了,他一个邳州本乡本土长大的,这几日竟然连续收到不知多少本地特产,胡大人也很懂事,还特意分出一部分来,叫人送到徐州狗营,说给宋庆也尝尝鲜。

    这等深情厚谊,宋千户自然不会拒绝,叫人全部收了。又和使者闲聊几句。便将人打发回去,待那使者离开,宋大人打开一个箱子,顿时满室光华。哈哈大笑道:“久闻邳州的金银花菜有名。想不到今日本官也有机会尝上一口!”

    赵满熊见着黄白之物。也是两眼放光,立刻凑过来道:“大人想要尝这土产,往后有的是机会。咱那大风牌的衣裳已经出了些成品,前日在城西绸缎庄里摆了出去,听说卖得不错,老夫人方才还叫人过来,想请您去看看呢!”

    “哦?前日就开始卖了?”宋庆多少有些意外,他这几日一直都在忙着操练兵士,新营地那边刚刚入驻,也有许多事情需要操持,因此一时半刻之间,还真没顾得上那成衣铺子,想不到已经开始试着卖了,忙问道:“那些衣服卖的好吗?”

    “目前看来还行,照着您之前说的,开始卖的时候,百姓们多少还有些陌生,毕竟之前从未有人这样做过,这两日总共卖出了七件,不过跑来看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咱徐州风气究竟闭塞些,若是在江南那边,哪怕是在邳州那边,怕是绝不止这个数字,说不定已经开始风靡了。”赵满熊也是一副纯生意人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这人是个把总,之前还拿着刀把子跟在宋庆身后杀过后金兵,挺了挺员外肚,捻着小老鼠胡子道:“照属下看吧,想要形成风潮,还必须照着您之前那个法子来,属下这几日也按照您那个法子多少写了点,您看看成不成?”

    对这个情况,宋庆倒是有心理准备,徐州这地方的确风气先对闭塞一些,或者说凡是这种历史特别厚重的地方,对新生事物接受能力可能都不是太强,反倒是江南之地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好,那地方连洋教都能成为士大夫之间的时尚,更不要说自己这种归根结底还是在汉人衣饰风格之内的改良版汉服了,估计到了那头的话,肯定卖做的不错。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决定现在徐州试试水,只要这地方都能卖得不错,其他地方自然可想而知,而且徐州风气相对来说更像是北方,宋庆也不打算只在江南卖,北边虽说普遍比不上江南各地富足,但总归也还是有不少财主的,若是能够在有钱人之中形成风潮,这大风牌风靡天下便指日可待了,因此他还特意制定了一些促销手段,就等着衣服出来上马呢。

    只是他没想到,宋李氏还挺心急,做出来几件之后便直接找了家铺子去卖,这样倒是也好,两天好歹还卖出去几件,说明这些衣服还是有市场的,宋庆看看校场之上操练的热火朝天,想想左右无事,干脆跟着赵满熊去了卖衣裳的铺子。

    大风牌因为衣服还没有做出多少,因此暂时还没有专营的铺子,不过宋庆手上店面多得是,等将来货源多了,找个地方非常容易,现在则是跟一些绸缎庄和布铺之类的合作,他现在还在思索这个销售模式,是弄成专卖店那种,还是弄成加盟店的方式,甚至允许一些绸缎庄的老板订了货之后去自己的店家里卖,这个还要看真正大批销售之后的情况再订。

    他之前也给这批衣服制定了几个章程,首先就是按照布料好坏,分成三个档次,一种是卖给达官贵人的,一种是卖给中等殷实人家的,还有一种则是卖给普通百姓的,这些衣服对质量要求极其严格,哪怕是最便宜的那种档次,也不能糊弄了事,反倒是应该做的更加细致,不能让人觉得穿了这第三等的衣服,从此便抬不起头来,要让人有种老子便宜却精致,简约而不简单的感觉。

    这个简约而不简单,让赵满熊大为佩服,将能者无所不能在心中默念几遍,这几日都在埋头整理宋庆那些指导性的制作和销售策略,算是一门心思打算在这生意里面扎根了。

    最低档次的简约而不简单。中等的则是体现成熟稳重,甚至带了几分现代制服的感觉,加入了垫肩的设计,虽说卫所的女人们暂时还制作不出特别挺立的感觉,但多少有点那个意思,宋李氏前日回家时,曾带回过一件加了垫肩的汉服版风衣半成品,宋庆看后虽然没什么惊艳的感觉,但也还是表示满意的,哪怕是宋虎都觉得有那么点意思。

    除了制服类型之外。他还专门给那些江南的读书人准备了文青版和放浪形骸版。文青版主要突出君子如玉,加上这时代文化圈中有好男风的传统,他甚至推出了那种看上去比较中性的类型,专门给那些小受预备。当时那些画师们在绘画时都是满脸尴尬。好在倒是也圆满完成了任务。

    放浪形骸版则非常不拘一格。宋庆只是提出了些概念,其余都是让画师们自由发挥,这年头读书人虽然不像魏晋南北朝时代玩的那么开。但在江南一代也是有不少疯书生的,这帮人大多家境富裕,少数投身科举,多数考个秀才举人之类的就懒得再去读书,整日都在青楼妓馆交流文学艺术,对于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极强,同时也喜欢标榜自己的卓尔不群。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群不疯魔不成活的主儿,甭管是真有这种思想,还是刻意装出来的,反正这类服装绝对不愁市场,需要做的只是如何将这种东西推销出去,让江南的那些大家子弟们知道而已。

    至于说那些最高级的,专门给达官贵人们准备的类型,则是参考了汉唐时代的典雅风格,尤其是汉代那种特别融合高贵与素雅于一身的风格,当然还有后世那种炫目改良版,反正就是跟传说中的仙人差不多,只要不涉及到僭越问题,那就怎么贵气怎么来,而且价格都是一件比一件高,他甚至还打算弄些限量版,专门让有钱人来抢购甚至竞拍。

    这些方法在本时代几乎就是闻所未闻,哪怕有些苗头,也绝对没有形成规划性的思路,因此赵满熊当时听得目瞪口呆,好在这人记忆力极强,愣是都给背下来了,回去之后便奋笔疾书,竟是硬生生写了几十张纸出来,今日除了叫宋庆过来看衣服,多少也是带了些继续讨教的意思,赵把总觉得这些东西比打仗有意思多了,这才是他的人生之路。

    一路来到城西,宋庆顿时觉得像是进入了自己的王国,这里距离卫所最近,也是他势力最为庞大的地方,虽说狗营重心有向东边移动的意思,可苏小乙等人还都留在这里,和城南连成一片,这些人对于市井百姓的影响力可比卫所和州衙都大,作为小乙哥后台靠山的宋大人,自然也就是这边的至尊,从打他进了坊市,各种招呼声便没停下来过。

    宋庆要保持自己在家乡百姓前的良好形象,因此一路上都是标准微笑,抱拳拱手,见到年长年幼的还都要多说几句,到了地头儿的时候,已经快过去半个时辰,老远便见那绸缎庄门口围了不少人,都在那里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宋庆对这条城西最热闹的街道很是熟悉,这绸缎庄平日里根本没有这么多人,如今竟然聚了这许多,摆明就是冲自己衣服来的啊。

    “不错,过去看看!”宋大人很是满意,迈开方步朝人群处走近,他这人挂相,身量又远超常人,全徐州几乎没人不认得,这边看热闹的自然也不例外,纷纷笑着让开道路,宋庆几步到了店门口,正巧看到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正拿着件第三等的衣服比划着,看样子内心颇为犹豫,便笑道:“喜欢便买下,男儿大丈夫,这般犹豫像什么样子?”

    “宋大人!”那年轻人似乎是宋庆粉丝,一见人便异常激动,抱着衣服走过来道:“宋大人也觉得这衣服好?”

    “这衣服都是本官设计的,当然觉得好了,今日与你有缘,若是喜欢的话,本官便送给你了!”

    “谢过宋大人,不过这衣服小人是要自己买的,小人在联合超市做工,自己有钱!”小伙子很有骨气,说着从褡裢中掏出一块银子来,随即却多少显得有些尴尬,略带几分自嘲的笑道:“小人昨日便想要买这件,只是这衣裳显得太好了,好到小人不太敢穿,昨日同来的兄弟也觉得好过了头,不是我们这样人穿的,因此才有些犹豫,只是小人实在是喜欢,因此今日才又过来,想不到正巧遇上大人,叫大人见笑了。”

    “这有什么可笑的?”宋庆看了看那件青花瓷风格的长袍,很和蔼的说道:“你小子我记得,是不是还做过标兵的?长得一表人才,在店里面工作也上进,如今赚了银钱,买件好衣裳怎么了,这衣服做出来,那就是给人穿的,哪里还要分什么样的人,就是在店里面做事时候穿着不方便,你还没个出来逛街的时候了?我还是那句话,男儿大丈夫,不要犹犹豫豫,既然喜欢就买下,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能做几件真让自己逞心如意的事情?若是买个衣服还要犹豫,往后还能做什么?”

    “这……大人教诲的是!”那小伙子被宋庆说了几句,似乎突然有了信心,对那绸缎庄的掌柜道:“老掌柜,这件衣服我要了,你后面有没有试衣服的地方,我现在就要穿!”

    “自然是有的,小哥随我来便是!”老掌柜也很欣喜,立刻拉着小伙子进了后院,片刻之后再转出来,方才那略带些土气的小子已经不见,竟是成了个读书人的模样,众人看了都是赞叹,宋庆也没想到这小子换身衣服竟是大变样,当即笑道:“今日这件衣服我还非要送给你了,若是觉得欠我人情,好生在超市做事便是,老赵,你跟掌柜的记账!”

    赵满熊忙去和掌柜嘀咕两句,那换了新衣的小伙子早已激动万分,整个人的气质几乎全都变了再三谢过宋庆之后,穿着衣服走出门去,顿时迎来不少彩声,他竟也不怯场了,不时朝着人群拱手,显得信心十足。

    宋庆心满意足,正要去看看其他人,却见那小伙子忽然转过身来,有些激动地问宋庆道:“宋大人,小人想知道,这些衣服您会穿吗?”

    “我自己做的,当然会穿!”宋庆很肯定的答复道:“这几日都在校场练兵,一时间没找到场合,明日我便穿上一套,叫徐州人都看看,穿咱大风牌的人有多气派!”

    本日第一更,大家早上好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风向标(上)3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偶像的力量也是无穷的,中国人自古喜欢把神当人,喜欢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们讨价还价,带个猪头去找龙王爷求雨,若是灵验自然长期供奉,若是不灵过几日便换个庙门。

    可同样的,中国人也自古喜欢把人当神,尤其是那些大到历史长河,小到本乡本土中有作为的人,都会不自觉地被百姓们神话起来,疯狂热爱程度甚至超过了当事人自己,也说不好究竟是有信仰还是没信仰。

    可无论有无,大家都需要一个带头人,当这个带头人出现之后,他所做的事情,就会成为所有人都在做的事情。

    宋庆很幸运,成为了这个带头人,在如今的徐州人眼中,尤其是年轻人眼中,他几乎就是个完美的化身,只比普通人家好一点的出身,从前怯懦的名声,后来的勇武之气,剿匪途中的突然爆发,勤王时的恶战连连,以及如今的功勋卓著,家资巨万,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年轻人欣羡并崇拜的东西,种种荣誉汇聚在一个人身上时,他就是完美的偶像。

    那日自从宋庆去了趟绸缎庄,衣服的销量竟然增加了十几件,回来途中他便将百姓们的心思琢磨透了,毫不犹豫的找到正在督工的宋李氏,拿来十几件不同款式的,并且选了一件他最喜欢,也最能够彰显英武的大红色袍服。

    第二日清早,宋庆没有选择步行。而是骑了匹高头大马,穿着那件大红袍,耀武扬威的走在街上,果然没多久便成为焦点,他几乎可以看到那些十几二十岁小伙子们眼神中的渴望,指了指左胸口上的大风牌商标道:“这是本官做出来的大风牌,城里绸缎庄子就有的卖,最便宜的不过两三百文钱,找个差事多努努力,少吃几顿酒肉。你也能弄这么一件!”

    语气很随意。效果却非常不错,当天晚上回到家时,宋李氏用根本掩饰不住的喜色说道:“我儿今日穿着那件袍服在街上走了一趟,过了午时店里面便卖出去二十几件。各种款式的都有。围着看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还要加把劲!”宋庆知道这势头只能增不能见。嘱咐宋李氏道:“娘明日再给我预备几十件,我让手底下那些弟兄也都穿上,再给指挥使大人他们送去一些。叫他们也给咱家打打广告。”

    “广告?”宋李氏有些懵懂。

    “广告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让大伙儿都看到,老爷们如今都是穿咱家大风牌的,普通百姓都是跟着官家和财主们走的,大人物们穿了,他们自然也都想穿!”宋庆说罢,转头对正在啃着猪蹄的宋虎道:“爹也是,明日您老人家也来上几套,每日换着穿,再给王伯和王坚兄也弄几身,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早晚把这买卖再徐州炒起来,到时候娘那边可就有的忙了,说不定每日都要赶工呢,只是娘千万要盯住了,再忙也不可落了质量,那可是砸自家牌子的事情。”

    “这个娘知道,你尽管放心便是!”宋李氏有了事做,人也变得精神许多,竟然隐隐还带了几分女强人范儿,再不是先前在家那种看起有些虚弱的模样,甚至连饭量也大了许多。

    宋虎那从那日与宋庆聊过,又见浑家如今精神焕发,心态也逐渐转变过来,他自家千户所那边事情也是不少,狗营的训练方法慢慢在徐州卫传播开来,几个有心的千户都是跟着练,他这个做爹的自然不能例外,尤其又是个好热闹的性子,颇有几分梁山好汉的气魄,因此每日都是早出晚归,在卫所那边盯着训练,日子倒是也过得舒心畅意。

    父母日子过得好,宋庆自然高兴,又陪着说了会话,这才回了房间,继续琢磨那些军阵战技,到了第二日清晨,宋大人穿了第二件衣服,依然骑着高头大马,又是在城中绕了一圈,为自己的生意增加销售额而贡献力量。

    榜样的力量果然很强大,当他第二天穿着那件青花瓷款式长袍走过之后,绸缎庄的销售业绩达到了五十余件,各种款式等级的都有,掌柜的几乎欢喜疯了,毕竟大风牌在他那里是寄售,卖的多了他也有提成可赚,立刻叫伙计又去找宋李氏要了一百件,想着如果还有这么好的生意,这些加上店内存货,应该能够卖三天的,到时候再来讨要不迟。

    可他还是低估了宋庆丧心病狂的程度,当第三日宋千户再骑着马入城时,身边已经跟了近五十个人,都是狗营的各层军官,而且还都是平日在城里城外亮相较多,比较有人气的那种,入城之后迅速分成四队,沿着东西南北方向跨马游街,身上穿的全都是各类不同的大风牌成衣,看上去一个个精神抖索,配上造型独特而又典雅的衣服,好一派卓越风范。

    狗营的人如今号召力都不小,宋庆自然是老大,其他像洛小北、丁魁和薛五等人,都有一批年轻的追随者,甚至连赵满熊那副员外做派,也有些做着发财梦的小伙子们追捧,这群人一起出现,效果自然大佳,那个绸缎庄刚刚进来的一百件衣服,连带之前库存的几十件,竟然在一天之内全部告罄,有些比较富裕的甚至一个人买了四五件。

    掌柜的再次不淡定了,马上又去进了批货,直接弄了两百件,其余几家店铺也都各自进了百十件,就等着这大风牌的衣服热卖,周围四县在州城的商人们还在观望,想要等风潮彻底起来之后再开始动手。

    接下来,卫所和州衙的大人物们也都纷纷穿上大风牌的衣服了,老爷们接受宋庆的礼品不是一次两次,甚至连白花花的银子都没少拿,尽管知道这是要帮着给大风牌打打名气,可也都欣然接受了,毕竟平日里和宋庆关系都很好,也没少拿人家的东西,这点小忙自然是要帮的,何况这些衣服确实不错,穿出去也能给自己挣面子,不会有人拒绝这种双赢的好事。

    宋庆在这方面的预判非常精准,越来越多的大人物们开始穿了,百姓们自然也就跟着学习起来,而且想学这个非常容易,因为有大风牌这个底子在,买不起最好那种,我还买不起最差那种吗?反正不过几百文钱,到联合超市或者碧波池、华明池找份工,再省吃俭用一段日子,总归能够买上一件,尽管购买的人数还没呈现井喷,但每日跑去那几家代售点去看衣服的却络绎不绝,估计只要等钱一到位,立刻就会是大幅增长的销量,宋庆对此很有信心。

    解决掉大人物们,然后就是那些文人士子了,这类人群在徐州本来就是少数,因此需要关注的人家也不多,宋庆专门找人列了个胆子,随后开始用各方面影响这些人,有功名的直接送去一套,没功名的见了自然效仿,似乎只要穿了这大风牌,下一次科举自己就能够金榜题名了一般,百姓们爱学大人物,同样也爱学这些文士,自然又能影响到一部分人。

    再后面就是各处青楼妓馆,这年头的歌妓们其实还是挺有身份的,甚至有些好人家的姑娘们也都是跟着她们穿,只是没她们大胆而已,宋庆专程给徐州城几座青楼的头牌姑娘们送去些衣服,都是那种既能穿出独特魅力,同时还能让一般人家姑娘媳妇穿得出去那种,同时还给了姑娘们些银子,叫他们跟往来的艺术家们多宣传一下,男人就该穿大风牌,穿了大风牌晚上留下过夜甚至能够打折,差那点钱宋庆给补,姑娘们得了新衣裳和银子,自然也都格外卖力的帮着吆喝。

    连续几个方面,几种层次的宣传,大风牌在徐州终于开始红火起来,大街小巷里面都在谈论大风牌,因为现在产量还比较有限,做出来的都在这几天之内被抢购一空,大多数人还都处在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阶段,偶尔见有个穿着大风牌衣服的人出来,都要评头品足一份,甚至直接把人围了,从头到尾仔细看上一遍,以确定这东西是否真有说的那么好。

    看过之后,得出的结论非常简单,确实是很不错的衣服,非常值得尝试,而且除了那几件特别贵的之外,其他类型的价钱都还挺合理,布料虽说都是常见的,但款式却非常新颖,江南那边如何不知道,但徐州却是从来没有人见识过,据说都是人家宋大人亲自设计的图样,也能算是咱徐州的特产了,过几日再出了新款之后,还真是要买上一件穿穿。

    可还没等下一批新衣服出来,宋庆那边便放出了消息,要办一个徐州大风牌服装展销会,地点就在碧波池旁边,时间是七天之后,希望大家到时候能够莅临,顿时在徐州引起了轩然大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风向标(下)

    徐州这个地方是说穷不穷,说富不富的典型,从前运河还从这边走的时候,百姓们生活多少好些,可即便是那个时候,大家也都没什么娱乐活动,每日忙完了事情之后,没钱的直接回家睡觉,有钱的找个青楼聊聊文学艺术,然后还是睡觉,虽然说大明朝大体上也都是这幅模样,不过人家江南或是京城这些地方,总归还是要更多些花样。

    正是因为娱乐产业的贫瘠,才会让碧波池这种地方如此红火,顺便还活了一批说书先生,这批人当初都是在碧波池的娱乐厅里面说书的,有了新人竞争激烈之后,水平稍差的就换了地方,比方说酒肆饭铺茶馆之类的,依然还是从事这个行业,大家伙儿混的也还都不错,算是给百姓们无聊的生活增加了一些调剂品,顺便把饭馆的生意也带火了不少。

    而娱乐室的那些例如桌球之类的设施,宋庆其他店铺中也开始学习起来,比方说赌场就引进了桌球,直接拿胜负开赌,一帮人还跟着下注,机簧版的桌上足球在徐州也很风靡,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去,甚至还组织了一些小型比赛。

    除了这些,自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娱乐方式,不过将整个徐州现在比较新颖的娱乐业都放到一起,最后却总能够汇集成为两个字:宋庆。

    正是这位宋大人开了个头,并且逐步细化。才让徐州百姓们在酒足饭饱之余有的看,有的玩,百姓们眼睛自然雪亮的,虽说也尽知道这是人家赚钱的买卖,不过心中多少还是有几分感激,如今听说宋大人又有了新点子,还是跟最近很热的大风牌有关系,要弄个什么服装展销会,顿时都起了兴趣,有些街边胡混没事做的。甚至提前两日便去碧波池附近晃荡。

    只不过这一次狗营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苏小乙原本就是混混头子出身,各种魑魅魍魉的计策早就了然于心,街面上混的那些如果论成绩,那都是他徒子徒孙辈的。见了他这个祖师爷哪里还能讨到便宜。也就是宋庆严令不许打人。免得把大伙儿的积极性都给打击掉,因此才都是以劝阻为主,那些混混也有眼色。知道苏小乙不好惹,自然也不敢硬闯。

    探不到消息,心里自然更是毛躁,尤其这些混混尝试几次不得其果之后,便开始在酒肆茶堂中闲聊这事,没多久竟然成了全城皆知的秘密,甚至连周围四县都传遍了,每天都会出现些有钱有闲的老爷,在州城内找个客栈住好,或者住到亲戚朋友家中,专门等着七天之后的服装展销会,州城本地的自然更加积极,大街小巷之中都是在谈论这个事情。

    不过四五天的工夫,服装展销会竟然成了徐州最热门的话题,您要是张嘴不聊这件事,那几乎就是跟社会脱节了,自己反省之后主动打听,或者回家找根麻绳上吊,两条路你自己挑。

    外头聊得热火朝天,宋庆这边准备的也是紧锣密鼓,他这个服装展销会其实就是从前庙会那种卖衣服的摊子集合,本身没什么新鲜,但这个年代还真就没有这么干的,而且他还专门有模特队,也是庙会那种草台班子学的,反正地皮不成问题,人手也不成问题,到时候直接弄个结实点的台子就行,让大家伙儿穿着衣服在上头走几圈,保证红爆全场。

    解决掉杨方那边的事情之后,宋庆就在狗营里城里了一个宣传队,目前还只是草台班子,什么都不管的,各项职能也基本上没有,只有几十号能说会道,办事得力的人而已,正在寻找力所能及,又能够得到锻炼的差事。

    负责这次展销会的是就狗营宣传队,队长就是最具备文青气质的丁大官人,要知道丁大官人作为狗营两大管家之一,平日里可是很忙碌的,除了关于经济方面的事情归赵满熊外,其余鸡毛蒜皮的事情全都要他操心,可自从知道这个展销会的消息后,立刻主动请缨要全盘负责,宋庆原本就是要交给他来做的,当然也不会拒绝,只是提了些大概其的方案,其余的统统让丁大官人自己做主,甚至连模特都让他亲自去挑选,可谓是放权到了极处。

    丁大官人也不含糊,反正模特大概是个什么意思,要如何运作这些,宋庆都跟他交代过了,而他也以自己在这方面的特殊才能,完全无视了几百年的年代差,特别容易就把这事给掌握了,掌握之后顿时觉得这就是个专门给自己做的差事,干的更加得心应手,专门从狗营中挑选出身量高大,长相不错的小伙子,每日专门抽出一个时辰来进行训练。

    小伙子们也挺兴奋,因为宋庆这个带头人的缘故,狗营的人从来不忌讳在众人之前展示自己,反倒是显得相当有自信,这一点无论是现在还是几百年后,基本上都跟大多数同族不太相符,不过他们自己倒是觉得很不错,很多人原本胆子不大,试了几次之后现在居然适应了,口才也变好了不少,如今还经常主动带着人跑进城里,专门去酒馆找人聊天,顺便介绍一下自己,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俨然就变了个人。

    对这种情况宋庆当然赞成,他一直想让手下多树立点自信,如今看来身体力行的效果还不错,从这次男模特报名的人数就能看得出来,最能闹腾的洛小北是头一个,他手下那票弟兄也都报了,李三郎等人同样也很踊跃。

    丁大官人很幸福,仅仅半天工夫,他就找到了足够的四十个人,立刻对这帮人展开训练,狗营平时军事训练就很严格,大伙儿对各种板正姿势早都适应了,因此接受起来也很快,训练效果惊人。

    有了男模特,自然就要有女模特,青楼里的姑娘们这几日都被宋庆请了过去,每日吃的都是好酒好菜,还有一份名为‘补助’的钱可拿,反正文学艺术爱好者们白天一般都没工夫,姑娘们也没什么生意,干脆就跑到宋庆这边挣外快,反正脱衣服的买卖姑娘们都不怕,还怕个穿衣服的买卖吗?况且狗营这边年轻人都是徐州楷模,姑娘们也想多亲近些。

    各方齐心协力之下,服装展销会的进城飞快,到了第五天傍晚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全都齐了,第六天的时候全是彩排,拉到宋庆最早占领的那个小校场去,让宋大人先欣赏欣赏,有什么问题及时提出,估计也还来得及改。

    宋庆原本就是带着提出问题,让他们及时改正的心态去的,毕竟这是个几百年之后的东西,如今冷不丁拿出来,又只训练了五天时间,谁知道究竟会弄成什么样子,他甚至本身‘反正明朝人看不懂,实在不行糊弄糊弄就得’的心态,来看待狗营宣传队的第一次模特表演,可当他真正看到这帮小子的表演时,还真是有那么点吃惊,因为竟是出乎预料的好。

    最先上来的其实是各大青楼的姑娘们,表现效果也真的非常出众,可这个宋庆不觉得稀奇,毕竟姑娘们就是专职做这行当的,早先没梳头的时候,各处的妈妈们已经教了不少东西,因此做得好实属正常,做不好反而应该质疑职业素质。

    让他吃惊的是手下那帮小子,他虽说知道手下人也都有个爱表现的习惯,可还是没想到他们能够做到这个程度,要知道这种就是大明朝,服装表演之类的东西闻所未闻,他自己同样是个门外汉,无非看过几场表演而已,各种内行的东西全都不懂,反倒是丁魁拿了他的方法之后,自己琢磨出不少东西来,可表现出来的效果竟然非常不错。

    什么是特别上档次的服装表演,宋庆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他不是干这行的,可眼前这些孩子的表现让他觉得很舒服,这其实就已经挺成功了,看了没多会儿便放下心来,反倒是丁大官人一直都是紧盯着所每一个人的动作,时不时还吩咐旁边站着的记录员记下,准备等会儿再着重强调一下,可算是为这事儿尽心尽力了,工作热情空前高涨。

    看过之后,宋庆根本没提什么意见,直接叫人去碧波池那边订了酒肉,晚上给大家伙儿加餐,言语之中也全是鼓励,丁魁则唱了个黑脸,指出了不少问题,不过也很难掩盖住小伙子和姑娘们的热情,吃过晚饭之后,不少人甚至留在那里加练,姑娘们也都爱这边热闹,主动要求留下来,陪着最后再合练几次,等待明日亮相的时候震惊徐州城。

    这种忘我的工作热情,宋庆当然不会阻止,更加不会吝惜火把之类,整个小校场灯火通明,直接导致今夜不少文学艺术爱好者找不到红颜知己,闻讯赶来之时,却又被手执长枪的狗营士卒拦住,悲伤莫名之后,竟是多了不少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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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风靡(求月票)

    到了第七日的早上,碧波池这边早早便来了许多人,因为还没到时间,客人们纷纷找了周围的饭铺,要了些点心汤水之类,一边闲聊一边坐在这里等着,能够在这时候过来的,大多是些有钱有闲的主儿,平日里没有生计压力,日子过得也挺无聊,好不容易有个事情做,都是专门过来赶这趟热闹的,因此根本不在乎花钱,吃的喝的竟是比平时还讲究。

    宋庆一直都在某个赌场里坐着,也是大早上就过来,专门看今日能来多少人,照这个趋势看来的话,到了正点的时候,应该能有好几千了,好在碧波池附近当初为了方便往来,专门扩出很大一块地方,挤一挤倒是也站的下,况且附近还有些酒楼,那些有钱的主儿叫上一桌酒菜,专门在上头坐着看也没准,底下这边只要多出些人手管理,应该不会出问题。

    过了快两个时辰,人数果然已经增加了快十倍,奔着三四千的数量去了,宋庆也是不敢怠慢,赶紧叫衙役们帮着维持秩序,这年头可没有广场舞,聚集这么多人只可能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杀官造反,因此必须跟州衙那边打招呼,卫所那头也都是打点过的,还特意请了不少衙役来助阵,这帮人打仗肯定不行,但管起人来却是行家里手,要比狗营士卒好用得多。

    衙役们平日里就没少拿宋庆的好处,今日更是每人一两。还管两顿酒肉,加上杨知州离任在即,全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做派,自然也是全力配合,被找到衙役的都是满面红光,那些没被派上的则是垂头丧气,不过人数过了两千之后,宋庆也觉得不太保险,干脆将那些暂时没差事的全都叫了过来,偌大州衙竟是没几个人办差了。显得空空荡荡。

    不过没人在乎这个。因为知州大人今日也被请了过来,专门为这场服装展销会剪彩,知州大人虽说不知道这剪彩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却得了五十两银子的剪子钱。当下也是欣然而来。

    没过多久。时辰到了。负责统筹的丁魁过来请示过宋庆,便叫人前去敲锣,毕竟下头人实在太多。吵吵闹闹的不成样子,若是没点能引人注意的响动,怕是等会儿喊话都听不见。

    几面铜锣一起敲响,效果自然很不一般,至少大伙儿的说话声算是被遮住了,丁魁穿着一袭大红色的长袍,意气风发走上高台,指着身后同样喜气洋洋的幕布道:“诸位,诸位,在下乃是狗营百户丁魁,给诸位乡亲父老见礼了!”

    “好!”

    “丁大官人威武!”

    底下安排的托儿瞬间起哄,其余百姓也都是跟着乱喊,待众人喊过一阵之后,丁魁轻轻朝下虚抚几下,笑容满面道:“今日请大家伙儿过来,没有别的事情,宋大人那边的大风牌,想必各位也都听说了,也有些运气好的,已经穿在了身上,今日我就看到了不少,甚至还有从前认识的,就比如那边的孙胖子,穿起来确实是比从前神气了不少!”

    孙胖子就是当初卖给宋庆几条狗的那位,如今也是跟着狗营做事,确切的说是跟着丁魁做事,今日其实也是过来当托儿的,只不过他经常在各处赌场闲逛,认识他的人也多,倒是没人往那方面想,此时见丁魁特意点出,孙胖子则坐在某个临街的茶馆里面嗑着瓜子,再看这厮一身玄色宽大袍服,上面还有些暗紫色的梵文刺绣,乍一看竟然有几分佛性了。

    对于这路街头名人,徐州百姓再熟识不过,这孙胖子虽说也算有几个钱的,但往日看着再腌臜不过,如今穿了这大风牌,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这等长相身材都能如此,若是自家也穿上这么一身,岂不是更加风姿卓越。

    这大风牌,似乎还真是不错!

    众人却不知道,孙胖子这身可是正经的高档货色,单是那上面的刺绣,就是好几个绣娘忙活几日工夫才完成的,这种档次的目前总共也不过十几件,今日为了让他当好这个托儿,特意拿出来的,现在看起来效果很好,著名的腌臜人物,似乎很随意的弄了件大风牌的袍子,产生的变化就在眼前,人人可以仔细观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宣传方式了。

    孙胖子昨日就排演了几遍,早就熟稔无比,当下还站起来双手合什,摆出一副庄严的脸孔,若是不知这厮专门混赌场,打杠子套白狼无所不为,甚至还兼职杀猪卖肉的行当,几乎真要以为这是个佛门信众了。

    他这边折腾一通,众人对这大风牌期待更多了几分,丁魁也不耽搁,大致讲了几句,便请上知州杨大人,和卫所的孙指挥使,以为几位同样比较有地位的高官和士绅,来为今日的服装展销会剪彩。

    剪彩是个新鲜事情,大伙儿都没见识过,多少有些好奇,只见此间主人宋庆已经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笑吟吟的请几位大人登上高台,站到早已预备好的一条大红带子前面,那带子共是三丈多长,上面有八朵手掌大小的红花,做工颇为精细,也是卫所的女人们特意制作出来的,宋庆领着大人们站好位置,每人分发一把剪刀,示意同时动手。

    大人物们虽说本职业务未必多强,但能混到这个地步的,脑子绝对都挺好使,立刻明白什么意思,笑容满面的一起动了剪子,每人手上都拿了朵花,宋庆将自己手上的花高举过头,朝下面大声喊道:“今日服装展销会消费前八名的。每人都能拿上一朵,这可是徐州的大人们一起剪出来的,最是吉利不过,大伙儿可千万不要错过,都说咱徐州人豪气,今日宋某也要看看,咱徐州的大户们有多豪气!”

    消费这个概念,宋庆早在碧波池已经展现过了,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几个脑子冷静些商户顿时对宋千户的经商之道感佩莫名。这么个不值几文钱的花。居然还成了个荣耀,加上后面那几句话,怕是要有些性子冲些的大户为此比划比划了。

    国人讲究财不露白,可同样也很喜欢斗富这种事情。不然也不会有当初的石崇王恺。不过这终究只是个插曲。最关键的还是要来看看这展销会究竟如何,那大风牌的招牌如今已经有些名气了,若是真的风靡起来。怕是也要考虑买上一件。

    剪彩过后,丁魁再次站上高台,也没什么废话,直接说道:“都说这大风牌的衣服好,可您那位说了,这衣裳我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好不好,那么今日,我便让诸位见识一下,这大风牌的衣裳穿在身上,究竟是如何的气派!”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宽大幕布已经打开,两名俊俏小伙儿已经站在台子最末端,左边那个穿着紧身束腰的红色长袍,袖口和各处边角都有白色暗花条纹,两头肩膀上都用了垫肩设计,看上去颇为挺拔,尤其左肩上还有朵小花映衬,显得格外耀眼,正是狗营中最受大姑娘小媳妇欢迎的洛小北,至于旁边那个穿着青色同款长袍的则是李三郎。

    这两人一出场,顿时便引起一阵叫好声,洛小北作战勇猛,本身带着股杀气,正适合穿这火红袍子,李三郎则是气质沉稳,穿上这青色的更多了几分肃穆,犹如烈火坚冰盘桓在一处,让人印象格外深刻。

    走台步什么的,当初宋庆已经示范过,这两个训练上头也都是出彩的,悟性很强,况且宋庆也没非让他们走出猫步来,只要能够展现出自己气质就行,因此这台步走的虽然不算规范,却也有几分味道,台下观众看的津津有味,几个托再次带头喊好,喝彩声顿时此起彼伏,可还没等彩声停掉,两人已经在台上转了一圈,各自摆个姿势,随即便转了回去。

    眨眼间的工夫,台上又走上来一对,也是长相不错的壮小伙子,穿着另外两套同样很考究的衣服,在台上巡礼似的转了一圈,再次走向后台,循环往复走了四十来人,已经将观众们看的眼花缭乱,太详细的没怎么记住,脑子里却留下了几个固定的词汇:好看,讲究,贵气,威武,总而言之全都是些好词,对接下来的表演自然更加期待。

    今日因为是难得的热闹,又是有官家组织的,因此不少大姑娘小媳妇也都跟着爹娘或是夫家出来,方才那些棒小伙子出来时,女人们自然看的面赤耳红,男人们多少还能矜持些,也只是叫叫好而已,可这次再换了一拨之后,男人们再也按捺不住了,最近这几日青楼姑娘们都很忙碌,老客们都是知道的,只是究竟去做什么,却没人说得出来,姑娘们嘴巴也比较严实,为了今日能够轰动一把,硬是咬住了牙没说,将神秘留到了最后一刻,从这方面来看职业操守很值得敬佩。

    刚刚看了那些小伙子们的服装秀,有些脑子灵活的已经猜出了大概其,如今见姑娘们也是一身锦绣上了高台,顿时叫好的叫好,吹哨的吹哨,带着家里婆娘出来的格外后悔,却也只能板正面孔,目不斜视,忍得好生痛苦。

    不光是老爷们叫好,姑娘们也开始活泼起来,方才毕竟是男子上台,姑娘家的虽然欢喜,却不好意思表现太过,可如今却没了这番顾虑,那些女子穿着打扮说不出的楚楚动人,虽然也知道是做什么行当的,可这衣裳却丝毫不带风尘之色,反倒是有几分出尘,要不就是带些贵气,哪怕是那些一看就知道档次差些的,也是让人多几分小家碧玉的感觉。

    这些衣裳若是穿在自家身上,那该是个什么模样?

    女人若是动了这番心思,男人的钱袋子基本上就不上锁了,宋庆一直都在在旁边看着,见已经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开始动员父亲或丈夫了,甚至一些中等人家的,也都是指着台上衣服窃窃私语,男人们有钱的自然没问题,没多少钱的也都却不过面子,一边安抚家人,一边把手捏向褡裢,计算带了多少银钱出来,总之情况一片大好。

    连续半个时辰的时装表演之后,各色衣物已经摆了出来,都是拿专门的木架子立好,按照价格、款式等等,分出几种不同类型,等候着顾客的光临,顾客们很多也是等了许久,如今总算见到可以随意挑选的,顿时便是一拥而上,好在这里地方也足够大,老爷们都在上头看着,衙役们卖力维持,加上这是宋庆的买卖,因此倒也没发生什么踩踏之类的悲剧。

    场面不乱是一方面,但大伙儿的购买热情却真的有些惊人,宋庆虽说设计了一整套方案,加上前几日的销售状况也不错,但今天这种耗费不少心力的大轴戏,他心中其实也没多少底气,毕竟成衣这个东西在大明朝属于新鲜事,虽说在他各种策略之下,似乎已经有了些销量,但那毕竟都是尝新鲜的,天知道大宗开始贩卖之后效果如何。

    可当两个多时辰的展销会结束之后,赵满熊喜滋滋的过来报账,整个展销会竟然卖出了快六百件,这还是很多人没带够钱,或者在与家人商议,暂时没有购买的前提之下,等到买了这些衣服的人明日穿出去,必然在徐州和周围四县形成风潮,那时候才是大风牌彻底红遍徐州的时候,虽说这还需要几天时间的慢慢发酵,但宋庆对此已经不再有什么顾虑了。

    等到拿下徐州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邳州,那里可要比徐州富裕的多,只要能够打开市场,绝对能够赚到更多的钱,同时可以用这里作为跳板,再向南直隶方向进军。

    畅想一阵,宋庆非常兴奋,立刻吩咐道:“小北,你去把丁大官人叫来,还有宣传队那帮小子,再让老赵给我准备些礼品,送到胡捷那边去,准备工作要做到前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发其财3

    事实证明,宋庆对这股风潮的判断完全正确,仅仅在第二天,买到大风牌的各位大户们便急不可耐的穿着出门了,而且居然形成类似帮派似的化学反应,只要见到穿相同牌子的,立刻就很热情的上前攀谈,随后很隐晦的问问对方那件是什么档次,花费几许之类,便宜些的自然多少显得有些谦卑,贵重些的也是相当谦逊,好一派和睦的景象。

    可在这和睦景象之内,却隐藏着对没穿大风牌的隐隐排斥,尽管这种排斥并不明显,可若有若无的总能带出几分,只是没买的还好,尤其是那些昨日没去看热闹的,今天一早起来,竟发现往日也算个小焦点的自己,今日竟是跟不上形势了,大伙儿都在谈论昨日那场时装表演,没去的自然插不上嘴,主动去问又显得丢面子,只好老老实实在旁边聆听。

    大凡人群都是有些小龃龉的,哪怕几人的小圈子关系都还不错,彼此之间在内心深处,也会多少有些高低上下之分,只不过平日里潜移默化不太显得出来而已,可如今出现了新鲜事,而且是件大事,那些有过经历的话自然变多,尤其看到平日里常与自己针锋相对,至不济也是日月争辉的主儿突然哑巴了,只能听自己在这里侃侃而谈,甚至连句话都插不上,若是自己有意将话题往他身上引,甚至能够露出几分讨好笑容,央求自己不要让他出丑。那份爽感实非外人所能道哉。

    若只是一两人如此还罢了,偏偏昨日去了好几千人,买了衣服的也有几百,一瞬间几乎整个徐州都在谈论昨天的服装表演,街上也出现了超过一千人穿着大风牌的衣服,风潮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兴起,各个代售点的存货也被一扫而空。

    既然开始大宗买卖了,宋庆自然将第一家专卖店开了张,代售虽然有利于网点铺开,但毕竟要给人家分润一部分。从长久来看自然是不划算的。目前大风牌刚刚开始红火起来,这些代售自然还都不能取消,甚至还要跟人家客客气气的,可当风潮一旦形成。到时候全都要取消掉。如果想要继续卖的话。直接弄成加盟分店,而现在这一家,就是大风牌的旗舰店了。

    当然。大明禁海,哪怕各路官员都有自己的船队,在海上赚的钵满盆满,但至少名义上是禁海的,因此肯定不能什么旗舰店这种名字,只能使用大风成衣坊宗号,来作为自己头一家服装店的名字,为此宋庆多少有些不大情愿。

    可这种情绪只属于他个人,对于徐州人来说,甚至对于这个年代的所有人来说,都不觉得这名字有什么错,同样不会有什么旗舰店的联想,作为一个正统的明国人,土地才是一切的根本,不见郑芝龙在海上混的那么生发,也还是想要招安讨个出身,他不是在乎那谁都知道怎么回事的官位,归根结底还是想要上岸,想给子孙留条后路,还是觉得海上不踏实。

    别说是这个时代的明国,哪怕就是上辈子的中国人,也对陆地有种莫名情感,从局子里把人弄出来叫捞人,从非正当行业转移到正当行业叫上岸,改开时候放弃稳定工作经商叫下海,水里面总会给人以不安全的感觉。

    当然,别说这些明国人,宋庆自己都有这种意识,看到自己麾下地盘日渐扩大,那种踏实感不言而喻。

    将大海的思绪暂时抛却,宋庆再次找来丁魁,叫他将宣传队主力都撒到邳州去,按照这边的规矩再重来一遍,服装表演什么的可以到时候再说,首先要将声势都造起来,叫邳州那边也都知道徐州出了个了不得的大风牌。

    丁魁对此事大为上心,心动也颇为迅速,当天下午便领着人出发,除了各种衣服之外,还带了宋庆给胡捷预备的徐州土特产,以及一封情真意切的亲笔信,胡指挥使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每日操练兵马,排除异己,忙得不亦乐乎,不过对于宋庆的事情,自然还是很关心的,尤其宋庆信上约定邳州这边利润分他两成,关心程度更是直线上升。

    这一次再宣传,丁魁的经验就丰富多了,而且之前的宣传队并没有很好的发挥作用,这次却每人都拿了一份图文并茂的宣传单据,专门在城中热闹处给人讲解,连续折腾了几天,将势头和邳州百姓的好奇心全部勾起来之后,开始了第二次服装表演,男模特们自然还都是从狗营那边带来的,女模特为了增加亲密度,则选择了邳州当地的红姑娘们。

    事实证明,这种方法确实是很有效的,邳州人虽说做了几年码头城市,又因为离着江南更近,见识要比徐州那边稍微广些,可归根结底也还是在那个圈子范围之内的,见了这超越几百年,并且是在大明审美风格范围中的扩展版服装,还有那要么英武不凡,潇洒俊逸,要么婀娜多姿,仪态万千的服装表演,顿时也在一瞬间被震惊了。

    震惊之后自然就是抢购,宋庆这次还耍了个心眼,直接搞起了限购,每个人买直接去代售点门口领票,每人最多只能买两件,为此甚至出现专门替人家排队拿票的买卖,某个泼皮头子做的最为欢实,手下几十号小弟全都跑了一趟,几天时间竟是赚了七八两银子,除了请大伙儿吃一顿之外,剩下的钱自己也买了一件中等档次的袍子穿,整个人形象气质立刻不同。

    几天之后,宋庆再次来到阔别多日的邳州,胡指挥使自然也是扫榻相迎,刚一见面便笑道:“宋大人这生意经念的可真是好,这几日邳州城里面都卖疯了,到处都有人在谈论你那大风牌,不少大户都以弄上一件为荣,有刚从外头回来,一时间还没买到的,跟人说话都自觉矮三分,若不是你提前给我送来几件,我这堂堂的指挥使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了。”

    “胡大人太客气了,兄弟也不过是赚几个小钱而已,勉强填补家用!”宋庆一如既往的谦虚着,尤其在赚钱这方面,为了防止遭人嫉恨,他特别喜欢用填补家用这类词,话里话外都把自己的生活环境放在温饱线前后。

    胡捷也是老油子,哈哈一声不再多提此事,直接拉着宋庆出去吃饭,说起来宋庆来邳州也不是头一次,可还真是没怎么在当地的饭馆里正经吃过东西,本以为这次胡大人是带他去大快朵颐,可当众人到了地头一看,才知道根本不是那意思,胡大人显然也是个有文化的,不光是要满足物质食粮,同样也要满足精神食粮,竟是带他去了邳州城最大的青楼。

    毫不夸张的说,两世为人的宋某人,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的来到青楼,之前倒是也有过不少接触,不过那都是正常工作关系,都可以直接拿到台面上说的,跑到这里来消费却还是头一次。

    当然了,这年头官员来青楼消费也属于可以拿到台面上说那种,只要不到皇帝跟前说去就行,其他场合随便聊,因此宋庆也不忌讳,反正就真被人曝了光,徐州那边谁还敢拿他怎么样不成?

    胡指挥使显然是这里的老客户了,带着一群人扶摇而来,老鸨和龟公立刻笑脸相迎,媚笑着将人请了进去,胡捷也不做作,哈哈大笑的迈步而入,宋庆脸皮也厚实的很,尽管这还是头一次正经进来,可却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何况他上辈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各种场合同样是行家里手,只是不太清楚这明代青楼的规矩习惯,因此才没有太过主动。

    不过这人是不是生瓜蛋子,只看表情姿态就能看出来,胡捷原本觉得宋庆刚刚二十出头,又是武艺出众的,估计时间都放在打熬力气,训练部队上了,这方面应该不会太擅长,今天叫他来这里,也是本着一片好心,以一个过来人的心态,让这位小老弟享受一下人生,可就方才走进来这几步,以及坐在位置上的潇洒写意,宋庆显然不是什么生手。

    胡捷很感叹,年轻人就是好,宋庆武艺这般出众,竟还能纵意花丛,真不知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究竟是何等气力,自家如今虽说也只是四十来岁,可相比之下却明显力不从心,当真是很羡慕这些年轻人啊。

    老鸨之前便得了胡捷吩咐,要好生款待这位宋大人,何况她手下不少姑娘这几日都被请去帮着大风牌站台,她自然也知道这是个什么人,宋庆多能打仗,多有权势之类的,她并不是很在乎,毕竟那是在徐州,不是在邳州,一时还管不到她。

    可宋庆如今俨然流行教主,这几日邳州已经有越来越多人穿上了大风牌,老鸨作为时尚行业的从业者,很敏锐的看出了这里面的关系,当然不会错过跟宋大人好生交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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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转身经年(一万字求月票!)

    青楼歌妓这行当古已有之,早先是春秋时代是管仲主持办的,置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佐军国,就是由国家出钱,开的这么一个大超市,有七百多个妇女在里面工作,这就是最早的技术类女人,貌似也是整个世界最早的,因此在世界青楼史上,本国都有浓重的一笔,某种程度上其实也能算是国粹了。

    当时管仲的打算也非常高大上,第一是为了增加国家收入,第二是为了控制犯罪,第三是为了吸引外地游客,最后则是为了让君王开心,毕竟当年那位齐桓公也是个闲不住的,这方面正经跟乾隆有一拼,喜欢没事溜溜达达找个刺激。

    从那时候起,这个技术工种就开枝散叶,逐渐在华夏大地上生根发芽,遍布大江南北,时间久了之后,各种格调各种规矩,也就逐渐全面起来,首先就是个等级问题,技术类女人显然不能等而划之,最好那类其实就是后来的清吟小班,都是识文断字,甚至能书会画的,来了个文人士子,甚至是中了举人进士的,你必须要能够跟人家搭上话,甚至聊成知己好友。

    这类的门槛一般都比较高,很多都是单独有房子,即便是在青楼里面住着,那也都是最好的档次,而且寻常客人根本就不接待,至不济也得是个有功名的,才能成为入幕之宾。

    第二类其实和头等差不多,只是档次稍微降低一些,算是青楼中惯常所见的头牌,比起那些极度清高的主儿,其实这些才是本行业的中流砥柱,大部分家资巨万的财主。都是靠她们来接待的。

    第三等是寻常可见的歌妓粉头,长相身材也好,技术水平也罢,包括文化素养,总之比起前两类来差上不少,算是泯泯众人那类,舍出一张面皮,在这个行业里面混口饭吃。

    第四等则是人老珠黄那类,真正的面向工薪,服务大众的老艺术家。本着人老心不老,夕阳无限好的心态,再为整个社会出把力气,也依然活跃在本行业之中。

    这些全都是登记在册的,同样也有没登记的。也就是俗称的半掩门,自己有这个雄心壮志。虽然不参加这个行业。但也要为这个行业做贡献,而且这类的从来不见外客,都是熟人互相推荐,相当于私人会所性质的,往来的还全都是大人物,经常出现知县上门遇见知府的事情。赶上姑娘做菜手艺不错,客人们来了还要先饱餐一顿,赚的也不比那第一等的差。

    宋庆从前读孽海花,大概其就看过这些东西。因此进来之后感觉非常新奇,到处都要走走看看,俨然一副领导视察的模样,胡捷心中也是纳闷,按说这位小兄弟该是行里人了,可为何对这青楼内部陈设如此有兴趣?

    苦思良久,胡大人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姑娘们却是已经上来,宋庆毫不客气回了座位,一把搂过个姿色还不错的,丝毫不见扭捏之态,反倒是一副土匪山大王的豪气,姑娘们先前得了嘱咐,都知道这是大风牌的后台老板,这几日出外勤的银子,还都是人家给的,在徐州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因此倒也卖力巴结,喂酒喂菜,气氛瞬间便热闹起来。

    宋庆长相英武不凡,身量也是卓越出众,加上年少多金,位份据说也是不错,自然很得姑娘们欢喜,偏生他这人还没什么架子,喝了几杯之后开始说超时代荤段子,把个满桌人逗得前仰后合,连胡捷都是捶足顿胸,真心没想到那个杀伐果断,手段甚至有点阴损的宋千户,居然还这么富有幽默细胞,后悔没早认识这么个朋友。

    可让胡捷很诧异的是,酒足饭饱之后,宋庆居然没有在这里留宿,而是吃饱喝足聊够了之后,直接带人回了馆驿,胡指挥使心中赫然,这年轻人实在是太有定力了,他年轻那会儿过来,都是没多久就被姑娘施了定身法,到最后怎么进房的都不知道,一夜**之后,第二天离开时候,方才勉强缓过神来,比起宋庆的挥洒自如,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这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对于自己做不到的,胡捷也从来都是很佩服,对宋庆的评价更是高了几分,却不知宋大人这辈子却是个雏儿,虽然不忌讳这种事情,但显然不打算把第一次交代在青楼里面,这不是看得起看不起的问题,是自己的面子问题。

    在邳州住了几日,胡大人都是放下军务全程陪伴,宋庆也将各处代售点看了看,销售量虽然没有头几天那么火爆,但也保持在了一个比较稳当的程度上,他也算放下了心,对这边的办事人员嘱咐几句,也便回了徐州。

    十几天的工夫过去,徐州的大街小巷如今也是不同,大风牌在邳州的风潮才刚刚开始,在徐州可是已经扩张开来,如今不光是州城,就连周围四县也都在讨论这些事情,丁魁又专门挑选了些精壮小伙,分成五个小组,分别在州城和四座县城搞服装表演,女模特则都是请的当地青楼的姑娘们客串,如今俨然成了个不错的剧目,不少人都是专程过去捧场。

    狗营的小伙子们其实倒不是很在乎这个,可青楼的姑娘却都上了心,毕竟她们就是吃这碗人气饭的,只要人气上去了,收入保证成倍成倍的往上涨,因此到了后来,几乎都是抢着要去丁魁那边,不但不要钱,甚至还有主动出钱,或者主动献身的,丁大官人虽然爱好文艺,可这方面真心比不得脸皮厚实的宋庆,吓得落荒而逃,最近的联络都是赵满熊去谈。

    对于丁大官人的丑态,宋千户非常不满,勒令让他回去重新谈起,几天工夫下来,总算也是有了点进步。

    模特表演的红火,让宋庆多少动了些别的心思,这年头人似乎对这类相对文艺一些,却又抛头露面的活动接触很少,他大概也观察过,如今能够在公共场合表演的,基本上还都是耍枪棒卖大力丸的那类,狠点的来个胸口碎大石,咽喉顶枪尖,总而言之都是那些粗豪汉子们做的,少数出现几个女人,便会引来猥琐公子,闹市强梁过来搞事。

    文艺类的节目倒是也有,但基本上集中在青楼妓馆里面,那地方虽说也算是公共场合,但绝不会聚集几百上千观众,老老实实在下头看节目,文学和音乐爱好者们最终都还是在小屋子里讨论或观看的。

    其实老百姓看的也有,比方说元代杂剧之类的,不过传播范围终归还是小了些,而且太过文气,不适合普通百姓看。

    因此,如果能够弄出些能够在大环境下表演的文艺类节目,保证会一炮而红,而且经过特意编排的,肯定也要比这种纯粹为了宣传服装的走台表演要好,就比方说话剧之类的,只要题材得当,老百姓们一定是喜欢看的。

    只不过这些事情暂时还都在考虑之列,他手下现在全都是武人,只有个周志安是读过书的,可如今这人几乎已经基本累成三孙子了,各处着笔墨,读文章的差事几乎都是他,还要给丁魁打下手,虽说周先生的工作热情非常高涨,可这人累瘦了也是不争的事实,宋庆实在不好意思再给他加担子,若是真累出个好歹的来,他心里头也是不好受的。

    可若是不用他的话,那就只能自己来写了,宋庆大学毕业,当初还迷过一阵文学,主要是用来跟文学女青年聊天用的,写点东西倒是不成问题,问题是他比周志安更加日理万机,理万机倒是不累,他可累的着实不轻。

    原本在京城时候还好,各处都有人照应着,不用他花费多少心思,可回了徐州之后,他独自领了一营,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太多,即便是想当个甩手掌柜都不行,他手下弟兄基本上都是出身低微的,少数几个从前做官,也都是些小军官,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到最后还是要来请示他这个长官,问题是他也没做过,只得从头开始摸索。

    好在他这人心态不错,一时半刻做不得的事情,也不会太着急,事情总归要一件件做,就像日子要一天天过,不过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每天回到家中,总会抽空写上一两笔,最初时候宋虎几乎以为儿子病了,可后来看到那虽然瞧不明白,但却感觉还挺不错的毛笔字,才知道儿子这不是发疯撒呓挣,而是真的打算文武兼修了。

    这是祖宗积德啊!

    感觉到儿子似乎真会写字,还能正经写出点东西来,宋虎再也不过问这些自己弄不明白的东西了,甚至连酒都开始少喝,免得自己喝多了说话声音大,影响在屋子里研究文学的儿子。

    一来一去的,几个月时间转眼过去,宋庆第一部话剧的剧本只写了几百个字,徐州人却已经开始准备过年了,恍恍惚惚间,宋庆才发现时光飞逝,几乎是一转眼的工夫,崇祯三年便已经快要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远方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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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庆研究文学的事情,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开始不胫而走,不胫而走这个词其实用的并不准确,因为确确实实是宋虎说出去的,自从宋庆晚上总要写到很晚,老宋千户心中的自豪感便开始爆棚。

    徐州这地方虽然好武,但文贵武贱乃是大明朝的整体基调,虽说在这里没人会看不起练武的,但如果家中出现一个读书人,那依然是光宗耀祖了不得的事情,宋庆虽说年纪不小,正经读书已经晚了,指望他考什么秀才举人的完全不现实,可识文断字能够写点东西,那也是有希望成为儒将啊,没人觉得韩当周泰之类的比周瑜陆逊更牛逼,原因就因为后两个是儒将,是正经识文断字还能吟诗作赋的,所以人家地位就是高,这跟打胜仗之类的都没关系,就是个心态问题。

    如今他宋虎的儿子也要朝这方面发展了,他又怎能不兴奋莫名,自从确定这件事情之后,老宋千户逛茶楼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而且都是拉着手下那几个老弟兄一起去,没事便给他们讲宋庆昨日又在屋内写了一个时辰,那字看着比从前又齐整不少云云,老兄弟们都是看着宋庆长大的,完全就当成自家的孩子,见宋虎如此兴奋,自然也都跟着吹捧。

    茶楼跟酒店青楼类似,都是城里面传播消息最为快速的地方,宋虎本身是大人物。宋庆是个比他老子名气和实力更大的,加上又是武夫学文这种事情,没几日便传的沸沸扬扬,而且还以相信居多,不少人都觉得宋千户真要做儒将了。

    原因很简单,宋虎自己就是认字的,勉强也能写几个,宋庆识字自然是有来路的,说家学渊博肯定属于扯淡,但至少他识文断字很有可能。虽然从来都没正经写过。但狗营很多人是见过的,因此这件事作证的人很多。

    这样说起来的话,那宋庆练字的事情就很有可能了,大伙儿都知道这琴棋书画都是想通的。虽然说这其实是扯淡。可在古代人眼中。就应该是一回事,宋庆既然能设计出那么好看的衣服来,定然是会画画的。因此练字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消息传了几日之后,不少人都对这个起了兴趣,普通百姓还都是闲聊佐酒之用,可在有心人看来,这却是个跟宋千户套交情的机会,但分人写字或绘画,那都是希望得到大众认可的,宋千户那也是正经的名利之人,而且毫不掩饰,作风豪放的很,只要自己表现出诚意来,千户大人应该可以明白心意的,因此不知从谁开始,这上门求字络绎不绝起来。

    这些上门的倒也不为什么大事,大多数都是买卖在宋庆管辖范围之内,想要求个平安之类,虽说宋千户没怎么收过平安银子,狗营的军纪也很严格,拿人家水果的事情几乎没有,可谁又知道这种情况能够维持多久,哪怕宋庆真的不会这么干,但买卖终究也在人家地盘里做着,能够早些在千户大人这边留个印象,总归不会是坏事,无非就是求个心安而已。

    再就是一些大风牌的代售店铺,因为这牌子如今卖得太好,宋庆又弄了个专卖店,很多货都直接拉到那边去卖,他们这些之前能够赚不少的,如今生意愈发清淡起来,也想买上几幅宋千户的书法,给自家店铺创收。

    最初时候,宋庆还不太在意,只以为是大伙儿图个热闹而已,真给人家写过几张,他的字虽说不算特别好,但因为习武的缘故,手上人命又多,写出来自有一番威势,因此勉强倒是能看,拿出去虽说不长脸吧,却也不会丢面子。

    而且最初过来那几个都是小户,所谓求书法的润笔,也不过几两银子,他也没太当回事,可这几个得了书法之后,立刻就抖了起来,逢人便说这字帖不但能辟邪,还能保佑发财,那些没得到的可都紧张起来,天知道这是不是千户大人放出来的信号,发财之类的倒没人指望,可辟邪确实是真的,若是没有这个东西,不定哪天就会有大兵上门闹事……

    有了这个心思,上门求字的开始逐渐增多,最初几天还只是几个人,被宋虎随手打发出去了,到后来发展到十几人,几十人,甚至在宋家门口排起了长队,人人都想得到一副宋千户的墨宝。

    老宋家多少代也没正经出过读书人,宋虎也没见过这等场面,更何况他一个粗人,对这种文化圈的事情有种本能的自卑,浑然忘却究竟是谁把事情搞得满城皆知,干脆也不管了,每日早早出门操练队伍,全都留给宋庆解决。

    宋庆毕竟比老爹鸡贼多了,没多久便琢磨明白,赶上这天又有不少人上门,在家吃过早饭,笑着将爹娘送出门去,对门口众人说道:“本官是为了写些东西,先前那几家求字的,不过是给街坊邻居们凑个热闹而已,各位不必来求我的什么书法,踏实做生意便是,自己开买卖的自不必说,只要你不违法,我自然不会寻你的不是,你们买卖都开在我的地盘上,我那里人流也多,手下各处店铺也能跟着沾光,不必来求什么字,宋某做事什么规矩,大家也都是知道的,若是想要收什么平安银子敛财,直接跟你们去说,谁家又敢不给,何必弄出这么个名目来,你们说是也不是?”

    这话说的倒是实在,不少人都是尴尬,可仔细想想宋庆为人做事,好像还真就是这么个做派,不少人琢磨一阵。心里还真就信了,可若是这么离开,岂不是坐实了这件事情,也显得自家太不懂规矩,因此都是站在那里尴尬的笑,却是谁都没有先挪动步子,宋庆实在有些不耐烦,摆了副凶相道:“若是还有谁非要买我这墨宝的,以后每天都要来买一副,定价五两银子。往后本官什么都不做了。天天都给你们写大字!”

    众人顿时慌了,赶忙打躬的打躬,作揖的作揖,片刻之后全都作鸟兽撒。宋庆抬眼看看那几个没走的。大多是代售点的掌柜或是东家。从前也算是合作伙伴,如今自家衣服卖得好了,自然也不好把人家一脚踢开。多少总要留些情面,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再用得上,便笑道:“你们几个的事情我都知道,我这边东西卖得太好,存货实在不多,你们还不如专门给我提供布料,或者弄个分店什么的,分店的事情丁魁那头已经在张罗了,哪怕你们觉得州城没得赚,也可以到周围的县城去开个小的嘛,邳州那边也是要开的,想做也可以入股,宋某这生意刚开张时候,没少得各位的帮衬,如今生意好了,自然也不会忘了诸位,大家有什么事情都去找丁魁和赵满熊聊聊,肯定会有办法的。”

    连说带哄,宋庆总算是将人都打发走了,心里头也开始犯起了嘀咕,往后这家里头的事情,包括自己的一些私生活,以及各类习惯等等,都必须要有个保密措施了,如今他俨然是个徐州风向标,只要做出点事情来传出去,保证就会有一大帮人瞎琢磨,若是琢磨对了自然好说,可若是琢磨错了,今天这种情况肯定还会重演,甚至会出现更加严重的后果。

    有鉴于此,保密措施必须要实行了,虽说这么干显得有些脱离群众,不过自己如今这个位份,也真心没办法离群众太近了,徐州这边还好,虽说也有人看他不顺眼,但基本都没什么力量,有力量的则全都斩草除根,周老爷全家都在几月前被砍头了,杨大人在即将离任之际,总算还是把这件事做完,其余人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若是离开徐州,去到个陌生的地方,甚至已经不算陌生的邳州,他都不敢保证有没有人会对他下手,因此往后还是多留个心眼,总归是不能让这类事情再出现了,否则不知道还会有什么连锁反应。

    接下来的日子,宋庆继续平常的生活,白天带队操练,晚上跟家写稿,没事领着人跟附近土匪搞搞军事演习,就连过年都没什么变化,又是几个月过去,各项买卖做的都还不错,狗营的战力显然也更上了一个档次,日子过得倒是也还算实心惬意,似乎一切全都很顺利,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出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他收到了一封信。

    送信的是个骑士,看上去就是训练有素,武艺不错的那种,而且将信送去狗营之后,就专门等着宋庆回来,看不到人连口水都不肯喝,这素质也确实是很令人称道了,狗营军纪本来就严,自然对这类人非常亲近。

    不过收到信之后,大伙儿似乎瞬间全都悟了,感情宋大人练字除了要做儒将之外,还要跟人家通信往来,倒也是物尽其用,便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心态,觉得自己又得知了什么大人物的秘辛,平常跟朋友闲聊的时候,又有新内容可以爆料了,哪怕是卫所的不少兵士都是这个心态,唯独宋庆自己非常疑惑,他疑惑的地方在于,自己为什么会收到一封信。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宋庆还是头一次收到信,上辈子上高中时因为网络还不发达,倒是专门找过几个笔友,与人家往来通信,有那么一段时间甚至沉溺其中,天天去学校传达室看有没有自己的信寄来,如今回了这靠通信传递信息的大明朝,这么长时间了还真没有遇到过一次,因此他对这封信的来历非常感兴趣,并且隐隐有几分朦胧期待。

    这种朦胧期待,自然是觉得信很有可能是李婧儿姑娘寄来的,说不定是姑娘半年不见,对自己颇为思念,因此羞羞答答的写了这封信来,想到上面可能隐约表达的情意,宋庆就觉得自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回到了自己读初一那一年,头一次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位女同学,当时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这叫做恋爱,只觉得生活如此煎熬,却又分外美好。

    可当他见到送信人,亲手拿到信的时候,所有的朦胧和爱意都在一瞬间被无情打碎了,来信的倒是跟他关系比较亲密,但却不是李婧儿姑娘,而是他那位在京城结下交情,后来的结拜三哥,关宁军著名青年将领,白马银枪吴三桂……

    这位三哥宋庆自然是有印象的,而且印象比起大哥魏勇,二哥田英都要深刻的多,毕竟这人名气太大,某些不知道崇祯和李自成的可能都知道他,遗臭万年真心不是说说而已,宋庆想忘记都难。

    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位三哥能大老远给他写封信,看意思还是派手下亲兵送过来的,那位亲兵也很有素质,来了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人了,回信的时候必然要好生夸奖一番,好歹让人家回去也能受个赏。

    吴三桂这封信很多,足足写了快二十页纸,让宋庆怀疑这厮是不是也想做什么儒将,打算从文事上头跟自己比比看,这信绝大多数内容都只是些寻常问候,无非是京城一别,兄弟多日不见,甚是思念云云。

    不过能够在这个时代,收到这么一封充满了关怀,热情洋溢的信件,宋庆还是很高兴的,哪怕这人未来很有可能是个大汉奸,但好歹如今还是抵抗后金的好汉,又是自己结拜兄长,能够想着给自己写封信来,足见其还是很有心的。

    要知道结拜之后,宋庆自己都没当回事,当时也只是胡乱磕个头罢了,回了徐州诸事缠身,哪里还能记得当日在京城还结拜了三个兄弟,可吴三桂同样也是忙人,还能想到这一点,哪怕就是有意为之,也能看出他很会做人。

    人家这么会做人,宋庆当然不会等闲处之,一面看着信,一面开始打点腹稿,准备也回一封同样充满热情的。

    但当他打开最后几页来,仔细看上几行之后,立刻将其他心思都抛之脑后,因为信上内容叫他忽然想起来,有件影响力不亚于入卫京师,重要程度甚至要超过的大事件,已经紧锣密鼓的拉开了帷幕。

    那就是大凌河之战。(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重铸坚城

    大明崇祯四年,后金天聪五年七月二十七到十一月初九日,由后金皇太极率领的五万军队,进攻明军辽西大凌河城的战争,就是明末非常有名的大凌河之战。

    在这场战争之中,后金将围城、和谈、攻坚、打援相结合,获得战略性的胜利,大明则遭到战略性的失败,战后明军在关外的精锐已不复存在,加速了明亡清兴的历史进程,此战是中国古代军事史上围城打援、亦战亦款的成功战例。

    这就是宋庆对于大凌河之战的了解,他只知道这一仗打的非常惨烈,关宁军损失惨重,赶去赴援的川军更是全军覆没,哪怕是打赢了的后金损失同样不小,算是个名副其实的绞肉机战役。

    虽说这仗还没有真正开打,吴三桂信中也只是提到说孙承宗要重铸大凌河城,现在还都在筹备阶段,可宋庆却很敏锐的想到了这事,因为大凌河之战就是从孙承宗筑城开始的,跟着就是一连串的大动作。

    孙承宗其人,宋庆自然是熟悉的,毕竟入京勤王最后俩月基本上就跟着人家混,对这位老督师也非常尊重,同样知道他在之后不久就回了辽东,再任蓟辽督师,基本上把袁崇焕留下的烂摊子重新捡了起来。

    再任蓟辽督师后,孙承宗被迫重筑大凌河城,毕竟这地方太过要命,既是桥头堡。又是防御重心,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几乎就是辽东。北直隶和蒙古交汇之处,离着沈阳八百多里,离着京城七百多里,可以说对两边都有极大作用和极大危害,这种地方皇太极根本不可能任凭明军筑起城池来,明军同样也是不会轻易放弃,袁崇焕时代其实就试过几次。但最终都没能成行,此时孙承宗重新把差事捡起来,其本意无非是想巩固一下。估计自己最初时候都没想到会出那么大事。

    到了七月份的时候,各项准备工作完全,明军开始动工,没多久后金便杀了过来。此时大凌河城墙刚刚修完。雉堞仅修完一半,后金突然兵归城下,并于当天开始围城,明军仓促闭门拒战。

    孙承宗得到消息,立刻跑去锦州,让吴襄和宗伟前往营救,偏偏宁远巡抚邱禾嘉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屡次拖延出证日期。吴襄跟宗伟俩人关系还特别差,几乎到了当面争执。就差拔刀子动手的地步,在长山被人家打得大败。

    围城三月之后,祖大寿诈降逃回锦州,大凌河失守,御史言官们带足了茶水狂喷一通,孙承宗也只好托病辞职。

    这些仗具体怎么打的,宋庆印象不太深刻,毕竟他当时只是当故事看,大概其知道这么回事,因此也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再加上些想象凑到一起,连夜奋笔疾书,给吴三桂回信,第二天便又让那人送了出去。

    可宋庆写回信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多了,等他这封信寄回去,估计已经开始筑城,他信上交代的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因为时间关系起不到作用,可他还是想要做些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这次会不会依然被征调,如果没这个机会的话,他好歹应该做些什么,毕竟那些关宁军也都是同袍,况且他如今势力还不算强,哪怕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大事,如今也应该多保住一些。

    只不过这种事从来都是尽人事听天命,回信寄出去后,他也只能暗自祈祷,盼着吴三桂真能收到信,也真的当回事,同样还能有点建议权什么的,尽量少受些损失,这也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吴三桂同样很苦恼,或者说从打接到筑城命令之后,他的情绪就没有好过,因为他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他虽说不像宋庆那样后知五百年,可凭着自己对危险的敏锐嗅觉,还是觉得这事很不靠谱。

    大凌河的重要性他当然知道,整个关宁军,或者对辽事稍有研究的人都很清楚,可他们这边清楚,难道人家皇太极那边就不清楚吗?他在关宁军服役时间也不短了,跟后金更是多次交战,可越是打越是觉得皇太极这人厉害,按照曾经听宋庆所说的名词,那就是具备战略眼光,平时看着可能没什么,可一旦动起来就不好对付,你之前想好那些东西,几乎都被人家算计在内了,加上明军战斗力实在是比不过后金,若是这次真有什么动作,恐怕讨不到好去。

    可心中打鼓归打鼓,上头的命令下来了,该做的还要去做,原本他是该和父亲吴襄在一起的,可这次却阴错阳差跟了祖大寿,专门负责督造筑城事宜,设身处地的做起这件事,心里头不踏实倒也正常。

    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当然也兼职当姑父,因为祖大寿娶了吴三桂的姑姑,吴襄娶了祖大寿的妹妹,那么祖大寿就是吴三桂的舅舅兼职姑父,吴襄则是祖大寿的大舅子,同样祖大寿也是吴襄的大舅子,吴三桂将来有了儿子,要管祖大寿叫舅姥爷和姑姥爷,祖大寿的孙子要管吴三桂叫舅舅和堂叔,过年磕头压岁钱都是两份……

    这么亲密到令人崩溃的关系,吴三桂自然很得重用,他与父亲吴襄不同,吴襄与其说是个军人,不如说是个商人,从来都讲究和气生财,在军功上头进取心不强,大半心思全都放在如何发财上面。

    可吴三桂却是不同,他更像是个纯粹的军人,对于军功上面的野心极强,从前还不太觉得,自打在京城见过宋庆之后,这份功名利禄的情绪就更加热烈,加上他自己本身也有本事,回到辽东之后很快又升了官。

    祖大寿确实非常喜欢他,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儿子,甚至马上就要想办法给吴三桂升宁远总兵,比起偏爱商业的父亲,吴三桂自然喜欢跟舅父姑父混在一起,只不过这一趟的差事实在是太难为人,他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甚至觉得如果再这么下去,自己很可能会死的稀里糊涂,若非祖大寿也在这里,他几乎都想找个借口先离开,等局势明朗之后再回来。

    给宋庆写信,其实也只是出于一种莫名无聊而已,他现在其实挺羡慕这个兄弟,徐州地处江北,离着九边都很遥远,虽说没仗可打,升官估计不会太快,可宋庆的本事他见到过,没事都能整出事来,想必就算没得升官,也会混的非常滋润。

    当初结拜的时候,他其实对田英和魏勇并不如何看重,但对宋庆却是另眼看待,只觉得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自己生平从未见过,尤其是宋庆许多奇思妙想,更是让他大开眼界,因此这一次筑城,他第一时间就给宋庆写了信,也是想听听对方的意见如何,只是这也只是种自我慰藉的心理,宋庆远在徐州,连大凌河在哪里都未必知道,又能给他什么建议?

    没奈何,白马银枪再如何英勇,也只能老老实实筑城,好在这活计不用他亲自动手,每日只是领着亲兵护卫,骑着高头大马,在工地附近溜达就行,虽然没什么意思,但也说不上辛苦,只是随着修筑日子逐渐增加,他内心之中那种惶恐也是与日俱增,虽然依旧没有任何迹象证明后金会来攻打,但他却就是有种预感,大战似乎已经迫在眉睫。

    二十天之后,吴三桂依然骑着自己的白马绕工地,没来由忽然想到宋庆,随即想到了自己的那封信,也不知宋庆究竟看到了没有,更不知看到之后会作何反应,是否真的会给自己写些什么,如果写了的话,究竟又会是什么观点。

    想着想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犯困,最近这些日子他仿佛得了焦虑症似的,晚上总是睡不踏实,白天犯困倒是正常,正寻思再转悠几圈,便带人回去休息,却见远处跑来一匹快马,马上那骑士正是自己派去的信使,顿时便来了精神,正要催马上前时,却突然感到地面有些颤动,他下意识觉得是对面的信使跑得太快,可马上发现这几乎是扯淡,能有这么大动静的,好歹也该是上千匹马在疯狂奔驰,大凌河这边倒是有两三万人,马军却凑不出这许多,能有这么多骑兵的只能是后金。

    “不好!”吴三桂顿时失声大叫,却见那信使也是满脸惶急,朝这边大声喊道:“大人快走,建奴攻过来了!”

    果然来了!

    吴三桂瞬间陷入恍惚,麾下亲兵却容不得主将如此,赶忙冲了上来,拉缰绳的拉缰绳,踢马腹的踢马腹,好歹先将人给拽走,不过眨眼的工夫,黑压压的后金兵便已经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城内城外都慌了神,祖大寿总算有几分急智,立刻下令叫所有人都退入城中,自己却带着亲兵冲到城外,正好见到吴三桂被亲卫带回来,一把将人拽住,厉声道:“你还回来作甚,还不快逃!”(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东虏来袭(一万字求月票)

    自从得知后金兵攻来的消息之后,吴三桂一直都处在恍惚之中,哪怕被亲兵拽进城来的时候,也都是懵懵懂懂的,一点自己料中大事的喜悦感都没有,也没心情去问信使究竟为何耽误了那么久,不过倒是还知道拿过宋庆的回信。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被祖大寿拽住,总算才回过劲来,眼神却依旧有些迷茫。

    “长伯,你他娘傻了吗?”祖大寿脾气暴烈,见外甥发懵,毫不客气的赏了个大巴掌,拽着吴三桂脖领道:“平日挺机灵的人,怎么到这时候犯傻了?谁让你回来的?不知道回到城里面就出不去了吗?你现在赶紧带着人走,皇太极志在攻城,主力也还没到,暂时不会派人去追,你赶紧回锦州,叫姓邱的派援兵过来,总好过在这里等死!”

    宁远巡抚邱禾嘉与祖大寿素来不睦,哥儿俩互相泼脏水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吴三桂都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祖大寿还能想到此人,多少有些意外,忙问道:“姓邱的能发兵吗?”

    “你真傻啦?不是还有你爹呢!不是还有孙督师呢!”祖大寿厉声道:“你当我指望那老匹夫吗?”

    “那舅父如何走脱?”

    “我是主将,走不得!”祖大寿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却也带着一丝决绝,叹口气道:“况且我若是走了,城内必定大乱。后金兵只要这么一冲,到时候咱爷儿俩谁都走不掉,好歹先在这里顶一阵子。让你小子出去再说!”

    “舅父,你……”吴三桂眼眶顿时红润起来,想要再劝时,却见到祖大寿眼神中的决绝,也只得重重叹了口气,拱拱手道:“舅父保重,孩儿定会带着援兵回来。您老人家千万要撑住!”

    “别废话了,赶紧走!”祖大寿一把将吴三桂的马头拨转,顺势在屁股上踹了一脚。对那几个亲兵道:“你们几个好生护着少将军,若是少将军少了一个汗毛,我杀你们全家!”

    目送吴三桂离开,祖大寿似乎泄了气似的。可就像他所说的。他是这里的主将,自然就该有主将的气度,很快便重新调整过来,开始召集部将布置防御,其实根本不用他布置,祖大寿自己是宿将,手下也都是百战之身,在辽东跟后金打了多少年。无论攻守都已经熟稔无比,早就知道该如何做。从打军民退入城中开始,便已经着手布置起来,此时不过汇报而已。

    祖大寿自己其实也知道这些,不过事发突然,敌军又是雷霆之势,若是不做些什么,他心里实在是很难踏实下来,这次可比入卫京师凶险的多,那时天下兵马都在,皇太极主攻的又是京城,十几万关宁军虽然是作战主力,可只要不自己作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危险,可这次却不一样,他是瓮中捉鳖的那个鳖,这个翁还不算太结实,偏偏敌人还是拿狼牙棒的。

    简单交代几句,他便领着人上了城墙,老远朝外面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片全是后金兵,怕是有两万上下,而且他知道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么少,这些估计都是先头部队,皇太极这人做事要么不动,要么则是倾力而发,将你一闷棍打落谷底,不会不轻不重的跟你比划两下,如今既然来攻大凌河,那就肯定是有了完全的准备,绝对没那么好应付。

    照如今这个架势来看,皇太极应该是早就盘算着这件事情,也不知哪里来的消息,重铸大凌河城这事在关宁军内部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秘密,只是快动工的时候才逐渐扩散开来,对方却能够在二十日内得悉,并且带着准备如此完足的大军过来攻城,摆明就是在这边有探子,八成比他们这些关宁军的大人物玩不了多久,便已经知道这条消息了。

    保密工作的事情,从来都是明军的弱项,这一点祖大寿也很清楚,可从前那些泄密事件要么不太严重,要么事不关己,这次却直接把他老人家给卷在里头,心中对那些泄密的家伙恼恨之极,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不过这种事也就只能想想而已,他城内只有四千兵马,如何能够靠这些人防守住对方进攻,不被人家碎尸万段,这才是需要考虑的事情,将来要如何报复云云,都只是种心理慰藉而已,说出来逗自己一乐罢了。

    后金兵倒是没有急着攻城,两万多队伍到了之后,只是将这修筑一半的城池围住,不过祖大寿也很清楚,人家只是在等待后续部队上来,全部到了之后,这座并不算太牢固的城池,必然会遭受狂风骤雨一半的猛烈攻击。

    可即便是知道了这一切,祖大寿也没什么别的主意,就像他对吴三桂说的一样,他现在是这里的主将,除非形势已经到了完全不可为的地步,否则真就不能离开,哪怕就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基本上也只有战死一条路可走。

    “娘的,老子难道真要丧在这里不成?”祖大寿心思细腻,性格却是粗放,想到自己极有可能会在这里战死,竟是半点紧张看不出来,反倒是有些神经质的笑着,见周围几个亲随都有几分惊愕,大笑着摆摆手道:“老子当年找算卦的看过,命数大得很,未必便死在这里,就算是个死,好歹也先跟他娘的皇太极干两场再说!”

    主将气势还在,属下们自然安心一些,城内的布置很快便完成,只是看着城外那几乎无边无际的大军,任何人的心情都好不起来,虽说明军擅长守御,可那也要看人数的,如今祖大寿手下就四千人马,其余都是民夫,帮着搬搬石头还行,真打起来保证起不了多大作用,可如今就这个情势,任何能够对守城起到作用的力量,哪怕只是一头猪,也要充分利用起来。

    第二日正午的时候,城外再次鼓噪起来,祖大寿原本还想安生吃顿饭,闻讯也只得放下筷子,领着人赶去城头观看,他是打老了仗的宿将,外人看来可能只是个多,他却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数怕是已经过了四万,甚至有五万来人。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如今城内守兵四千,人家可不就是十来倍,至于那两万民夫,他基本上没算在内,只要守兵差不多死光,民夫基本上也就完蛋了,只盼着吴三桂能够早些多带些援兵回来。

    吴三桂还远,今日这关却不好过,后金大兵再次临城,三通急促鼓点敲罢,打头阵的包衣们已经扛着云梯攻了上来,祖大寿也不含糊,拔出宝剑大喊道:“大凌河乃是辽东防务重中之重,孙督师不会看着我们不管,只要撑过了这几日,必然有援军到来,祖某这百十来斤就站在城头,与大伙儿并肩作战,只盼弟兄们也能和祖某一起共生死,杀!”

    祖大寿在关宁军素有威望,也就仅仅次于满桂和赵率教,如今这两人都在入卫京师的时候战死,袁崇焕也被凌迟,辽东除了孙承宗,那几乎就是他说了算,关宁军的人也都是常年跟后金打仗的,本身并不存在太多畏惧心理,某种程度上其实就跟村子里打架差不多,打不过归打不过,可也没人真把后金当什么妖魔鬼怪,这一点和中原各处军队是有显著区别的。

    见祖大寿形象十分豪迈,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属下自然也都是毫不示弱,跟着拔出刀枪哇哇大叫起来,见包衣们已经冲到射程之内,立刻就是一轮弓箭下去,赶上老天爷赏脸,竟是射倒了一大片,城上顿时又是一片嚎叫。

    不过这仅仅是开始,城下的包衣们似乎有些紧张,可最终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城头狂奔而来,城内守军毕竟人少,几轮箭雨之后,对方还是将云梯架了起来,祖大寿也不含糊,抄起旁边一块大石头,泰山压顶般的砸了下去,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的抄起各色家伙,跟着往城下砸去,整个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后金兵便 毫不犹豫的退了下去。

    祖大寿很清楚,这只是人家在试探你城内有多少底气,因此方才他特意表现的极为勇猛,只盼着能让对方多犹豫几日,不要太着急过来攻打,多给他一些准备时间,也多给援兵点赶来的时间。

    只是皇太极是个更加老奸巨猾的家伙,他也不确定究竟能否骗过对方,况且对方连筑城的消息都有,难保就不会有他兵力的消息,真要是这样的话,只怕也瞒不住几天,若是援兵真的赶不及,他又该何去何从?

    投降?

    这件事他自打从军那天开始就没想过,他祖蛮子不少兄弟都被后金杀了,又怎么会投降呢?

    将这个几乎就不该出现的念头抛之脑后,他再次迈开步子,围着城墙转悠起来,眼珠却总是时不时望向对面的庞大军阵,也不知这群天杀的东虏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杀的干净。(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调兵遣将

    连续三天的时间,祖大寿的神经一直都在剧烈紧张当中,他总有种感觉,皇太极似乎在耍什么阴谋,因为这三天每日城下都要攻上一阵子,只要稍稍有点军事常识的人,应该都能猜出城中守军不多,偏生皇太极却一直都没有要倾力攻城意思,只是延续着头一次的小打小闹风格,打几下便退下去,第二天换一拨人再继续打,丝毫看不出进取心来。

    若说对方欲用疲兵之计,偏偏晚上也不见铜锣响动,更不闻鼓噪之声,似乎这五万大军来到大凌河就是散步的,根本没想将这城池攻下来,可对方越是这样,他心里头就越不踏实。

    跟皇太极打交道也有不少年了,早年间还是奴儿哈赤在的时候,他就是后金高层中的智囊,不少人都在他手上吃过亏,如今做了大汗,手段更是高明,围困京师便是例证,如今攻打大凌河,却摆出这么一副毫无进取心的架势,实在是很难让人放心的下,祖大寿暂时猜想对方应该是想要围城,尽量减少损失,毕竟跟大明比起来,后金无论地盘还是人口都是劣势。

    看着匆匆退下去的后金兵,祖大寿轻轻舒了口气,可情绪却是愈发低落,他能看得出来,后金不过是试探而已,如今城中多少还有些存粮,士卒加上修筑城墙的民夫,也有两三万人,暂时抵御不成问题,可若是被围上些日子。那可就一切都不好说了,只盼着吴三桂那边能够早点到达锦州,叫吴襄派援兵过来,否则这一次怕是真的要死在大凌河城中。

    大凌河被围,顿时便是朝野震惊,毕竟这个名字前不久还一直出现在朝堂之上,不少对辽事有见解,或者自觉对辽事有见解的,都在大谈特谈这大凌河城的重要性,皇帝也是亲自关注过的。如今才修上没几天就被人家包围了。怎能不让朝堂上衮衮诸公心烦意乱,要知道在不久前对方还是攻打过京师的,目前风头正劲,没人再敢小看这些东虏了。

    只不过这大凌河城被包围的消息。却不是孙承宗传递过去的。孙督师此时刚刚接到军报。正忙着调兵遣将过去解围,将消息传递回京师的,却都是盼着孙督师早点完蛋的。生怕京城里面的皇帝老子不知道这件事,得到消息之后便派了心腹人等,快马加鞭的送到了京师,找到同党在朝堂之上把事情说了,顿时便引起轩然大波,所有内容都离不开这大凌河。

    自打之前上城看过打仗之后,崇祯皇帝也开始以知兵自诩了,前几日才刚看过孙承宗的奏报,话里话外都是在讲这次筑城的重要性,崇祯也专门找地图看过,见那里的地理位置确实是很重要,到沈阳和京城的距离几乎差不多,对于双方几乎就是必争之地,这样的地方自然要掌握在大明手中,崇祯对此满怀信心,想不到才刚开始筑城,就被人家打了闷棍。

    作为一个有些心高气傲的皇帝,一年多前的京师之围,带给崇祯的不是什么顺利解围的喜悦,反倒是被人堵在家门口打的极大耻辱,若不是后来宋庆帮他挽回了些颜面,他几乎就要把脸丢尽了,因此在后金撤兵之际,他也在暗中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遭受这种耻辱了,那种感觉对于一个皇帝,尤其对于一个立志兴复祖业的皇帝来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忘却的。

    若是大凌河被人家占了,往后这种事情还真就不好说了,他曾经反反复复研究过地图,一直觉得只要这城在手里握着,稍微出现点战机,他的将士们就可以轻易攻击沈阳,让皇太极那厮也尝尝被人包围的滋味。

    现在同样也是这个问题,若是这座城被别人给占了,人家也可以轻易攻击山海关,若是再有个马失前蹄的,很可能又被后金打到京城来了,想想往后可能还要经历几次这种耻辱,他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朝着下面犹自议论纷纷的众臣僚说道:“大凌河城于我大明至关重要,万万不能落入敌手,诸位卿家介是国之栋梁,不知可有退敌之策?”

    这种略微带刺的说话模式,崇祯是跟宋庆学的,上次他见宋庆的时候,彼此之间除了高喊要报君恩,善加抚慰之外,也闲聊过那么几句,当时宋庆刚刚从城外杀回来,还处在兴奋状态,便随口对朝中衮衮诸公统一点评了一下,那种调侃式的语气让崇祯印象十分深刻,他本身文化素质就不太高,竟是瞬间就喜欢上了,经过一年多的练习之后,如今也能来上几句。

    天子问话,大臣自然不能不答,尤其还是用这种语气的问的,似乎若是给不出个良策来,就不能算国之栋梁了,可这件事目前还只是知道个大概,再说辽东方面自然会有布置,待到真有什么变故时,朝廷这边才会插手。

    如今情势未明,聊这个实在是有些早了,只不过皇帝当着这么多人问出来,大伙儿又不能装傻充愣,大佬们自然不方便说话,只有让小弟上去顶一阵,顺便也看看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也好跟着随机应变,不知是谁轻咳一声,人群中便走出个兵部郎中来,清了清嗓子道:“回禀陛下,辽东孙督师素来稳妥,麾下关宁军也是能征惯战,朝廷不如派人过去督促一番,叫他们小心从事便好,若真是事不可为,到时候再议不迟。”

    这原本也算是稳妥之见,毕竟大明实在太大,中枢这边很多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凌河战事情势未明,此时朝廷确实也不方便插手,可自从上阵看过打仗之后,崇祯俨然觉得自己变军事家了,更加觉得这朝中大臣多数都是尸位素餐之辈。就好比说刚刚站出来这厮,说的完全就是混账话,京城离着大凌河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若真是事不可为,到时候还议什么?商量下如何加固山海关城防,不要再被人家打到家门口来才是真的,大凌河的事情想都不要想了!

    朕要不是顾及体面,当场便夺过武士金瓜,将你这厮打死了账!

    崇祯腹诽两句。面上却丝毫不见流露。只是淡淡的说道:“虽是如此,可大凌河终归太过重要,皇太极又是来势汹汹,恐怕辽东独力难支。朕意调左近兵马出关。助关宁军作战。不知诸位卿家意下如何?”

    这等军国大事,自然不好随便张口,几位阁臣都是沉默不语。时候一久,崇祯心中便生出几分焦躁,直接点名道:“周卿,你来说说看,朕这办法如何?”

    周延儒原本就不愿意搀和这类事情,方才一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想不到还是被皇帝点名,没奈何只好出班道:“陛下所见自然圣明,不过调动各处军马,终归不是小事,不妨议上几日再说。”

    “议上几日?若是这几日工夫下来,大凌河失陷了呢?”

    “这……”周延儒多少有些心惊,朝堂议事大多讲究一团和气,除非是有目的的互相拆台,或者要将谁置于死地,至于大臣和天子之间,同样也是要和睦相处的,当场非要一言而决的也有,可那是正德皇帝,如今上面这位虽然年轻,可素来是个有城府的,今日不知为何,竟是如此急躁,微微抬眼观望,见崇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表情,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却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皇帝起什么争执,毕竟这虽然是大事,可皇帝的打算也不能说是错,最多就是太过忧心而已,只得附议道:“陛下若是真要调兵,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不必太多,大凌河如今已经被围,只选山东大同等处之兵北上即可,其余地方的兵马便是调出来了,赶到辽东时怕是仗也打完了,途中靡费不知凡几,实在得不偿失。”

    “也罢,既然如此,那便依卿所言,着山东大同宣府等处往辽东派兵。”

    依我所言?这是我的主意?

    周延儒心中大为冤屈,知道这是皇帝耍的小心眼,却又不敢说破,但凡做官都有要为君王效犬马之劳的话头,如今给皇帝背个小黑锅怎么了?还敢心怀怨望不成?你的忠君爱国之心在哪里?

    见周阁老吃了瘪,其余几位阁臣自然不敢多说,生怕再被这位气量不大,心眼却不少的皇帝算计,反正这出兵也是正经事,大凌河的重要性大家都明白,调动宣府大同和山东兵马,无非也是多几层保险罢了,也不算是胡搅蛮缠。

    可众人刚刚想通,崇祯却又开腔道:“朕又想了想,宣大那边也是九边重镇,若是东虏声东击西,提兵去打宣大,又该如何是好?山东倒是无妨,可这宣大兵还是不派了吧。”

    周延儒还没来得及退回去,只得继续站出来捧哏道:“不知圣意如何?”

    “朕以为,不妨派徐州兵参战,反正徐州挨着山东,叫他们快些行军,估计也误不了几日。”崇祯说到这里,眼神中忽然闪过几丝亢奋,好半天才压制住内心悸动,用尽量平缓的腔调说道:“徐州卫宋庆,素来勇猛过人,更兼通晓兵法,乃我大明后进军将之佼佼者,昔日朕在京城也是见识过的,如今既然辽东有事,不妨便将他调去,周卿以为如何?”

    说起宋庆这人,周延儒还真有印象,毕竟这人当初在京城打仗时名气太大,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可也就是因为比较了解,周阁老才觉得不太妥当,皱皱眉头道:“回禀陛下,宋庆固然勇猛,然终究年幼,行事难免急躁,此番乃是大战,只派他去似乎不大妥当。”

    “年幼?哼!”崇祯脸色顿时变了,冷哼一声道:“朕也比他大不了几岁,依周卿看来,也是行事急躁了?”

    “臣万死!”周延儒话一出口便觉不妥,立刻跪下道:“臣绝无此意,昔日汉武时有霍去病,本朝未必便不能有,既然陛下觉得宋庆能担大任,那便叫他出兵,辽东尚有孙督师坐镇,当日收入遵化,宋庆便在孙督师麾下作战,彼此也都熟悉,想来当可无虞,只是宋庆如今似乎只是个千户,陛下给他那个狗营也不过千五之众,这兵力似乎也太少了些。”

    “此事容易,叫徐州卫和徐州左卫各自助阵一千便是!”崇祯说罢,似乎还嫌不够,片刻之后又道:“上次徐弘基给朕写的奏章上面,曾经提到过邳州卫,似乎也颇有些战力,反正徐州邳州都在一起,叫邳州卫再助阵两千,让他们指挥使也跟着上去,如今天下除了九边之外,竟是没几处兵马能用了,邳州卫既然尚可,不妨到辽东历练一番,就这样吧!”

    徐弘基就是当代魏国公,南京城甚至整个南直隶的真正大佬,同样也是邳州卫前指挥使杨方弥天大谎的受害者之一,此时自然不知自己在给皇帝写的聊闲天奏章中随口一句,竟然成了邳州卫出兵的理由。

    不过即便知道了也无可奈何,皇帝既然乾纲独断了,阁臣们又都没打算阻止,这件事便这么定了下来,因为是皇帝特地关注的事情,因此办理起来倒也迅速,不过两日工夫,传信调兵之人便吩咐山东和徐州。

    山东方面自然好说,当地本来就有孔有德部下辽兵,登莱巡抚孙元化看此人很不顺眼,既然是辽东有事,当然要把辽兵派上去,因此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同时因为孙承宗的关系,也打算再增调些兵马过去,只是仓促之间不得其人,多少需要准备一下,徐州方面自然更是不用操心,皇帝钦点宋庆出兵,这是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的差事,几乎无可逃避。

    当宋庆接到消息时,几乎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感情在京中打了那么几仗,还真在崇祯心中打出地位来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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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犬介绍:
这一年,是大明崇祯二年。 这一年,建奴打到京师了。 这一年,一个穿梭而来的灵魂,成了徐州卫最有名望的年轻人。 这一年,宋庆带着心爱的猛犬,向北面的顽敌厉声咆哮,呲出了本以为退化掉了的獠牙! 我咬死你!明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