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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九儿许云鹤     明犬txt下载     明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对台(上)

    对宋庆突然暴增的压力和杀气,苏小乙觉得有些纳罕,但更多的却还是兴奋,就像他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自从宋庆离开徐州之后,他那边的好日子可谓瞬间就消失了,原本他每天都跟老太爷似的,坐在碧波池门口的太师椅上晒太阳,看看往来的熙熙攘攘,有一阵总跟着丁魁混,人也变得文青不少,若不是文化程度实在太低,几乎都快变成诗人了。

    可自从宋庆离开徐州之后,他的生活瞬间发生转变,最初那十几天还好,因为大批管事的离开,他只是要负责更多工作而已,忙碌倒是真忙碌,但内心比较充实,也没那么多糟心事情让他发愁。

    只可惜好景不长,十几天工夫一过,他就得到了衙役们的亲切问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城里有不少混混总在碧波池和超市附近打架,有的甚至直接打进去了,两边的伙计都是军户或者泼皮出身,见到这种情况,立刻也是扑上去打,可两伙混混打架时候没人管,只要碧波池和超市的人一出手,立刻就有好几队衙役冲了过来,把闹事双方全都抓走,而且显得特别铁面无私,谁的面子都不给,那些过来闹事的都是些散户,原本没什么势力,衙役们这么做说白了就是扫宋庆的脸面。

    而且只要进了衙门之后,最初闹事那帮没多久就给放走了,反倒是超市和碧波池的伙计们被拘押起来,直到苏小乙带了银子过去,才算把人给赎出来,一次两次的还能自认倒霉,可这种事情越来越多,他苏小乙十来岁就出来闯江湖了,什么手段没见过。哪里还能不警觉,顿时知道这是有人在故意整治他们,只是一时半刻之间还真是无从判断是谁下的手。

    可问题是警觉归警觉,却拿这事一点办法都没有,根本没人给他这个昔日城南王面子,甚至搬出宋庆来都不好使,对方似乎根本就不怕这些,衙役们胆气也都很壮,开始还有几分余地,后来愈发的蹬鼻子上脸。甚至有衙役上门来收平安银子的,苏小乙也算是条汉子,想到宋庆临走时候的信任,硬是咬着牙没给,可这日子也就愈发的不好过了。

    这两家正经买卖还算好的,宋庆名下那些赌坊受到冲击更大,那边聚集的都是闲汉,而且很大一部分哪怕跟宋庆没关系,也都整天强调自己是宋大人的跟班。见了敢在附近闹事的,当然毫不客气冲上去开打,衙役们自然又是火速出现,该抓人抓人。该罚款罚款,苏小乙有心不管那些人,可人家都说自己的宋庆的弟兄,真不管的话宋庆名字不好听。最终也只能继续拿钱赎人,几次三番闹下来,他也开始派人展开了调查。查来查去之后,最大的嫌疑锁定在周进周老爷身上。

    当然,这种事情肯定不是周老爷亲自做的,也不会是他吩咐的,但苏小乙的手下却查到有周家的护院去跟那些混混们接触,双方还有银钱往来,而拿了钱之后那些混混便作死一般的跑到宋庆的地盘里闹事,有时候甚至老哥儿一个都敢来,反正最多挨顿打,衙役们保证就会出现,绝对没有生命危险,到了衙门问两句就会被放出来,等待下一次的神圣召唤。

    查到这个份上,苏小乙若是再不能确定是那姓周的搞鬼,他十来年江湖生涯也就白混了,况且因为处在还算核心的位置,宋庆跟沛县那位周二老爷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点,加上碧波池开业那天周家没来,两边的矛盾其实原本就不少,如今宋庆入京勤王,周家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倒是也不稀奇,只不过这么干下去的话,对碧波池的生意也没多大影响,反正他们人手有的是,被抓进去了派别人顶上都行,难不成周家费了这么大劲,就为给宋庆添点恶心不成?

    不过随后发生的商队被抢劫事件,就让苏小乙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商队可不是一般的机构,那是宋庆整个商业体系的输血管,是命脉一般的东西,苏小乙虽然不懂那么多现代商业词汇,可也知道这是宋庆的命根子,若是商队不能按时回来,或者说是中途被人家抢劫了,导致碧波池这边没有足够的东西可用,超市的货物出现短缺,最终结果可是很严重的。

    这年头做生意虽然也满是骗子,但本身的诚信度却非常好,毕竟还是个礼义廉耻的时代,商人做生意赚钱也都是要讲究脸面的,太过分的事情不能做,失信于人的事情更不能做,具体到这件事情上头,碧波池各种奢侈享受绝对不能断,超市所需要的东西更是不能少,否则几天时间就能将买卖败坏一半,到时候哪怕再想法子补救,也很难恢复到从前的水平了。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就在距离碧波池不到十里的地方,一家类似的买卖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最后准备阶段,马上就要开张营业了,应该就是最近这几天的事情,徐州地面儿本来就不大,从前运河在这边过的时候还好,自从改到邳州那边,这头人口经济都有所下滑,因此这种买卖一家就足够了,多一家肯定会发生竞争,最重要的是新店的老板就是那位周老爷。

    正因为如此,苏小乙才着了急,生怕这一次的东西再被人家劫走,到时候周家的买卖一开,宋家的买卖却无法正常经营,生意肯定被人家抢走一大半,宋庆走的时候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这片家业,到时候他可真没法交代。

    他毕竟是个从小混江湖,胆大心狠的老手,当然不肯坐以待毙,主动去招惹周家,他没那个本事,宋庆走之前也特意嘱咐过,绝对不要这么做,那周老爷的身份他自然也是知道,自己一个泼皮混混,比起人家来差的太远,就是当初宋庆在的时候,同样也拿人家没辙,只能去找人家族兄弟撒火气,因此直接找周家麻烦他肯定是不敢的,只能想办法进行补救。

    他补救的方法,自然就是亲自领着人赶过去,一定要保证这一躺商队的安全,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前几天便领着手下最精悍的二十几个人出去,在半途中迎上了商队,可快要到徐州的时候,却依然遭到了土匪的打劫。

    当然,这些土匪在他看来都是假的,这帮人虽然说不上多么训练有素,但显然也不是土匪那种乱糟糟的劲头可比,战斗力虽然也不算强,可同样要比土匪略高一筹,可谓纷乱中带着规矩,怯懦中还存留几分勇猛,而且视抢劫这种事情为天经地义,丝毫没有土匪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时刻担心被人围追堵截的谨慎,可真正出手的时候,手段上头却还不算太专业。

    这种奇葩生物在大明只有一个,那就是官兵。

    官兵终究是官兵,战斗力再弱也比苏小乙手下这些泼皮混混强,而且这些官兵似乎还都有两下子,加上他们人多,又都骑着马,哪怕苏小乙已经拼了命抵抗,并且保护商队的财产,最终还是被人家抢走了两成多,还死伤了不少人。

    这么大的事情,确实足够引起注意了。

    当天晚上,听过苏小乙描述,所有人全部都谨慎起来,毕竟这事情不小,又是涉及到了官兵的,哪怕是素来有些大大咧咧,对这些兴趣不大的洛小北和薛五等人,也不禁重视起来,不过谁都没有率先发表意见,全都把目光投向宋庆,毕竟这才是主心骨,碧波池和超市的生意也是人家的,宋庆不先定个调子,或者干脆说个行动方略,他们也不好先说什么。

    可等了半天,宋庆却没事人似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再看看吧,今天晚上先到这里,周家那个新店不是这两日就要开张了嘛,等他们开张的时候再说。”

    很费解啊!

    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摸不清头脑,因为哪怕最晚加入的周陵等人,也都很清楚宋庆的脾气,那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就不马上报复,好歹也得先拍案大骂一阵再说,如今竟然直接一句知道了,就把事情搁置起来。

    事有反常即为妖,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不过既然宋庆已经定了调子,而且说是要等周家的店开起来再说,他们当然也不会有意见,面带疑惑的纷纷推了出去,到外头找地方分组讨论去了。

    宋庆自然也不是不在乎,只是刚刚回来,很多事情还没掌握第一手资料,苏小乙这边虽然说的很详实,但他还想再等等看,比方说州衙那边的态度如何,毕竟他回来和他当初不在徐州,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如今他已经在这里了,他很想知道那边的老爷们会作何反应,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过来找茬,以此来判断一下州衙和周老爷之间的关系究竟多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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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对台(中)

    周老爷是个士绅,这是大明基层的统治力量,封建王朝的朝廷政令基本上也就下到县一级,再往下基本上都是由士绅乡绅和里正村长之流管理,县衙主要管他们这些人,或者说是跟他们这些人合作。

    一个比较强大的乡绅,甚至能够跟县太爷在某种程度上平起平坐,那位周二老爷周丰其实就是个乡绅,不过实力还没达到能对付知县的程度,这也是宋庆当初敢对付他的勇气来源所在,只不过那时候敢对付周丰,却不敢对付周进,只能说明这两者在身份上边的不同,因为周丰只是乡绅,而周进却是个士绅,他家上辈出过一个举人,全家身份一下子就不同了。

    封建时代讲究士农工商,所谓士说白了就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而且您至少还要是个举人,秀才除了极特殊情况之外,一般还达不到这个标准,不见世人都说穷酸秀才,却绝对没有人说穷酸举人的,因为你到了举人的位份上头,理论上是可以做官的,甚至可以做到县太爷和知州,哪怕没有出来做官,在地方上亮出身份来,那也是可以平趟县衙面不改色的主儿。

    这里头其实有个关系网的问题,因为秀才的朋友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太高的可能会有,但绝对不会太多,可举人老爷们就不同了,毕竟他当初有不少同年,他自己是没能再进一步,可这些同年们很多都成了进士,做了各处的官员,你真把这举人给得罪了,保不齐得罪后面一大串,有的是人要站出来弄死你,说白了举人就已经成为了统治阶级的一员。

    如果周家的举人是这辈儿上的,甚至就是周老爷本人考中的。宋庆估计还真要仔细琢磨琢磨,哪怕是要跟对方斗,也要想些更加稳妥的办法,不过那毕竟是上辈人的事情,如今这位周老爷自己只是个白身,顶着个书香门第的名号而已,家里有俩儿子倒是在读书,不过因为年纪不大,也还都没考上功名,所以现在其实也只能算是富豪人家而已。

    只不过就是这样。那也很不好对付了,他家毕竟四代都在徐州,可谓根深蒂固,没看人家发发话,州衙立刻就派人过来捣蛋,宋庆可是给那边的老爷们送过不少好处,到最后不但不帮着自己,反倒还帮着别人来跟自己为难。

    州衙的老爷们良心坏了是自然,可从中也能看出那位周老爷的力量来。更何况这厮貌似还贩卖人口,家里头保不齐也有不少亡命徒,只是在府内出没的不多,大部分全都养在外头了。周家明里暗里的势力还真是不小,他之所以不急着动,也是想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大力量,外面养的刀客之类他不怕。再强再狠那也是针对一般人的,对上他的狗营,只有被屠杀的份。

    他在乎的其实还是州衙的态度。毕竟那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尤其是代表着文官阶层的脸面,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哪怕徐州这地方武风颇盛,武夫的好时代也快要到来,但如今的大明毕竟还是文官的天下。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宋庆在家吃过早饭,去狗营那边打了个照面,招呼军官们加紧操练,不要因为回了家之后不打仗便懈怠下来,只不过却破天荒的没有在旁边督促一阵练兵,而是绕了一圈之后便离开,同行的还有洛小北和李三郎,以及不少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都是最能打架闹事的那种,让不少人都有些诧异。

    宋庆的勤奋有目共睹,不光是要求属下严格,要求自己同样严格,每日的操练基本都是跟着大伙儿一起的,一般是自己练练枪术,举举石锁,或者打一趟拳,有时候甚至还会直接进队列跟着跑圈,像今天这种情况着实少见,丁魁觉得不大对劲干脆也请了假,直接跟着一起走了,宋庆也不拦着,任凭他自己跟来,一路还有说有笑,看起来情绪不错。

    作为一个勤奋的人,宋庆肯定是不会偷懒的,他今天有正事要办,要专门去碧波池那边蹲点,说不定还会有衙役过来捣蛋的,这种事情光听苏小乙说不行,他必须要亲眼看一看,亲身感受一下才好。

    一行人来到碧波池,宋庆和店员们打了一阵招呼,也不去里边看,直接霸占了苏小乙的那张太师椅,老爷子似的坐在那里,片刻之后便有人奉上茶水点心,苏小乙虽然丢失了自己的专座,但心里头却无比踏实,再不是这段日子以来那种心惊胆战的模样,他现在甚至有些期盼着衙门的人赶紧来,也好让老大帮他出出恶气,把最近受的委屈好好发泄一下。

    丁魁却开始愁眉苦脸,以他的智力水平,很容易就能想到宋庆要干什么,只不过现在还只是有可能,虽然造成恶劣事件的可能性很大,但最关键的组成部分,州衙的衙役们现在还没到,他也实在是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也搬了把椅子在旁边坐着,心里头盘算等会儿若是出事,一定要将宋庆拉住,这毕竟不是在京城打仗,那时候事急从权,什么都好商量,加上宋庆得皇帝看重,一般人也不敢招惹,如今却是回了徐州,这里自然有另一番规矩,万万不能闹出什么火烧衙门之类的事情。

    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才一盏茶的工夫,外头便迎面走来十几条闲汉,哼哼哈哈的跨进门来,为首那大胡子扯起嗓子吼道:“里头有喘气儿的没有,爷爷们来找姑娘了,赶紧把姑娘送出来,陪大爷乐呵乐呵!”

    “有这帮吗?”宋庆回头问苏小乙。

    苏小乙跟这些闹事的打交道已经不少日子,当真是化成灰都认得,立刻恨恨点头,正要说什么时,却见宋庆已经转过了头,轻轻一挥手道:“拖进来,给老子打!”

    洛小北和李三郎同时扑了出去,一人一手将那大胡子反剪起来,双双踹中后膝盖窝子,劈头盖脸的开打,其余人等也都毫不客气的找到了对手,十几条闲汉竟是丝毫没有发挥,转眼间便被放翻在地上,惨叫声不绝于耳。

    没叫几声,外头便冲来一群衙役,宋庆知道这是衙门的人按照惯性来找茬了,应该是早就埋伏好的,等到里面动起手来,立刻就冲进来抓人,只不过他们没想到,如今坐镇这里的不是泼皮无赖头目苏小乙,而是新晋千户,狗营营官宋庆。

    几个衙役看着都面生,应该不是从前经常来往那些,自然也认不出太师椅上坐着喝茶的大爷,班头气势汹汹道:“又是你们这里,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都给我带走!”

    这群人一冲进来,院子立刻显得有些不够站了,洛小北正打的来劲,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嗓子,回头看时却是几个衙役,很不耐烦的问宋庆道:“大人,这群贼厮鸟怎么处置?”

    宋庆很深情的喝了口茶水,似乎还品了品滋味,就跟自己真懂茶道似的,半晌才懒洋洋的哼唧一声,老太爷做派十足,慢悠悠说道:“刚才不是都说了嘛,给老子打!”

    狗营之中最能打的自然是宋庆,不过若是说起最敢打的,肯定是洛小北,宋庆尚且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至少暂时不能得罪,或者明着不能得罪,可洛小北却完全没这方面概念,只要宋庆说要打,他不会管对方是谁,能否惹得起,惹了之后会有什么灾祸,只有一个打字,这一点任何人都比不上,哪怕是更加生猛但性子相对持重些的薛五也不行。

    得了命令,洛小北迅速朝那班头扑了过去,劈头盖脸便是一个嘴巴,他年纪虽小,但跟了宋庆快一年,每日吃的都是肉蛋之类,尤其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比起一般人强壮得多,比起当初的自己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加了打了半年仗,手上人命不下三十条,那班头哪里抵挡得住,一巴掌下去便是满眼金星,胸闷气短,险些当场昏厥过去,杀猪般的惨叫起来。

    有人做出榜样,其他人自然不会客气,尤其这些人都是跟宋庆打仗回来的,今天还特意挑的刺儿头,酷爱打架斗殴那种,根本不管什么衙役不衙役,上去便是一通暴揍,不过片刻工夫,八个衙役全部被放倒在地上,宋庆站起身来,大概端详一阵,吩咐道:“来人,在外头找些木头桩子,将这些人都给我捆起来,然后派人通知州衙,五十两一个,班头是八十两,让他们带银子过来赎人,今天晚上之前不来,这些人就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了。”

    “庆哥儿,这不太合适吧?毕竟是州衙。”丁魁终于发挥了一下自己的作用,其实他刚才就想说来着,只不过场面变化太快,他一下被震住了,半天没说出来,这时候总算不打了,看宋庆还有进一步动作,这才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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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对台(下)4

    丁大官人的作风,宋庆是很清楚的,他不但不觉得反感,反倒觉得身边总有个人提醒着是好事,如果都是俯首听命,每天一群人围着你喊英明神武,日子长了谁都受不了,恐怕到时候真就觉得自己英明神武,所向无敌了,因此有丁大官人在旁边时不时提醒着,对自己或是对狗营都是好事,能让他随时看清自己的位置,知道目前能够做到哪一步。

    就比如说现在,经过丁魁提醒之后,宋庆很清晰的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这么干保证没事,笑笑道:“老丁放心,我这不是赌气,也不是跋扈,我只是想试探试探,看看衙门对我是个什么态度,对那周老爷又是个什么态度,咱得知己知彼,才好百战百胜,这点事情衙门也不会跟我翻脸的,最多就是得罪一些,不过他们既然做了初一,就别怪咱们做十五,我平时可没少给衙门孝敬,如今他们还能这么搞我,若是不给个嘴巴出去,以后怕是还真吃上咱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丁魁也就不再坚持了,他的提醒只是出于义务,而且以他的聪明脑瓜,不难想出这里面的原因,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洛小北等人迅速开始去找绳子,在外头找了些木桩,将八个衙役并十几个混混全部捆了上去。

    看热闹是中国老百姓千百年来历经波折,历经磨难,却始终不曾丢失的一个传统美德,不少人哪怕被误伤,被躺枪,却依然乐此不疲,为了保护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而披肝沥胆,直到宋庆上辈子时候依然如故。现如今的大明朝又怎么可能例外,尤其今天被捆的除了街面上的混混之外,还有八个衙门口的人,百姓们迅速被聚集起来,开始围出圈子评头品足。

    宋庆也懒得去管,直接派人去了州衙报信,自己则继续吃茶聊天,快到午饭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文士急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从前常来常往的衙役。这伙儿人倒是规矩的很,见了守门的苏小乙都是客气点头,却没敢和满脸杀气的洛小北等人打招呼,进看到宋庆在太师椅上高卧,文士满面愁苦道:“宋千户,宋大人,误会啊,误会!”

    “哎呦,崔先生。一向少见啊!”宋庆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拱拱手道:“崔先生得知州大人看重,每日公务繁忙。不知出了什么大事,竟是还要你老兄亲自跑一趟。”

    那崔先生乃是知州杨清的师爷,不过不是最有权力的那个,和宋庆认识日子不短。当初还是卫所托人介绍的,这人胆量不大,却在知州面前有些面子。虽然算不上言听计从,多少也能算是心腹之人,此人倒是也很会转换角色,从前见了宋庆那都是叫宋小哥的,如今叫上了宋大人,也毫无尴尬之色,似乎原本就该如此,果然也是衙门中历练出来的好本事。

    见宋庆表情还算和善,崔先生稍稍松了口气,却也没敢蹬鼻子上脸的喊声宋小哥,他是个非常明智的人,知道眼前这人不比从前,无论是官位还是自身的气质,都已经高出太多,怕是知州大人都不敢轻易拿捏,更不要说自己一个师爷,何况这次过来也确实是找人家说和的,当即也不再绕弯子,指了指门口处说道:“我是来把那几个混账带回去的。”

    “哦?带他们回去?”宋庆轻轻一笑,摊开大手道:“人带走没问题,银子带来了吗?”

    “啊?银子?”崔先生显然是没带银子,事实上他之所以这么急匆匆的跑来,也正是奉了命令来商量此事,换句话说就是给宋庆陪个礼,道个歉,然后不花银子把人领回去,多少有些尴尬的笑道:“这事情都是田师爷所为,和知州大人无关啊,田师爷和那周老爷关系莫逆,事情也都是他做下来的,与旁人无关,与知州大人更加无关啊!”

    “都是田师爷做的?”宋庆点了点头,再次确认道:“你能确定吗?”

    崔先生指天拔地道:“千真万确,如有一句虚言,学生天打雷劈!”

    “那好,我知道了。”宋庆再次点头,伸出的手却依然没有收回来,见崔先生满脸茫然,提示道:“拿银子来啊,价钱不是给你们了,五十两一个,那个班头是八十两,总计四百三十两纹银,拿了银子我立刻放人。”

    崔先生快疯了,这人不按路数出牌啊,见宋庆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得再次强调道:“宋大人,学生不是跟您说过,这事情都是田师爷做出来的,与旁人无关嘛。”

    “不不不,这是两码事,不能一概而论!”宋庆摇摇头道:“是谁做的,跟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关系,田师爷也好,杨大人也罢,或者无论州衙哪位老爷都无所谓,我就是要让整个州衙都知道,得罪我宋庆,你就得付出代价,这次还能用银子解决,下一次银子都不行,只要再有人敢来我这里闹事,我直接把脑袋砍了,你照样要拿银子来,但只能把尸首带走!”

    说到最后的时候,宋庆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杀气,那崔先生先前还想再劝,听了这几句之后,却被吓得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相信宋庆的话,如果再出现类似的事情,眼前这个千户保证敢把人杀了,将人头吊在门口的木桩上头,然后等着他们拿银子过来赎买,末了只得苦笑道:“是,那学生这就去回禀知州,拿银子过来赎人,只盼宋大人慈悲,先把他们几个弄回来,也给衙门留几分体面。”

    “这个没问题,我马上就把人放回来,给衙门留几分体面,不过要是今天晚饭之前看不到银子。我把他们都扒光了再挂出去,让徐州父老乡亲好好看看衙门的体面!”宋庆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不过所说的话却让崔先生根本轻松不起来,满头大汗的离开,没走几步忽然激灵一下跳起,又转过头来给宋庆作了个揖,这才返身离开碧波池,脚步匆忙的赶回衙门。

    当天傍晚的时候,崔先生再次登门,这次更是客气了几分。看样子也是得了上头命令,摸出几张银票来,恭恭敬敬给宋庆递上,笑容可掬道:“宋大人,这是五百两银子,多出来的,算是我家知州大人的赔礼,还望宋大人莫要见怪,一切都是误会。往后咱两家来往的日子还长,千万不要为这种事情闹生分,只要宋大人消气,学生的差事也就算办好了。”

    “对。误会,有了银子,一切都好说,绝不会闹生分的!”宋庆笑呵呵接过银票。随手递给丁魁,又和崔先生聊了几句,便将人打发走了。回头时见丁魁满是担忧,在夕阳映照下显得格外有气质,完全就是上辈子时最受欢迎的忧郁小受,再想想自己两辈子的刚猛形象,不禁笑骂道:“我说丁大官人,你他娘是来恶心我的是吗?”

    丁魁自然不明所以,不过对宋庆时不时抽疯已经习惯了,也没往深处想,依旧保持自己的忧愁感,问道:“这么干的话,不会和州衙那边结仇吗?毕竟是个从五品,又是文官,总归是不好招惹的。”

    宋庆无所谓道:“没那么严重,咱们那位知州大人现在摸不准我的底气,所以才这么客气,所以我们必须让他继续保持这个态度,从此以后一直对我们客气下去。”

    “那要怎么做?”丁魁有了点兴趣,他对技术活从来都是很有兴趣的。

    “把周家办了就行!”宋庆语气淡漠,言辞之中却充满着森森杀气:“只要把周家办了,不光是州衙会老实起来,其他势力也会老实起来,往后咱就是卫所和州衙之外的第三家,徐州要有咱的字号!”

    好吧,我就知道还是这样……丁大官人默然无语,可心里头也承认,宋庆的方法是最快捷的,周家在徐州的地位很特殊,算是黑白通吃那种,若是能将周家连根拔起,往后没人敢小看宋庆和狗营,沉默一阵之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找人打听过了,周家那买卖应该是后日开张,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也好瞧瞧那家店面怎么样。”

    宋庆微笑道:“当然要去,徐州就这么大地方,开了好买卖,大家都要去捧场,这才显得咱徐州人懂得礼数嘛。”

    他这个做派实在非常可疑,丁魁也实在是摸不准究竟是个什么路数,只得再次点了点头,开始没话找话的聊起了家常,主要内容则是那位叶莲叶女侠,以及她的师妹之类,宋庆果然起了兴致,专门要了酒菜,俩人聊到天黑才回家。

    第二日一早,宋庆直接去了营地监督训练,一整日工夫下来,碧波池那边的人传来消息,再没有混混和衙役们过来捣蛋了,不过门口却依然有些孔武有力之人不断溜达,只是最终没有进来,领头那个似乎在周家出没过。

    宋庆却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安排,只是说句知道了,便将人打发出去继续盯梢,众人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做,当家的不发话,他们自然也只能看着,有聊起明日周家要开张的买卖,纷纷猜测是否当天要有大动作,老成些的多少有些担忧,毕竟周家在徐州四代攒下来的名声不小,不过那些半大小子却全是兴奋之色,都想着能跟宋庆过去折腾一通。

    又过了一日,宋庆依旧是清早来到狗营,不过这次却没有停留,直接领着军官们离开,去周家那个新店看热闹,快到地头儿的时候,一直都在这边盯着的泼皮已经赶了上来,给众人见过礼之后,犹自带着几分愤愤之意道:“大人,那周家的买卖叫华明池,刚刚开了张,门口还正放鞭炮呢,跟咱家的买卖一模一样,门口站了几个杂碎还在那嚷嚷,他家周老爷是读书人,做出来的买卖自有一番雅致,比起粗坯的碧波池强上千倍万倍,叫人不要再来咱家,说是什么有**份!”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恰巧从旁边路过,车厢帘子从里面挑开,露出一张四十余岁的白净脸,正是那周进周老爷,周进看到宋庆等人,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却没当回事,只是轻蔑的笑了笑,便将帘子重新合上,那车夫更是傲气无比,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赶着大车扬长而去,鞭子抽在马上,还不时畜生长畜生短的骂骂咧咧,谁都知道这是在指桑骂槐。

    众人都是大怒,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打脸了,洛小北火气最大,当时就要冲过去,却被丁魁一把抓住,可周家这么做确实是过分了,连一向秉持少得罪人的丁魁都觉得有些不像话,同样将目光投向宋庆,等着他的发话。

    “本打算再等几天的,若是他识趣的话,说不定大家还能合作,毕竟是书香门第,又是本乡本土的,我也不想闹这么僵,可人家不干啊,非要跟我死磕,你说我要是不应战,是不是有些看不起人家周老爷了?”宋庆的口气是在问话,眼睛却根本没往丁魁等人那边瞥,依然盯着远去的那辆马车,似乎能够透过布帘,将里面的周老爷看透似的。

    半晌,他忽然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语气却是森然冷漠:“姓周的,咱从今天就开始了!”

    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他们见过宋庆勇猛无匹的模样,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长官如此冷森,简直像是九幽寒潭中冒出来的恶鬼,偏生这主儿还是笑着说的,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唯一保持镇定,甚至还有些兴奋地是洛小北,见宋庆决定开战,立刻问道:“大人,要不要找几个兄弟到他家闹闹,反正咱手下有的是人,抓起来直接去衙门要就是,我看谁敢不放!”

    “不必,派人去送二百两银子,就说是我宋庆的贺礼,祝他周老爷财源广进,生意兴隆。”宋庆的冷森语气已经不在,乐呵呵的说道:“小北,把话传出去,谁都不要去碰这华明池,过不了多长时间,这就是咱自己的买卖,砸坏了到时候我还得花钱修,我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点就省点,哪怕咱几个找地方大吃一顿呢,也总比耗在工料费上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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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聚集(上)

    华明池开张,在徐州确实是引起了不小的波动,要知道这之前类似的买卖只有碧波池一家,谁都知道那是宋庆的,宋庆跟着大军入京勤王,碧波池就三天两头被人家找麻烦,有消息灵通些的,早就猜到是周家在作梗,如今周家的华明池开张,更是把这件事情给坐实,这可就是明着跟宋庆过不去了,依着宋千户当初的脾气,如今的身份,怕是有的乐子可瞧。

    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最初人们还想看一场龙争虎斗,没成想人家不但没斗起来,宋庆反倒是派人送了银子过去,有人便觉得这是宋庆服了软,毕竟周家四代经营徐州,又是书香门第,宋庆终归是个武夫,不敢与人相争倒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宋庆勇武名声冠绝徐州,在这种事情上认头服软,总归是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徐州毕竟是大明朝中难得敬重武人的地方,宋庆更是这些年来崛起最快,如今也名气最大的武人,不知多少年轻人都将其当做偶像崇拜,如今这偶像似乎有坍塌的迹象,那些人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连续好几日都有人去狗营找熟人打听,想问问宋庆是否有什么后续计划,只是谁都没有问出个结果来,这件事情似乎真的就这样了,再不会有什么变数。

    不光是外人,包括狗营内部大部分人同样也不知道,宋庆在参观过华明池之后,说了一句为何不叫华清池,随后便带人离开,也不见有什么后续动作,不过这句话却被人单独拿出来做文章,说宋庆给华明池定了个华清池的名字,加起来就是清明上坟。说白了就是打算恶心一下周家,可除此之外也就再没别的动静了,可见其终究心虚气短云云……

    对于这些到处嚼舌根的人,赵满熊除了愚民两个字之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其他词汇了,他看了看手上记录的账册,舔了舔稍有些干裂的嘴唇,转头向宋庆的营帐走去,从打华明池开张之后,宋庆便住进了狗营。这几日都在这边安歇。

    自从来到徐州之后,赵满熊的小日子过得舒心惬意,他如今是狗营的大管家,也是新营地的工头,都是他最喜欢的工作,为了报答宋庆的知遇之恩,赵把总整天投入在工地和账册里面,连原先那队人马都不要了,身上的军装也换成了员外袍。进入角色可谓相当之快,算是外来人士中融入徐州速度最快的一个,加上又会来事儿,跟不少这边的老人也都有了交情。

    赵满熊办事仔细。而且从来不自专,稍微大点的事情,都会找宋庆汇报,虽然多少有些捞油水上下其手的毛病。但却绝不多拿,每次都是在无可无不可那点小利上抽头,因此宋庆也不去管他。毕竟这是个难得的人才,徐州这边的买卖被他接手了之后,这几天的收益慢慢又上来了点,确实是有做生意的本事,这样的人稍微拿点也没关系,物尽其用就好。

    不过今天赵满熊来找宋庆,可不是为了报账或者买卖的事情,赵把总来到营帐前,得到进入的获准之后,肥胖身子很灵活的使出一个瞬闪,转眼间便钻了进去,见宋庆正在装模作样的品茶,笑眯眯道:“大人,都打听清楚了,周家那店生意确实是挺红火,东西差不多也要见底了,前日刚刚拍了马队出去进货,估计这会儿正在那边谈着,咱现在出去就行。”

    宋庆满意的点点头道:“行,知道了,你先回去召集人手,等事情办妥了之后,我派人给你消息。”

    “那属下先告退了!”赵满熊露出一丝坏笑,转身退了出去。

    宋庆却忽然想起什么,又追上一句道:“你去趟小北那边,把他给我叫来。”

    “属下遵命!”

    没多大工夫,洛小北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兴奋,笑嘻嘻道:“大人,这就要动手了?”

    “对,是要动手了,不过不能是咱们的人去,至少不能全是咱们的人,我不知道周家派了什么人,不过估计总得有徐州这边的,若是咱们的人过去,被认出来就不好了,虽说能抵死不认,可总归要把人抓住把柄。”

    “那叫什么人去?”洛小北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州这么多土匪,你还愁没个劫道的?”

    洛小北更迷糊了,挠着头道:“土匪?大人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土匪跟咱有啥关系,大人不是说土匪还没养肥,咱最近不去剿匪嘛。”

    “你小子啊,凡事多动动脑子吧,别老一根筋的猛冲猛打,现在岁数小还行,将来年纪大了,我也要用你做大事的,总这样可不成。”宋庆语重心长的说了两句,见洛小北依旧一副不开窍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只得详细解释道:“咱以前剿匪,不是放掉过一些人,大概有谁你还都记得吧?有谁的地盘在这条商路上头,心里头多少也该有数吧?”

    这些涉及到军事和地盘的事情,洛小北倒是记得一清二楚,眼珠转悠两圈便道:“翻山鹞子,云里行,李黑子,还有金大丘,他们的地盘应该都在这条路上,大人的意思是,让他们去动手?”

    “不错,总算开点窍了。”宋庆很欣慰,似乎看到自己的弟弟从纯傻子变成了轻度智障,幸福美好的明天即将到来,总之心情大好,继续指导起了工作:“你亲自跑一趟,先派人给这几家和沿途大小绺子杆子送信,让他们当家的都下山来见你,若是肯来的自然好说,这次劫的东西咱们要三成,剩下七成他们去分,咱可以保证他们平安无事,往后剿匪时候也能放他们一马,若是不来的话,往后怎么样就说不准了,我手下两千多打过后金的精兵,扫荡徐州如同探囊取物!”

    “属下明白了!”洛小北非常兴奋,生怕自己刚才理解的有偏颇,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又确认道:“大人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让属下负责?”

    “当然是你负责,所以才让你多张张脑子,事情办妥了马上回来告诉我,你这只是第一环,还有别人负责的部分呢,都要等你这边得手之后再做,所以一定不能失手!”

    “那周家商队的那些人怎么办?”

    “这还用问吗?苏小乙当初去护着咱的商队,手下可是死了人的,他是我的人,他手下自然也是我的人,你说周家的人该怎么对待?”宋庆脸上泛起一丝狰狞:“杀几个领头的,回来时候把脑袋带着,找人趁夜扔到周家宅院里头去,先给周老爷点惊喜,然后再请他吃大菜,其余的都给我看押起来,等事情完了再说!”

    “属下明白了!”洛小北两眼放光,他最爱做的就是这种惊险刺激的事情,和从前那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判若两人,迈开大步走出去的时候,宋庆脸上浮起一丝无奈,近墨者黑四个字凭空出现,久久不曾散去……

    一刻钟后,洛小北纵马出营,跟着的还有李三郎和十几个狗营的精锐,众人离开营门不多久,便分别朝向各自山头,去找山大王们送信,狗营这身军装如今在徐州附近土匪眼中那就是死神套装,自带buff加成和恐惧光环,虽说分到每个寨子的都只有一个两个人,可山下放哨的喽啰们没人敢怠慢,问明情由之后,都是客客气气的将人请上了山。

    能被洛小北带出来的,都是狗营之中最胆大心黑那帮,进了土匪寨子非但不害怕,反倒是凭空带着一丝倨傲,可也就是这份倨傲,让土匪们惊若寒噤,生怕一句话不对付,惹得宋庆那杀神再来,将他们重新洗劫一通。

    没错,就是洗劫,宋庆当初剿匪的主要目的在于练兵,次要目的在于抢劫,除了极少数悍匪之外,大多数情况都不会斩草除根,土匪们自然不知道宋庆练兵要去北边打仗的事情,下意识便觉得这帮人就是过来黑吃黑的,因此宋庆如今在徐州土匪界有个宋扒皮的美名,还有宁可马失蹄,莫遇宋扒皮的顺口溜,绝对是土匪们心中最为敬仰也最为恐惧的人物。

    作为宋庆的信使,狗营士卒们得到的待遇自然不必多说,不但寨主亲自作陪,还有好酒好肉款待,只是听说了来意之后,这些寨主们却纷纷觉得有些为难,倒不是怕什么周家之类,他们原本就是打家劫舍的,周家再大也不过能说动官府剿匪,宋庆发迹起来之前,哪年徐州卫都要剿几次,也没见谁家真过不下去了,因此对这个是没有顾虑的。

    他们顾虑的是宋庆,天知道是不是这位大人又想念他们这些老朋友了,想要把人凑齐了聚而歼之,或者说叫聚而洗之,被抢的次数多了,心里面总归是有些恐惧的。

    狗营的士卒们非常善于谈心,说话也都讲究方式方法,他们神情和蔼,面带微笑,几乎每个人都说出了同一句话:若是去了,自然一切好说,若是不去,你觉得躲在这里,我狗营就打不上来吗?

    这原本就是心平气和讲道理的事情,听了道理之后,寨主们纷纷理解了,当即表示愿意下山,有几个颇为光棍的,甚至直接开始集合人马,吃过饭便跟着下了山寨,到指定地点集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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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聚集(下)

    徐州城东的土地庙中,洛小北正在用细小的树枝子剔牙,离开狗营一天时间,他还多少有些不适应,这个从前很不合群,甚至有些孤僻的少年,跟了宋庆一年之后,已经变得离开军队就浑身不自在,虽说知道能来操办此事,那是宋庆对他看重,给他上位的机会,可心里头总归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只盼着那些寨主们快些过来,早点把事情做成,好回转狗营。

    李三郎倒是耐得住性子,他其实比洛小北还小两个月,只是天生性子沉稳,长得也有点着急,因此从内到外都要显得更老成些,只不过性子稳当,未免火气不足,做事倒是比较稳妥,但需要冲锋陷阵玩命的时候,却远远比不上洛小北。

    当然,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只看他当初能跟着宋庆火并赌坊,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同样是穷人家出身的小子,逼急了穷疯了都敢拼命,何况他如今也是上阵打过后金,并且成功活下来的,手上也有七八条人命,拉出去同样能够独当一面,和洛小北一样,都是狗营中仅次于薛五和丁魁的人物,派出这对组合来,宋庆对这次的事情不可谓不重视。

    当天傍晚的时候,有几处山头的人陆续赶来,见是洛小北和李三郎在此,顿时又将姿态放低了不少,李三郎还好些,这洛小北当日剿匪时候可是每每冲锋在前,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各家都知道这个小煞神的厉害,有些原本还保留几分寨主尊严的,现在也都把节操直接甩开,满脸谄笑的口称小爷,就差把洛小北和李三郎当祖宗供奉起来。

    人没到齐,洛小北也不多说。只叫他们将人马管束起来,在土地庙前就地扎营,那些寨主们原本还悬着心,不过见狗营这边似乎也没有要把他们聚而歼之的意思,虽然仍旧不知道要做什么,可总算也放心了些,各自去安排扎营。

    土匪扎营自然是没规矩的,甚至连所谓的‘营’都没有,骑兵将马拴好,大部分的步兵直接找个舒服地方一趟。看看天色不早,上头又没什么吩咐,直接在这里睡了起来,洛小北也懒得去管他们,犹自钉子一般戳在地上,直到夜静子时,周围人差不多都睡下了,他却依然还保持着那么个姿势,李三郎有心想要替班。却被劝了回去,摇摇头笑着离开。

    对自己这个朋友的秉性,李三郎再了解不过,相比较其他人对宋庆的尊重和服从。洛小北所展现出来的却是狂热,那是一种刻到骨子里的疯狂崇拜,凡是宋庆要做的,他保证第一个赞成。如果有机会的话,也会立刻去执行,凡是宋庆说过的话。他都会记在心里头,甚至包括吃饭穿衣说话动作,也都在模仿着宋庆,说白了这就是个小一号的宋大人。

    营中对此不是没有议论的,甚至有暗地里管他叫小宋庆的,只不过洛小北作战勇猛,敢打敢拼,众人对此也都只是褒扬,所谓的议论其实就是调侃,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况且即便是被洛小北知道了,他恐怕也只会高兴,因为他想要做的本身就是个小宋庆,如今能够被人家这么叫,说明他做得很不错,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以他的单纯性子只会高兴不会生气。

    第二天天光放亮的时候,各处山寨的土匪们全都到齐了,没有一个敢于推脱,尤其在见到洛小北之后,那些曾经犹豫过,最终还是没敢忤逆宋庆意思的人更加庆幸,若是当初闹别扭没来,估计过两天眼前这位小爷就要带着其他寨子的人去攻打自己了,只是来了归来了,究竟要做什么大伙儿还是有些不清楚,只说是要他们帮着抢劫,可来龙去脉之类的,总归是要说个明白。土匪们平时也没多少娱乐活动,除了打家劫舍之外,也就是八卦一下徐州英雄谱上的人物关系,如今瞧这个阵势,似乎是宋庆和那位周老爷别苗头,要让他们帮着一起对付了,大伙儿的兴致顿时被拨弄起来。

    宋庆是什么人,再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了,那就是个虎狼跟狐狸的合体,攻击时候像是猛虎,搜刮财富的时候像是饿狼,耍鸡贼的时候则狡诈如狐,反正就是个专门克制他们这帮人的怪物,土匪们虽然不进城,可总归也不是没有消息来源,都知道宋庆在一年之内暴速崛起,如今更是带兵去京城打了仗,还升了千户官职,手下据说两千多兵马。

    这份力量他们当然不敢小看,当初宋庆只有几百人的时候就能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如今人数多了几倍,又都是打过仗回来的,实力比起从前怕是要涨了十倍还多,土匪们自然不敢招惹,可对于敢于招惹的人同样心生疑惑,哪怕是出于对作死者的好奇心,他们也对周老爷很有兴趣,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土匪们本就没有规矩,聊上瘾了之后,哪里还记得自己这次下山的使命,甚至连洛小北在旁边盯着都忘了,直到最为精细的翻山鹞子咳嗽了一声,众人才反应过来。

    再看洛小北时,所有寨主都低下了头,生怕这位小爷发火儿,倒是那翻山鹞子谄笑着道:“小爷,您这趟找我们到底做什么,好歹也给个章程啊,我们这些弟兄对宋大人可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谁敢找宋大人的是非,那就是跟我们这些弟兄过不去,不过我们这些人的脾性您也知道,早就让宋大人打怕了,要不把事情说明白,我们心里头没底啊!”

    “知道,所以才把你们都凑齐了,一起说道说道。”洛小北语气很是冷清,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给这么多外人开会,心里居然有几分紧张,不过却很好在掩饰在那张冰块样的俊脸下面,回想着宋庆当日在京城时候给人家讲话的样子,大概找了找感觉,这才说道:“那姓周的是个员外,上辈人中有个举人,勉强算是个书香门第,不过骨子里是个人贩子,家里也蓄养了些人手,如今要跟我家宋大人争买卖,趁狗营入京勤王的时候,把我们商队抢了几次,还开了个华明池,要跟我家的碧波池打擂台,这一趟让你们去抢的,就是周家的商队,专门给华明池送货的,这么说能明白吗?”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洛小北有种强烈的爽感,从来只有宋庆说他没脑子,他还是头一次问人家能明白吗,这种感觉非常奇特,尤其是他看到那群寨主中有几个脑子很不灵光,还在掰着手指头算这里面的人物关系,就觉得胸中豪气顿生,看看大多数人都已经明白,当即也不再耽搁,继续说道:“你们也说了,都是敬佩我家宋大人的,宋大人说过,你们虽说打家劫舍,但也都能算徐州附近的好汉,既然是好汉,自然该有担当,如今宋大人有事了,你们难道不应该行侠仗义吗?”

    寨主们稍稍有些腹诽,什么叫我们应该行侠仗义?直接说你家大人不好下手,找我们帮忙劫道不就行了?

    当然,这种话心里头想想就行,谁也不敢说出来的,否则很有可能现在就被砍死,别看大家都是土匪,只要狗营不是把他们全都干掉,只是针对个别人,其他土匪保证都跟着狗营下手,不但在宋庆那里讨了好,还能给自己减少竞争对手呢。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大家又都把兵马带来了,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接下来便开始商量劫到红货之后的分成,洛小北则再次强调了三七开这个比例,大多数人都没意见,只是有个头脑浑噩些的下意识道:“你家又没出人手,就这十来个人,凭啥就能拿三成?”

    “凭我们是狗营!”洛小北语气瞬间冷森下来,几步走到那寨主跟前,一字一句的说道:“凭狗营随时能把你那破寨子灭了,凭我家大人承诺,事成之后,往后再剿匪时候,帮过忙的可以网开一面,凭你们即便抢了红货,也要我们帮着出手,还凭我手上这把刀,随时都能把你宰了,我们就能拿这三成,也应该拿这三成,你有什么意见吗?”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狠狠顶在那寨主脖子上,只是轻轻用力,锋锐的匕首便将那寨主皮肉刺破,一滴鲜血当时便流淌出来,那寨主早已经明白过来,这会儿快被吓得尿了,有心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腿脚绵软,根本就挪不动步子,当第一滴血流出来时,立刻软倒在地,双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迅速左右开弓的抽自己嘴巴,哆哆嗦嗦道:“小爷饶命,小人是猪油蒙了心,才跟您说昏话的,您千万别当真,等那商队来了,小人带着弟兄们打先锋还不行吗?”

    “算你识趣!”洛小北慢慢将刀子收了,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着寨主们,直到所有人都将头底下,这才说道::“我刚才的话都作数,我家大人说过,这次能来的就是好朋友,往后出了什么事情,狗营保你们平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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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打劫(上)4

    狗营保你们平安!

    这话说的很霸气,甚至有些狂妄,尤其还是对一群土匪说的,如果是在八个月之前,这话怕是会被人家笑掉大牙,那时候狗营刚刚成立,还只是个雏形而已,不要说这些土匪,哪怕是徐州卫自己,都没有谁会觉得这帮孩子有什么了不起,能打的也就是宋庆本人而已,最多再算上丁魁,其余的要么是些老实巴交的军户,要么干脆就是一群面黄肌瘦的孩子。

    可如今再说这句话,整个徐州估计没谁会不当回事,州衙和卫所的大人物们可能是极少数例外,不过这话洛小北或是宋庆也不会对人家说,但除了那些极少数人之外,谁如果得到狗营这么一个承诺,基本上意味着这人可以在徐州横着走了。

    如果说在徐州内外以及卫所之中,宋庆还没表现出足以鼎足而三的实力,多少还有些人不会太当回事的话,那么这些曾经被无数次暴打和洗劫过的土匪们,对此却绝对深信不疑,毕竟他们是曾经的受害者,有的几乎快要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虽然他们肯定不知道这个病,但在对宋庆和狗营极度恐惧的时候,突然之间得到这么一个承诺,没有谁会不在乎的。

    是的,他们不但在乎,而且非常在乎,立刻将洛小北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是否属实,后者自然又重申了一遍,之前宋庆曾经隐约跟他提起过,外头距离徐州最近那拨土匪很有用,这帮人可以帮着做不少事情,往后甚至可以养活一批,因此对他们要恩威并用,既要让他们害怕,又要让他们觉得跟着宋庆有前途。关键在于一个度的把握上。

    具体怎么把握这个度,洛小北自然是不太清楚的,不过他会按照宋庆的安排去做,如今看起来效果确实不错,原本还有些懒洋洋的土匪们,已经被这个重大利好消息刺激的十分兴奋了,都在争抢先锋官这个位置,最初那昏了头说出三成太多的家伙,更是誓死捍卫自己要去打先锋的权利,死活不肯将这个位置让出来。好像这是什么多占便宜的事情一样。

    徐州外围的动静,周家的商队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现在刚刚买到了所需货物,将东西全部装运到车上,领头的周禄将腰刀拿在手上,不时在空气中劈砍着,似乎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

    事实也真的如此,周家四大家丁头子中,周禄是最有勇力的。当年刚进周家门的时候,曾经被叫做卫所之外第一高手,若不是那时候有个宋虎,他可能连卫所都能盖进去。如今虽说年过四旬,可勇力依然不减,依然是周家的第一高手,在徐州城也是很有名气。尤其此人很不服老,没事便脱了光膀子,在院子里举石锁。耍兵器,让那些小辈们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想起宋虎来,周禄还是没来由一阵烦闷,因为和外界所知两人从未交过手不同,周禄自己知道,他跟宋虎是打过的,那是十几年前的某天晚上,他独自一人去酒楼喝酒,回去时候走到个没人的街口,正好遇到宋虎和王昌从对面过来。

    他这人四十好几还很好名,那时刚刚二十出头,对名气之类更加重视,之前一直没得着合适机会,好不容易在这里见了宋虎,哪里还忍耐得住,不由分说动起手来,宋虎倒是也不客气,就在那里跟他放对,两人打了快五十招,周禄已经有些支持不住,宋虎却依然还有余力,若不是王昌出头劝阻,说不定当时就要败下阵来,也只得怏怏然离去。

    不知是宋虎厚道,还是王昌劝说,这件事后来并未传扬出去,可周禄非但没有感激之情,反倒一直琢磨着要报复,这些年一直勤练不缀,可宋虎的长进似乎比他还要猛烈,终归觉得没太大把握,因此一直没有报仇。

    头几年的时候,因为宋庆太过窝囊,他还专门找宋虎嘲讽过几次,哪怕他自己没有儿子,但这并不影响他嘲讽宋老虎儿子软蛋的心情,可偏偏如今宋庆生发了,名气比宋虎还要大,人家父子俩也都成了千户,俨然是大人物了,跟他再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这实在是让他非常郁闷,同时也非常好奇,那宋庆他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就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厉害了?

    可转念又一想,再厉害又有何用,在自家老爷面前还不是一样吃瘪,周家的华明池摆明就是在抢碧波池的生意,可那宋庆又敢说什么?居然还乖乖的送过银子去,苏小乙那边被杀了手下,同样也没敢报复,这不就是服软了嘛,也亏得那些年轻后辈将这小子吹嘘的如何如何,如今看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说不定在京城时候立下那些功劳,也都是冒了别人的。

    周禄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中对宋庆更是看低了几分,甚至在琢磨是否要在回去之后,找那个宋庆比试比试,宋虎如今已经老了,未必能是自己对手,若是再加上宋庆,卫所里本事最大的两个人都败给自己,那他周禄可就是徐州第一高手了,到时候无论是在周家内部,还是在整个徐州,他得到的好处都不是一般的大,想必老爷也会更加看重。

    货物装车完毕,他自然领着一群弟兄负责押运,其实他这趟出来的时候,觉得老爷有些小题大做,徐州地面上谁敢来劫持周家的货车?哪怕那些土匪不长眼,只要报出名号来,照样得老老实实的放行,哪里还用他这个高手出门压阵。

    只不过这种活计都是有赏钱的,周禄年纪渐大,也在寻思着往后的事情,想着再过一两年找个女人成家,然后在外头开个武馆,这都是需要银钱填补的,因此虽然不耐烦,却还是接了差事出来。

    队伍离了邳州码头。也不在路上耽搁,便径直朝徐州城方向前进,因为这次的东西都赶着用,车队的行进速度也快了些,反正回去之后有的是休息时间,众人倒是也不抱怨,将近百人的队伍风餐露宿,快速向徐州方向开进,连续走了两天路程,到了离城一百多里的地方。周禄已经开始在盘算着,这次回去之后,要不要立刻去找宋庆打上一场了。

    念头转动间,却见前方两匹快马突然出现,在离着十几仗处停下,朝这边仔细打量一阵,也不过来搭话,调转马头又转了回去,周禄是个老江湖了。立刻看出门道,知道这是剪径强人的探子,当下也不慌张,他这一趟出来。不光是有周家的名头和自己的勇力,手下还有三十几个能打的家丁,全都是周老爷蓄养的,这次贪图赏钱才跟了出来。

    周家的家丁虽说比不了那些军将自己家养的。可也比一般官兵强出不少,哪里会怕什么土匪,再说还有周家偌大家业。和他自己这些年在徐州闯下的名号呢,当下也不在意,根本不做停留,继续领着人往前走。

    又走了半里地左右,忽然见前方一阵烟尘涌动,周禄下意识摆了摆手,队伍也立刻停下,所有人都拿出刀剑来,等待着来意不明的人,周禄倒是不慌不忙,依旧坐在大车上面,连刀都没拔出来,轻松惬意的喝了口酒,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烟雾散尽,四十几条破衣烂衫的汉子露了出来,为首的几个骑着马,打扮稍微齐整些,可依然掩盖不了这支叫花子贼的本来面目,周禄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好笑,将酒葫芦扬了扬,大声喊道:“兀那贼人,可是来找周老爷讨酒喝的?”

    他喜欢管自己叫周老爷,似乎这么自称,他就真能成为周家的大老爷,而不是那个护院头子,手下人也都知道他这习惯,顿时跟着鼓噪道:“赶紧过来磕个头,我家周老爷就赏你们每人一口酒喝!”

    这般奚落,贼人们当然忍耐不住,抄起兵器便冲杀上来,这倒是有点出乎周禄预料,他还真没想到对方这就敢上来,甚至没有说出几句约定俗成的打劫台词,看起来相当莽撞,估计在这行业里也是新手,当即再不客气,当即抽出腰刀,从车上窜了出去,大吼道:“跟老子上,杀光这些土贼,拿人头去州衙请功!”

    徐州匪患从来都不轻,历任知州也都会大力剿匪,对于民间义勇剿匪更是相当支持,还都开出不菲的赏格,尽管这些钱肯定会被截去一部分,可总归也是比收入,更何况眼前这些土贼看起来战斗力很弱小,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失,也就是说这钱近乎于白给,加上有周禄这么个大拿带头,因此人人奋勇争先,除了看守大车的人之外,其余人全都冲了上去。

    双方刚一交手,土贼们便迅速被击溃,当头两个被周禄砍死,马上貌似首领的粗汉怪叫一声:“哇呀呀,点子扎手,孩儿们快撤!”

    说罢,首领一马当先逃走,其余人等也都是一哄而散,周禄久不杀人,今日上来便砍死两个,正觉得浑身血气上涌,似乎找到年轻时候的状态,哪里肯放这些人离开,当即便跟着冲了过去,其余的护院也都被鼓噪起来,吆五喝六展开追击。

    这其中倒也不是没有仔细些的,生怕对方耍什么鸡贼,紧赶几步追上周禄,气喘吁吁道:“禄爷,这伙儿贼来的蹊跷,留神前面有埋伏啊!”

    “埋伏?老子不怕!”周禄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继续率领人马追击,片刻之后转过山头,却见之前逃散那些人又冲杀回来,而且人数还多了不少,可阵型却依然散乱不堪,周禄嘿嘿冷笑,毫不犹豫的继续往前猛冲,照准最前方那贼人,劈头盖脸就是一刀。

    那贼方才没露过面,显然不知道有这么个杀神,原本冲的兴起,发现危险时却刹不住了,被周禄当头一刀劈死,前排几个顿时被吓住,护院们却趁机赶了上来,又是杀掉几人,那贼首脸色顿时大变,再次调转马头逃走,贼人们自然不敢多留,逃得比刚才还要狼狈,周禄志满意得,哈哈大笑道:“埋伏?这就是埋伏?今日老子非将这些土贼斩尽杀绝不可!”

    土贼们地势熟悉,因此撤的很迅速,只是周禄等人杀的上瘾,追击的速度同样飞快,双方你追我赶快有一刻钟的工夫,前方突然出现一片林子,土贼们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若换成往常,周禄或许还会犹豫一阵,毕竟江湖上有逢林莫入的规矩,可今日事情太过顺手,他也是难得被激发出了年轻时的血勇之气,因此丝毫不带犹豫的跟了进了树林。

    可几十人冲入林子之后,却发现土贼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看四周地势,周禄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朝周围看了看,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凭空出现,朝身后人喊道:“马上撤出去,可能有埋伏!”

    话音刚落,两边林子里边钻出数百号人,当头十几个弓箭手毫不客气的倾泻箭雨,几个家丁顿时中箭,惨呼着倒在地上,周禄反应倒快,立刻就地躺下,胡乱滚了几圈,见对方人数太多,也顾不上其他人,毫不犹豫的向着外面狂奔而去。

    可他们已经深入林子太多,逃出去又哪有那么容易,周禄没跑几步,便被十几个穿着统一服色,手执长枪的人拦住,为首那白净面皮的小子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不过即便是想不起来,他也能判断出这帮人的身份。

    徐州使用这种长枪,还能排列出阵势的,只有宋庆的狗营,想到宋庆可能就在这里,周禄顿时觉得有些紧张,毕竟他之前还觉得人家不敢报复,如今这报复就来了,任谁心中也会有些虚的慌,只是左右看看,却没发现正主儿,不过这么一犹豫,他却已经被对方圈在阵中,完全丧失了逃出去的机会。

    “全体都有,扇形阵,向前五步,缩口!”洛小北端着长枪,一步步朝前迈进,待阵势已经将周禄关在里面,立刻下达了攻击命令:“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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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打劫(下)

    扇形阵是宋庆最喜欢的小规模斗阵,因为这种阵法的关闭能力很强,尤其擅长杀对方那些武艺高强的首领,几人或者十几人都可以使用,当然十几人的效果会更加好些,而且这种阵法站位非常简单,只需要及时凑成一个扇面,跟着齐头并进的向中心处缩口即可,只要完成这个动作,而对方没有撒腿就跑的话,几乎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十几杆长枪齐齐刺出,枪尖在日头照耀下璀璨生光,可对周禄而言,这些光芒却谈不上任何美感,反倒是索命的无常,他武艺高强,经验也丰富,虽说上了年纪,但依然比大多数年轻人强得多,千钧一发之际,竟然硬生生使出个铁板桥来,将上身整个折了过去,堪堪避过长枪阵,可还没等他起身,就见那些人突然后撤一步,把枪尖斜着戳了下来,只得又使了个懒驴打滚,可这次却没那么好命,大腿上被戳中一下,幸亏伤口不深,否则被钉在地上,哪里还有活路。

    即便是这样,他也觉得局势实在不妙,跟来那几十号人现在早被包围,每个人身边至少有三四条汉子伺候,那些家丁护院又没他这么大本事,一对一时候还能占些便宜,被人家围上之后,顿时便慌了手脚,转眼间已经有几人被杀。

    若只是那些土匪,他还有把握领着人冲杀出去,可眼下自身难保,这十几个狗营的人太难对付,他从前也见过狗营,知道这些兵都算能打的,可如今再见面时,却发现这些人变化很大,原本还只是宋庆等寥寥几人不好对付,如今看来每个人都像是亡命徒。身上血腥气比他这个老江湖还重,那稳重劲头也不像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也不知究竟怎么练出来的。

    周禄武艺其实并不算是精熟,只是仗着力气够大,身手灵活,加上出手狠辣,这才能傲视群雄,如今腿上被长枪戳中,行走不便,心中也有些怯了。功夫顿时废掉大半,被这长枪阵围住,根本不敢做出什么多余动作,只是能腰刀舞得密不透风,同时尝试着朝旁边退去,打算找个机会转过弯来,再想办法逃走,至于其他人,暂时却顾不上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根本无法做到,狗营这种扇形阵是经常演练的,哪怕不是自己相熟的那些人,一样能够配合默契。此刻十几人其实分做了两队,李三郎和洛小北各自占了一队中心,两边配合起来,让这枪阵快速运转。几乎达到了完美的程度,根本不给周禄任何调整位置的机会,每当他试图错开的时候。枪阵总是能第一时间调整回来,继续把他包在核心。

    片刻之后,周禄身上已经被戳了三枪,鲜血潺潺的流淌下来,他也不再复之前的悍勇,动作越来越慢,眼前也是格外模糊,心中却大叫苍天无眼,他周禄在徐州好歹也是号人物,若是被宋庆或是宋虎杀掉,好歹也算不亏,如今却死在人家手下一群孩子手里,当真是很不甘心,到了阎王殿前同样没脸,辜负了他这一身本事。

    就这么一分神的工夫,长枪再次戳来,周禄用尽全身力气闪过,可枪尖刺空之后,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撤回去,而是向左右横扫,周禄刚刚闪过刺击,哪里还有余力,头部顿时被抽中几下,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冷不防面前一道亮光袭来,他想要抬起胳膊遮挡,却终归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寒芒刺入自己咽喉。

    “噗嗤!”周禄觉得喉咙处一沉,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却只能看到那段黝黑的枪杆,找不到方才那道煞是好看的寒芒,不知为何,他根本没想过自己马上就要死去,只是想要看看方才那道璀璨夺目的光芒,直到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枪杆急速向后撤去,寒芒也再次出现,周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已被穿透的喉头耸动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再次没有发出声音,健壮的身子似乎突然被人抽空了力气,顷刻间软倒在地。

    “呸!”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洛小北轻轻啐了一口,冷笑道:“还以为有多厉害,土鸡瓦犬一般!”

    李三郎摇摇头道:“江湖人终归是江湖人,武艺再如何出众,那也是单打独斗的本事,你拿军阵打他,还不一打一个准,别多说了,赶紧把人头割下来,带上那些马车,回去找千户大人交差。”

    “马车有人照料,先去林子里把那些人都拿下再说!”洛小北说罢,提着长枪便进了林子,却见里面的战斗几乎已经结束,土匪们死伤了七八十号人,却是将周家那些护院杀的只剩下十来个,现在满身是血的缩在中心位置,看模样已经是风中烛火,转眼之间就要湮灭,他忽然想起宋庆之前嘱咐的话,尽管没给他什么明确限制,可似乎有说过留些活口什么的,立刻下令道:“都别杀了,中间那些人,马上放下兵器,可以饶你们不死!”

    活着那些护院早已经心神俱疲,只是靠着最后一股求生的念头死死支撑,听说放下兵器可以活命,下意识的便将刀剑扔在地上,有几个脑子灵活的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又要重新捡起,土匪们却早已经冲了过来,将所有人全部按在地上,却没有再继续动手,寨主们都将目光投向洛小北,想要确认一下是否真的饶过这些人,毕竟这位小爷下手太黑,天知道是不是要诓骗人家放下兵器之后再动手。

    洛小北却摇了摇头,说道:“先把人看起来,翻山鹞子,你寨子地方大,这些人都关你那里,后面留着还有用,吃喝用度的你先出,回头我把银子给你。”

    “小爷这说的哪里话,不过十几个人吃喝而已,哪里还用您出,就当是小的孝敬您了!”翻山鹞子赶紧将刀收了,谄笑着几步凑上前来,他这人油滑的很,不过作战也算勇猛,方才很是杀了几个人,此时满身污渍,脸上也是血丝呼啦,配上这副谄媚到极点的笑容,看起来分外怪异,他自己却丝毫不觉得,又是表了一通对宋庆的忠心,立誓保证完成任务。

    没多大工夫,大车也被送了过来,同来的还有那些没什么抵抗力的脚夫,这批人当然也被扣下,翻山鹞子全部包圆,别的寨子要分几个帮着看管,却被他严词拒绝,差点没打起来,洛小北也懒得听他们争执,直接叫人打开箱子,里面东西一露,寨主们顿时不吵了,都是双眼放光的盯着这些货物,有些意志力差的几乎就想扑上去了。

    华明池和碧波池一样,都是做的奢华服务之类,大部分东西虽然珍贵,可通常都是店里面使用的,这些土匪全是粗坯,也看不出什么价值来,可关键是这些箱子里除了各色奢侈品外,还有三箱都是银子,满满当当的银子。

    这次不管是寨主,连洛小北都傻眼了,他倒不是没见过钱,当初在遵化洗劫衙门的时候,拿出来的可比这个多,关键是今天只是打算劫周家的货,万没想到能有这么多银子,一时间竟是不知怎么办好,万幸李三郎也跟了过来,当即说道:“我家大人只说劫货,没想到会有银子,三七开不能作数了,银子给你们两箱,我们留一箱,其余东西对半分如何?”

    “全听三爷的!”翻山鹞子第一个投了赞成票,其他人大概盘算一下,虽说比之前的三七开差了一些,但因为那两大箱银子,其实大家得到的比原本还多,加上根本不敢有人得罪狗营,土匪中实力较强的翻山鹞子又是头一个同意,因此也都没提什么反对意见,纷纷点头称是,事情就此定了下来,倒是洛小北似乎如梦初醒,很是感激的看了李三郎一样。

    事情既然办妥,众人也不耽搁,洛小北拿刀砍下几颗人头,用早就预备好的石灰拌了,装在木头盒子里,又和土匪们约定好下次见面交易的时间,嘱咐他们将其余尸体都收敛起来,找个地方埋葬,便领着十几个弟兄就此回转。

    当天晚上的时候,车队回到狗营驻地,洛小北和李三郎立刻来见宋庆,将事情大致一说,宋庆也是有些惊喜,立刻叫人把那些箱子找地方锁好,将两人大肆夸奖一通,各自赏了五十两银子,跟着一起去的每人也有十两。

    跟着,他叫人找来了赵满熊,听说前方得手,赵把总也是满心欢喜,好像得到了什么心爱的玩具似的,嬉皮笑脸问道:“大人,既然东西拿回来了,那属下明日就去办了?”

    “明日一早去,就说晚上包场子,定钱也给他们,然后找人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宋庆冷笑着道:“不是想让我没货嘛,我倒要看看,他周老爷这次怎么收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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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大买卖(上)

    此时的周老爷,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宋庆惦记上,同样也不知道自己的商队已经被人洗劫了,在他看来以周家在徐州的名望,根本就不存在敢于动他的人和势力,哪怕是州衙或卫所的大人物,虽说不惧怕他,可同样也不会得罪他。

    归根结底,他家是书香门第,哪怕这一代中没人考上秀才或是举人,但终归还是书香门第,况且在徐州崛起已经四代,算得上是树大根深,只要不是失心疯了,不会有人愿意得罪他,那宋庆当初如此骄狂,如今不也老实服帖了嘛,被抢了生意还要送银子当贺礼呢,武夫终归是武夫,你若是一味迁就,他只会更加骄狂,只有使些手段收拾他,这才能看清形势。

    想到宋庆,周进更有几分得意,自从他的华明池开张,这几天都是生意兴隆,反倒是碧波池那头虽然勉强还撑得住,可生意却真的被抢走不少,尤其他家里那几个能说会道的奴才,动不动就和人说什么去武夫开的碧波池有**份,来周家开的华明池才是儒雅之举,那些同样没什么文化,却喜欢附庸风雅的土财主们还真就换了地方。

    这行是真赚钱啊,周老爷非常感叹,华明池这边虽然开张还没几天,赚钱的速度却比他当人贩子还快,若是早知道做这行的法子,说不定如今分店都开到山东和南直隶去了,如此说来这宋庆还是有几分脑子的,等将来他那碧波池倒了,可以叫他来华明池当个总管嘛,堂堂千户给自家生意当总管,这感觉想想就很来劲,若不是时机还不到,他几乎现在就想做了。

    正在白日发梦。门外管事蹑手蹑脚的进来,满脸喜色道:“老爷,华明池那边来人了,说是有位贵人今晚要花四千两银子包场,款待他的亲朋好友,问问您行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已过不惑之年的周老爷对此极为敏感,立刻蹦起来道:“这还要来问我,此等贵客岂能怠慢,马上叫那边应下来,不。我要亲自过去,见见这位贵客!”

    能花四千两银子包场,只为款待自己亲朋好友的人物,那肯定不是一般人,也没听说徐州有哪位大人物会有如此大的手面,周老爷虽说自恃清高,可终归还要在这凡尘俗世中打滚,自然也不能免俗,当即决定亲自前往。却见那管事满脸为难,顿生不悦之色,质问道:“还不头前引路,站在这里作甚?”

    管事忙拱手道:“老爷。不是小人怠慢,那位贵客可是要包下一整晚的,咱店里的东西怕是未必够用。”

    “东西?”周进这才想起,自己这华明池开张之后生意兴隆。东西确实是马上见底,这才让周禄去紧急购买一批,不过算算时间。今日午时也该回来了,当即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先答应下来,东西周禄午时就会送到,这等贵客若是等急了离开,跑去宋庆那边,这可不是四千两银子和一笔生意的事,那丢的是老爷的面子,明白吗?”

    “小的明白!”管家显然也想到了此节,又见老爷信誓旦旦保证有东西可用,当下也不犹豫,立刻跑去马厩那边叫人套车,跟随周进一起朝华明池方向猛赶。

    到了地头一看,周进却是大为庆幸,庆幸自己跟了过来,因为他看到了宋庆,这厮正在满脸堆笑的和一位贵人攀扯着,虽然听不清说什么,可想也能想得到,这是往自家碧波池拉生意呢。

    周进冷哼一声,无比灵巧的跳下马车,快步走上前去,对那贵人拱拱手道:“在下周进,乃是这华明池的东家,不知这位贵客尊姓大名?”

    “哦,在下贾明,京城人士,来徐州会朋友的,路过沛县时听闻这华明池的名声,特来见识见识。”那贵客看去三十上下,一副儒雅恬淡之气,身上也是绫罗绸缎,玉佩叮当,一见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话音刚落,没等周老爷再说什么,宋庆已然先开口道:“贾公子,来了徐州自然去我那碧波池啊,他这华明池东西都快用光了,这几日怕是都开不了张,哪里还能让你包场,周家本钱不足,却非要学人家做这生意,你莫要被那些乡野愚民骗了,八成还是人家安排的托呢,还是去我那碧波池,那里要什么有什么,保证让你满意!”

    “宋庆,你莫要欺人太甚!”周老爷断喝一声,随即发现当着贵客似乎不太儒雅,只得压低嗓子,作苦口婆心状道:“贾公子莫要听这人胡说,此人乃是我徐州恶霸,名声是极坏的,他那碧波池也是藏污纳垢之地,我看贾公子也是读书人,我周家世代书香,大家同是圣人一脉,公子千万不可自误啊!”

    “什么自误不自误的,人家贾公子是来徐州会朋友的,我就是贾公子的朋友,当然要去我的碧波池,留在你这里是什么道理?”宋庆毫不客气顶了一句,转头看贾明时,脸上已经带了几分狰狞,问道:贾公子,咱们是不是朋友?

    那贾明顿时面露为难之色,很是尴尬的点了点头道:“应,应该算是吧……”

    “宋庆,你大胆,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威胁士绅!”周老爷顿时出离愤怒,再也顾不得斯文,指着宋庆鼻子骂道:“你这粗鄙武夫,有什么资格做人家贾公子的朋友?居然还敢威胁人家,当真不知死字怎么写吗?”

    宋庆却依旧脸色不变,慢悠悠道:“宋某不才,可也是朝廷命官,入京勤王时,可是得过皇上亲口嘉奖的,我与贾公子投缘,凭什么就不能做朋友了?何况你这华明池原本就没什么东西,到时候人家花了钱,却得不到满意的服务,会对我们徐州人怎么看?周老爷,这买卖可不是代表你周家的,你是代表整个徐州,丢了面子也是大家的,父老乡亲们都在这里看着呢,你敢说你店里的东西一定能让贾公子满意?”

    “我当然敢!”

    “可敢立誓吗?”

    “有何不敢?”周进已经进入亢奋状态,毫不犹豫道:“若是我店里东西不够,甘愿受乡亲父老唾骂!”

    “别说那没用的,乡亲父老都讲究着呢,你当跟你家那马车夫似的,喜欢随地吐吐沫?”宋庆冷笑道:“再者说了,你这等人我见到了,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唾骂对你有什么效果,有本事写下字据,言明假一赔十,只要你家东西不够,赔给人家贾公子四万两银子,再赔给我四万两,你敢写吗?”

    “写便写,我周家家大业大,还怕你不成?”周进浑然没当回事,叫人取过笔墨纸砚,当场挥毫写下一式两份字据,要签名字的时候,似乎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这不成,既然我写了字据,你自然也要跟着画押,若是我周家东西足够,你宋庆输我点什么?”

    “碧波池一成份子,这没问题吧?”

    “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可别输不起!”周进再次拿起笔来,那管事却有些犹豫,正要劝自家老爷三思而行,街口处周家仆役跑了过来,隔着老远便喊道:“老爷,咱家车队已经回来了,叫人过去帮着押车呢!”

    “哈哈哈哈!”周老爷放声大笑,再不犹豫,龙飞凤舞签好名字,示威似的交给宋庆。

    宋庆也是笑,而且笑得似乎更加欢畅,同样毫不犹豫写下名字,将两份字据高高举起,朝围观百姓们喊道:“大家都看好了,我和周老爷打赌,今晚这位贵客贾公子要在他家华明池包场,若是他家东西够用,我输他碧波池一成份子,若是不够用,他赔给我和贾公子每人四万两银子,这事可关系到咱徐州百姓的脸面,大伙儿一起做个见证!”

    人群中顿时有不少泼皮闲汉应合起来,纷纷要作见证,周进见宋庆气盛,当即也是毫不示弱,将这事重复了一遍,百姓们终于彻底兴奋起来,这两个早该斗起来的对头,今日总算正面卯上,只是不知道谁会赢。

    周进却觉得不太过瘾,将字据上的东西喊了一通,忽然指着碧波池道:“大伙儿有闲钱的,现在就可以进去,周某向你们担保,从现在玩到晚上,贾公子来包场的时候,我周家华明池的东西一样够用!”

    “周老爷威武!”不知谁喊了一声,无数人顿时涌了进去,周进看着这纷纷而来的人群,一时间也没察觉出徐州有钱人何时变得这么多,连穿着布衣的混混都有钱来他这里消费,只顾着跟那贾公子套近乎,待到先将人送走,再去寻找宋庆时,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周进冷哼一声,对那管事道:“你去一趟州衙,找田师爷把这事说了,只要那宋庆输了敢赖账,就让他出面,反正有字据在手,到时候官司打到州衙去,不但要让他赔出份子,还要让他丢了面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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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大买卖(下)4

    华明池的生意很火,开张这几天,确实是抢走了碧波池不少风头,只不过哪怕是最火爆的第一天,比起眼前的场面来,也依旧是有所不如,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周老爷豪气万千的宣布,自己这家店哪怕从现在开始挤满了客人,到了晚上人家贾公子包场的时候,同样也有足够支应的东西,至少周老爷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也感觉徐州父老确实很给面子。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周老爷心中暗自感叹,这就是民心所向,自家乃是书香门第,在百姓心目中总归是不同的,比起宋庆那粗坯强了太多,那厮只会用些奇巧手段而已,到了见真章的时候,照样比不过自己。

    看着看着,周老爷忽然心中一动,转身便上了马车离开,回到府内头一件事,便是叫管事周平去将周禄喊来,对于这个武艺高强的家丁头子,周老爷从前其实并不太喜欢,因为周禄喜欢惹事,人也粗鄙不文,若不是武艺实在不错,估计早几年便打发走了,可如今他却对周禄产生了好感,毕竟对方长途跋涉,在最关键的时候,送来了他最需要的货物。

    赏,一定要重赏!

    本老爷最喜欢这种能给家里挣面子的,听说他想和那宋庆比武,等到这次的事情了解,就给他安排一场,让他在徐州父老面前,堂堂正正的打败宋庆,最好连那个宋虎一起收拾了,看看往后这些军户谁还敢跟周家呲牙。

    片刻之后,周平回来了,满脸犹疑的模样看得周进又是一阵烦闷,没好气道:“你这是又怎么了?”

    周平满脸苦涩道:“老爷,没找见人。”

    “没找见?不是又出去喝酒了吧?”周进也是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周禄有个爱喝酒的毛病,虽然没耽误什么事。不过有几次天黑了才跟个醉猫似的回来,还在院子里大吵大闹,让他很不高兴,只不过今天周禄显然是有功人员,他决定咱不计较,不过既然人不在了,那份还在酝酿中的赏钱自然也就免了,轻轻哼了一声,吩咐周平道:“既如此的话,你安排人将车卸了。把东西送到华明池那边去,晚上人家贾公子要包场的,那可是正经的贵客,千万不要怠慢了。”

    “老爷,事情不大对头。”周平脸上更苦了,指着门外道:“小的去找过了,不但没有人,也没有车。”

    “什么意思?咱家的商队不是回来了,车在哪里?”

    “小的也不知道。反正外头没有。”周平也是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为难道:“小的前后都找遍了,谁都没看见有大车进来,也没见过周禄他们那帮人。”

    “不是咱家的小厮见他们进城了吗?”

    “说的是啊。是二德子看见的,可咱家真的没有啊!”

    “去把二德子叫来!”周老爷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又始终想不透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可不是在什么荒郊野外。而是在徐州城西,虽说不是州城内部,可总归是群居之所。人应该不会神秘失踪,可若是没失踪的话,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周禄虽说好酒,可却不是莽撞之人,应该知道先把大车弄回来,即便是他忘了,其他人总归不会忘记先做正事,周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姓,可这点规矩总归还是有的。

    工夫不大,二德子弯着腰进来,一进门便开始磕头,哭丧脸道:“老爷,我可是真看见咱家车队回来了,是您安排让我去盯着的,说是只要见了车队,就回来禀报您,他们老远还朝我喊,说是让找人帮忙押车,我这才赶回来禀报您,然后就跑回府去叫人了,可领着人走到那边一看,咱家车队却不见踪影了,别的事我真不知道啊!”

    “你确定没看错吗?”

    二德子赶忙赌咒发誓道:“小的敢拿脑袋担保,人虽说离得远没看清,但车肯定是咱家的,上面都有咱家的角旗,连着十几二十辆,肯定都是咱家的大车,这哪还能看错了!”

    “你先下去吧!”周进心中着急,却也不想在这小厮面前发火,待二德子走出房门,这才对周平道:“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我怎么知道?周平心中腹诽,嘴上却只能安慰道:“老爷,说不定是周禄这趟回来高兴,直接领着人去什么地方喝酒,喝过了酒也许就回来了。”

    “不会,周禄虽说不是什么稳重人,可总归还是知道轻重的,他运回来的可不光是些货物,还有几大箱银子呢,这个事情他是知道的,不会这么不小心,再说他要喝酒自己去便是,随便招呼几个人把东西送回来,或者等家里大人过去帮忙押车,没必要在中途突然离开,这里头肯定是有问题!”周进说着说着,已经进入狄仁杰和包青天模式,愈发神神叨叨,最后竟然在冥冥之中开了窍,直奔主题道:“咱家大车回来,是不是要过宋庆狗营的地盘?”

    “正是,狗营拱卫城西,外面过来的肯定都要走他们的地盘。”周平也是灵醒人,可却觉得这答案有点可怕,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老爷,您是说宋庆下的手?他没那么大胆子吧?”

    “未必,这粗坯素来胆大,如今又与我定了契约,天知道会不会狗急跳墙!”周进越想越觉得可能,再也控制不住,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喊道:“周平,马上召集人手,跟老爷我去狗营!”

    “老爷,那可是狗营!”周进平时很少出府,每日只在家中和小妾们探讨文学艺术,对宋庆的印象其实大部分还都停留在当初,如今虽说知道这人成了千户,却也没觉得有多大区别,可周平却是经常出去办差的,哪里还不知如今这狗营是什么模样,只是见自家老爷显然已经出离愤怒,而且这件事情还真是迫在眉睫,只得跑到外面召集护院家丁。

    因为工钱丰厚的缘故,周家的家丁们也还算训练有素。转眼间便已经集合完毕,数十人晃晃荡荡站在院子里,周进也懒得再去说什么,径直走出家门,坐上马车,周平和几个家丁头目忙指挥着众人跟上,浩浩荡荡往狗营方向行进。

    周家和狗营都在城西,原本离着就不算远,没多久便到了地头,只是狗营这边纪律严明。戒备怕是比指挥使衙门还要森严几分,见这许多人拿着棍棒冲了过来,负责看管营门的小旗立刻吹响竹哨,里面营寨中立刻钻出几十战兵,手拿长矛倚门而立,后面则从四面八方赶来不少泼皮无赖,拿着什么的都有,虎视眈眈的看着这活儿胆大包天,敢来闯狗营的人。

    护院们虽说在徐州往日也是横着走的。可却没见过这等场面,尤其狗营那几十号人,个个脸上全是杀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而且明显人数多过他们,当时便有些心怯,可周进却丝毫没受影响,在他看来这都是下等人。连他们营官宋庆一起,全都是彻头彻尾的下等人,下等人自然是不敢动他周老爷的。神态倨傲的走下马车,丝毫不避讳面前如林的枪阵,朝着营门口的小旗大声喊道:“我是城西周进,叫你家营官宋庆出来!”

    “呦呵,周老爷啊,找我家大人何事啊?”那小旗叫何平,正是当初给周二老爷栽赃的主儿,如今已经被提拔起来,加上在京城时候还立过战功,过些日子就要升为总旗了,这人却是个天生的滚刀肉脾气,也不在乎周进的态度,嬉皮笑脸道:“我家大人公务繁忙,正在琢磨如何为皇上和大明江山效力呢,您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到时候我去通传一声便是,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我家大人清如水明如镜,从不收受贿赂,您若是来求他办事的,现在就请回吧!”

    周进脸几乎都气绿了,他虽说算是黑白通吃的人物,甚至还贩卖人口,可却自幼养尊处优,来往的不是富贵人家,便是白面书生,哪里见过这号人物,还什么给宋庆送贿赂,有心骂上几句,却知道自己怕不是这人对手,只得继续喊道:“你叫宋庆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什么事情啊?”话音刚落,宋庆歪歪斜斜从里面晃悠出来,一路打着哈欠,含含糊糊道:“大中午的不让人睡个安稳觉,何平,我不是让你把咱家狗都看好嘛,怎么又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这等指桑骂槐的事情其实常见,不过要看对象是谁,周进在徐州可是实打实的大人物,狗营的人也都认识,见自家营官含含糊糊的骂街,顿时哄然大笑,周进脸色由绿转白,恶狠狠道:“宋庆,你骂谁是狗?”

    “我骂谁是狗了?”宋庆满脸茫然,用手揉揉眼睛,仔细端详半天,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呦呵,原来是周老爷啊,您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不好意思,睡到一半起来,没看清是您,不过我骂我们家狗,您这么配合我,可实在是没有必要,大家都是乡亲,何必这么客气呢?”

    当真是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周进几乎要气的抽疯,可也知道跟宋庆这路货对骂,自己肯定是吃亏的,心中又记挂着车队的事情,只得将这口气按下,直奔主题道:“我来问你,我家商队的大车呢?”

    “您家商队的大车问的着我吗?”宋庆撇撇嘴道:“早上在华明池的时候,不是您家小厮说车队已经快到家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家车队不见踪影,途中却要经过你狗营的地盘,我不来找你找谁?”

    “您说话之前过过脑子行吗?”宋庆撇撇嘴道:“您家车队不见了,就因为经过我的地盘,就要来找我要,我这里每天过的人多了,难不成谁家丢掉东西都来找我?你以为我宋庆是什么人?不就八万两银子的赌注嘛,你周老爷家大业大的,应该不会在乎这点吧?难不成是输不起,来我这里找茬的?”

    “你放屁!”周进终于忍耐不住爆了粗口,指着狗营大门道:“你敢让我进去搜吗?”

    宋庆摇了摇头,理所当然道:“我当然不敢,狗营如今可不是义勇,乃是皇上亲口封的官兵,这里便是官兵大营,您一个白身,我可不敢让您进去,万一您要是与东虏后金暗通曲款呢,我这不是泄露咱大明的军事机密嘛!”

    “你血口喷人!”周进再次出离愤怒,却发现自己拿这平日里无论如何都看不起的军头一点办法没有,他倒是有心闯进去,可这狗营是正规军的事情他也大概听说了些,平日里和那些文士朋友一起喝酒聊天,怎么骂这些粗坯都没关系,可若是真的带着人闯军营,他却没那么大胆子,而且宋庆脸上表情丰富得很,似乎非常盼着自己带人硬闯似的。

    若是真的闯了,这粗坯保不齐真敢杀人,周进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他依然觉得自家是高贵的,对方是下贱的,可当年高贵的周幽王照样被下贱的犬戎杀死,真要是动粗的来硬的,他这文人保证斗不过那些粗坯。

    可若是不进去搜,家里面的大车又找不回来,若是晚上的时候贾公子来了,东西却不曾齐备,岂不是真的要赔偿八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树苗,哪怕周家四代经营,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肯定也要伤筋动骨,元气大损了。

    好在此人尚有几分急智,立刻叫过周平来,小声吩咐道:“你马上去华明池,让他们立刻关门歇业,等着晚上贾公子过来再开,其他客人就不要接待了,给大伙儿陪个罪便是。”

    周平自然晓得厉害,赶忙急匆匆去了,周进心头的不安却愈发浓重,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自己却始终没有勇气硬闯狗营,若是晚上的时候真凑不齐东西,那丢的可不光是银子,同样还有他的面子,跟他最初时候设想的完全一样,只不过对象换了过来,丢掉这些的不是宋庆,而是他周进周老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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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事情闹大了(上)

    周进在狗营门口着急,华明池那边更是心焦,而且还有个从大喜到焦虑,马上就要跨度到大悲的过程,最初时候当班的管事还都保留着几分喜上眉梢的痕迹,毕竟今天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哪怕是刚刚开张,不少人带着纯捧场性质来这里消费,生意也没好到今天这个程度,竟然连街边上那些混混都来消费了,看来东家周老爷在徐州果然是真有面子。

    生意做的好,大家自然也高兴,心情愉悦了干活当然就勤快,不知不觉的,店里的东西还真就见底了,有些老成持重的伙计和管事已经开始担忧,虽说周老爷信誓旦旦保证晚上肯定能有东西顶上,方才似乎也听说周禄已经领着车队回来了,可如今这东西马上见底,始终不见人送来新的,眼看日头可就要落下去,到时候人家贾公子来了,究竟该如何是好?

    正发愁时,却见老远处周平急赤白咧的跑了过来,几个管事忙迎了上去,还没等和这位内宅管事打招呼,就见周平气喘吁吁道:“东西还有多少?马上停业,什么买卖都不要做了!”

    “周管事,这店里还有不少客人呢。”

    “别管那么多,先把客人都请走,给人家道歉,总之生意不要再做下去了!”周平知道事情太大,丝毫不假辞色的定了调子,看几个管事还有些茫然,只得吐露实情:“这是老爷的吩咐,马上去办,咱家的大车找不到了,现在把东西都耗干净了,等会儿人家贾公子来了,咱华明池和周家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果然如此!

    几个管事都呆住了,可却没什么意外,因为之前有些人已经隐隐约约想到要出事情。现在不过是他们思维的延续而已,当下也不迟疑,立刻将伶牙俐齿的伙计们都招呼起来,开始挨着房间挨着桌子的跟客人谈心,无非是赔礼道歉外带打折,希望这些客人可以离开,最初时候其实效果还好,客人们虽然不满,可人家话说到了,又给了折扣。也便打算离开。

    可随后事情发展就不那么顺利了,不知是谁突然带头,不少客人开始大骂起来,细心的管事们大概看了几眼,认出那些带头闹事的都是街上泼皮,平日里根本不可能有钱来这里消费,今日也不知哪里来的银钱,居然就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而且还偏偏赶上这种事情。若是往常的话,说不定能够找这里的护院把人打出去,反正都是街上厮混的穷鬼,八百年不至于来一次的。可今天偏偏还不能这么做,其他大户们原本就有怨气,若是华明池再传出殴打客人的事情,那还不闹翻了天。

    没奈何。管事们只得亲自出面,去劝慰这些混混,可还没等他们付诸行动。门外便闯进来一群大汉,为首的正是宋庆手下百户薛五,薛百户走进门来,大大咧咧找了张椅子坐好,粗着嗓门喊道:“伙计,赶紧找个上好的包房,老子听说这边比碧波池还好,今天特地带弟兄们过来试试,若是有不错的地方,老子往后还就不去碧波池,不给我家宋大人面子了!”

    华明池的伙计还没吭声,已经有不少混混鼓噪道:“薛百户,这华明池狗屁没有,咱兄弟今日好不容易有些闲钱,想来这边花哨花哨,谁知道还没多会儿,他他娘的居然要赶人走,八成是东西不够了吧?”

    “东西够,肯定够!”周平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说华明池东西不够,闻言立刻站出来强调:“大伙儿放心,我华明池的东西肯定是够的,不要听旁人胡说!”

    “够就好!”薛五站起身来,一把将周平拽到面前,咧开大嘴笑道:“既然是够,那先拿三十碗碧螺粥来,这不是你们华明池特色嘛,老子今天倒要看看好喝在哪里!”

    “这个,薛百户,您听我说……”周平对薛五却是有几分惧怕,毕竟这人是宋庆心腹,本身也是狗营两大将之一,又不像丁魁那样喜欢和人讲道理,如今被这糙汉一把抓住领口,顿时觉得浑身不再在,可又不能真答应他,只得陪着笑道:“薛百户,本店今日是真的有事情,晚上有位贵客要包场,所以这才提前关店,还望薛百户谅解,您若是喜欢那碧螺粥,明日再来喝如何?本店保证给您打八折。”

    “明日?明日我就没兴致了,本百户也不差那几个钱,用不着你给打什么八折,能来这里吃喝玩乐的人,又有哪个是差钱的?”薛五说着说着,忽然将周平从地上提溜起来,对着其他客人喊道:“诸位可都听真了,这厮说什么晚上有贵客包场,所以提前关店,要让我们滚蛋,先不说现在离太阳落山还有快一个时辰,就是真的快到了,你也不能就这么哄人吧?包场的客人是贵客,拿我们这些人就都是贱客不成?父老乡亲们,你们说说有这个道理吗?”

    “没有,他娘的这是瞧不起咱爷们啊!”不知哪个混混率先起了头,不少人都被带动起来,那些常来消费的有钱人本来脾气就大,听了几句之后也觉得不对味儿,似乎自己真的被那个晚上要来包场的比下去了,开始还自恃身份,随着人群声音越来越大,也下意识的加入进去,各种喝骂声不绝于耳,有几个混混几乎要动手砸东西,却被薛五身边的军户们拉了回去,总算还保持在一个比较克制的程度上面,不过混混们似乎有些不解,隶属宋庆的薛五为何要阻止他们砸店。

    周平发自内心感激薛五,他本以为这位百户大人是专门来闹事的,可看人家如今这举动,完全就是个误会啊,人家虽说也是带头吵闹,有那么点过来闹事的嫌疑,可毕竟是成功阻止了砸店的混混,若不是眼下事情太急,薛百户又一直带着人继续喝骂,他都想给这位百户大人当面致谢,哪怕送点银子聊表寸心都行。

    他自然不知道,薛五其实也很想砸店,想的心都痒痒,可来之前宋庆特意交代过,这买卖将来保证姓宋,千万不要砸坏了,有敢砸店的还要想办法阻止,实在劝不住打一顿都行,反正不许让人把这店砸坏了。

    没奈何,薛五便只能拼命把持住自己的冲动,将火气都放在嘴上,扯开嗓子大声喝骂,里里外外扯出周老爷书香门第,不但看不起他们这些当兵的,同样也看不起那些只有钱没有功名的土财主,更加看不起徐州的平民百姓们,总而言之竭尽所能帮着周家得罪人,这华明池原本就在繁华地段,来往行人很多,这边折腾得如此热闹,自然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望,此刻听了这么一番话,还度身量体的往自家身上套了套,发现人家骂的确实很有道理,周家这还真就是看不起人。

    徐州百姓火气可是很大的,虽说周老爷家大业大得罪不起,可如今群情激奋,大家伙儿一起骂骂街还是不成问题的,反正他周老爷再如何能耐,也不可能将这许多人都打一顿吧?这种便宜事平日里可不常见,今天先过过嘴瘾再说。

    人群越聚越多,骂声也愈发震天动地,周家在徐州经营四代,又是个黑白通吃的,其中自然是得罪过不少人,只是他家势力太大,平时没人敢明目张胆的骂罢了,如今总算得到机会,那些和周家有仇的顿时歇斯底里的发泄起来,周平和几个管事早已经吓傻了,万没想到不过是华明池暂时关店,居然能够闹出这种场面,这几乎快要赶上民变了。

    甭管哪朝哪代,朝廷最怕的就是民变,只要酿出这般大祸来,当官的保证下台,以此来平息百姓怒气,可这次却跟徐州州衙和卫所都没关系,只是因为他们一个士绅人家,而且是个非常莫须有的事情,居然闹出这等大祸来,若是失态继续扩大下去,真的成为轩然大波,将来朝廷追究起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呢。

    可将来只是将来,眼下还有一个问题,若是这些百姓被人煽动,跑去周家宅院闹事,又会是个什么结果?

    周平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想到这一点的,但这个念头出现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自己也被这可怕的念头吓住,正要联合几个管事合计合计,想个办法补救时,忽然听见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周家宅院离此地不远,今日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反正咱这么多人,天色又暗了,他能把咱们如何,这华明池没意思,大伙儿都去砸周家啊!”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满碗水,顿时群起沸腾,而且喊话那人想的无疑很周到,他们这么多人,天色又逐渐暗了下来,反正法不责众,砸了也就砸了,难不成官府还能把这几千甚至还会更多的人都关起来不成?

    被鼓噪的人群立刻出发,沿途呼朋引伴,谁都没有注意到,方才那位周家管事周平,已是软倒在地,当场昏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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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事情闹大了(下)

    徐州承平日久,这话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这里算是北方,却不连接边塞,也能划到南直隶去,却又不靠大海,因此无论是边疆的蒙古人和后金,还是沿海地区的倭寇海盗,都骚扰不到他们,本地虽说一直都有匪患,但却始终上不得台面,小打小闹而已,没什么太大作为,加上这里虽说因为运河改道,导致经济和人口全部缩减,可褥子过的终归还算凑合,小门小户也能有口饱饭吃,不会整天饿死人,除了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之外,其余时间路倒尸也不算多,因此百姓们自然也不闹事。

    也正因为如此,出现如此大的事情之后,官府居然都没有反应,州衙那边根本没几个人盯着,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得到通报,卫所那边因为离着较近,倒是有人听说此事,不过随即便有不少狗营军官集体出动,到处请卫所的军官吃饭喝酒,偌大的卫所愣是没有动作,眼睁睁看着百姓们呼啸而去,有些军户甚至还在角落里帮忙喊好。

    周家实在不得人心,四代经营徐州,在百姓心中的印象却一直很差,周进父辈甚至有逼死人命的事情,只是因为家大业大,当时又有举人,平民百姓根本就告不倒,只能各自忍耐,如今总算得到机会,沿途不断有百姓呼朋引伴,跟周家有仇的自然兴奋的跟上大队,跟周家没仇的也不介意过去凑凑热闹,万一真把周家洗了,说不定还能捞些好处呢。

    就这样,队伍越来越大,大到了一个薛五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地步,这个十几岁出来行走江湖,近十年间杀人如麻,手上不知多少人命的糙汉。在这一刻甚至觉得有些胆怯,他忽然想起了宋庆和他说过的一番话:不要轻易招惹这些百姓,这些百姓平时看起来可能很软弱,一旦被鼓噪起来,力量会大到你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他们会轻而易举的摧毁任何强大的军队,乃至于整个天下,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强盛王朝,最终却都倒在那些曾经被他们看不起。只当做蝼蚁的百姓手上。

    薛五虽说为人还算持重,可性子却很粗豪,也非常笃信武力,当初说什么都不相信,若非说这话的人是他素来崇拜的宋庆,他几乎都要以为这又是什么书生之见,是那些读书人编造出来唬人的。

    可如今看着眼前的赫赫声威,以及那种几乎不可阻挡的气势,薛五真的信了。也真的有点害怕了,不着痕迹的朝手下打了个手势,十几个狗营的兵士跟着他走出人群,只在远处慢慢吊着。再没有参与到那些已经被点燃的百姓中间。

    当人群到达周家宅院的时候,已经达到了四千多人,看上去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州衙那边倒是接到了通知。派了些衙役过来,可衙役们本以为只是几十上百个人闹事,过来一通水火棍就能收拾。谁想到竟是几千人,徐州人原本就脾气暴躁,又是从小都学些武艺,几千人若是发起怒来,能量是非常可怕的,他们哪里敢上去干涉,只得又跑回州衙求援。

    徐州这州衙平日里清闲得很,这里毕竟地方不大,人口也不多,加上各自县城都有知县,军户又是归各个卫所管着,分摊到州衙的只有州城内部的事务,因此知州每日都是早早过去,早早离开,找地方和人喝酒聊天去了,这眼看着日头将尽,哪里还会在衙门里面枯坐,其余官员也都早已离去,只剩下几个班头在此值守,一时半刻又哪里拿得出主意来,只得又叫人去找不知到何处喝酒的知州,一来一回的时间自然耽搁不少,周家那里却已经彻底闹翻了天。

    几千百姓来到周家,最初因为夜色朦胧,周家的护院家丁们没看清楚,嘴里立刻不干不净起来,百姓们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被他们这一挑唆,哪里还忍耐得住,到处寻找砖头石块木棍等物,劈头盖脸往周家砸去,不知哪几个胆子够大,开始往周家大门冲去,家丁们这才知道事情不妙,忙将各处大门紧闭,用门栓桌椅等物挡住,试图阻止这些百姓进来。

    可这番布置却有些晚了,临时布置的防御措施根本没什么效果,暴躁的人群如同钢铁洪流,瞬间将其冲垮,无数人喝骂着冲进周家宅院,和家丁们战作一团,周家的家丁虽说武艺不错,可终归人数太少,徐州人也不是吃素的,况且他们人数众多,几十个对付一个尚有不少富裕,顷刻间便把周家最后的防御撕碎,开始在大宅中肆意妄为起来。

    在狗营窝了一肚子火气,最终无可奈何离开,正寻思要找个什么办法收拾宋庆,却暂时还没有准主意的周老爷,也恰巧在此时回到了家,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他家被不知多少百姓冲开,成为风雨中飘摇的一叶小舟,似乎很快就要被倾覆掉似的,周进先是一愣,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可当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又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却发现根本没有看错,他家确实是被人砸了,或者说是正在被人砸,院子里到处都是哭喊喝骂声,宛如修罗斗场一般。

    “快,快去州衙,让知州大人出兵弹压!”周进总算有几分急智,胆气也还说得过去,没想他那内宅管事一样被吓昏过去,哆哆嗦嗦的下了命令,根本不敢在这里停留,领着几十个家丁躲到角落处,根本不敢露头。

    知州杨清此时已经得了通报,他之前正在某红歌女房间内探讨文学艺术,对公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可这终究不是小事,闹不好真的激起民变,他这个知州也就当到头了,弄不好不光是丢官的问题,还要蹲大牢甚至杀头呢。

    想到这里,杨大人心中对周进一通大骂,虽说后者也是徐州士绅,而且还顶着个书香门第的名头,却对他这个知州说不上有多恭敬,也就是最近对付宋庆,双方银钱往来这才密集了些,头几日还为这个得罪了宋庆,原本人家宋总旗跟州衙关系不错,赚了钱也从不独吞,总要送过来一份,早知道回来变成宋千户,势力还如此暴涨,当初就不该趟这浑水。

    今天这事也是一样,虽说杨清不清楚具体根由,不过早上宋庆和周进打赌的事情他还是听说了的,想也能想到八成脱不了干系,若不是看在银子和自家官位的份上,他才懒得去管这些破事,可如今事情既然到了他这里,没奈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只是他州衙总共也没多少人,哪里敢对付数千百姓,只得叫人去徐州卫那边请人,尤其要请宋庆过来。

    能跟着知州老爷一起来探讨文学艺术的,那都是身边的心腹人,自然也能猜到怎么回事,根本就没去指挥使衙门,直接奔了宋庆的狗营,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等待宋千户的答复。

    宋庆自己如今也在犹豫,外面的情况他也听说了,同样有些傻眼,他都没想到能闹得这么大,可见周进有多不得人心,而且自己这边头一次操作,终归还是欠缺了经验,现在人群似乎有些失控了,若是持续下去的话,不但州衙落不着好,徐州卫同样也没好果子吃,他在这次事情中嫌疑太大,若只是对付周家,那是徐州内部的事情,不会有人因此问责,可若是真闹出了别的什么,比如说砸了周家之后意犹未尽,再到城中各处搞破坏,那可就不是徐州内部问题了,是真正的民变。

    到了那个时候,他恐怕也很难脱了干系,就算是没什么证据,可上边从此也会对他防备起来,毕竟有这么个能闹事,甚至能够煽动百姓的人存在,谁心里都不会踏实,往后想要继续升迁,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没奈何,宋庆也只能立刻点兵,在杨清随从千恩万谢之下,从狗营浩荡而出,朝着周家宅院的方向前进,没多久便看到王坚也领了一队人马出来,因为有杨清那随从在,两人也不好多说什么,点头打过招呼,都是继续朝出事地点前进,途中还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杨清,宋庆根本不等知州大人问话,已经主动说道:“大人,听说那边闹得很凶,下官先要求个情,请大人放过这些百姓,千万莫要追究,否则百姓们一旦被激起怒气来,后果不堪设想,到那时怕是谁都没好果子吃!”

    “这个……”杨清原本怒气冲冲而来,是很想抓几个刁民惩治的,可想想宋庆这话也对,如今正是群情激奋的时候,若是此时上去抓人,真的将百姓们彻底激怒,只怕会闹的比现在还过分,他如今只想求得平安,当即也便不再坚持,点点头道:“一切都按你说的办吧,只要能先让百姓散去,怎么样都可以,这周家也真是不让人省心!”

    “大人能说出这个话来,说明还不糊涂!”宋庆立刻接了一句,也没等杨清反应过来,已经骑着马扬长而去。

    杨清却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哪怕他作为文官,地位要比宋庆高得多,按道理来对此说应该很气愤才对,可被这年轻千户如此老气横秋,甚至是居高临下的点评,心头却反倒有几分轻松,似乎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似的。

    良久之后,他才轻轻叹了口气,一种别样滋味袭上心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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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闷亏4

    杨大人的叹息是很有道理的,毕竟他作为知州,在徐州城中可谓是一言九鼎,哪怕是在整个徐州,也是能够和指挥使孙伯平分庭抗礼,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占据点小优势的强大存在,过往这些年都是如此,只不过从现在开始,或者说从徐州卫入京勤王回来之后,这种局面已经开始出现崩塌,具体的说就是宋庆忽然崛起,已经走在成为第三股势力的路上。

    最重要的是,他对这种情况没有丝毫办法,因为孙伯平对此似乎乐见其成,毕竟宋庆出自卫所,本身也是卫所的千户,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武人,大明朝的武人虽然不敢招惹文人,可也绝对不会对文人有什么好感。

    而同样带有文人属性,从前在徐州也算一号人物,甚至还能跟自己遥相呼应一下的周进周老爷,现在正在倒大霉,八成还就是这赶去驱散百姓的宋庆一手促成,只看两人交手的这几个回合,周进明显不是宋庆对手。

    往后这徐州,恐怕还真就难说了。

    事实正是如此,当狗营举着火把赶到周家时,不少闹腾的最欢实的泼皮混混当即住了口,有些甚至还开始组织起纪律来,狗营的人没得到命令,自然也都原地不动,只是将兵器摆了出起来。宋庆骑在马上,手中拿着铁枪,高声喊道:“诸位父老乡亲,在下是狗营宋庆,今日听闻诸位父老冲击周员外府邸,特地来此劝解,还望乡亲们听我一言,莫要自误!”

    宋庆在市井百姓间的名气太大,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个徐州的新英雄,新偶像。同样也知道他手下的狗营能打,相当能打,几乎算是大明军队中一等一的实力,此时听他大声呼喊,虽然在嘈杂中显得不太清晰,可宋庆和狗营两个词已经能够代表一切,加上有不少泼皮混混在旁边组织纪律,因此第一时间安静下来,都在等着这位狗营营官说话。

    这个效果,宋庆还算满意。尽管依旧有不少嘈杂声音,可大部分人都安静下来了,他清了清嗓子道:“今日的事情我听说了,他周家狗眼看人低,若是换了我,同样也不能忍,只是那华明池终归是他自家开的,若是不愿意款待诸位,看不起咱们徐州乡邻。大伙儿以后不要去他那里便是,反正宋某有个碧波池,只要你有钱,什么人都让进。门槛比他这里低得很,往后大家还去我那里便是,至于说如今嘛,还是先离开的好。总不能真把他家满门老幼都杀干净吧?”

    周进几乎吓呆了,之前宋庆那话虽然不中听,还有往自家碧波池拉生意的意思。但总归还能听进去,可你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生怕徐州百姓没想到要杀他周家满门的茬儿,非要给他们提个醒吗?

    果然,人群中开始有人鼓噪着要杀周家满门了,周老爷心中怒极,却也是怕到了极限,他家俩儿子可都在呢,那些小妾倒是无所谓,反正有钱就能再娶,可儿子却是不行,他如今这个年纪,若是真没了儿子,怕是再生的可能性并不大,有心想要过去,又怕那群百姓冲过来将他杀了,几千人被鼓噪开来,身边几十号护院当真是不够用的。

    至于说宋庆和狗营,只怕盼着他被杀掉的心思多些,未必会过来救他,说不定觉得百姓们下手不够狠,还会在暗中突施冷箭什么的,周进越想越是害怕,哪里还迈得动步子,只得站在原地发呆。

    好在宋庆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听百姓们鼓噪一阵,再次高声喊道:“如今这事情州衙已经知道了,卫所也已经知道了,因此宋某才带兵前来,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对大家伙儿也没好处,我看就到这里吧,刚刚和知州杨大人商议过,只要诸位乡邻就此退去,卫所和州衙都保证不追究任何人,大家也就不要再闹,否则宋某军令在身,也只得对父老们失礼了!”

    见宋庆似乎要动真格的,百姓们顿时怯了,几千人的队伍聚集起来,他们可以将衙役们视若无物,可若是面对上狗营,谁都没信心打得赢,徐州人从小习武,也正因为如此,才对军队和力量有着超乎一般大明百姓的认知,狗营每日操练都是不避着人的,谁想看都可以,大伙儿都知道这些人有多厉害,尤其如今还是跟建奴厮杀过的狗营,战力自然更是凶残。

    人群中总是会有人在适当的时候,喊出适当的话,这次也不例外,短暂的冷场之后,有人高喊道:“宋大人说的话可当真?真的不会抓我们归案?”

    “宋某说话素来讲究诚信,这点还请诸位父老放心!”宋庆先保证过一句,随后笑道:“你们这大几千人的,黑灯瞎火一哄而散,只要你自己不主动过来投案,我又到哪里去抓人?”

    下面顿时一阵哄笑,只是气氛也彻底松懈下来,除了狗营的士卒依然戒备,其余人包括周老爷在内,都是松了口气,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陆续有人从周家的宅院里面走了出来,跟着就是浩浩荡荡的人群,只看走出来的总人数,哪怕进去的人没有拿东西,只是单纯使用砸这种手段,周家这一次的损失恐怕少不了,周老爷心中明镜一般,可面对这种局势,哪怕他恨的牙根痒痒,却也不能不承认,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如果没意外发生的话,他家应该还没有发生命案。

    放松之后,周进决定暂时离开,等到人群彻底散尽再回来,至于其他的事情,已经都被他望之脑后,他现在只想回到家里面,看看究竟损失了多少财物,家人有没有受伤之类,只是刚刚迈出一步,就听那边的宋庆喊道:“周老爷。你这是要去何处?你家就在这边,难不成上了年纪,糊涂的连家都不认得了?”

    此言一出,顿时又是轩然大波,毕竟大家这一次来冲击周家,为的就是这位周老爷,如今总算见到正主儿,不少人都要冲过来开打,却被狗营的人拦住,宋庆朝人群做了个停下的手势。转过头来继续问道:“这么大的事情,可都是因为你家华明池闹起来的,如今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吗?而且你可不要忘了,咱俩早上时候还有份赌约呢!”

    “对啊,还有赌约呢!”混混们又开始叫嚣起来,并且很热心的给不明真相的群众们科普,两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因为什么人物和什么事情订下赌约。如今正是要见真章的时候,有几个精细的已经明白过来,立刻大骂道:“姓周的,赶紧给人家贾公子和宋大人赔银子。你那华明池连买卖都不做了,哪里还有东西让贾公子包场!”

    周进脸色一暗,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已经猜到一切都是宋庆暗中搞鬼。可他没有证据,毕竟那契约不光是他签的字,甚至连条款都是他自己写的。如今又找不到那支商队,这才叫自己挖坑自己跳呢。

    有心不想认账,可百姓们来砸他家,很大程度因此而起,如今几千人还没离开,若是再被宋庆鼓噪起来,只怕损失的就不止是四万两,而是他全家老少性命了,可若是这么给钱的话,他又实在心中不甘。

    沉默半晌,他总算想出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来,说道:“我还没见到那位贾公子呢,若是人家已经离开徐州了,这事情自然不能作数,天知道是不是你宋庆串通了他故意害我!”

    “故意害你?周老爷,做人可要讲良心,我说让贾公子去我那里包场,说你家华明池东西不够,若是到时候拿不出东西,不能让贾公子满意,那丢的可是咱徐州人的脸面,我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宋庆问完,根本不等周进答话,嗓门立刻提高八度,指着对方鼻子骂道:“可他娘的你是如何说的?说你家东西保证够,不会让咱徐州人丢脸面,若是不够的话,赔给我和贾公子每人四万两银子,若是你东西足够,我给你碧波池的份子,还主动写了契约,签上名字,这可不是我逼你的吧?现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你又来说是我串通他故意害你,也太会信口雌黄了吧?”

    周进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昏厥过去,他听说过宋庆伶牙俐齿,只是从前根本没当回事,只以为一个粗坯军户,所谓伶牙俐齿,也不过是骂人利索而已,谁想到这厮竟然如此会说,瞬间就把自己和徐州的面子装在一起。

    若只是这样还罢了,偏偏宋庆话刚说完,那贾公子好死不死的出现了,身边依然跟着几个从人,手中拿着几张大面值的银票,很是不满的走了过来,当着徐州几千暴躁百姓的面,怒气冲冲向他问道:“我说周老爷,你那华明池还要不要开,我银票都带来了,你家那店铺却不开门,你们徐州人做事也太不讲究了吧?到底行还不行?若是没那个本事,我们不是签了契约嘛,赔偿我四万两银子,我现在要去碧波池包场了!”

    “赔钱!马上赔给人家!”

    “不赔钱就拆了你的狗窝!”

    “徐州人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马上给人家贾公子和宋大人赔银子!”

    百姓们出离愤怒了,若是他们自己丢了面子还好,可如今因为名声素来不怎么样的周老爷,却让外人看了整个徐州的笑话,这断然是不能接受的,火气再次被点了起来,而且这次宋庆也不说话了,充满示威神情的看着周进,似乎只要对方不拿钱出来,他立刻就要下令让百姓们冲进周家,杀一个鸡犬不留,他现在也确实有这个能力,这才是真正威慑所在。

    周进觉得喉头发甜,万没想到仅仅在几个时辰前,还被他言辞挤兑,却只能无奈退去的宋庆,仅仅在几天前,还被他车夫吐唾沫,却不敢有丝毫动怒的宋庆,如今却给他挖了一个大坑,将他置于万民唾骂之中,并且逼着他拿出钱来。

    八万两啊!那可不是八百,也不是八千两,足足八万两银子,周家有钱是有钱,现银也能拿出八万,可除此之外家中几乎就见底了,城外倒是还有些田产,可早已经将重心搬入徐州城内的周家,根本不指望着那些东西,田地里的产出也无法供应华明池那巨大的需求,这可是要伤筋动骨的。

    原本他觉得只要开了这买卖,立刻就能赚钱,况且还有八万两银子打底,怎么都不会出事,事实证明这买卖也的确来钱,若是能开上几个月,先期的巨大投资都能转回来,往后他的身家也会成倍增长。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生意搞成这个样子不说,自家那个商队还不见了,那里面可是有命根子一般的几万两银子,现在八成也在宋庆手中,若是没了那笔的话,这八万两仓促间就拿不出来,可若是不拿的话,眼前这一关又实在过不去。

    正在两难之间,宋庆很热心的出了个主意,笑道:“周老爷,我也知道八万两银子是比大数目,你仓促之间拿不出来,不如这样好了,你赔偿四万两给贾公子,然后把你那华明池给我,咱俩就两清了,那地方从盖房到各色装潢,差不多也就几万两银子,我自己干过这买卖,绝对不会坑害你老哥的。”

    “你……你……”周进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朝宋庆指了半天,可最终也没敢骂出什么,当他将手放下的那刻,浑身力气似乎都被抽的一干二净,哆哆嗦嗦道:“我同意了,我现在就去给贾公子拿银子,华明池的地契也给你,这次你赢了!”

    说罢,周进在家中几个管事搀扶之下,摇摇晃晃走入府内,不多久之后拿了几张纸出来,宋庆借着火把扫了一眼,确实是四万两银子,以及华明池的房契地契,当即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周老爷,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老好生将养身子,咱们来日方长,往后晚辈还要多多向您讨教呢。”

    “噗嗤!”周进终于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得几个管事手忙脚乱,忙将人重新抬了回去,宋庆撇了撇嘴,心头微微浮现战五渣三个大字,只可惜这么后现代的表现手法,却没人能够和他一起欣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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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报复(上)3

    周老爷被宋庆坑了!而且直接坑吐了血!

    自从那日周家宅院被几千百姓包围,宋庆顺利拿走华明池的房契地契,那位贾公子拿到四万两银子之后,这个精彩故事便以最快的速度不胫而走,亲历者们自然是滔滔不绝的讲述,没经历过的也都是悠然神往,很是后悔自己那天没跟着一起去凑热闹,居然没能赶上这等大场面,实在是人生最大缺憾,否则也不必听别人在这里口若悬河,自己该是主讲者才对。

    中国老百姓最热衷的有三种段子,一种是皇帝微服私访,查抄贪官污吏家产,至于抄完的钱是收归国库,还是分发给贫苦百姓,这个事一般没人记得起来,总而言之只要皇帝亮出身份,帮他们杀掉可恨的人就行了。

    第二种则是才子佳人类型,通常得是穷小子被美貌名妓看上,或者被什么当朝宰辅的女儿看上,半路上还有个纨绔大少出来横刀夺爱,最终才子历尽千辛万苦中了状元,最不济也得中个探花,总算是抱得美人归。

    还有一种在乡土之中特别常见,就是本乡本土两大豪强势力火并的段子,这种类型可谓经久不衰,而且对硬件的要求比较低,毕竟皇帝不可能整天出来微服私访,中状元探花之类的好歹也要三年一次,您那地方要是文风颓丧,这种事情还别指望了,只有本乡本土两大豪强这个低级配置,几乎哪里都能出现,哪怕是个村子,还有人敢跟村长争长短呢。

    正因为如此,这种段子的受众群非常之大,一来周家在徐州名声很差,这次代表徐州百姓丢了面子,而宋庆又是在京城和皇帝面前为徐州挣过脸面的。二来周家是文化人,在全民好武的徐州天生不招人待见,宋庆则是徐州年轻一辈头号英雄,如今甚至是整个徐州的第一条好汉,百姓们爱憎分明,又是物以群分,支持什么人可想而知。

    最重要的是,本国从来讲究成王败寇,宋庆可是斗赢了的,那周老爷平日里看着多么四平八稳一个人。如今竟然被宋千户搞的吐血,四万两银子加上华明池,周家这次可真的算是大出血了,难怪周老爷自己都要吐血。

    百姓们议论纷纷,甚至有敲锣打鼓的冲动,周家之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那日数千人冲击周府,家中老少可着实是吓坏了,周老爷两个儿子都是读书人。虽说书读的未必多好,可这文弱书生的性子却学了个十足十,差点没给吓尿了。

    好在周家因为亏心事做得太多,早在周进父辈时候就专门挖了个大地窖。里面不断储备食物和水,出事的第一时间,两位公子和周老爷几房小妾就躲了进去,因此家虽说被砸了个稀巴烂。护院家丁也伤了不少,好歹核心人员没事。

    只是这一次亏得实在太大,若是周进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吐血之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勉强算是缓过劲来,第一时间就将管事周平喊道床头,呼哧带喘的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周平那日在关键时刻被吓晕过去,本来一直琢磨会不会被周进责罚,如今看来情况似乎还好,老爷似乎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毕竟那天情况太过特殊,连老爷这等人物自己都没顶住,又何况是他周平。

    不过虽说逃过责罚,周平却不敢有半点松懈,生怕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引得老爷再找后账,赶紧打叠起精神答道:“外面一切还好,只是华明池那边已经被宋家接手了,如今咱家伙计都被赶了出来,正在府里等着老爷安排。”

    “安排?还安排个屁!”周进心中其实早已知道是这个结果,可耐不住火气还是上涌,不过吐了次血之后,他心中也有些后怕,只得强自将火气压了下去,继续问道:“那些愚民们都在议论咱家吧?”

    “额,这个……”周平其实知道老爷最想知道什么,只不过外头那些百姓说的太过难听,而且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因此特意没提这个,就是想给遮过去,谁想到周进居然主动问了起来,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些愚夫愚妇没见识,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老爷不必当真,等这段日子过去,咱家再想办法扳回来,他们自然也就跟着改口风了。”

    “话倒是没错,愚夫愚妇从来都没个准调门,咱家若是能把这一局扳回来,他们自然跟着改口,可咱家要是扳不回来呢?”周进语气越来越是冷峻,眯缝着眼睛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咱家这一次损失太大,宋庆又得了大利,此消彼长之下,拖得时间越长,咱家就被他甩得越远,不能等这段日子过去了,必须马上吧局面扳回来!”

    “老爷的意思是?”周平差不多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了,只是心里面终归有点发虚,毕竟之前可就是因为抢人家商队,才导致宋庆疯狂报复的,如今似乎还要来这一手,怎么能不让他这个当事人心慌。

    周进也看出自家管事的慌乱,叹口气道:“没办法,若是不这样的话,我周家注定要被那粗坯踩在脚下,等他越来越强,咱们越来越弱,到了那个时候,咱可就连报复都做不到了,趁着咱家元气还在,早点动手,免得将来后悔!”

    “小的明白了。”见老爷坚持,周平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周进的分析也对,眼下的情势就是如此,若是照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还真的不好办了,宋庆这人他从来没多大印象,可如今却真长了见识,这就是条疯狗,而且狡诈如狐,竟能想出这种毒辣的计策来,若是不趁这个时候压住,将来周家早晚毁在此人手上,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份肥差自然也就没了。

    “他宋庆得了咱家华明池,加上自己原本的碧波池,下一次进货肯定是大宗,这次你去的时候多请些人,一鼓作气让他伤筋动骨!”周进越说越是兴奋,最后甚至显得有些张牙舞爪,音量也逐渐变大,朝周平喊道:“你再派人去一趟沛县,让二老爷家也出些银子,还要再出三十个能打的,这不是咱们一家的事情,平时办事时候来得痛快,如今他也别想看热闹。”

    “小人明白!”周平点头应下,却依然还是那张苦瓜脸,有些尴尬道:“老爷,若是还请那边出手,这要价恐怕会更多,何况这次咱要做的更绝,怕是没之前几倍的价钱,别想谈得下来,二老爷那边即便出钱,咱家终归也要拿大头。”

    “我知道!”周进狠狠咬住牙齿,慢慢从牙缝中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去把城外那些田庄都给我卖了,不要怕价钱低,先凑出现现银来再说!”

    周平顿时有些傻眼,跪在地上道:“老爷,那田庄可是咱家的根本,不能卖啊!”

    “什么根本?那些田庄当年还值些钱,周家自从把生意都放到城里,那边不过有些出产罢了,城里的买卖才是根本,周家在徐州的面子才是根本,若是不把这一局扳回来,咱们早晚都要被宋庆吃掉,到了那个时候,难道全家老小再回乡下啃地皮吗?老爷我反正饿死都不回去!”周进毫无来由的爆发了,指着周平鼻子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了,马上去卖田庄,然后去二老爷家里拿银子,再给我联系那些人,宋庆的车队估计这几天就要出发了,这次必须给我拦下来!”

    “老爷,可宋庆那边也有不少人马,之前已经被抢过了,这次未必不加小心,若是两边真的撞上怎么办?”

    “撞上又如何,大家都是官兵,况且他不过是个千户,那边又是什么身份,他还真敢跟人家动手不成?”

    “是,小人这就去办!”见劝不动周进,周平也只得放弃,虽说他觉得这有点孤注一掷的意思,周家似乎还没到这份上,不过老爷的话也有道理,那边的身份可比宋庆高得多了,哪怕就是真的撞上,他宋某人又敢把人家怎么着,说不定惹恼了那边,以后还能免费帮着对付宋庆呢,若是这能办成那样的话,花这些钱倒也不亏,只要能够扳倒宋庆,往后这徐州街面上依然还是周家说了算,丢了多少都能给成倍的找回来。

    只是在拿田契的时候,周平却依旧有些不太安心,他从前只是个老实本分的乡下人,因为和周进沾点远房亲,这才进了府内,靠着办事牢靠逐渐成为最亲近的管事,这些年银子也没少捞,可骨子里却依然还是那个乡下农夫的脾性,积攒下来的大部分钱全都拿去买了田地,如今要让他去卖周家在乡下的田庄,这心里头怎么都觉得不是滋味,也觉得不那么稳当。

    眼珠转悠几圈,周管事忽然想到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不妨自己买下老爷家的田庄,就按八成价格计算,既可以少花点钱,又给老爷解了燃眉之急,还省得到处找人去买,自己果然是个忠心耿耿的好管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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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报复(下)3

    周老爷的田庄很快就卖了出去,为了表示自己确实是做了这件事情,而不是敷衍老爷,尽管没有任何人盯着,但周平还是找了张很像样的桌子,一边摆上自己翻箱倒柜弄出来的四千八百两银票,一边摆上那些田契,先作为卖方管事开价,再作为买方的周平周老爷砍价,作为卖方管事的时候小心客气,作为买方老爷的时候颐指气使,将一人分饰两角发挥到了极致,相信很快就能走向精神分裂的光荣之路,整整谈了半个时辰,总算以三千九百两买下了那些田契。

    买卖结束之后,买方的周平老爷昂首挺胸拿着田契走出门去,又在第一时间折返回来,换成了卖方的周管事,拿着那三千九百两的银票唉声叹气道:“老爷,小人实在是尽力了,那个周平周老爷太能砍价,只有这么多了!”

    随后,他立刻叫了府上车夫,拉着他直奔沛县,当天晚上的时候到达了周丰家中,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周丰此时也隐约听到点风声,知道自家那位族兄在宋庆手里吃了个大亏,如今要来让他出钱,满心的不情愿,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抠门,同意拿出两千两银子来,他家业远远比不上周进,两千两着实心疼的不行,相比之下出些人手反倒是小事了。

    周平做事效率极高,当天在周丰家休息一夜,第二天天刚亮便继续出发,一路向东前行,当日晚间竟然已经赶到吕梁山,别说拉车的马吃不消,那赶车的车夫都有些吃力,连最喜欢的吐唾沫也停了,吐着舌头大口喘气。可周平却似乎浑然不觉,拿出随身带着的干粮来猛啃几口,心中大致盘算距离,按照这个速度来算,明日此时差不多就能赶到了。

    第二天的时候,又是清晨出发,那车夫几次想要停下来休息,却见周管事双眼闪烁着亢奋的光芒,最终还是没敢提出这种合理要求,老老实实的继续驾车前行。速度还真提上来一些,快到傍晚的时候,总算是到了地头儿,周平让车夫自己找地方歇脚,他则在城里转悠了好几圈,确认没有人跟着之后,这才来到了目的地,满脸堆笑的给门子递上一块碎银,点头哈腰道:“劳烦老哥通报一声。就说徐州周家的管事周平求见,有天大的好处,万望杨老爷能赏个脸见一面。”

    “好说,一切好说。”那门子手比杆秤还准。一下便掂出那块碎银子的分量,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道:“我家老爷刚找了个红姑娘,这几日心情正好,你且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多谢老哥!”周平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片刻之后那门子又走了出来,对他做个手势。便迈步进了院门,平声静气的跟在后面,说起来这地方他已经不是头一次来,这几年少说来过十趟八趟的,每一次都是帮着老爷找刀子杀人,做的全都是些染血的勾当,因此对这院子的主人敬畏莫名,也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身份,因此丝毫不敢拿出在徐州时候的骄狂模样,说是战战兢兢都是轻的,哪怕是面对自家老爷,也从来没这么仔细过,而且越往里面走,越是觉得心虚气短。

    走到正堂门口,周平很自觉的停下脚步,那门子也是弯着腰,小声说道:“老爷,周管事到了。”

    “知道了。”堂内有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叫他进来,你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了。”门子朝周平使个眼色,转身离开,片刻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朦胧夜色逐渐占据主流,这院子占地不小,人丁却不多,显得颇为空旷,尤其这正堂平日几乎没什么人过来走动,此刻主人在这里见客,自然更没人过来打搅,加上堂屋里灯火不旺,在这月黑风高的背景下,多少显得有几分诡异。周平本就是来寻刀子,或者说是买刀子杀人的,心中已然有鬼,又知道这里主人的脾气,配上这么个气氛,没来由的竟有些害怕起来,可事情终归要说要做,因此只得迈步进屋,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对那主人说道:“小人周平,特奉我家老爷之命,来找杨老爷借些人手,还望杨老爷看在两家往日的情分上,千万要拉周家一把。”

    “嗯,你还算是实在,没说让我跟着锦山添花,只说是拉你周家一把,倒是个聪明人。”那杨老爷站在黑暗之中,不时冷笑几声,摇摇头道:“你家老爷也是的,连他娘的一个千户都拿不下来,还被人家整个半死,这才叫阴沟里翻船呢。”

    周平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这杨老爷消息灵通,因此才决定实话实说,果然事情才没过几天,这边已经得了消息,头也更是埋低了几分,叹口气道:“杨老爷说的是,我家老爷一时大意,那宋庆又狡诈异常,这才吃了他的大亏,我家老爷被气得吐血,醒来便叫小人来您这里,说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还望杨老爷大发慈悲帮帮周家!”

    “知道了,咱们两家也算是合作过不少次,这次你们周家既然出了这种事情,我当然会帮忙,不就是一个宋庆嘛,他那边再出多少车队,我就派人去抢多少,从前做事还留几分余地,这次把他们的人都杀干净,东西都抢光就是了!”

    周平立刻磕头道:“小人代周家上下谢过杨老爷大恩大德!”

    “先别忙着磕头,我这里也不是开善堂的,既然要出大兵,这开拔费用自然不能少了。”杨老爷话到一半,手已经伸了出来,毫不客气道:“咱们是熟人了,我也不和你遮掩,这次总共带来多少银子?”

    “五千九百两,这是周家眼下能凑出来的全部了,还望杨老爷慈悲,等将来周家缓过手来,一定还有孝敬。”

    “以后说以后的,这次凑个整,拿八千两来吧。”杨老爷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语气中带着不可否定的气势道:“那宋庆手下不是有个狗营,虽说都是吹出来的名声,可总归也是两千来人呢,万一要是跟我卯上,我就算是打得赢,自己也得有损伤,到时候烧埋银子还不是要我自己出,徐州卫那边也要得罪人,八千两很公道,不能再少了!”

    “这个,八千两……”周平顿时为难起来,银子他倒是还有,可那是他自己的,断然不能填进这个无底洞中,只好使出绝技扮了苦脸,眼泪几乎瞬息而至,泣不成声的哀求道:“杨老爷,周家眼下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了,我家老爷被那宋庆算计,可是赔了一桩大买卖,外带四万两银子,如今这些钱还都是卖了田庄子,又去找二老爷凑出来的,您就大人有大量,便宜我们这一次吧!”

    杨老爷却依然不肯松口,语气略微缓了缓道:“我便宜你们,没人便宜我啊,这样吧,你先给我六千两,剩下两千打个欠条,限期一个月还清,这总没问题吧?”

    “这,可我这里只有五千九百两,您看是不是?”

    “嗯?”

    杨老爷的语气陡然间变了,整个人也好像杀神附体一般,只是轻轻一个‘嗯’字,却将周平吓得再也不敢多说,只能先从自己那里拿了一百两出来,先给凑出了六千整数,又亲自写下字据,言明周家欠这杨老爷两千两银子,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苦笑道:“杨老爷,银子和字据都在这里了,还望您快些召集人手,那宋庆的车队估计也就这两日工夫到达,这次一定要做的狠辣一些,让他来个血本无归,给我家老爷报仇雪恨!”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干这买卖又不是头一次,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杨老爷心满意足的接过银票和字据,轻轻摆了摆手道:“回去之后告诉你家周老爷,让他等我好消息便是,还有就是那个宋庆,若是他那里有什么动静,或者是察觉到是我这边出的手,你要马上派人来告诉我,大家毕竟都是当兵的,这种事情闹出去谁的脸面上都不好看,听明白了吗?”

    “大人尽管放心,有事情小人肯定亲自过来给您通报。”周平赶忙应下,又是一阵点头哈腰,奉承几句,这才告辞而去,走过影背墙的时候,心中也确实是轻松了不少,他丝毫不怀疑此人能把事情做成,双方的合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杨老爷虽说收钱时候从不客气,可做起事情来也确实相当麻利,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

    杨老爷虽说只是个武夫,可站在他身后那位却是大人物,否则自家老爷也不会对此人如此尊重,要知道就是徐州卫的指挥使,也没见周老爷多尊重过,归根结底还是个文武殊途的问题,这位杨老爷自己是武人,身后站着的可是文官,还是不小的文官,虽说并未登峰造极,但在徐州甚至整个南直隶来说,已经算是具有足够影响力的人物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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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进击的狗营4

    离开杨家院子的时候,周平自然是信心满满,已经琢磨起等将来平了宋庆,老爷同时拿到华明池和碧波池,自己是否应该申请调动工作,去这两家中的一家当掌柜,或者做兼职都可以。

    作为亲自参与华明池工程,并且下功夫研究过这两家店的少数人,周平太清楚这些地方都能赚多少钱了,若是能够在里面做个掌柜,每月至少稍微拿那么一点点,怕是也比在其他地方做事要强,唯一不好的就是离开老爷太久,难免出现其他争宠的,到时候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就下降了,因此还是做个兼职的好,既要维护住自己在老爷心中的地位,又要赚到钱。

    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周平会合了马车夫,找了一家客栈,胡乱吃些东西便去睡了,明日他还需要往来联络二老爷的人,以及杨大人派出的兵马,都安排好了才能回转徐州,这将是一个非常繁重的工作,需要饱满的工作热情和体力来支撑,因此睡个安稳觉非常重要,至于车夫更不用说,他已经快累成狗了,需要休息来恢复吐唾沫的能力。

    几乎与此同时,狗营大帐内灯火通明,宋庆麾下军官齐集一堂,正对着那张地图仔细观看,地图上有不少画着红色圆点的地方,都是由附近对狗营持友好态度的土匪所提供的坐标,按照宋庆所取的官方名称,叫做徐州城东的高危地点,说白了就是容易被土匪们光顾的地方,都是些山高林密之处,往来客商路过这些地方的时候,总要多加积分小心。

    见众人都看了一阵,似乎也都对这些地方了然于心,宋庆清了清嗓子。做出总结道:“地方都给你们标出来了,今夜子时车队出发,小北带着你的人跟上,其余人每隔一个时辰出去一拨,把这些地方都给我占住了,三郎再去各个山头联系那些寨主,让他们派出哨探来盯着,对外就说狗营去城西拉练了,我们也从西边出发,然后绕道城南再去东边。苏小乙负责城南方向的保密工作。另外派人散出消息,说我这次花了五万两银子,要去邳州那边大宗进货,一定要闹的全城皆知才是,周家那个管事出城两天还没回来,我估计他们已经开始动作,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给他们点诱惑,勾着他去抢!”

    “属下遵命!”众军官齐声应道。随即各自散去,宋庆再次看了看地图,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处,这才吩咐刚刚成为他麾下亲兵的田贝。为他准备盔甲马匹,片刻之后走出帐外,开始检查各部集结状况。

    狗营自从回到徐州之后,训练量比起在京城的时候不减反增。甚至比起离开之前强度更大了些,不过却没什么人有原因,因为在徐州剿匪时候还不太觉得。因为对手实在太弱,可到了京城和建奴一打,才发现教的那些战技确实有用,有不少人都是靠着平时苦练的战绩捡回性命,或者杀敌立功,因此没人对训练有意见,这都是能为自己保命博功名的东西。

    从京城来的新兵之中,有些人最初还不太适应,不过这里伙食不错,军心士气也强,宋庆也将自己的奖惩制度订制的更加规范了些,以小队或小旗为单位竞争,加上狗营老兵的带动,潜移默化之下,所有人的争胜心都变得极强,若是哪个小队做了最后一名,不但晚饭吃的最差,他们自己也会觉得羞臊,这种良心竞争一旦形成,对训练的效果提升很大。

    这次的出城拉练也是竞争制度,而且是从收视东西就开始计入,宋庆走出营帐,看到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若不是没有横幅,没有标语,几乎让他以为是在大干四化,宋千户顿时豪气大发,到处溜达着拍肩膀,搞鼓励,倒是把一些普通士兵感动的差点掉了眼泪,心中暗自发誓,要对宋大人紧跟紧跟再紧跟,力争成为宋大人的好士兵。

    整备完毕,狗营全体开拔,走的也都是些比较偏僻的小路,途中遇到夜游之人,都说是到城外搞夜战训练,这个时候出没的大多是到各个青楼妓馆讨论文学艺术的雅士,对糙老爷们没什么兴趣,当下也不多问,该干嘛还干嘛去。

    城南那边早已经收拾出来一块空地,所有闲杂人等都被清了出去,苏小乙原本就是这边的霸主,跟了宋庆之后更是水涨船高,说话几乎一言九鼎,因此整个过程进行的非常顺利,到了深夜子时,洛小北率领五十名狗营士卒,跟着车队出发,这五十人乃是全军的人才大集合,擅长什么的都有,连赵满熊也在其中,特意为了到邳州办货时候帮着讨价还价的。

    其余各部则是每个时辰出发一拨,沿途中按照各自领到的任务驻扎,到了天明时分,已经全部扎营完毕,李三郎带着几个人开始跑到各处山寨找人,寨主们之前跟着吃了一笔好处,正是斗志高昂的时候,听说这次只需要帮忙探探消息,就能够得到一笔赏钱,可能还有些兵器甲胄之类,当下也不推辞,每个山头都派出人数不等的部队,在途中到处安排哨探。

    从徐州到邳州大概需要两天左右的时间,车队行进速度较慢,可能还要更长,加上办货也需要一到两天,其实宋庆可以不这么早带人出来,只不过他之前没怎么深入的往那边走过,如今势力大了,而且还想变得更大,单独一个徐州已经无法满足他了,除了周围丰沛萧砀四县之外,邳州这边早晚也要扩过去,因此这次观察一下很有必要。

    再有一个理由,目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怀疑之前下手的人是邳州卫,因为分守徐州参将那边他打听过,最近似乎没什么大规模的人员短缺,倒是邳州卫那头最近经常有人不在岗,当地视若平常。因此也没人隐瞒,被他轻易查到。

    若是这样的话,他跟邳州卫可就有的聊了,他不管那边跟周家什么关系,哪怕只是周家花钱雇的,可苏小乙的弟兄确实是死了,这是在打他宋庆的脸,敢打他宋庆脸的除了少数大人物,比方说皇太极那种,或者是那位徐麟徐参将。他要么实在奈何不得,要么就是没找到机会,其余敢这么干的全都死了,邳州卫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招惹他?

    徐州三卫,数邳州最弱,战斗力连徐州左卫都比不上,那地方武风不盛,而且因为运河改道,这些年日子过得相当好。当兵的自然也就没什么战斗力,连原本的徐州卫都远远不如,更不要说如今这支打过后金的加强版。

    只是邳州卫再如何弱小,那也是朝廷军马。他不可能专门赶到人家地盘去打架,就像对方抢东西时候也都是蒙着脸的,就是怕对景的时候大家面子不好看,只能在途中和对方装作互相不认识。这才能打得起来,所以事先熟悉环境很有必要。

    这次的安排之中,其余人是沿着徐州东门走云龙山。吕梁山,再到新安,顺着黄河沿线一字排开,如今黄河还没有改道山东,正是在徐州奔流不息的时候,若不是这条母亲河水面不稳,奔流不息,宋庆都想走河道运输。

    那样的话,就不必像现在这般费事,只需要弄些货船来就行,往来能够节省不少时间,也能够大宗进货,他现在还有不少点子没用,将来也是要往邳州甚至南直隶那边卖东西的,纯粹走陆路实在是浪费时间。

    问题是这位民族母亲性格太过奔放,此时人们驾驭母亲的能力又太差,没奈何只能安排车队运输,到了毗邻江南的地段才会好些,宋庆甚至在想,将来如果能做到的话,最好将邳州卫的指挥使换成自己人,把一些生产各路畅销货的作坊都迁移过去,从那里往江南运输,可以直接走运河,成本方面可以节省不少,而且不但能去江南,北边也能进山东。

    邳州是个好地方啊,比平谷还要好啊!

    宋庆一路算计,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一处山寨,老远便见翻山鹞子从马上跳下来,一路小跑过来磕头,嬉皮笑脸道:“宋大人,小人可又见到您老人家了,您不在这段日子,小子那是日思夜想啊,如今可算把您老人家盼来了!”

    “想我?盼着我再抢你一次?”对这位徐州道上有名的土匪头子,宋庆当初剿匪的时候,原本是抱着恶战一场的念头,谁知道打来打去就数他最好对付,别的地方打败了好歹知道往山上跑,这位输了一阵之后直接下马请降,随后开始作为带路党,领着狗营的人横扫各处山寨,也算是土匪界的奇葩了,不过这种人倒是很符合宋庆的标准,将来肯定会有用处,因此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还带了几分调侃。

    只不过他这种幽默方式,翻山鹞子暂时还没法领会到,当时就吓得不敢说话了,眼巴巴盯着宋庆看,那副可怜劲要多逼真有多逼真,宋庆也受不了这路滚刀肉角色,笑道:“罢了,逗你玩的,人手都预备齐了?”

    “全都齐了,而且都撒出去了!”见宋庆笑了,翻山鹞子顿时开始嬉皮笑脸,指着东边道:“从咱这一直到邳州城西二十里,全都有各个山头的弟兄,只要那边有什么动静,马上就有人快马报来,绝误不了您的事!”

    “那就行,在你这里吃点东西,咱到前头去看看。”宋庆说完,朝那边正在咕咕作响的大锅走去,那里正炖着牛肉,他也不嫌烫,拿夹子夹出一块来,胡乱吹了两下,放到口中大嚼起来,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转身对翻山鹞子说道:“你小子这次差事办的不错,等把那边拿下来了,给你的小旗做做吧?”

    “写大人抬举!”翻山鹞子立刻跪倒在地,神情中颇有几分激动,小旗这位置他倒是无所谓,他山寨虽然也不算太大,可在徐州江湖道上却算是不错的,小旗手下那几个人他还真看不上,可关键是只要有了这个身份,他就是官家的人了,这年头天下还没乱到家,官府威信依然很高,若是有办法的话,谁又想去做什么土匪。

    想想郑芝龙那样的大海寇,身家势力不知是这翻山鹞子多少倍,得了官之后依然激动莫名,毕竟这代表自己有机会洗白,走上另外一条光宗耀祖之路,除非跟朝廷是有深仇大恨的,否则没有人会拒绝。

    得了这么个保证,翻山鹞子伺候的更加殷勤,吃过了饭,宋庆原本要自己带人上路,他却说什么都不同意,非要自己伺候着,宋庆倒是也无所谓,反正这路上他肯定没有这人熟悉,也便带在身边,询问一下徐州附近的各路江湖事宜。

    这翻山鹞子虽说只在城东到邳州路上厮混,不过对其余方向的土匪们也都能说出些道道来,大家毕竟江湖一脉,同行同业之间总要有些联系,有时候还要共同探讨业务,开发新的业绩渠道,他这人又是个好记心的,专门喜欢研究这些江湖八卦,英雄好汉排行榜之类,因此记得滚瓜烂熟,见宋庆似乎很感兴趣,当即毫不藏私的托盘而出。

    若是徐州其他几处的土匪们将来被宋庆剿了,得知自家各处命脉要害都是被此人泄露,心中不知会作何感想,打打杀杀的未必,但肯定会痛骂这厮不讲江湖义气,不过翻山鹞子却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他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是朝廷的人,那就应该这么做,也必须要这么做,才能对得起提拔信重他的宋大人,就像宋大人当初设计坑他时候所说的那句话一样。

    老子是朝廷的人,跟你讲什么江湖义气!

    两天之后,宋庆领着人到了新安,会合了已经在这里驻扎半日的薛五等人,开始观察起地形来,因为如果他是那伙儿强人,或者说是蒙面的官兵,肯定会最先选择距离己方地盘最近,办完事也最好车回去的地方下手。

    那么邳州到新安之间那条路,就是最佳的打劫地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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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犬介绍:
这一年,是大明崇祯二年。 这一年,建奴打到京师了。 这一年,一个穿梭而来的灵魂,成了徐州卫最有名望的年轻人。 这一年,宋庆带着心爱的猛犬,向北面的顽敌厉声咆哮,呲出了本以为退化掉了的獠牙! 我咬死你!明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