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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琊海礁     影视武侠txt下载     影视武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登徒子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女人,一种女人走路的时候就好像一块棺材板在移动一样,另外一种女人走起路来,腰肢扭动得就像是一朵在风中摇曳生姿的鲜花。

    宫萍是属于第二种的,可是她又偏偏要控制着自己,故意做出很死板的样子来,决不让自己腰枝以下的部分有一点摆动,绝不让跟在他后面走的人看见。

    只可惜一个人的体态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掩饰不了的,无论任何人都没有法子把一块棺材板变成一朵花,也没有任何人能让一朵花变得像是一块棺材板。

    这使得跟在她身后的韩文愉快极了,自从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小镇后,他的心情从未如此愉快过,这是一种非常恶劣的念想,也很有意思,但韩文不以为耻;

    屋子里没有花也没有燃香,却带着种深山中树木刚刚被锯开时那种特有的清馨芬芳。一个穿着一件紫罗兰长袍的女人,背对着门,站在一幅“秋狩行猎图”前。

    画上画的是一位王者,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白马上,弓在手,箭在壶,鹰在肩,扈从在马后追随呐喊,猎犬在马旁跳跃吼叫。晴空万里,天高气爽,王者的意气风发,流动在纸上。

    看画人的身子却单薄如纸,画上的王者是谁他不感兴趣儿,他感兴趣儿的是看画的人,当然,这也就是宫素素了。

    这两个人,一个人在画中。一个人在梦中。旧梦如烟,缠绵如昨,情仇纠结。爱恨交并,画中人纵能忘怀,却叫看画的人怎生奈何?

    宫素素回身看着他,带着种非常高雅的微笑,道:“韩先生,我们素昧平生,从无来往。你要见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我想我……可能找错人了!”,韩文微微一笑。这位王妃虽然容貌依旧、身姿摇曳,温柔如水,但……看得出,她已经是垂垂老朽。韩文找的不是她。他找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宫素素笑了笑,道:“哦!原来如此!那不知道韩先生要找的人是谁呢?我倒是有些好奇,为什么别人都喜欢被称之为少侠、大侠、而你却喜欢让被人称呼先生!”

    “我找的是谁……可能就在这里!呵呵!不过!我既然来了,王妃难道不请我喝杯酒吗?”,韩文也同样笑着问道,宫素素一个错愕,随即吩咐了仆人上酒菜;

    喝酒无疑是件很愉快的事,所以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人喝酒。而且不见得会比不喝酒的人少。喝酒的人又可以分成两种。

    有种人一喝就醉,一醉就吐。满嘴胡说八道,满地乱爬,光着屁股满屋子乱跑,甚至放火烧房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

    有种人却不太容易醉,就算醉了别人也看不出,不管喝了多少,非但不吐不闹不发酒疯,而且面不改色,有时候喝了一点酒之后,比不喝时还清醒得多,连反应都变得比平时快得多。

    韩文久经磨练,也算是后者。他自己也不否认,刚到这里来的时候,他的头脑确实有点不太清楚。

    ──价值连城的波斯宝刀、扑朔迷离的刺杀,再加上一位充满了浪漫传奇的被黜王妃,他脑袋里就好像被一盆七荤八素的大杂烩塞得满满的,一直等到他一口气灌下七八杯竹叶青之后,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冲干净。

    他的思想忽然间就变得清醒了起来,有些他刚才根本没有注意到的事,忽然又在他脑中重现,而且忽然都变得非常重要。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宫萍的脚和腿。

    他握住她的脚时,就已感觉到她腿上传过来的弹性、劲力和肌肉的跃动。那时候他就应该联想到紫色长裙下那一双修长而结实的腿。那时候他就应该想法子看看宫萍的腿。

    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就要看她的腿,虽然太过分一点,可以韩文的脾性,大概还能做得出来,有时候喝一点酒虽然能让人变得更清醒敏锐,只可惜这个时候并不多。

    喝酒喝到这种时候,距离喝醉时通常已不会太远。有时明明觉得自己还清醒得像韩信一样,用兵如神,料敌必中,可是忽然间他就又醉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韩文情况好像就是这样子的:“为什么他们要叫我先生?因为大侠这个称谓太俗气了!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侠哦!”

    宫萍一直在宫素素身边伺候,韩文一直在盯着她的腿,宫萍被他看得脸都气白了,韩文却还是在贼忒嘻嘻的看着她直笑:“妹子,我猜你穿裙子的时候一定比穿裤子好看,连裙子都不穿的时候一定更好看。”

    这是什么狗屁话?宫萍忽然出手,从缠腰的丝带中,抽出了一柄用极品缅铁打造成的刀,迎风一抖,刀花错落,直刺韩文的眼。

    刀锋才只有七寸七分长的短刀,使用的方法和匕首是差不多的,招式变化得极快,出手极凶险,这本来就是使用短兵刃的原则。

    宫萍反把握刀,以拇指扣刀环,一刺不中,刀锋横挑,划向韩文的脸。看她手法的变化之快,要在别人脸上划出一个“x”,似乎容易得很,要一刀刺入别人的心脏,也绝不是件太困难的事。

    看她出手时那种狠毒老辣,丝毫没有犹豫,这种事以前绝不是没有发生过。只可惜这一次她这一刀居然划不出去了,甚至想再移动半寸都不可能。因为她的刀忽然间又被两根手指夹住。

    她一直都在提防着韩文的这一招,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自信这一次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可是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这两根手指忽然间又凭空冒了出来。夹住了她的刀,就好像忽然从空气中长出手的一样。

    更糟糕的是,这一次韩文对她没有上一次那么客气了。他以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夹住了刀尖。左手已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的脚也在这同一刹那间踩住了她的脚,一下子就把她制得死死的。

    宫萍气得眼睛里都好像要冒出火来,却又偏偏一动都不能动;

    一旁坐着的宫素素道:“在天下第一剑客面前使用兵刃,殊为不智!因为他对刀剑的理解远超乎常人,他这两根手指,虽然不如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但对付使用刀剑的人。足够了!因为只有他,才有把握让对方伤不到自己,自己却能夹住刀剑!”

    韩文笑了笑。道:“说的很对!你们的胆子也很大!敢来刺杀我!呵呵!”

    宫素素面色一变,道:“抱歉,我没听懂!”,这句话只有六个字。等到这六个字说完。突然间,却是有五样东西往韩文身上打了过去。

    ──一对筷子,一个酒杯,一个小酱油碟子,和一个装汤的大海碗。

    碗是最先飞过去的,因为碗里还有大半碗冬笋炖鸡汤,汤碗飞出,汤水飞溅。就算没有溅到韩文的眼睛上,也可以挡住他的视线。后面接连而来的攻击。他就看不清楚了。

    这一招八股文的“破题”,没有学问的人是破不了这个题的。然后酒杯飞出去,飞出去的时候一个杯子已经碎成了七八十片,就像是七八十件形状不规则的、有棱有角的锋锐暗器。

    两枝筷子如飞钉,一枝钉韩文捏刀尖的手,一枝钉他的腰眼。旋转着飞出去的酱油碟还在半空中旋转不停,谁也看不出它攻击的目标,究竟是韩文身上的哪一处地方。碟子是圆的,圆着旋转,谁能看出它的方向?

    韩文果然没有看错,这位纤弱文秀的垂老王妃,果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高手。明明是在好几丈之外说话,却能让听的人觉得近在耳边,这绝不是件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事。

    她这出手一击,更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明明是五样吃饭用的普通用具,到了她手里,就变成了杀人的利器,而且一出手,就把对方所有的退路完全封死。

    一个因失宠获罪而被谪的王妃,怎么会有这一身可以在顷刻间杀人的绝技,出手怎么会如此准确老到周密?这是不是因为她杀人的经验远比任何人想像中都丰富得多?

    看她这一次出手,她以前杀人大概是很少会失手的,这一次她出手时当然也有把握。每一个角度,每一种情况,她都已算得极准,只有一样东西她没有算。

    她没有算鸡汤。

    人对鸡汤的看法也许各有不同,鸡汤对人却是一律平等的。鸡汤装在碗里,你喝它是鸡汤,别人去喝它,它也是鸡汤。鸡汤洒出来,洒得人满眼都是鸡汤,固然可以挡住韩文的视线,宫素素的视线也同样会受到影响。

    等到鸡汤像满天雨珠一颗颗落下来的时候,宫素素忽然发现韩文已经不见了,更要命的是韩文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句话:“老板娘,我会回来再找你的!你女儿真不错,我先看看她的腿!”

    一个人要走的时候,有很多东西都可以不必带走的,甚至连他的耳朵、鼻子、眼睛、手臂都可以留下,只有他的两条腿却非带走不可。没有腿,怎么能走?

    这一次宫萍当然也把她的两条腿带走了,可是情形却有点不一样。这次她没有腿也一样能走,因为她是被韩文抱走的。韩文当然不会留下她的这双腿。

    他甚至可以让她把她身体上其余的部分全部留下,可是这两条腿却非要带走不可!因为带走了腿,才能带走了人!对某些女人来说,她的腿甚至比她的头还要重要。

    头虽然是人身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头上面虽然有脑有脸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有耳朵。可是在某些女人的观念中,她全身最值得珍惜的地方却不在头上……

    宫萍把她的两条腿用力绞得紧紧的,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保护这个地方,宁死也不容人侵犯,宁死也不让她的裤子离开。只可惜她自己也知道她能够用出来的力气已经不太多了。

    因为她在听到她的宫主说“抱歉、我没听懂”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发现她身上有四五个虽然不足以致命,却可让人很难受的穴道,被韩文制住。

    ──个像她这样的女人。忽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真是难受极了。事实上,她在听到“抱歉”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已经被制住。等到“我没听懂”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她的人已经在韩文的肩上。

    那时候的感觉就好像真的是坐在一只飞舞翱翔于九天中的神龙上。

    她曾经听很多人说,江湖中轻功最好的人是天下第一神偷,随时都可以化身无数的司空摘星。她也曾听到更多人说,新近才崛起江湖的大雪山银狐,在群山积雪中。施展出他的独门轻功时,一泻千里,瞬息无踪,纵然飞仙也不过如此。

    当然也有人说。武当的名宿木道人、游戏江湖的老实和尚、眼盲心却不盲的花满楼。都有足以称霸江湖的轻功绝技,江湖中最少有十三个人被认为是轻功第一。

    但除了这些人,还有两个人的轻功最为厉害,那就是剑法已通神,已经根本不需要再施展轻功的韩文与西门吹雪,如果再往前算,这种人有三个,因为还有一个叶孤城!

    这些传说当然不是没有根据的。可是现在宫萍才知道。这些她本来认为很有根据的传说,所根据的也只不过是一些传说而已。因为现在她已经知道轻功天下第一的人是谁了。而且是她亲身体会感觉到的,不是听别人的传说。

    韩文在腾空飞越时,她的感觉简直就好像在腾云驾雾一般。穿破纸窗,掠过小院,越出柴扉,宫萍的感觉一直都是这样子的。

    身体腾立时,那种因为骤然失去重心而引起的缥缈与虚幻,刀锋般的冷风扑面吹来时,那种尖针般刺入骨髓的痛苦,都足以令人兴奋的刺激。

    一个本来对自己的力量充满了信心的女人,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像一只绵羊落入一个饿狼般的男人手里,只有任凭他的摆布。这种情形当然是非常悲惨的,可是有时候却又会把某一些女人刺激得令人全身发抖。

    速度当然也是一种刺激,在韩文的肩上,在韩文飞掠时,宫萍所体会到的每一种感觉,都是一种新奇的刺激,每一种刺激都可以让人冲动,甚至可以让一个最骄傲顽固保守的女人冲动。

    每一种刺激都可以激发她身体里那种最原始的**。这种**通常都是女人最不愿意让人家知道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肯承认自己知道。

    宫萍虽然用尽全力把自己的两条腿夹紧,可是连她自己都可以感觉到她的全身都已虚脱。

    她已经二十九岁了。她已经是个非常成熟的女人,身体上每一个部位发育得非常良好,而且已经很懂事。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她常常用最艰苦的方法来锻炼自己,使自己的体力消耗。她当然还要在很冷的晚上洗冷水澡。

    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如果没有男人,就算她白天很容易打发,可是一到了暮色渐临,夜幕将垂时,她的日子还是很不好过的。

    这种情况其实在一个女人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到了二十一岁的时候,是一个段落,到了二十九岁的时候,又是一个段落,到了三十五岁时,再成一段落,到了四十五岁时,就可以把所有的段落做一个结算了。

    如果没有知情识趣的男人,无论哪一个段落的女人都会觉得空虚痛苦的。女人的心确实是很难摸得到的,的确就像是海底的针,不但男人的想法如此,女人们自己的想法大概也差不多。

    宫萍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想到这种事,她只觉得自己在一阵虚脱般的缥缈神思间,做了一个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做过的梦。等她清醒时,她就发现韩文正在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脸在发热。韩文笑了,笑得甚至有点邪气,宫萍的脸更热,心跳也加快,韩文慢慢的起身,穿好了衣服,道:“啧啧!我本以为我的行为至少会遭到你的反抗,没想到……你比我还主动!呵呵呵!”

    宫萍一阵羞恼,这个男人败坏了他的身子,她正想要说些什么,突然间,韩文却是打断了她的话,道:“不要再惺惺作态了,袭击我的两个人,前一个人就是宫素素,也就是你的母亲,王大眼杂货店的老板娘,后一个,就是你,你的腿,很漂亮!”

    “你……”,宫萍神情一震;

    韩文却是继续说道:“可能原本的王妃已经早被你们杀了!至于王大眼……巴山剑派的顾道人!你的母亲,宫素素,巴山剑派的另外一个掌门人,而你……三个掌门人,全都汇聚在这小小的黄石镇!呵呵呵!看来,你们已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啊!——你们的破绽太多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金鱼缸

    金九龄不甘心被韩文利用过了之后便抛弃,甚至于直接杀害,所以他直接背叛了韩文,但韩文现在声名日盛,他也见识过韩文的厉害,自知,一旦被韩文找到,必死无疑;

    被韩文这样的高手视为仇家,有哪几个人会淡定的毫不关心?只怕全都是如芒在背,怕得要命吧?

    所以,金九龄为了活下去,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他布下了很多的圈套;

    黄石镇的黄金宝藏传说虽然逐渐的归于平静,但不是没有人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比如说顾道人,这位巴山剑派的掌门人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筹谋了,但他却少最关键的几样东西!

    第一、完整的藏宝图;

    第二,打开宝藏的钥匙;

    前者顾道人是知道的,藏宝图一分多份儿,他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两份儿却是在别人身上,这两个人,他却全都惹不起;

    其中之一,便是——叶孤城!顾道人的剑法不错,可真要跟叶孤城相比,无疑是痴人说梦,但他很耐心的等待了下去,直到数月之前,韩文与叶孤城的决战!叶孤城身死道消!

    当时顾道人得知消息后,潜入了白云城内,抢在叶孤城被朝廷抄家之前去的,从而得到了叶孤城的那份儿藏宝图,接下来,他只需要取了另外一份儿就万事大吉了!

    另外的一份儿藏宝图其实在谁的身上?不是谁,是大内总管黄安。那个死在韩文手中的太监,而他贴身藏有的藏宝图也成为了韩文的战利品,并且让金九龄去交给顾道人;

    韩文原本的意思就是让顾道人他们把宝藏找出来、运出来。然后他们抢劫了就是了!但金九龄背叛了他,同时以这一份儿藏宝图为本钱与顾道人会了面商谈事宜;

    金九龄的优势在于,他知道顾道人不知道的东西,也就是宝藏是需要钥匙的!

    本来韩文是另有准备的,但当金九龄以大代价请来了超级杀手大鼓与绣花鞋之后,他却改变了主意!把那柄来自于叶孤城的佩剑,交给了他们!

    韩文的这个举动却更是让金九龄恐惧了。他鼓动了顾道人,要杀韩文灭口,也就有了之前的两个刺客刺杀韩文的情况。而这两个人,一个就是顾道人的老婆,一个就是他的女儿,也就是宫素素、宫萍;

    平日里。宫萍装作那个被贬低在此的王妃。生活在庄园中,而顾道人所扮演的王大眼与他老婆所扮演的老板娘,则在杂货铺盯着黄石镇的一举一动,但今日韩文拜访了沙大户,前来找到了她们,因此,她们打算在此暗杀韩文;

    不料韩文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疑惑,到了后来。反倒是洞悉了其中的阴谋,看出了宫素素与宫萍的真实身份。直接将宫萍掳掠在手中,顺带着爽快了一把……她的腿,的确够劲儿;

    捏了一把宫萍的大胸脯,韩文慢慢的说道:“你们能够这么快的就知道我的行踪……我想,是因为我拜访的人是沙大户,对么?呵呵!别看他装作满脑非常的样子,实际上,他是个高手,不折不扣的高手!你们是一伙的!”

    宫萍默不作声,闭上了眼睛,道:“你现在还想怎么样?没想到天下第一剑客也是个如此道貌岸然的家伙!哼!真不知道这件事情传到江湖上,会是怎么样!”

    “好啊!那就传出去啊!反正我从不认为江湖名声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花?我不是那种爱惜羽毛的人!”,韩文紧紧地盯着宫萍,道:“睁开眼睛!告诉我!沙大户的身份!”

    “你若是有能耐,那就自己去猜啊!”,宫萍惨笑了两声,道:“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就算你用我当筹码,我那个一心想要财宝振兴巴山剑派的爹爹,也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不不不!我问的是沙大户的身份!”,韩文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不介意把这个样子的你直接丢到乞丐堆儿里,虽然那些乞丐饭都吃不饱,不一定能够满足你,但他们的人……很多哦!”

    宫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知道韩文绝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好半天,叹道:“他是大内总管黄安的人!从前也是个大内高手,我知道的就这些……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

    “这些就足够了!”,韩文伸手解开了宫萍的穴道,道:“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呐!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黄石镇!否则的话,我不保证我会不会杀了你!”

    “呵呵!看来江湖传言你韩文绝不杀女人与小孩儿,还是真的?”,宫萍起身穿上了衣服,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柄刀:“多试几次,我一定会杀掉你的!”

    “江湖传言你也信?”,韩文摇了摇头,几个闪身消失不见了,远远地还传来一道声音:“你最好不要试探我的耐心,我最近的脾气很暴躁!真的很暴躁!”

    韩文的确是说走就走了,不过,他还没走多远,便听到了宫萍发出了一声惨呼,心念一动,他又返了回来,却见一道身影用被子包裹着宫萍远远地跑掉了,不过……这个速度有问题,韩文一笑,跟了上去,事情,要有个了结了!

    一路追踪,前方的那个人却像是故意引诱着韩文,一直跑到了深夜,消耗了韩文很多的体力,她才引着韩文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韩文来过的地方,就是那个被贬低到这里的王妃的府上;

    这个地方除了宫萍、宫素素之外,还有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但是──她怎么也不见了?

    正在韩文还在思虑的过程中,突然间。他的瞳孔忽然又收缩。这一次他并没有看见什么刺眼的东西,可是刺耳的声音同样会刺激到眼睛。

    韩文听到的声音本来绝不能算是一种刺耳的声音,因为那只不过是一种很微弱的呻吟声。

    可是他听起来。却比尖针更刺耳,因为他立刻就听出了这是宫萍的声音。──宫萍还在这里?为什么会发出如此痛苦的声音,是不是受了重伤?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一个人只要还能出声就表示这个人还没有死。韩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夜很静。

    心跳和呼吸声都已被控制得几乎没有声音。

    所以等到第二声微弱如平常人呼吸般的呻吟响起时,韩文立刻就辨出了它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天色极暗,因为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候。而且无星无月无灯。本来颜色极明媚的小园,现在也像是被泼墨染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韩文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宫萍。在一个没有别人找得到的地方找到了她。

    小园里后墙边摆着七八个养金鱼的大水缸。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很少有不养金鱼的,这是一种生活的习惯,也是一种派头。往日的繁华虽然如烟如梦,有些习惯和派头却还是改不了的。

    只可惜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到哪里去找金鱼?到哪里去找水?所以这位昔日王妃的庭园中只得空留下一排金鱼缸。宫萍就在这排金鱼缸从左数起的第三个缸里。

    她当然不是自己愿意躲在里面的。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硬塞到个金鱼缸里。如果她能够反抗,她也不会被别人塞进去,只可惜她身上多了九根银针,每一根银针都插在她身上一个很重要的穴道里。

    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天色已经开始有点亮了,银针在微曦中闪着光。

    韩文的眉毛挑了挑,无声的嗤笑了两声!他看得出这些银针是被人用一种极厉害的暗器手法打入宫萍的穴道的。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想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王大眼杂货店的两个女刺客。其中的一个是宫萍,另外的一个他说是宫素素。但其实……却是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银针拔出,宫萍才能开口说话,咳嗽了两声,有些失落,有些愤恨,道:“他们放弃我了!我以为是我爹爹或是金九龄亲自出手,可我从未想过却是许老太!她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许老太是谁?”,韩文微微挑眉,缓缓的问道;

    宫萍被韩文扶了出来,也穿上了衣衫,银牙紧咬,道:“就是那天替你开门的老婆婆。”

    韩文与陆小凤交谈的机会很多,天南海北、各种人物都有涉猎,所以,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了,江湖中能用这么厉害的暗器手法伤人的绝不会超过十个人,女的最多只有三两个。

    其中有一个不但精暗器,擅易容,而且是个神偷,“三手仙妪”许煞,在她还是“仙姑”的时候就已经名动大江南北。

    那个已经老得快要干掉了的老太婆,难道就是昔年那位灵巧如仙子的许仙姑?

    她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的?怎么会在一个被逐放的王妃家里屈身为奴?以她的名气和武功,以她在江湖中的身份和地位,世界上大多数王妃只配替她洗脚……又是一个被宝藏所迷惑的人啊!

    谁也想不到一个已经被制住七处要穴而且已经被塞入了金鱼缸的人,还有人能把她救出来。宫萍实在是已经死定了的,许煞没有杀她,只不过要她多受一点活罪而已。

    “我知道怎么找到他们!”,宫萍突然说道,好像是被抛弃了的人要报复一般;

    韩文点了点头,而后便在这王妃的别院中找了些吃食,慢慢的吃喝起来,但他又留下了一些,好像是舍不得吃一般,宫萍道:“为什么舍不得吃?”

    “因为杀过人了之后我总是会饿,这些是准备之后吃的!”,韩文饶有深意的说道;

    在清冷的晨风中,在暗白色的穹苍下忽然有一个风筝飘了起来。一个好大的风筝,大得就像是翱翔在雪山绝岭上的大鹰。

    在夜色与晨曦的交替中。风筝上忽然闪现出八个用碧磷写出来的大字——“要找祸秧,打破鱼缸。”

    这八个字好像也只不过是个鸟不生蛋的笑话。

    如果说“要找鱼秧,打破鱼缸。”还算是一句话。就算鱼缸里连个鱼影子都没有,这句话也还说得过去。“要找祸秧,打破鱼缸。”就完全不像话了。

    只不过要做这么大一个风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写这么样八个大字,也要用掉不少碧磷,碧磷也不是很便宜的东西。有谁肯花这么大工夫,来开这么样一个损人不利己的狗屁玩笑?

    韩文非但连一点好笑的意思都没有。脸色反而变得严肃起来,像是严阵以待一般!这个玩笑绝不是个玩笑!因为这就像是一个催命符,再接下来的东西。那就是——血腥!杀戮了!

    他立刻走过去检查那排金鱼缸,八个金鱼缸的大小形状质料色泽都一样,和他在京城里常常看到的那些金鱼缸也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这些金鱼缸都已经干得好像老太婆的脸一样。好像都已经起了皱纹了。

    他把八个金鱼缸里里外外都仔细看了一遍,除了沙土灰尘外,什么都没有。宫萍根本没有过去看,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丢了过去──在某一方面说来,女人做事有时确实要比男人直接有效得多。

    “当”一声响,一个金鱼缸被砸破了。──个空金鱼缸被砸破了之后,你会发现什么呢?你唯一能够发现的是。就是你根本就不应该把这个金鱼缸砸破的。

    韩文摇头:“女人做事就是这样子的,总以为自己做得很聪明很神勇。如果有个女人真的能做出一件让男人佩服的事来,那么这个女人恐怕就不是一个女人。”

    宫萍没有反驳他的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好像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她一直都在盯着刚才被她打破的那个金鱼缸。一个空鱼缸被打破之后有什么好看的?

    有。本来是没有的,可是现在忽然有了,鱼缸一破,缸底忽然往下沉,露出了一个地洞。

    鱼缸底下的地洞,当然是一条密道的入口,如果不是宫萍的运气特别好,一下子就碰对了,那么就是每个金鱼缸底下都有这么样一个入口。

    因为缸底的地洞虽小,下去之后地方却很宽敞,就好像是个用青石砌成的小客厅一样。只不过这个客厅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扇门,铜门。

    推开铜门又是一个同样的石室,又有一扇门,只不过除了这扇门之外还有一些很古老的刑具,甚至连在纣桀那个时代里都被视为最残酷的刑具“炮烙”都有。

    这些刑具本来只有在传说中才能听到,想不到韩文却一下子全都看到了。他的眼福真不错。可是他只想吐,虽然只有刑具,没有受刑的人,他还是想吐。

    第二道门居然推不开,幸好上面挂着一个牌子,上面也写着八个字:“若是君子,敬请敲门。”

    于是韩文敲门。

    在某一方面来说,韩文有时候是非常听话的,叫他喝酒,他就喝,叫他敲门,他就敲,尤其是漂亮小女孩的门,他敲的比谁都快,而且敲得比谁都响。

    这一次也一样,门一敲就开了,开门的居然真的是个漂亮小女孩。──最少在二十年前是个漂亮小女孩,开门的是老板娘。

    财雄势大的沙大户,和昔年名动江湖的三手仙姑许煞、棺材店的老板赵瞎子、杂货店的老板王大眼、小叫花子……很多人,或者说十几个人都在!

    而且这些人的真实身份……都很大牌,随便一个拿到江湖上那也是大名鼎鼎之辈!跺一跺脚都能让一方势力抖上三抖;

    韩文笑了;

    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就已经笑不出,因为他忽然发现,有两件致命的武器已经往他身上两处要害打了过来,一样是老板娘的手,一样是宫萍的脚。

    老板娘十指纤纤,十指尖尖,每个指甲上都套着一种用薄铜打成的指套,锋利如剑。

    宫萍的脚上,穿的是箭靴,一脚踢出,碎石如粉。

    这两种武器都是女子独用的,就好像某些女人的心一样,又毒又狠,又难猜测。

    “不错的功夫!”,韩文躲过了攻击,倒也有些吃惊,吃惊的原因是老板娘。

    她的功夫是经过苦练的,为了练功夫,她的手心和脚心都磨出了老茧。为了要漂亮,要让男人喜欢,她又花了很大的功夫把这些老茧用药水泡掉。

    她真是吃了不少苦,所以她对自己的出手很有信心,虽然她也知道韩文是个很难对付的人,却还是对自己很有把握。可是她立刻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她这一击,本来是要去抓韩文的腰眼,用她手指上五个薄如利刃的指套,去抓韩文的笑腰穴,结果她抓到的是一柄剑,一柄尚未出鞘就已经寒芒四射的剑!

    韩文向后跳了几步,与这些人拉开了距离,看向了宫萍,道:“你的表演……太过拙劣了一些!我已经放过你一马了,你却如此的执迷不悟,真的想让我杀了你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大计划

    “‘三手仙妪’许煞!巴山剑派掌门人顾道人,巴山剑派掌门人宫素素,也许这个名字是假的,但我也只能这么叫,巴山剑派掌门人宫萍,大内高手沙大户,小乞丐也是个高手,棺材店老板赵瞎子……都很厉害啊!”

    韩文冷笑迭迭的看着眼前的这么多人,伸手看了一眼自己的剑,道:“但你们认为能够抵挡我的剑锋吗?呵呵!金九龄呢?到了现在,他为什么又不敢来看我了?”

    “就算你是天下第一剑客,可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每一个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不仅如此!你在之前已经中计了,我们不断换人,引诱你跑了一整夜,你的内力,体力……还剩下多少呢?”,黑暗中一道身影走了出来,不是金九龄又是谁呢?

    韩文冷笑迭迭:“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金九龄,本来你还有些可以活命的日子,可现在……我也只能杀了你们这些人了!包括你!这是你自找的!真是抱歉呢!貌似你们好像也没搞清楚一件事情!”

    众人错愕!不错愕也不行啊!因为这个“韩文”说话的声音变了,银铃儿一样,是女声!而韩文是一个正宗的爷们儿!

    也就是说,这个面前的韩文,是假的!

    “诸位!你们好!”,果然,在密室的门口,一道身影懒洋洋的倚靠在那里:“我休息的很好,昨天晚上陪着你们跑的。可不是我哦!不过,倒是辛苦你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个在对另外一个说辛苦了。而那个假的却是说:“不辛苦!”

    金九龄面色变幻不定,好半天,道:“原来是你!公孙大娘!江湖上一直传言,自决战之日过去后,因为韩文有负于你,不愿意见到你,一直东躲西藏。而你穷追不舍,而实际上……”

    “而实际上,这本就是个圈套!”。公孙兰接了金九龄的话,道:“追韩文的不是我本人,只是我的姐妹而已!而我在黄石镇外围等待良久了!咯咯咯!金九龄,你的剑术进步很大。就连赫赫有名的超级杀手大鼓与绣花鞋都不是你的对手!厉害!”

    “你在欺骗我。我也在欺骗你,因为你这个人太贪婪了!贪而不智!我从没相信过你!”,韩文冷冷的走了进来,袖子当中出现了一柄剑,赫然是叶孤城的那柄佩剑,白云的挡手,剑锋三尺三;

    “假的?”;

    王大眼也就是顾道人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那柄剑,又看了一眼韩文手中的那柄剑。顿时知道哪里不对了,因为叶孤城的剑是南平王府为他打造的。上边儿有南平王府的特殊标记……

    这柄剑对韩文是有特殊意义的,他怎么会随便的给别人呢?

    其实,所有事情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于易容术,在于公孙兰能够毫无破绽的在某一个时间顶替韩文,不过,她很成功,不仅仅是因为她很熟悉韩文,而且因为她的轻功足够高,在一整晚的追击中,甚至是与宫萍的接触中,都没有让她发现破绽;

    如果有人说公孙兰的易容术不是天下第一,那么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有什么人敢承认他的易容术是天下第一了。

    “易容术”这个名词听起来好像很神秘的样子,总让人觉得它和一些神奇诡秘的事情有关,而且常常会牵涉人江湖中一些非常凶险邪恶的勾当。

    其实易容术只不过是一种很平常的技术而已──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演出一出戏的时候,把自己扮成了一个大胡子。──这岂非也是“易容”?

    这种事也像其他很多种事一样,要学会,很容易,要学精,就很难了。

    无论是熊姥姥,还是女屠户,杀手蜂……公孙兰做得都不错,那他的易容术已经到达了一种什么样的阶段呢?

    这是没有办法可以形容,也没有办法可以解释的,就好像陆小凤的指头、西门吹雪的剑,没有人能形容他们的成就已经到达哪一种阶段。甚至没有人能想像。

    只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一点──易容术是有限度的。

    用一句非常复杂的话来说:──天下没有任何一种易容术能让一个人彻底改扮成另外一个人,而且能瞒过这个人最接近的朋友和亲人。

    最高深精密的易容术,也只不过能把一个人改扮成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或者是一个没有亲戚朋友会在附近看见他的人,让别人认不出他是谁。能做到这一点,易容术就已经有了它的价值,值得千千万万的人去苦心学习。

    公孙兰的易容术无疑已达到这个阶段,甚至已超越。他甚至已经可以让陆小凤都认不出他了。能够让一个比鬼还精的陆小凤都认不出他,这是多么大的本事。

    放眼江湖,能跟她比肩的其实也是有人存在的,不过,只有一个,那就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正因为有他的存在,公孙兰的易容术还称不上是天下第一,反之,亦然;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现在的我,是全盛时期的我!现在的我,亦是最巅峰的我!而且……你们可能不知道的是,我这个人,最喜欢打冗长的硬仗!当然,我也最擅长!”,韩文冷酷的笑着,一只手散发着丝丝寒气,这是寒冰绵掌,整个室内的温度都降了很多;

    看着这十几个人,韩文毫无惧色,尤其是看着金九龄的时候,更像是在看着死人一般!

    于是,他出手了,电光火石之间,一剑西来,不过,他的第一目标却并不是金九龄,而是……王大眼,也就是顾道人!

    顾道人也是一个高手。眨眼间也是挺剑相迎,不过,他慢了。看着胸口的那柄剑,惊愕的看着韩文,喃喃道:“天外……飞仙?”

    韩文一剑毙敌,向后跳了几步,再次拉开了距离,轻轻地吹了口气,剑锋上的一滴鲜血流到地上。他笑了,道:“没错!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但我却用不出他那种……唯美的感觉!我一直很敬佩他。即便他是我的对手!”

    顾道人的身体颓然倒地,妖娆多情的老板娘,娇艳的宫萍都是面色大变,这个人。是她们一个人的丈夫。一个人的父亲!

    但她们却没有动作,不敢有动作!只是抿着嘴,警惕的看着韩文,因为,谁也不知道韩文的下一剑,会杀了谁!

    “我有一个计划,叶孤城的宝藏我是不会给你们的,但我这个计划关系到三千五百万两黄金!”。韩文嘿嘿一笑,道:“要么死。要么选择跟我一起干!大家一起发财!”

    沙大户的脸肥肉颤颤,好半天,问道:“那你想要我们怎么做?该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当然!投名状听说过吗?”,韩文看向了金九龄,冷笑迭迭:“帮我杀了这个叛徒!纳了投名状,三千五百万两黄金,我只要其中的一千万两,剩下的就算你们十几个人平分,每个人也会有几十万两!那是黄金,折合成白银……足够你们逍遥一辈子了!比起死亡来说……不好吗?”

    韩文杀了顾道人就是告诉他们,他自己有能力杀金九龄……所以,当他问不好吗的时候,他们的回答呢?

    好!当然好!

    所以,忽然间,所有原本都不敢动弹的人,全都动了,等待多时的沙大户、赵瞎子、小叫花、宫素素、许煞,居然在这一刹那之间全都动了,而且动得极快、极准、极狠。

    这种快、准与狠,都不是一个生长在这种荒僻小镇上的人所能够做得到的。

    一个人的出手,如果能够达到这么快、这么准、这么狠的程度,那么这个人无论在任何一种标准下,都无疑可以列名在江湖中五十高手之林。

    “五十”这个数字好像已经很多了,可是如果你算一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混迹在江湖,有多少人想在江湖中挣扎奋斗成名,能够成名的人又有多少。

    在江湖中,每天每夜每时每刻,有多少人为了求生求名而做生死之决战,也不知有多少人生,有多少人败,有多少人死,有多少人胜。如果你能想到这一点,那么你就知道生死存亡胜败,是系于多么微妙的一刹那间。

    就在这一刹那间,金九龄倒了下去,连剑都没有拔出来!无论任何人在同一刹那间,受到这么多绝顶高手蓄意已久的全力攻击,如果还能够不倒下去,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会倒下去的人了。

    对于一个在江湖中混了很多年,成名也很多年,交友不知其数,结仇也不知道有多少的人来说,倒下去的意思就是死……金九龄纵有不甘,却很无力,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自己筹谋了这么久,难道还比不上韩文的一句话吗?

    的确比不上,因为韩文的实力可以杀了他们当中的任何人,这些人,都很怕死谁也不敢贸然出手,否则的话,死的会是谁?与其如此,不如杀了金九龄,跟着韩文干!

    韩文很高兴,道:“算了算日子,就这两天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我的人已经发来消息了!”

    .

    时间,半月前;

    地点,中原镖局;

    南北一十三省的镖局,假如中原镖局的总镖头百里长青站出来说,他的镖局只是家小镖局而已,那就表示,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出一家镖局可以用大字冠在上面了。

    南北一十三省哪家镖局敢称第一?没有,因为连中原镖局的总镖头百里长青也只是说,中原镖局号称第二而已。

    中原镖局在十三省内有几家分局?这连百里长青自己也数不清。太多的分局,太响亮的字号了。

    这使得百里长青根本就可以终日养鸟种花,大享清福。事实上。百里长青已经有十七年没有押过镖了。再大的镖,也只是交由副总镖头金鹏去押上一押。

    十七年来,大小事件。百里长青都交由金鹏替他处理。金鹏成了他的左右手,而且从未出过错。所以,当金鹏对他报告说一切都打点好以后,他应该点头捋须,愉快放心的一笑才对。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笑。不但没有笑,而且还神色凝重的问:“一路都调查好了吗?”

    “绝对安全。”。金鹏非常肯定的说道:“为了这趟镖,我们已经准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一路上。都已经做好一切安全措施,总镖头大可放心。”

    “这十多年来,多亏了你,你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我是很放心的。只是这一趟镖,关系实在太大了。”,百里长青略显发福的脸上充满了担忧之色,不但有也不行啊!关系重大!

    “我知道,三千五百万两黄金,可以做多少事的钱?可以用八十代都用不完。”,金鹏眯着眼睛回答,笑了笑。也是一副有些苦涩的笑容,充满了担忧之意;

    百里长青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呀。所以这趟镖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丁点儿错失,别说你我,恐怕整个镖局的事业,都会毁于一旦。而且,这也是满门抄斩的事。”

    “我知道,所以京师里还特别派了柳乘风柳大侠,一个多月前就开始按我们定的路线去安排了。”,金鹏笑道,从神情中似乎对柳乘风还很敬仰;

    百里长青点了点头,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柳大侠?谁又不是到那“一剑乘风”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呢?“柳乘风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没有?”

    “每隔十五天都传回来一次消息。”,金鹏严肃了许多,点了点头,还从口袋中掏出了几张小字条,笑道:“不过,柳大侠惜字如金……每一次却都只有两个字。”

    “哦?哪两个字?”,百里长青有些好奇的问道;

    金鹏铿锵有力的回答——“安全。”

    既然一路安全,就是该上路的时候了。这一趟镖,由中原镖局总头百里长青亲自出马押阵。

    .

    十数日之后;

    中原镖局的旗帜,迎着向晚的风,吹得飒飒价响。百里长青端骑在马上,虽然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疲惫之色,但双目炯炯有神:“金鹏,前面就是你说的黄石镇?”

    “是的。”,金鹏打马回来,双手抱拳,显得对百里青相当的恭敬;

    “绝对安全吗?”,百里长青加重了语气;

    金鹏所答非所问,反而说起了其他的东西:“我们的人三个月来查过一次,全镇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除了一个沙大户。”

    百里长青疑道:“沙大户?”

    “沙大户是个外地的流放贵族,忽然在黄石镇外的山上挖到了黄金,便在这里定居。因为他有钱,所以偶然会收留一些亡命之徒。”,金鹏缓缓地说道,在眼底却是有一抹精光;

    “亡命之徒?”,百里长青看着金鹏等待他的回答;

    金鹏哈哈大笑,道:“不过这些亡命之徒的武功,我们只要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打倒他们。”

    百里长青也笑了,问道:“那我们今天晚上,似乎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了。”

    “我也这么想。”,金鹏点了点头;

    .

    黄石镇外,镖局车队过去之后,小叫花子出现了,沉吟了好半天,向旁边的人问道:“你怎么想?”

    “我想,他们如果是睡得安稳的话,那就只有一种情况。”,说话的人叫赵瞎子,他刚才蹲在地上在摸东西,而且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一个不知是对是错的结果;

    “什么情况?”,小叫花子用草棍儿剔了剔牙;

    “死人是睡得最安稳的。”,赵瞎子笑了;

    小叫花子:“他们为什么会死?”

    赵瞎子,似笑非笑的说道:“带着这么多钱银,来到这个表面上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的黄石镇,不是找死吗?更何况……他还是咱们这些人的目标!那位大爷可是老早就盯上他们了!”

    他的脸上本来也像死人一样,完全没有一丝血色、一点表情。却偏偏想做出一副巴结的笑容来,却又偏偏装不出,这使得他的脸看来更神秘而诡异。

    “你怎么知道他们带的是钱银?”。小叫花子又问道;

    赵瞎子摇了摇头,骂道:“猪脑子!我叫瞎子,又不是真的瞎子!你没看到地上的轮痕?你看看有多深?恐怕他们保的真的是黄金!那位大爷不是在骗我们!”

    “我看不是。”,小叫花子摇了摇头,道:“我总感觉这位大爷……另有所图,再者说了,如果保黄金。怎么只带这么几个人?”

    “那你以为他们保的是什么?”,赵瞎子问道;

    小叫花子道:“石头。”

    赵瞎子:“石头?”

    小叫花子点了点头:“对,石头!所以。我们……”

    赵瞎子摆了摆手,道:“打住!这个问题咱们不说,说说你是你怎么知道的?”

    “判断。我看他们的车里装的绝对是石头,只有装了石头。他们才这么大胆。几个人就进入黄石镇。”,小叫花子笃定无比的说道,非常的自信;

    赵瞎子却是嗤笑连连:“你知道这几个人是谁吗?”

    眼见赵瞎子一副不屑的神色,小叫花子眉头一蹙,道:“谁?”

    “他们的总镖头百里长青、副总镖头金鹏、峨眉女侠司徒凤、司徒凰、司徒莺、司徒燕、青城剑玄道子!”,赵瞎子面不改色的说出了数个名动江湖的名字!

    小叫花子心中一惊:“真的?”

    赵瞎子笑了:“我会看走眼吗?”

    小叫花子:“那他们载的是黄金了?”

    赵瞎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小叫花子也笑了:“我知道了,最好的方法,就是去看看。”

    夕阳下一个棺材店老板。一个小叫花子向黄石镇内行去;

    这位棺材铺的老板,整天都像死人一样的坐在那里。脸色也像死人一样的难看,但却是一个很高大的人,虽然有点弯腰驼背,可是站在那里一比,还是要比普通人高出一个头,而且全身的肌肉都好像很有弹力,只有一个经常保持劳动的人才会有的弹力。

    你第一眼看见他,也许会觉得他像是个死人,可是看得愈久就愈不像了,好在,他还算比较干净的;

    而那个蓬头垢面自称是丐帮玄龟堂,王老爷子属下长江第二十七分舵管辖,第二十三代弟子的黄小虫,却是脏的惨不忍睹,别的不说,就是那两条腿;

    一条又脏又黑的细腿,腿上全是污泥,最保守的估计下,至少也有七八个月没有洗过了。可是跟另外的那只脚一比,这条腿又显得干净极了。那只脚,简直就好像是用一大堆狗屎堆出来的。

    .

    沙大户的屋子早就灯火通明。对沙大户来说,这一天仿佛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日子。能够招待南北一十三省最大镖局的总镖头,这可是盼也盼不到的事嘛!

    因此,除了吩咐厨师好好准备拿手菜之外,他自己,也早已站到大门口去恭迎百里长青的大驾了。不单是他,黄石镇上所有的人全都在他的门口恭候着。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得意的笑容。因为,这就是韩文口中的:“他们来了!”,他们,当然就是中原镖局的人了。

    其实,更真实更深一层的说,韩文口中的他们,应该指的是马车里的镖银,──那可以用八十代也用不完的黄金。

    深夜,没有月亮的深夜。假如从夜色初临开始饮宴,深夜,就是饮宴结束的时候了。因此,在沙大户大厅的饮宴,正是结束的时候……时候刚好,月黑风高杀人夜嘛!

    沙大户的饮宴,当然是招待中原镖局的贵宾了。而沙大户的饮宴结束,要离席的,当然是中原镖局的一行保镖人马了。

    只不过,当各位保镖的人站了起来时,沙大户却忽然又举起了酒杯,说道:“诸位稍等,其实……有一件事,我感觉很抱歉!万分的抱歉呐!”

    “沙兄盛情招待,我们感激已经来不及。沙兄又何来歉意?”,受到了沙大户热情款待,吃的很不错的百里长青抱拳说道。江湖人最好的是面子,沙大户给足了他面子,他也很高兴;

    “酒菜淡薄,总镖头赏光,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所以,这件事我一定要自己罚酒一杯,以示歉意的!”。沙大户站起身来,一张肥脸有些苦涩、甚至是羞愧;

    “沙兄不必如此!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难做?尽可直言相告!”,百里长青还是很豪气的说道。

    “是寒舍太小了。”。沙大户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了;

    “太小?太小也跟沙兄道歉有关?”,百里长青惊疑不定,奇道;

    “当然有关。”,沙大户叹了口气。一干杯中酒。说道:“因为太小了,所以只能招待贵镖局的三个人而已。”

    百里长青还没来得及说话,杂货店的老板“王大眼”……王大眼早就死了,所以,这是另外一个人假扮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孙兰!她就抢先说出来:“没关系,我那边可以招待两个!”

    宫萍也很热情的抢着道:“这两姊妹,就住我那儿好了!正好晚上咱们可以叙叙话。我对江湖上的事情可是很好奇的呢!”

    棺材店的老板,也抢着道:“各位如果胆子大。不怕睡棺材的话,我那里也可以住一、二个人!实在是抱歉,黄石镇……真的是太穷了一些!”

    百里长青当然只有感激的份了。于是,中原镖局的人,就被分配开了。其实——应该说是中原镖局的力量,就被分散了。

    虽然是没有月亮的深夜,沙大户门前的镖车,还是可以依稀辨别出位置来。不但镖车依稀可见,连守卫着镖车的人,也约略可以看出。

    其中一个守卫,忽然凝视着不远处的花丛。他看到一条人影一闪而逝。他没有哼声,因为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喝多了酒的人,通常都会眼花的。

    不过,就算他想哼声,他也哼不出来。因为一枚细小的金针,早已从人影消失的花丛中突兀的飞了出来。这枚金针,当然是飞向这名守卫的咽喉了。

    所以他除了瞪大了眼睛,右手挣扎着想拔刀之外,他连叫一声都叫不出来。跟着,两把刀的刀锋已经割开了另一个守卫的喉头。而另一条绳索,也在同时套牢了第三个守卫的脖子。

    但夜,依旧是寂静无声。

    虽然是深夜,宫萍的住所却明亮一如白昼。在深夜中,屋里的灯火,通常都会给旅人无限的温暖与亲切。起码,中原镖局的两位女镖师,就有这种感受。

    因此她们一踏入宫萍的正厅,就感到很舒服。舒服的人,通常都想表达一下她们的感受的。

    宫萍只是微笑着,静听她们对主人和主人住所的赞美。然后,她才说话:“难得遇到二位姑娘,我们再小饮一番如何?”

    人在舒适温暖的环境里,会拒绝这种邀请吗?当然不会。所以宫萍就用力的拍了两下手掌。于是,小菜淡酒,一下子就摆在桌上。

    端菜端酒的,是个老妪。假如细心的观察,就会发现这个老妪的步履非常矫健,一点也不像老人。而假如能撩起老妪的裙脚,就会发现老妪的双腿,光滑娇嫩一如少女。

    这些,当然是两个女镖师注意不到的。她们不但没有注意这些,而且连一点戒心也没有,宫素素一敬酒,她们举杯就干。老妪的反应很快,马上又替她们斟上第二杯。

    第三杯,紧接着而至;

    第四杯的时候,老妪忽然举起右手的酒壶,猛然砸向她右边的女镖师。这个女镖师脸色大变,想举起右手去阻挡。只可惜,她忽然发现,她的右手竟然举不起来。

    她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她不知道,坐在她身旁的同伴,脸色比她的还难看。因为她的头,已经被老妪的酒壶击出了血花。而她的同伴,想举手帮她阻敌,却连一丝力气也没有。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四肢全都麻木了。唯一正常的,只有听觉。她听见了宫萍阴冷而得意的笑声。

    宫萍住所的灯火,忽然全都熄灭。

    夜。似乎更阴森了。

    阴森的不只是夜色,还有棺材,还有赵瞎子的笑声。

    “你们敢睡吗?”赵瞎子的说话声也显得很阴森。苍白的脸在火折子的火光照耀下,看起来已经有点像是鬼了;

    “当然敢,我们走江湖走惯了,连坟墓边也都睡过,怕什么棺材?对不对?”镖师撞了撞他的同伴说。

    他的同伴马上接嘴:“当然对,何况这棺材还是新的。”

    “就是新的,我才问二位敢不敢睡。”。赵瞎子笑眯眯的又问道;

    “为什么?”,镖师忽然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可有没想明白是哪里。只好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赵瞎子笑道:“因为新棺材,通常都是用来装刚死的人的。”

    “你别开玩笑。”,另外一个有些胆小的镖师,哆哆嗦嗦的说道;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赵瞎子淡淡的问道;

    “难道你不是?”。镖师蹙起了眉头;

    “他不是。”

    最后一句话,是从一副棺材里忽然冒出来的。两个镖师禁不住吓了一跳。就在他们被吓一跳的时候,棺材里便飞出来一个人。

    而赵瞎子的双手,也变成爪形,抓向他面前的镖师。“砰砰”两声,两个镖师的生命便结束了。赵瞎子伸手一边扶着一个,用力一推,镖师的两具尸体。不偏不歪的,落在两副新棺材里。

    赵瞎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对着从棺材里飞出来的人说:“小叫花子,不赖吧?”

    “当然不赖,这种角色,也配出来保镖?”,小叫花子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以为他们配作什么?”,赵瞎子笑问道;

    “就是这个,”,小叫花子伸手一指,说:“只配睡在棺材里。”

    赵瞎子说:“你说得一点也不错。我看不止是这两个,所有的人都只配睡我的棺材。小叫花子,还有几副棺材是空的?”

    “好像不多了。”,小叫花子挠了挠头;

    “当然不多,只剩六个而已。”,赵瞎子笑道;

    “六个?有这么多?”,小叫花子有些吃惊,但很快,又笑了;

    .

    沙大户的大厅上。大厅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身上受了很多处伤的人。这个人显然是曾经经过一番搏斗格杀之后,才被捕擒绑起来的。

    这个人,就是南北一十三省号称第一的中原镖局总镖头百里长青。

    大厅的气氛很低沉。百里长青犹在喘气,瞪着一双怒目。

    沙大户背负着双手,低着头踱方步。

    宫萍、老板娘定定的坐在椅上,动也不动。

    小叫化和赵瞎子则你看我我看你,一言不发。

    低沉的气氛有压人喘不过气的感觉。最先忍不住这种气氛的,是赵瞎子,他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金老大为什么要我们留下他做活口?”

    沙大户转身看着赵瞎子,道:“金老大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错,我有我的道理。”,金鹏从屋内走出来,他身穿一套镶着金边华丽至极的衣服。

    金鹏的衣服明亮得炫人眼目,但脸色却阴沉得令人不欲看上一眼。他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活口吗?”

    他瞪着一双怒目看着百里长青。百里长青也瞪着一双怒目看他。

    “我费了多少心血,安排了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金鹏的视线从百里长青脸上落向厅堂每个人的眼睛,道:“我们杀了多少人,背负了多大的风险!但是,现在却功亏一篑,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因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们甚至连金鹏说些什么,也不太明了。于是,金鹏只好带着他们走出大厅,到达停放镖车的地方。

    “打开。”,金鹏发号施令。

    镖车内的箱子打开了。原本是黄澄澄耀眼生辉的金子,现在忽然间都不亮了。居然变成了一块块乌黑色的废铁。所有人都傻住了。

    “你们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金鹏有些激愤的说道:“因为黄金已经被掉包了,变成了一箱箱的废铁。”

    他们又回到大厅。大厅的气氛更加低沉了。这回低沉得不但令人喘不过气,而且还让人的头也不敢抬起来。所有人都低着头,注视着金鹏带进来放在桌上的乌黑废铁。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才望着他们的金鹏。

    “这表示我们之中有人泄漏了这个秘密。”,金鹏缓缓地说道;

    “我们之中会有奸细?”沙大户道。

    “谁?”老板娘道。

    老板娘的双目如火般射向赵瞎子。赵瞎子吓了一跳,也凝望着老板娘,然后,他忽然望向小叫化。小叫化则望向宫萍。宫萍望着沙大户,沙大户望着老板娘。

    他们每个人都在互望着。气氛更凝重了。

    金鹏从椅上站了起来,道:“别看了!不是还少两个人呢吗?唯独少了那两个最主要的人!尤其是韩文!是他制定了这么多计划。也是他找到了我……但我却不怎么信任他,偷偷的跟你们有联系……”

    他边说,边走向百里长青。道:“最重要的,是查出被掉包的黄金在哪里。”

    他忽然一把抓住百里长青的头发,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来做活口了吧。只要说出黄金的下落,我不但立刻放了你。也放了你的部下。也不追究谁是内奸的问题,而且还把黄金分你一份。”

    百里长青抬起头,看着金鹏,忽然张嘴向着金鹏吐了一口带血的痰,怒声道:“呸!”

    “呸得好!”,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全部人的眼睛都回转,落在说这话人的脸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因为这个人是韩文!是策划了这个大计划的人!

    韩文看着金鹏,这是他一个多月以前联系的人。目光灼灼,道:“说吧!黄金在哪里!这些人中,只有你有机会将黄金掉包!你想蒙骗我们吗?我说你跟这些人怎么这么熟,原来你们也都是早认识的啊!”

    金鹏的确是认识这在场的这么多人,因为他也担心韩文事后杀人灭口,找了这么多盟友;

    他的实力很强,在黄石镇的这些人中,除了死去的顾道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些人在暗中联系的事后,也叫他金老大;

    “不是我!”,金鹏愤恨的说道,反而是指着韩文,怒道:“韩文!你欺人太甚!”

    韩文那身儿黑色的狐裘大氅中一把剑滑了出来,缓缓地说道:“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金鹏面色大变!突然间,一个飞身,举掌攻向韩文。韩文轻飘飘的飞身躲过,冷哼道:“怎么?狗急跳墙了吗?”

    金鹏没有理会这句话,运掌如风,招招都是杀着攻击着。韩文只是冷着脸的闪躲,连一招也没还手。旁边看的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普天之下,能连续接下金鹏三十招而不还手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人吧?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黄金的下落!否则……死!”,韩文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金鹏却没有理会,正因为如此,韩文话音一落,只听呛啷一声,半空之中,电芒一闪,剑光如长虹惊天,突然自他的袖子中飞出,冷冽的剑光激射而出,长剑却已落入韩文之手。

    他手腕一动,犹如神龙覆海,剑光就似神龙的利爪,半空中只有厉芒一闪,刺穿了空气!锐利萧杀的剑气,层层布满!

    剑光却比剑气更为惊人,没有人能形容这一道剑光破空的惊心动魄,世上也绝没有任何语言能描述其神韵。那既是一道狂飙,又是一道怒浪,更像是一道闪电,一道划破暗夜的极光!

    金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韩文发了疯一样,看着百里长青,道:“黄金!在哪里?”

    百里长青不语,所以,他也死了!

    韩文看向了赵瞎子!

    赵瞎子出手……也死了!

    沙大户、小叫花子……所有参加了这件事情的人,全都倒下了,他们也想跑,但两条腿跑不过韩文的剑,更何况还有一个公孙兰在旁边协助,最终,只剩下了三个人;

    一个老妪,也就是“三手仙妪”,暗器高手许煞,一对母女宫素素、宫萍,韩文不杀女人,所以,没有动手;

    许煞呆了许久,颤抖着伸出手在放着一块废铁的桌上,拿起那块废铁,她伸手掏出他的短刃,用短刃在铁上刮着……乌黑的颜色逐渐被刮去,霍然露出黄澄澄闪闪生光的黄金。

    韩文的目光渐冷,公孙兰则是冷笑迭迭:“看来不是没有聪明人,如果你能继续装傻,也许你还不用死,可惜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天雷动

    聪明人死的的确很快,“三手仙妪”的武功或许不错,但她还不是公孙兰的对手,韩文没有来得及阻止,许煞的人,已经倒在地上了,杀气腾腾的公孙兰很快就把矛头对准了宫素素、宫萍这对儿母女;

    “等等!别动手!”,韩文叫停了,叹了口气,坐在一旁,道:“歇一会儿,累不累啊你!”

    黄金为什么突然间变成了废铁,就是因为公孙兰在暗中给这些金子洒了一种涂剂,让这些金子丧失了表面上光华,看起来与废铁无异,这种手段,寻常人很难看出来,更是很难知道,所以,当韩文逼问这些人的时候,都以为他是为了黄金发疯了;

    而实际上,他这个所谓的发疯无非是借着这个借口杀人灭口,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更遑论韩文这样做也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大案、命案、要案,全在身”;

    这批黄金那是当今朝廷的备战金!传说南方有叛变,所以把黄金运下去,作为战事之用。怕引起瞩目,因为南方的叛变,是否会叛乱还不知道,万一运黄金的事风声走漏,马上生变,就准备不及了。所以就托中原镖局押运。

    如今这黄金被劫,朝廷被挑衅了威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么,大量的捕快,江湖高手都会云集而来,而最可怕的就是——陆小凤也会来!韩文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与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小觑甚至是不信陆小凤的手段。但韩文知道那个四条眉毛的有多厉害,这也是他为什么受了武当派石雁道长的委托后,提出要真正的追杀陆小凤的原因。而且说,一旦抓住陆小凤,必杀之!

    可到头来,他也没动手,他本是有机会的……不过,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而今。韩文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三千五百万两黄金运走,如何又掩盖这里的一切线索;

    “人多嘴杂!越多的人知道,我们就越危险……她们。怎么办?”,公孙兰看了一眼韩文,嗫嚅了一下,道:“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女人跟你上过床你就下不去手吧?动了恻隐之心?”

    韩文摇了摇头。道:“你几曾听说过我杀过女人?不过……我也不瞒你。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呐!杀了她?我于心不忍!到头来,头疼的却是我自己了!”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为什么到了此时却是婆婆妈妈的?好不爽利!”,公孙兰心中吃味儿,柳眉轻蹙,道:“你若不愿意动手,我不介意手上再沾一些鲜血,即便是知道我们计划的‘红鞋子’里的人。我也能下的去手,甚至于——我自己!”

    公孙兰本就是个乖张狠戾的女子。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她能这么说,却也从侧面代表着她对韩文的爱意,甚至愿意牺牲自己,将这所有的一切掩埋在黄沙之中!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慢慢的,她抽出了刚刚收回的剑,看着对面儿的宫素素与宫萍,眼中尽是嗜血的光芒;

    韩文伸出手,拦住了她,道:“如果仅仅是为了黄金,不至于如此,这些东西,我还真的没有看上眼过,腌臜之物,不要脏了你手,让她们走吧!”

    “让她们走?她们走了之后,一旦报官或者在江湖上散播消息,就算你是天下第一剑客,你也挡不住成群结队、如狼似虎的江湖人的攻击!这种攻击包括了明枪,也包括暗箭,甚至更加卑劣的方式!你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到底!否则……只怕以后的日子,再无安宁了!”,公孙兰冷着脸说道;

    韩文一时语塞,也对,自己这样做,又将公孙兰置于何地呢?一旦事发,自己或许有一日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但她呢?能够等到自己回来接她的时候吗?

    可是……若真的杀了宫萍与宫素素,他能下的去手?肯定是下不去手的啊!事情,有些难办了!

    突然间,宫素素说道:“我们可以加入‘红鞋子’!只希望能够活下去!在你们的控制下,我们不会生出任何事端的!更何况这三千五百万两黄金,想要运走,也是一个麻烦事儿!我们可以帮你们!”

    “的确是麻烦事儿!需要找一个好地方藏匿起来,以图后用!”,韩文揉了揉眉心,突然间走到了沙大户的尸体旁边,翻找了一番,而后又是顾道人与金九龄的尸体……他找到了藏宝图,那个关于叶孤城宝藏的藏宝图;

    看了一眼藏宝图,又看了看手中的剑,韩文笑了,道:“看来!我们能够找到一个好地方了!”

    是夜,黄石镇发生了大火,虽无人员伤亡,但这一场大火却将这里变成了焦土;

    清晨,有雾。

    黄石镇的这一天清晨,居然没有风。没有风刮起平日漫天飞舞的黄沙。大概是连风也知道黄石镇的风波已经平息了吧。

    太阳逐渐升起。一丝丝的阳光,映得地上的黄金闪闪生辉。

    几辆马车渐行渐远;

    .....

    .....

    按照老刀把子,哦!也就是木道人制定的天雷行动的计划,大概是分四个步骤──第一步是:选派人手,分配任务。第二步是:易容改扮,分批下山。第三步是:集合待命,准备出击。第四步才是正式行动。

    其实,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一样东西,一个证据,那东西近乎成为了他的心魔,让他这些年来寝食难安,心中怨恨到了极点,他算准了武当掌门石雁道长大限已到,可以说时机成熟了!

    不过,他的计划中却是加了一个人,一个号称是江湖上上最聪明的人。陆小凤!老刀把子显得格外的小心,试探了一遍又一遍,才准备把他也加入这个计划当中。而原本……他是另有人手的!

    “幽灵山庄”内,名流集会;

    钟声响起,老刀把子站起来,看了一眼刚刚又试探了一次的陆小凤,声音显得有些愉快:“走吧!我们该去吃饭了!放心!这不是一次普通意义上的饭局!保证你会很满意!”

    陆小凤抱着肩膀,有些心不在焉;

    堂内。

    菜很多,酒却很少。老刀把子显然希望每个人都保持清醒。可是他自己却喝了用金樽装着的大半杯波斯葡萄酒,后来居然还添了一次。这是陆小凤第一次看他喝酒。

    “对他说来,今天一定是个大日子。”。陆小凤心里在想:“为了等这一天,他一定已等了很久……到底是什么呢?他要做什么?”

    大家都在低着头,默默的吃饭,却吃得很少。大部分都没有喝酒。所以陆小凤就可以多喝一点。然后才能以愉快的眼神去打量这些人。虽然大家穿的都是宽大保守的长袍,在大厅里阴黯的光线下看来,还是有几个人显得比较触目,忍不住咋舌;

    一个是长着满脸金钱癣的壮汉,两杯酒喝下去,就使得他脸上每块癣看来都像是枚发亮的铜钱。

    一个是紫面长髯,看来竟有几分像是戏台上的关公。一个是脑满肠肥,肚子球一般凸出来。一个是相貌严肃。像是坐在刑堂上的法吏。一个满嘴牙都掉光了的老婆婆,吃得却比谁都多。

    还有几个特别安静沉默的瘦削老人。他们令人触目,也许就因为他们的沉默。

    除了柳青青外,年纪最轻的是个脸圆如盆,看来还像是孩童般的小矮子。年纪最大的,就是这几个安静沉默的黑衣老人。

    陆小凤试探着,想从记忆中找出这些人的来历。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金钱豹”花魁。这个人身材高大,酒喝得不比陆小凤少,动作仿佛很迟钝,满脸的癣使他看起来显得甚至有点滑稽。

    可是等到他暗器出手时,就绝不会再有人觉得滑稽了。江南花家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暗器世家,他就是花家嫡系子弟。有人甚至说他的暗器功夫已可排名在天下前三名之内。

    陆小凤也已注意到,他的酒喝得虽多,一双手却仍然很稳。那个法吏般严肃的人,是不是昔年黑道七十二寨的刑堂总堂主“辣手追魂”杜铁心?

    那老婆婆是不是“秦岭双猿”中的母猿?只为了一颗在传说中可以延年益寿的异种蟠桃,就割断了他老公“圣手仙猿”娄大圣的脖子。

    那几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黑衣老人是谁?还有那圆脸大头的小矮子?

    陆小凤没有再想下去,因为柳青青正在悄悄的拉他衣角,悄悄的问:“你老婆呢?”

    陆小凤怔了怔,才想起她问的是叶灵:“听说她不见了。”

    柳青青道:“你想不想知道她在哪里?”

    陆小凤道:“不想。”

    柳青青撇了撇嘴,故意叹息:“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可是我偏要告诉你。”,她声音更低:“现在她一定在水里。”

    陆小凤不懂:“她怎么会在水里?你怎么知道她在水里?”

    柳青青道:“因为她偷了人家一件如意鱼皮水靠,和四对分水飞鱼刺才走的。”

    陆小凤更吃惊,令他吃惊的有两件事:──水靠和飞鱼刺不一定要在水里才有用,在沼泽的烂泥里也同样用得着。叶灵是不是找她姐姐去了?。她怎么会知道沼泽里发生的那些事?

    如意水靠和飞鱼刺是江湖中很有名的利器,属于一个很有名的人。“飞鱼岛主”于还!这个人不但名动七海,在中原武林也很有名,水性极高,剑法也不弱。

    这个人如果还没有死,如果也在这里,应该也很触目。可是陆小凤并没有发现他。柳青青还在等他的反应,所以一直没有开口。陆小凤沉吟着,终于问道:“这件事老刀把子知不知道?”

    柳青青笑了笑,道:“这里好像还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叶灵去找她姐姐,难道也是老刀把子授意的?否则她怎么会知道叶雪的行踪?陆小凤没有再问别的。因为他忽然发现有个人已无声无息的到了他们身后。

    他回过头,就看见了一张没有脸的脸,赫然正是那从不露面的勾魂使者!而勾魂使者的真实身份是何人?二十年前。武当最负盛名的剑客本是石鹤,最有希望继承武当道统的也是他,而他,也是木道人的亲传弟子!他将自己的脸,削掉了!大厅里气氛更沉重严肃,大家对这个没有脸的人仿佛都有些畏惧。

    他没有坐下,只是动也不动的站在老刀把子身后。他腰上佩着剑。形式古雅的剑鞘上。有七个刀疤般的印子,本来上面显然镶着有珠玉宝石。这是不是武当派中,唯有掌门人能佩带的七星宝剑!

    就在这时。海奇阔忽然站起来,用洪钟般的声音宣布:“天雷行动已开始!”

    现在开始进行的只不过是第一步,进行的过程已令人胆战心惊。

    大厅中的气氛的沉重和紧张已达到顶点,老刀把子才站起来:“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早就该死了。却没有人敢去制裁他们。有很多事早就该做了,却没有人敢去做,现在我们就是要去对付这些人,去做这些事。”

    陆小凤发现这个人的确是个天生的首领,不但沉着冷静,计划周密,而且口才极好,只用几句话就已将这次行动解释得很清楚。

    “我们的行动就像是天上的雷霆霹雳一样。所以就叫做天雷行动。”

    广阔的大厅中只能听到呼吸声和心跳声,每个人都在等着他说下去。老刀把子的声音停顿了很久。就好像暴风雨前那片刻静寂,又好像特地要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好听那一声石破天惊的雷霆霹雳。

    “我们第一次要对付的有七个人。”,他又停顿了一下,才说出这七个人的名字:“武当石雁、少林铁肩、丐帮王十袋、长江水上飞、雁荡高行空、巴山小顾道人,和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

    本已很静寂的大厅,更死寂如坟墓,连呼吸心跳声都已停止。陆小凤虽然早知道他要做的是件大事,可是每听他说一个字,还是难免吃一惊。

    过了很久,才有人开始擦汗,喝酒,还有几个人竟悄悄躲到桌下去呕吐。

    老刀把子的声音却更镇定:“这次行动若成功,不但必能令天下轰动,江湖侧目,而且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再次停顿:“我已将这次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都计划好,本该绝对有把握成功的,只可惜每件事都难免有意外,所以这次行动还是难免有危险,所以我也不勉强任何人参加。”

    他目光扫视,穿透竹笠,刀锋般从每个人脸上掠过:“不愿参加的人,现在就可以站起来,我绝不勉强。”

    大厅中又是一阵静寂,老刀把子又缓缓坐下,居然又添了半杯酒。

    陆小凤也忍不住去拿酒杯,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开始冒汗。

    直到这时,还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却忽然有人问:“不愿参加的人,以后是不是还可以留在这里?”

    老刀把子的回答很确定:“是的,随便你要留多久都行。”

    问话的人又迟疑片刻,终于慢慢的站起来,肚子也跟着凸出。

    陆小凤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在二十年前,江湖中曾经有四怪,一个奇胖,一个奇瘦,一个奇高,一个奇矮。

    奇胖如猪的那个人就叫做朱菲,倒过来念就成了“肥猪”。可是认得他的人,都知道他非但不是猪,而且十分能干,跟他交过手的人,更不会认为他是猪,因为他不但出手快,而且手也狠,一手地趟刀法“满地开花八十一式”,更是武林少见的绝技。

    陆小凤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朱菲,却想不到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会是他。朱菲并不是胆小怕死的人。

    “可是我不能去。”,他有理由:“因为我太胖,目标太明显,随便我怎么样易容改扮,别人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我。”

    这理由很不错。甚至老刀把子都不能不承认,却又不禁觉得很惋惜。朱菲的地趟功夫。江湖中至今无人能及,这种人才老刀把子显然很需要。

    可是他只不过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所以别的人也有胆子站起来──有了第一个。当然就会有第二个,然后就越来越多。老刀把子一直冷冷的看着,不动声色,直到第十三个人站起来,他才耸然动容。

    这个人相貌平凡,表情呆板,看来并不起眼。可是一个人若能令老刀把子耸然动容。当然绝对不会是个平凡的人物。

    老刀把子道:“你也不去?”

    这人面上毫无表情,淡淡道:“你说不去的人站起来,我已站起来。”

    老刀把子道:“你为什么不去?”

    这人道:“因为我的水靠和鱼刺全不见了。”

    这句话说出来。陆小凤也不禁耸然动容,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平凡呆板的人,就是昔年南海群剑中名声仅次于白云城主的六位岛主之一。

    这个人竟是“飞鱼岛主”于还!在陆上,白云城主是名动天下的剑客。在水里。他却绝对比不上于还。老刀把子的这次任务,显然也很需要一个水性精熟的人。

    只听“啵”的一声,他手里的酒杯突然碎了,粉碎。

    也就在这时,一声惨呼响起,坐在杜铁心身旁的一个人刚站起来,又倒下去,整个人扑倒在桌上。压碎了一片杯盏,酒汁四溢。然后大家就看见一股鲜血随着酒汁溢出。染红了桌布。

    杜铁心手里的一双筷子也早已变成红的,当然也是被鲜血染红的。

    于还霍然回头:“你杀了他?”

    杜铁心承认:“这还是我第一次用筷子杀人。”

    于还道:“你为什么杀他?”

    杜铁心道:“因为他知道的秘密已太多,他活着,我们就可能会死。”

    他用沾着血的筷子夹了块干贝,慢慢咀嚼,连眼睛都没有眨。“辣手无情”杜铁心,本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于还盯着他,缓缓道:“他知道多少秘密,我也同样知道,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杜铁心冷冷道:“是的。”

    他还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不去的人,一个都休想活着走出这屋子。”

    于还脸色变了,还没有开口,已有人抢着道:“这话若是老刀把子说的,我也认命了,可是你……”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旁边已忽然有根筷子飞来,从他左耳穿进,右耳穿出。那个没有牙的老婆婆手里的筷子已只剩下一根,正在叹着气喃喃自语:“双木桥好走,独木桥难行,看来我只好用手抓着吃了。”

    她果然用手抓起块排骨来,用仅有的两个牙齿啃得津津有味。哗啦啦一声响,那耳朵里穿着筷子的人也倒了下去,压碎了一片碗盏。本来站着的人已有几个想偷偷坐下。

    杜铁心冷冷道:“已经站起来的,就不许坐下。”

    朱菲忍不住道:“这是谁的意思?”

    杜铁心道:“是我们大家的意思。”

    朱菲迟疑着,终于勉强笑了笑,道:“其实我并不是不想去,只可惜我太胖了,若是我要去,除非把我像面条一样搓细点。”

    杜铁心道:“好,搓他!”

    那个圆脸大头的小矮子忽然跳起来,大声道:“我来搓。”

    他的头大如斗,身子却又细又小,站着的时候,就像是半截竹筷子插着个圆柿子,实在很滑稽可笑。朱菲却笑不出,连脸色都变了,这个人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孩子,他却对这个人怕得要命。

    看看他脸上的惊惧之色,再看看这个人的头,陆小凤的脸色也变了。难道这个人就是西方群鬼中,最心黑手辣的“大头鬼王”司空斗?

    他没有看错,朱菲果然已喊出了这名字:“司空斗,这件事与你无关,你想干什么?”

    司空斗道:“我想搓你。”

    他手里也有双筷子,用两只手夹在掌心,就好像已将这双筷子当作了朱菲,用力搓了几搓,掌心忽然一股粉末白雪般落下来。等他摊开手掌,筷子已不见了,他竟用一双孩子的小手,将这双可以当作利剑杀人的筷子。搓成了一堆粉末。

    朱菲的脸已扭曲,整个人都仿佛软了,瘫在椅子上。可是等到司空斗作势扑起时,他忽然往桌下一钻,双肘膝盖一起用力,眨眼间已钻过了七八张桌子,动作之敏捷灵巧,无法形容。

    只可惜桌子并不是张张都连接着的,司空斗已飞身而起。十指箕张,看准了他一从桌下钻出,立刻凌空下击。谁知朱菲的动作更快。右肘一挺,又钻人了对面的桌下。

    只听“噗”的一声,司空斗十指已洞穿桌面,等他的手拔出来。桌上就多了十个洞。朱菲索性赖在桌下不出来了。司空斗右臂一扫,桌上的碗盏全被扫落,汤汁酒菜都洒在一个人身上,一个安静沉默的黑衣老人。

    司空斗反手一掌,正想将桌子震散,突听一个人道:“等一等。”

    一双筷子伸过来,尖端朝上,指着他的脉门。司空斗这一掌若是拍下去,这只手就休想再动了。幸好他反应还算快。立刻硬生生的挫住了掌势。

    四个黑衣老者还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

    司空斗好像直到现在才看见他们,咧开大嘴一笑道:“能不能劳驾四位把桌子下那条肥猪踢出来?”

    身上溅了酒汁的黑衣老者冷冷道:“不能。”

    司空斗道:“你想护着他?”

    黑衣老者道:“你不犯我,我不犯人。”

    司空斗道:“谁犯了你?”

    黑衣老者道:“你。”

    司空斗不笑了,眼睛一眯:“犯了你又怎么样?”

    黑衣老者道:“人若是犯我,就不是人。”

    司空斗道:“谁不是人?”

    黑衣老者道:“你。”

    司空斗冷笑道:“我本就不是人,是鬼。”

    黑衣老者道:“也不是鬼,是畜生!”

    他冷冷的接着道:“我不杀人,只杀畜生,杀一两个畜生,不能算开杀戒。”

    司空斗双拳一握,全身的骨节都响了起来,圆盆般的脸已变成铁青色。

    老刀把子忽然道:“这个人我还有用,吴先生放他一马如何?”

    黑衣老者沉吟着,终于点头,道:“好,我只要他一只手。”

    司空斗又笑了,大笑,笑声如鬼哭。他左手练的是白骨爪,右手练的黑鬼爪,每只手上都至少有二十年苦练的功力,要他的一只手等于要他的半条命。

    黑衣老者道:“我就要你的左手。”

    司空斗道:“好,我给你!”

    “你”字出口,双爪齐出,一只手已变得雪白,另一只手却变成漆黑。他已将二十年的功力全都使了出来,只要被他指尖一触,就算是石人也得多出十个洞。

    黑衣老者还是端坐不动,只叹了口气,长袖流云般卷出。只听“格”的一响,如拗断萝卜,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司空斗的人已经飞了出去,撞上墙壁,当他滑下来就不能动了,双手鲜血淋漓,十指都已经被拗断。

    黑衣老者叹了口气,道:“我本来只想要你一只手的。”

    另一个白发老者冷冷道:“只要一只手,用不着使出七成力。”

    黑衣老者道:“我已有多年未出手,力量已捏不准了,我也高估了他。”

    白发老者道:“所以你错了,畜生也是一条命,你还是开了杀戒。”

    黑衣老者道:“是,我错了,我佛慈悲。”

    四个人同时双手合什,口诵佛号,慢慢的站了起来,面对老刀把子:“我等先告退,面壁思过三日,以谢庄主。”

    老刀把子居然也站起来,道:“是他自寻死路,先生何必自责?”

    黑衣老者道:“庄主如有差遣,我等必来效命。”

    老刀把子仿佛松了口气,立刻拱手道:“请。”

    黑衣老者道:“请。”

    四个人同时走出去,步履安详缓慢,走到陆小凤面前,忽然停下。

    白发老者忽然问道:“陆公子可曾见到苦瓜上人?”

    陆小凤道:“去年见过几次。”

    白发老者道:“上人妙手烹调,做出的素斋天下第一,陆公子的口福想必不浅。”

    陆小凤道:“是的。”

    白发老者道:“那么他的身子想必还健朗如前。”

    陆小凤道:“是的。”

    白发老者双手合什,道:“我佛慈悲。天佑善人……”

    四个人同时口诵佛号,慢慢的走了出去,步履还是那么安稳。

    陆小凤的脚却已冰冷。他终于想出了这四个人的来历。看到老刀把子对他们的恭谨神情,看到那一手流云飞袖的威力,看到他们佛家礼数,他才想起来的。

    他以前一直想不出,只因为他们已蓄了头发,易了僧衣,他当然不会想到他们是出家的和尚。更想不到他们就是少林寺的五罗汉。

    五罗汉本是嫡亲的兄弟,同时削发为僧,投入少林。现在只剩下四个人,因为大哥无龙罗汉已死了。他们在少年时就已纵横江湖,杀人无数,人称“龙、虎、狮、象、豹”五恶兽。每个人的一双手上都沾满血腥。

    可是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恶名昭彰的五恶兽,从此变成了少林寺的五罗汉,无龙、无虎、无狮、无象、无豹,只有一片佛心。

    无龙执掌藏经阁,俨然已有护法长老的身份,却不知为了什么,一夕忽然大醉。翻倒烛台,几乎将少林的中心重地藏经阁烧成一片平地。

    掌门方丈震怒之下。除了罚他面壁十年之外,还责打了二十戒棍,无龙受辱,含恨而死。手足连心,剩下的四罗汉的佛心全部化作杀机,竟不惜蹈犯天条,去刺杀掌门。

    江湖中人只知道他们那一次行刺并未得手,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生死下落,更没有人知道早已洗心革面的无龙罗汉,怎么会忽然大醉的?这件事已成了武林中的疑案之一,正如谁也不知道石鹤怎么会被逐出武当的。

    可是陆小凤现在却已知道,无龙的大醉,必定和苦瓜和尚有关──要吃苦瓜和尚那天下无双的素席,总是难免要喝几杯的。

    他们刚才再三探问苦瓜和尚的安好,想必就是希望他还活着,他们才好去亲手复仇。刚才无豹乍一出手,就令人骨折命毙,可见他心中的怨毒已积了多深。

    他们最恨的却还不是苦瓜,而是少林,就正如勾魂使者,也就是石鹤恨武当,高涛恨凤尾帮一样。

    那么其他人呢?陆小凤琢磨了一番,似乎,也有些答案!

    巴山矿藏极丰,而且据说还有金砂,顾飞云当然想将顾家道观的产业,从他的堂弟小顾道人手中夺回来。

    海奇阔在海上已不能立足,当然想从水上飞手里夺取长江水面的霸业。

    杜铁心与丐帮仇深如海,那紫面长髯的老者,很可能就是昔年和高行空争夺雁荡门户的“百胜刀王”关天武。

    老刀把子这一次行动,正好将他们的冤家对头一网打尽,他们当然会全力以赴。可是这些人大都已是一派宗主的身份,平日很难相聚,他们的门户所在地,距离又很远,怎么能在一次行动中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老刀把子已经在解释:“四月十三日是已故去的武当掌门梅真人的忌日,也是石雁接掌门户的十周年庆典,据说他还要在这一天,立下继承武当道统的长门弟子。”,他冷笑着,接着道:“到了那一天,武当山当然是冠盖云集,热闹得很,铁肩和王十袋那些人,也一定都是会中的贵宾。”

    “我们是不是已决定在那一天动手?”,这句话陆小凤本来也想问的,杜铁心却抢先问了出来。

    老刀把子点点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在四月十二日之前,就赶到武当去。”

    可是他们这些人若是同时行动,用不着走出这片山区,就一定已轰动武林。这次行动绝对机密,绝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们不但要分批去,而且每个人都要经过易容改扮。”

    这些事老刀把子早已有了极周密的计划。管家婆道:“行事的细节,由我为各位安排,完全用不着各位操心。”

    老刀把子道:“我可以保证,负责各位易容改扮的,绝对是天下无双的好手,虽不能将各位脱胎换骨,改造成另外一个人,却绝对可以让别的人看不出各位的本来面目。”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样将兵刃带上山去?”

    没有人能带兵刃上武当山。所有的武器都要留在解剑池旁的解剑岩上。

    老刀把子道:“但是我也可以保证,在那天晚上出手之前,每个人都可以到雪隐去找到一件自己称手的兵刃。”

    娄老太太刚啃完一条鸡腿。就抢着问:“雪隐在哪里?”

    老刀把子笑道:“雪隐就是隐所,也就是厕所的意思。”

    娄老太太又问:“明明是厕所,为什么偏偏要叫雪隐?”

    老刀把子道:“这是方外人用的名词,它的来历有两种说法。”

    “雪”就是雪窦山的明觉禅师,“隐”是杭州的灵隐寺,因为雪窦曾经在灵隐寺司厕职,所以寺刹即以雪隐称厕。──因为福州的神僧雪峰义存。是在打扫隐所中获得大悟的,故有此名。

    娄老太太还想再问,管家婆已送了盘烧鸡过去。让她用鸡腿塞住她自己的嘴。要怎样才能塞住于还那些人的嘴?他们知道的秘密岂非已太多了?

    这些人的脸上已全无血色,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处理这种事通常只有一种法子!只有死人才不会泄漏秘密。要想在死中求活,通常也只有一种法子:“你要杀我灭口,我就先杀了你!”

    于还突然跃起。就像是条跃出水面的飞鱼。他的飞鱼刺有五对。叶灵只偷了四对,剩下的一对就在他衣袖里,现在已化作了两道闪电,直打老刀把子。

    老刀把子没有动,他身后的石鹤却动了,七星皮鞘中的长剑已化作飞虹。飞虹迎上了闪电,“叮,叮”两声响。闪电突然断了,两截钢刺半空中落了下来。飞虹也不见了,剑光已刺入于还的胸膛。

    他看看手里剩下的两截飞鱼刺,再看看从前胸直刺而入的剑锋,然后才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没有脸的人,好像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石鹤也在冷冷的看着他,忽然问道:“我这一剑比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如何?”

    于还咬着牙,连一个字都没有说,扭曲的嘴角却露出种讥嘲的笑意,仿佛是在说:“叶孤城已死了,你就算比他强又如何?你应该去问……韩文!”

    石鹤懂得他的意思,握剑的手突然转动,剑锋也跟着转动。于还的脸立刻扭曲,忽然大吼一声,扑了上来,一股鲜血标出,剑锋已穿胸而过。

    陆小凤不忍再看,已经站起来的,还有几个没有倒下,他不能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眼前。他悄悄的站起来,悄悄的走了出去。雾又湿又冷,他深深的吸入了一口,将冷雾留在胸膛里。他必须冷静。

    “你不喜欢杀人?”,这是老刀把子的声音,老刀把子也跟着他走了出来,也在呼吸着这冷而潮湿的雾气。

    陆小凤淡淡道:“我喜欢喝酒,可是看别人喝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没有回头去看老刀把子,但是他听得出老刀把子声音里带着笑意,显然对他的回答觉得很满意。老刀把子已在说:“我也不喜欢看,无论什么事,自己动手去做总比较有趣些。”

    陆小凤沉默着,忽然笑了笑,道:“有些事你却好像并不喜欢自己动手。”

    老刀把子道:“哦?”

    陆小凤道:“你知道叶灵偷了于还的水靠和飞鱼刺,你也知道她去干什么,但你却没有阻止。”

    老刀把子承认:“我没有。”

    陆小凤道:“你不让我去救叶雪,你自己也不去,为什么让她去?”

    老刀把子道:“因为我知道叶凌风绝不会伤害她的。”

    陆小凤道:“你能确定?”

    老刀把子点点头,声音忽然变得嘶哑:“因为她才是叶凌风亲生的女儿。”

    陆小凤又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声音里露出的痛苦和仇恨:“还有一件事,你好像也不准备自己动手。”老刀把子在等着他说下去。陆小凤道:“你是不是要石鹤去对付武当石雁,虎豹兄弟们对付少林铁肩?”

    老刀把子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仇恨,他们本就要自己去解决。”

    陆小凤道:“杜铁心能对付王十袋?”

    老刀把子道:“这些年来。他武功已有精进,何况还有娄老太太做他的助手。”

    陆小凤道:“小顾道人应该不是表哥的对手,水上飞对海奇阔你买谁赢?”

    老刀把子道:“长江是个肥地盘。水上飞已肥得快飞不动了,无论是在陆上还是在水里,我都可以用十对一的盘口,赌海奇阔赢。”

    陆小凤道:“可是关天武却已败在高行空手下三次。”

    老刀把子道:“那三次都有人在暗中助了高行空一臂之力。”

    陆小凤道:“是什么人?”

    老刀把子冷笑道:“你应该想得到的,高行空纵横长江,武当掌门的忌日,干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巴巴的赶去?”

    难道是武当弟子在暗中出手的?雁荡的门户之争。武当弟子为什么要去多管闲事?

    陆小凤并不想问得太多,又道:“那么现在剩下的就只有鹰眼老七了,就算管家婆管不住他。再加上一个花魁就足足有余。”

    老刀把子道:“花魁还有别的任务,高涛也用不着帮手。”

    陆小凤道:“所以主要的七个人都已有人对付,而且都已十拿九稳。”

    老刀把子道:“十拿十稳。”

    陆小凤抿了抿嘴唇儿,道:“有传闻。韩文的一身武艺与武当渊源匪浅。他的师父甚至可能是百年前的疯道人!他若出手,如之奈何?”

    老刀把子沉默了一下,吐出一口气,道:“这你不用担心,如果有需要……我会亲自出手!”

    陆小凤笑了笑,没有再提及这件事情,而是问道:“那么你准备要我干什么?去对付那些扫地洗碗的火工道人?”

    老刀把子道:“我要你做的事,才是这次行动的成败关键。”

    陆小凤道:“什么事?”

    老刀把子也笑了笑。道:“现在你知道已够多了,别的事到四月十二的晚上。我再告诉你。”他拍了拍陆小凤的肩:“所以今天晚上你不妨轻松轻松,甚至可以大醉一场,因为你明天可以整整睡上一天。”

    陆小凤道:“我要等到后天才下山?”

    老刀把子道:“你是最后一批下山的。”

    陆小凤道:“我那批人里面还有谁?”

    老刀把子道:“管家婆、娄老太太;表哥、钩子,和柳青青。”,他又笑了笑,道:“好戏总是要等到最后才登场的,你们当然要留在最后。”

    陆小凤淡淡道:“何况有他们跟着我,我至少不会半途死在别人手里。”

    老刀把子的笑声更愉快,道:“你放心,就算你在路上遇见了韩文,他也绝对认不出你。”

    陆小凤道:“因为要为我易容改扮的那个人,是天下无双的妙手。”

    老刀把子笑道:“一个人若能将自己扮成一条狗,你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说的是犬郎君。犬郎君的任务就是将每个人的容貌改变得让别人认不出来。

    任务完成了之后?

    ──我只不过要你走的时候带我走。

    陆小凤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当然已看出自己的危机。

    老刀把子仰面向天,长长吐出口气,耕耘的时候已过去,现在只等着收获,他仿佛已能看见果实从枝头长出来。一颗颗果实,就是一颗颗头颅。

    陆小凤忽然转脸看着他,道:“你呢?所有的事都有人做了,你自己准备做什么?”

    老刀把子道:“我是债主,我正准备等着你们去替我把账收回来。”

    陆小凤道:“武当欠了石鹤一笔账,少林欠了虎豹兄弟,谁欠你的?”

    老刀把子道:“每个人都欠我的。”,他又拍了拍陆小凤的肩,微笑着道:“你岂非也欠了我一点?”

    陆小凤也长长吐出口气,可是那团又冷又潮湿的雾,却好像还留在他胸膛里。他知道,无论谁欠了老刀把子的债,迟早都要加倍奉还的。他只怕自己还不起。

    “天雷行动”开始了,但愿他们的准备要周全一些啊!陆小凤心中充满了担忧,事实上,无论是谁见到了今天的情况,心中都会忍不住担忧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武当观

    四月十一日,距离武当大殿还有两天;

    作为武林的泰山北斗,玄门武学的定海神柱,武当派的地位不容置疑,因而,这一次的盛典,江湖各门各派的高手都要给面子。

    隐没江湖多年的丐帮长老王十袋、巴山剑派现任掌门人小顾道人、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鹰眼老七、水上飞、高行空……只要是与武当派有些交情的人全都会前来观礼,拜贺!

    而韩文,也收到了一份请帖,在近乎两个月前就拿到手中了,还是武当掌门石雁道长的亲笔请帖,看得出,对他本人还是很尊重的!也对,毕竟石雁道长也请他办事儿了嘛!

    他已经将那三千五百万两黄金送进了藏匿叶孤城宝藏的地方,而宫素素与宫萍这两个女人现在也被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不!不仅仅是她们!包括了‘红鞋子’组织里的所有人,全都转移了!行踪难觅!

    距离武当山不远了,天色近暗,韩文找到了一家酒楼吃饭喝酒,这酒楼的装璜很考究,气派也很大,可是生意并不太好。现在虽然正是晚饭的时候,酒楼上的雅座却只有三桌客人。

    .

    “天雷行动”已经开始,作为最后一批出发的人,易容成老头子的陆小凤一行人也赶到了武当山外的一家酒店!

    他是个好奇的人,忍不住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

    首先就是一个高大威猛的老人,此人生的相貌堂堂。看气派,都应该是武林中的名人。可是陆小凤却偏偏不认得他,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武林中的名人。陆小凤没有见过的并不多。

    人最多的一桌,也是酒喝得最多的一桌,有八个人,四男四女,男的衣着华丽,看来不是从扬州那边来的盐商富贾,就是微服出游的京官大吏。女的姿容冶艳,风/流而轻佻,无疑是风尘中的女子。

    人最少的一桌只有一个人。一个黑衣人,黑衣如墨!——韩文!

    陡然间看见了韩文,又想到当日的那一剑,这家伙可不是在开玩笑啊!若果被他发现破绽。自己一定会挂掉的!

    陆小凤的掌心就沁出了冷汗。他实在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韩文,否则就算有人在后面用鞭子抽他,他也绝不会上来的。

    既然已上了楼,再下去就来不及了。陆小凤只有硬着头皮找了个位子坐下,身旁易容成老太太模样的柳青青冷冷的看着他,几乎可以看见一粒粒汗珠已透过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冒了出来。

    韩文却连眼角都没有看他们,自顾自的喝酒,但是耳朵微微的出现了一些抖动。像是在听什么,袖子当中有两把剑。他显然随时随地都在准备杀人。

    突然间,有人来了!是武当名宿木道人!好像是也在这里喝酒,突然看到了他忍不住过来向他打了个招呼,他却像是没有看见,这位名重江湖的武当名宿,竟仿佛根本就没有被他看在眼里一般。

    先前的被陆小凤打量了半天的那位高大威猛的老者,忍不住喃喃道:“我就说你不要搭理他!要知道这世上有两个人最不懂礼貌!其中的一个就是他了!

    木道人却笑了,摇摇头喃喃笑道:“我不怪他,随便他怎么无礼,我都不怪他!就像我不会怪另外一个人一样!”

    那高大威武的老人忍不住问:“为什么?”

    木道人道:“因为他是韩文!而另外一个人就是西门吹雪!”

    其实这么说难免有些偏颇,假如要问谁是江湖上最不懂礼貌的人,答案倒非常简单,一定会有人说出这个名字──西门吹雪。

    一个从来不多讲话的人,他当然是不会讲无聊的客套话。所以严格的来说,只要明白西门吹雪的为人,就不会认为他是个不懂礼貌的人。

    因此,在江湖上,唯一不懂礼貌的人,就剩下一个了——韩文!

    这厮不仅不懂礼貌,而且也不讲礼貌!因为本就不必讲,只要手中有剑,他完全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包括西门吹雪!

    这也是为什么那个高大威猛的老人说世上有两个最不讲礼貌的人的原因了!

    韩文不是不想回木道人的话,是因为他现在被人盯上了!有敌人来了!而这个人也是个剑客!锋芒且锐利!他必须全神贯注的去应付!

    叶孤城转赠给他的佩剑已经悄然的从袖子中滑出,放在了桌子上,他的一只手已扶上剑柄。

    忽然间,窗外响起“呛”的一声龙吟。只有利剑出鞘时,才会有这种清亮如龙吟般的响声。

    韩文的瞳孔立刻收缩。就在这同一刹那间,夜空中仿佛有厉电一闪,一道寒光,穿窗而入,直刺韩文。

    韩文的剑在桌上,犹未出鞘,剑鞘旁一只盛水的酒杯却突然弹起,迎上了剑光。

    “叮”的一响,一只酒杯竟碎成了千百片,带着千百粒水珠,冷雾般飞散四激。

    剑光不见了,冷雾中却出现了一个人。一个黑衣人,脸上也蒙着块黑巾,只露出一双灼灼有光的眸子。

    桌上已没有剑,剑已在手。

    黑衣人盯着韩文,道:“拔剑。”

    韩文舔了一下嘴角,道:“三五个人已经太少,你又何必如此呢?”

    黑衣人不懂:“三五个人?”

    韩文戏谑的笑道:“普天之下,配用剑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学剑到如此,并不容易……你走吧。”

    黑衣人道:“不走就死?哼!阁下的口气也未免太狂妄了吧?”

    韩文眉毛一挑,笃定无比的说道:“是!”

    黑衣人冷笑。道:“死的只怕不是我,是你。”

    说话间,他的剑又飞起。剑光如瀑,剑势如龙!

    不远处的木道人皱起了眉,喃喃自语似的说道:“这一剑已不在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之下,这个人是谁?”

    ……实际上呢?他能不知道吗?因为这是他一手安排的人!他早就得知了韩文就在这里,看看有没有机会杀了他!所以,勾魂使者出手了!也就是石鹤!

    易容成熊老头的陆小凤也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他又想起了在幽灵山庄外的生死交界线上。那穿石而入的一剑。石鹤,那个没有脸的人。他本来就一心想与天下第一剑客一较高低的。

    又是一声龙吟般的清鸣,本有些顾忌木道人会不会突然出手的韩文。不得不出手了,对方的确很厉害!

    他的剑已出鞘。

    没有人能形容他们两柄剑的变化和迅速。没有人能形容他们这一战。剑气纵横,酒楼上所有的杯盘碗盏竟全都粉碎,剑风破空。逼得每个人呼吸都几乎停顿。

    不远出的角落里四个衣着华丽的老人。居然还是面不改色,陪伴在他们身旁的女孩子,却已莺飞燕散,花容失色。

    忽然间,一道剑光冲天飞起,黑衣人斜斜窜出,落在他们桌上。韩文的剑光凌空下击,黑衣人全身都已在剑光笼罩下。他已失尽先机。已退无可退。

    谁知就在这时,这块楼板竟忽然间凭空陷落了下去──桌子跟着落了下去。桌上的黑衣人落了下去,四个安坐不动的华衣老人也落了下去。

    酒楼上竟忽然陷落了一个大洞,就像是大地忽然分裂。韩文的剑光已从洞上飞到,这变化显然也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正想穿洞而下,谁知这块楼板竟忽然又飞了上来,“咔嚓”一声,恰巧补上了这个洞。

    桌子还在这块楼板上,四个华衣老人也还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这块楼板竟像是被他们用脚底吸上来的,桌上的黑衣人却已不见了。

    剑光也不见了,剑已人鞘。

    韩文蹙着眉头的看着他们,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中暗惊,这座酒楼如今真是风云际会啊!不仅有高行空、鹰眼老七、木道人这些人,还有这四个高手!

    高行空也就是那个威猛的老者了,还有秃头的鹰眼老七,一双眼眸锐利如刀,可此时,他们也不禁相顾失色。

    现在他们当然都已看出来,这四个华衣老人既不是腰缠万贯的盐商富贾,也不是微服出游的京官大吏,而是功力深不可测的武林高手。

    他们以内力压断了那块楼板,再以内力将那块楼板吸上来,功力达这一步的,武林中有几人?

    韩文忽然道:“五六个人。”,华衣老者们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果然,韩文接着道:“能接住我四十九剑的人,不多!只有五六个人。”

    刚才那片刻之间,他竟已刺出了七七四十九剑。除了与叶孤城的那一次决斗,他杀人的确从未使出过四十九剑。

    华衣老者年纪最长的一个终于开口,道:“你看他是其中哪一个?”

    韩文笑了,道:“都不是。”

    华衣老者道:“哦?”

    韩文摸索了下巴,咧咧嘴,道:“这五六人或是一派宗主,或是骄傲的要死,纵然血溅剑下,也绝不会逃的。”

    华衣老者淡淡道:“那么他就一定是第六个第七个人?”

    韩文摊了摊手道:“不是!应该没有第六个、第七个了!”

    华衣老者道:“阁下手中还有剑,为何不再试试,我们是否能接得住阁下的四十九剑?”

    韩文突然道:“五个人!呵呵呵……”

    华衣老者闭上了嘴,显然,有些顾及到韩文,因为韩文好像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一般!狎妓冶游的人们,竟是昔日的少林高僧,这种事除了老刀把子,有谁能想得到?

    所以,就连鹰眼老七等人纵然觉得他们武功行迹可疑,也绝不会怀疑到他们就是死而复活的无虎兄弟。

    江湖之中,本就有很多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的风尘异人。而韩文的意思就是在告诉他们,我猜你们是江湖五兽,或者是五罗汉。他已经知道了些事情!

    韩文闭上了嘴。要同时对付这四个人,他的确没有把握。

    华衣老者们也闭上了嘴。要对付天下第一剑客,他们也同样没有把握。

    既然都没把握,那也不必打了,韩文转身便走,路过木道人的身旁时,笑道:“你好!木道人!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木道人怔了怔。开怀大笑,道:“好,我很好。想不到你居然还认得我。”

    韩文眨了眨眼睛,道:“可曾见到陆小凤?”

    木道人不笑了,叹息着道:“我见不着他,谁都见不着他了!”。韩文冷笑两声。也不知在笑什么,木道人转开话题,道:“你是不是也到武当去?”

    韩文点了点头,道:“当然!”

    木道人道:“哦?你就不怕吗?武当可是有解剑岩的!”

    韩文饶有深意的说道:“我有剑,武当有解剑岩!但凡事都有特例,更何况,我与一般意义上的剑客不同,除了剑。我还有其他的东西!”

    木道人道:“你的剑也肯解下来?”

    韩文点头道:“是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韩文笑了笑。彻底的走掉了,凡事都有特例,武当掌门石雁道长特许他带剑入门!

    木道人,老刀把子……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对手啊!韩文觉得,自己如果不快点离开,会忍不住动手的!

    韩文走了,陆小凤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很快,他也离开了,不过,却是又被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一个很像是新婚洞房的地方;

    .

    门是虚掩着的。门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人声。──究竟是谁在里面等着他?里面是个温柔陷阱?还是个杀人的陷阱?

    陆小凤正在迟疑着,身后的丫鬟已在后面用力推了他一把,将他推进了这扇门。屋里的灯光更温柔,锦帐低垂,珠帘摇曳,看来竟真有几分像是洞房的光景。

    现在新郎已进了洞房,新娘子呢?帐子里也寂无人声,好像并没有人,桌上却摆着几样菜、一壶酒。菜都是陆小凤最喜欢吃的,酒也是最合他口味的竹叶青。

    这个人无疑认得他,而且还很了解他。

    是不是叶灵已赶到他前面来了,故意要让他吓一跳?若不是叶灵,还有谁知道他就是陆小凤?他将自己认得的每个女人都想了一遍,觉得都不可能。

    于是他索性不想了,正准备坐下将刚才还没有吃完的晚饭补回来,帐子里忽然有人道:“今天你不妨开怀畅饮,无论想要谁陪你喝都行,就算喝醉了也无妨,明天我们没有事。”

    陆小凤叹了口气,刚才那些粉红色的幻想,一下子全都变成了灰色的。灰朴朴的衣服,灰朴朴的声音。这是老刀把子的声音,不禁郁闷的苦笑:“你明明有很多法子可以跟我见面,为什么偏偏要我空欢喜一场?”

    老刀把子淡淡道:“就因为别人想不到,所以这件事才不致影响大局。”

    陆小凤道:“可是等到四月十三那一天,他们又在武当出现时……”

    老刀把子道:“那时他们已变成了上山随喜的游方道士,没有人会注意他们的。”

    陆小凤道:“我呢?那天我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老刀把子道:“你是个火工道人,随时都得在大殿中侍奉来自四方的贵客。”

    陆小凤苦笑道:“这倒真是个好差事。”

    老刀把子道:“那一天武当山上冠盖云集,绝对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火工道士的。”

    陆小凤问:“我真正的差事是什么?是对付石雁?还是对付木道人?”

    老刀把子道:“都不是,我早已有了对付他们的人。”

    陆小凤道:“那么我呢?你找我来,总不会是特地要我去侍候那些客人的?”

    老刀把子道:“你当然还有别的事要做,这计划的成败关键,就在你身上。”

    陆小凤忍不住喝了杯酒,想到自己肩上竟负着这么大的责任,他忍不住又喝了一杯。他实在有点紧张。

    老刀把子居然也倒了杯酒。浅浅啜了一口,才缓缓道:“我要你做的事并不是杀人,我只不过要你去替我拿一个账簿。”

    陆小凤道:“谁的账簿?”

    老刀把子道:“本来是梅真人的。他死了之后,就传到石雁手里。”

    陆小凤想不通:“堂堂的武当掌门,难道也自己记账?”

    老刀把子道:“每一笔账都是他们亲手记下的。”

    陆小凤试探着问道:“账上记着的当然不是柴米油盐。”

    老刀把子道:“不是。”

    陆小凤更好奇:“上面记的究竟是什么?”

    老刀把子居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沉声道:“账上记的是千千百百人的身家性命。”

    陆小凤道:“是哪些人?”

    老刀把子道:“都是些有身份的人,有名的人,有钱的人。”

    陆小凤更不懂:“他们的身家性命,和石雁的账簿有什么关系?”

    老刀把子道:“这本账簿上记着的。就是这些人的**和秘密。”

    陆小凤道:“见不得人的秘密?”

    老刀把子点点头,道:“石雁若是将这些秘密公开了,这些人非但从此不能立足于江湖。只怕立刻就要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陆小凤长长叹了口气,道:“堂堂的武当掌门,总不该做出挟人**的事。”

    老刀把子冷冷道:“他们的确不该做的。可是他们偏偏做了出来。”

    他的声音忽然充满怨毒:“若不是因为他们总是以别人的**作为要挟之手段。石鹤怎么会在接掌武当门户的前夕自毁面目?顾飞云、高涛、柳青青、钟无骨等这些人,他们的秘密,又怎么会被人知道?”

    陆小凤又不禁吐出口气,道:“这些秘密都是梅真人和石鹤说出来的?”

    老刀把子恨恨道:“因为他们要挟不遂,他们就一定要将这人置之于死地,就算这个人已洗心革面,想重新做人,也已绝无机会。”

    陆小凤道:“可是你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老刀把子道:“我只给了他们一次机遇。不是一个机会。”

    陆小凤道:“那有什么不同?”

    老刀把子道:“他们是想重新做人,不是做死人。活在幽灵山庄中的人。和死又有什么分别?只有毁了那账簿,他们才真正有重新做人的机会。这才是我这次行动的最大目的,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噗”的一声,酒杯在他掌中粉碎,一丝鲜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陆小凤看着这一丝鲜红的血,忽然变得沉默了起来,因为他心里正在问自己──老刀把子这件事,是不是做得正确?如果是正确的,一个正直的人,是不是就应该全力帮助他完成这件事!

    武当是名门正宗,梅真人和石雁一向受人尊敬,他从未怀疑过他们的人格。可是现在他对所有的事都已必须重新估计。老刀把子盯着他,仿佛想看出他心底最深处在想什么。

    陆小凤究竟在想什么?谁知道?

    老刀把子缓缓道:“我很了解,你若不是真的愿意去做一件事,谁也没法子勉强你,所以你一定要了解这件事的真相。”

    陆小凤忽然问道:“既然你的目的是为了救人,为什么还要杀人?”

    老刀把子道:“我要杀的,只是一些非杀不可的人!”

    陆小凤道:“王十袋、高行空、水上飞,这些人都非杀不可?”

    老刀把子冷笑:“我问你,只凭梅真人和石雁的亲信弟子,怎么能查得出那么多人的**和秘密?”

    陆小凤道:“难道你要杀的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密探?”

    老刀把子点点头,道:“因为这些人本身也有**被他们捏在手里。”

    陆小凤也握紧了双手,终于问道:“那本账簿在哪里?”

    老刀把子道:“就在石雁头上戴着的道冠里。”

    陆小凤的心沉了下去。武当石雁少年时就已是江湖中极负盛名的剑客,近年来功力修为更有精进,平时虽然绝少出手,据一般估计。他的剑法已在木道人之上。

    韩文说的五六个人其中无疑是有他。武当掌门的道冠,不但象征着武当一派的尊严,本身就已是无价之宝。何况道冠中还藏着有那么大的秘密。

    老刀把子道:“我也知道要从他头上摘下那顶道冠来并不容易。”

    那又岂非是不容易,那简直难如登天摘月。陆小凤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他戴着这道冠时动手?”

    老刀把子道:“因为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有很充足的理由解释:“因为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平时这顶道冠藏在哪里。”

    陆小凤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做不到。”

    那一天武当道观的大殿中,灯火通明,高手如云,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武当掌教真人的头上摘下他的道冠来,这种事有谁能做得到?

    老刀把子道:“只有你,你一定能做到。”

    陆小凤道:“就算我能摘下来。也绝对没法子带着它在众目睽睽下逃出去。”

    老刀把子道:“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你出手时,没有人能看见你。”

    陆小凤道:“为什么看不见?”

    老刀把子道:“因为那时大殿内外七十二盏长明灯一定会同时熄灭。灯里的油干了,灯自然会熄灭。我们至少已试验了八百次。算准了灯里的油若只有一两三钱。就一定会在他宣布继承人的时候燃尽,我们在武当的内线,到时一定会使每盏灯里的油都只有一两三钱。”

    这计划实在周密。

    陆小凤道:“可是大殿中一定有点着的蜡烛。”

    老刀把子道:“这一点由花魁负责,他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已无人能及。”

    现在这计划几乎已天衣无缝。

    灯灭时大殿中骤然黑暗,大家必定难免惊慌,就在这片刻之间,陆小凤要出手夺道冠。石鹤杀石雁,无虎兄弟杀铁肩。表哥杀小顾道人,管家婆杀鹰眼老七,海奇阔杀水上飞,关天武杀高行空,杜铁心杀王十袋。

    可……韩文呢?

    老刀把子接着说道:“无论他们是否能得手,等到灯火再亮时,他们就都已全身而退。只要一击不中,就全身而退。你也一样,纵然道冠不能得手,你也一定要走,因为在那种情况中,无论任何人都绝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他又补充着道:“无论你是否得手,都要立刻赶回来这里,灯亮之后,大家都一定只会去照顾已负了伤的友伴同门,谁都不会注意到大殿中已少了些什么人,更不会有人追踪。”

    何况那时根本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会发生的。

    陆小凤又不禁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很佩服你!”

    他这一生中,也不知插手过多少件阴谋,绝没有任何一次能比得上这一次。这计划几乎已完全无懈可击。

    可是他还有几点要问:“我们为什么不先杀了石雁,再取他顶上道冠?”

    老刀把子道:“因为我们没有一击就能命中的把握。这件事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件事的确已耗尽了我一生的心血……“

    陆小凤又问:“若没有我,我的差使谁做?”

    老刀把子道:“叶雪!”

    陆小凤苦笑道:“为什么会是她?”

    老刀把子道:“她轻功极高,又是天生夜眼,在石雁骤出不意之下,她至少有七八成得手的机会。”他忽然用手握住了陆小凤的手:“你却有九成机会,甚至还不止九成,我知道你也有在黑暗中明察秋毫的本事,而且你还有这一双天下无双的手。”

    他握着这只手,就好像在握着件无价的珍宝。陆小凤却在看着他的手。他的手瘦削、稳定、干燥,手指长而有力。若是握住了一柄合手的剑,这只手是不是比韩文的手更可怕?

    这个人究竟是谁?现在陆小凤若是反腕拿住他的脉门,摘下他头上的竹笠,立刻就可以知道他是谁了。成功机会就算不大,至少也该试一试。

    但是陆小凤没有试。他还有问题要问,他想问为什么是叶雪,斗笠后凌厉且暴躁的目光告诉他,最好不要问这个人!

    像是被卡住了喉咙。好半天,陆小凤放弃了,他换了另外一个问题。长吁道:“说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说说韩文!他怎么办?像他这种人,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准确无误的杀人的!”

    老刀把子点了点头,道:“他的确是个危险的人物在黑暗中,他的感觉比寻常的高手也会高上很多的!不过……不用怕!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去阻止他了!”

    “合适的人?谁?”,陆小凤下意识的问道。

    老刀把子笑而不言。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他没回答,陆小凤也不好再去问了。

    .

    四月十二日。距离武当盛典只剩下一天时间了。

    韩文来了,来到了武当山;

    真是久违的武当山啊!

    手里拿着一个拜帖,递给了守卫的武当道士,韩文的剑也没有交给他们。背负着双手。如同一缕清风般长足而去;

    在他登山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来了,比如说这个苦干瘦弱的和尚,不是少林寺的铁肩大师又是谁呢?当日在皇宫大殿一战,他见过这个老和尚;

    这老和尚不但有一双锐眼,出家前还是一个名捕。黑道上的勾当,他没有一样不精的,最精的据说就是易容。连昔年江湖中的第一号飞贼“千面人”,都栽在他手里。

    老和尚的眼睛的确锐利的很。看了一眼疾掠而上韩文,微微蹙眉,却是双手合十,微笑着说道:“韩施主为何如此行路匆匆?山林美景,难道一眼不观吗?”

    “呵呵!”;

    韩文轻笑两声,却是停下了脚步,因为老和尚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一个衣着朴素,态度恬静,永远都对生命充满了信心和爱心的人,却是久违了的花满楼。

    没有人能看得出他是瞎子,他自己仿佛也忘了这件事。他虽然不能用眼睛去看,可是他能用心去看,去了解,去同情,去关怀别人。所以他的生命永远是充实的。

    韩文每次看见他的时候,心里都涌起了一阵说不出的温暖,那不仅是友情,还有种发自内心的尊敬,拱了拱手,笑道:“花兄!真是多日未见了!尚且安好?”

    “还算不错!”,花满楼同样笑了笑,道:“一起走吧!”

    “也好!”,韩文点了点头;

    铁肩大师抚了抚长须,道:“早就听闻韩文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朋友,倒真不是假话啊!”

    “也许吧!”,韩文点了点头,突然间抬头望去,蜿蜒曲折又很长的石头台阶上有一个人在向上行走,一身蓝布衣服已洗得发白,还打着十七八个大补丁。

    略一思索,他就是倒是什么人了,用不着看到这个人的脸,就可以认得出。丐帮的规矩最大,丐帮弟子背后背着的麻袋,叫做品级袋。

    你若有了七袋弟子的身份,就得背七口麻袋,多一口都不行,少一口也不行,简直比朝廷命官的品级分得还严。七袋弟子已是丐帮中的执事长老,帮主才有资格背九口麻袋。

    走在韩文前面的那个人,背后的麻袋竟有十口。丐帮建立数百年来,这是唯一的例外,因为这个人替丐帮立的功绩实在太大,而却又偏偏功成身退,连帮主都不肯做。

    为了表示对他的尊敬和感激,丐帮上上下下数千弟子,每个人都将自己的麻袋剪下一小块,连缀成一个送给他,象征他的尊荣权贵。这个人就是王十袋。

    王十袋今年已近八十,已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儿吹过都能把他吹个大跟头,但实际上,他的速度并不慢,而且手中的拄杖时时刻刻的都可以发出雷霆一击;

    而在他们的身后也有人上来了,那是一个修饰整洁,白面微须的中年道者,韩文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这是巴山剑派的小顾道人!也就是刚被他杀了没多久的老顾道人的徒弟!

    顾道人因为财宝之事隐匿江湖多年,但他的两个徒弟却是撑起了巴山剑派,一个就是同样死在韩文手中的“一剑乘风”柳乘风,另外一个就是这小顾道人了!

    小顾道人当面。过来之后先与铁肩大师见了礼,随后又与花满楼打了个招呼,最后看了一眼韩文。忍不住说道:“天下间凡是用剑的人都想找你较量一番,不知,我可有资格?”

    “没有!”;

    韩文的话相当的伤人啊!小顾道人原本如沐春风的脸,变得铁青,冷笑道:“那谁有资格呢?”

    他自己也是剑法名家,家传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与武当的两仪神剑、昆仑的飞龙大九式。并称为玄门三大剑法。

    “单论剑法,有两个人!若是论武功也不会超过五指之数!就是这样!”,韩文思量了一下。缓缓地说道;

    他可能打不过的两个人一个是西方魔教的玉罗刹,一个就是海外孤岛的小老头吴明,宫九或许也算一个,剩下的就是木道人与西门吹雪了。之所以前边儿他说五六个人。那是因为石雁道长现在是垂死之际!

    这些人倒是不错,而小顾道人显然不在这份名单当中,他凭什么要说客套话呢?反正他在江湖上不讲礼貌的名声已经传开了;

    小顾道人一时气结,铁肩大师笑了笑,道:“我们还是先进去拜会下石雁道长吧!小顾道人!莫要置气!”

    “哼!”,小顾道人冷哼一声,袍袖一拂,气冲冲的先行一步了。

    花满楼笑了笑。道:“韩兄!你太直接了点儿吧?还有……别总爱说实话!”

    韩文摊了摊手,颇显无奈之意。道:“说实话咋了?我又不是他爹,没必要惯着他臭毛病!不服气就比试下喽!干嘛要哄着他呢?”

    闻言,花满楼也只能苦笑不语;

    石雁道长没有露面,负责接待的却是昨日刚刚与韩文打过照面的木道人,也就是刚刚回来的老刀把子!看人他一脸的和蔼,怎么也想不到他就是老刀把子吧?

    木道人负责接待了他们,但却没有让韩文与花满楼与其他人见面儿,而是单独的给他们划分了一间别院;

    初春时节,正是鲜花烂漫,韩文与花满楼相对而坐,在小亭子当中,怡然自乐的喝酒,突然间,韩文说道:“你猜他们是什么用意?”

    “他们都是陆小凤的朋友!而我们也是,只不过我们现在是要亦或是欲要,杀害陆小凤的敌人!”,花满楼笑了笑,道:“不要在意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喝酒吧!

    花满楼的猜测是对的,因为另外的一件别院当中,聚集了好几个江湖名人,武林高手;

    率先开口的无疑是作为东道主的木道人,他们说的是昨天就楼上的事情:“韩文说的是真话!”;

    木道人的判断一向都很受重视,众人全都侧耳倾听:“能接得住他一轮快攻,绝不会超出五六个人,甚至于更少,不出三四个人!”

    “就你也看不出那黑衣蒙面剑客的来历?”,问话的是巴山小顾道人,刚刚在韩文那里吃了瓜落,心里正是来气,但是他是个很懂得克制自己的人,没有问其他的,只问问题的关键;

    “那人的出手轻灵老练,功力极深,几乎已不在昔年老顾之下。”,木道人目中带着深思之色,惺惺作态:“最奇怪的是,他用的竟仿佛是武当剑法,却又比武当剑法更锋锐毒辣。”

    “你看他比你怎么样?”,这次问话的是王十袋,只有他才能问出这种话。

    木道人笑了笑:“我这双手至少已有十年未曾握剑了。”

    “你的手不会痒?”,王十袋笑道;

    “手痒的时候我就去拿棋子和酒杯。”,木道人笑了,仿佛真的是一个游戏风尘,不愿意在参加江湖琐碎的野心分子:“那不但比握剑轻松愉快,而且也安全得多。”

    “所以那天你就一直袖手旁观。”,王十袋蹙眉道;

    “我只能袖手旁观,我手里不但有酒杯,还提着个酒壶。”,木道人笑了笑,道:“更何况……如果我敢出手,只怕也会被韩文当成是敌人!我可是很怕的!”

    “你说的那位以酒为命的朋友是谁?”,铁肩大师又问道;

    “那人据说是个告老还乡的京官,我看他却有点可疑。”,鹰眼老七抢着说。

    “可疑?”,王十袋;

    “他虽然尽量作出老迈颟顸的样子,其实脚下的功夫却很不弱,一跤从楼上跌下去,居然连一点事都没有,看他的样子,就像是我们一个熟人——司空摘星。”,木道人在一旁说道;

    显然,他成功的转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不会联想那个人就是陆小凤,即便是江湖上传闻陆小凤已经死了,但他的这些朋友可都相信他没死!

    很快,他们又开始谈论那四个行迹最神秘的老头子。

    “那四个人非但功力都极深,而且路数也很接近。”,木道人苦笑着道:“像那样的人,一个已很难找,那天却忽然同时出现了四个,简直就像是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

    高行空沉吟着,缓缓道:“更奇怪的是,他们的神情举动看来都差不多,就连面貌好像都有点相似,就好像是兄弟!而且,韩文也一再强调了三个字——五个人!”

    “兄弟?五个人!”,铁肩皱了皱眉:“像这样的兄弟,我只知道……”

    他没有说下去,他一向不是个轻易下判断的人,他的身份地位,也不能轻易下判断。可是在座的这些老江湖们,显然已听出了他的意思:“你说的是虎豹兄弟?”

    铁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木道人又笑了:“就算他们还在人世,也绝不会带着‘满翠楼’的姑娘去喝酒的。”

    “满翠楼的姑娘?”,王十袋抢着道:“你对这种事好像满内行的,你是不是也去过满翠楼?”

    “我当然去过!”,木道人悠然而笑:“只要有酒喝,什么地方我都去。”

    王十袋也大笑:“这老道说话的口气,简直就跟陆小凤一模一样。”

    “想来想去想破头!其实,我们或许可以去问问韩文!”,鹰眼老七摩挲了一下光头;

    一句话说完,却是没人开口了,他自己也呐呐不语,之所以没有叫上韩文与花满楼,就是因为他们与陆小凤是仇人,一旦他们知道陆小凤还活着,岂会善罢甘休?

    “哎!爬谁的床不好?偏偏爬了花满楼老婆的床!就算是爬了西门吹雪老婆的床,也比现在好吧?”,鹰眼老七愤愤的说道,但越说越乱,别人看他的目光像是看着傻瓜!

    去爬西门吹雪老婆的床?跟现在爬了花满楼老婆的床有什么区别吗?你以为西门吹雪比韩文好惹?开玩笑呢!

    鹰眼老七最终只好喟然长叹,闷闷地坐在座位上,苦恼不已;

    木道人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也不要想那么多了……嗨!”

    叹了口气,木道人把众人的酒杯满上了,道:“诸位!喝几杯吧!”

    有了他的邀请,谁能拒绝呢?别院屋子内的气氛算是缓解了不少;(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紫金冠

    四月十三日,武当盛典即将开启。

    道观的建筑古老高大而空阔,虽然有很多藏身之处,但潜藏而上,装成火工道士的陆小凤却不敢冒险,因为今天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该到的人已全都到了,而且——到的人都是高手。

    无论藏在哪里,都可能被人找到,无论被谁找到,要想脱身都很难。他当然也不能逃下山去,今天的事,他既不能错过,也不愿错过。三五个起落后,速度飞快的他来到了武当山的大殿,也就是盛典举办之地。

    当今武当的掌门人,正在大殿里。大殿前是个空旷宽阔的院子,谁也没法子藏身,大殿里光线阴黯,香烟缭绕,人世间所有的纠纷烦恼,都已被隔绝在门槛外。

    陆小凤竟窜了进去。他显然早已准备藏身在这里。他知道人们心里都有个弱点,藏身在最明显的地方,反而越不容易被找到,换而言之就是,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现在早课的时候已过,大殿中就算还有人,也应该被刚才的呼喝惊动。他实在想不到里面居然还有人。

    一个长身玉立的道人,默默的站在神案前,也不知是在为人类祈求平安,还是在静思着自己的过错。他面前的神案上,摆着一柄剑。一柄象征着尊荣和权力的七星宝剑。

    这个人竟是石雁道长!

    陆小凤更吃惊,脚尖点地。身子立刻窜起。大殿上的横梁离地十丈。没有人能一掠十丈。他身子窜起,左足足尖在右足足背上一点,竟施展出武林中久已绝传的“梯云纵”绝顶轻功。他居然掠上了横梁。

    石雁还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神游物外。陆小凤刚刚松了口气,王十袋、高行空、鹰眼老七、巴山小顾都已闯了进来,因为他们在之前一经发现了形迹可疑的陆小凤。

    刚一进来,王十袋便沉声问道:“石雁道长!刚才有没有人进来过?”

    石雁慢慢的转过身,道:“有。”

    这个“有”字听在陆小凤耳里,几乎就像是罪犯听见了他已被判决死刑。要知道一旦他被发现,所要面临的就是天下间最强的几个之一的联手围攻!别说是他,就算是韩文、西门吹雪当面。估计也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人在哪里?”;

    铁肩大师从前是个神捕,慧眼独具,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的扫视着。不肯放过意思的蛛丝马迹!之所以他们不放过这个人。实在是因为他们都认为这个人很像他们的朋友,陆小凤!

    “就在这里!”,石雁道长一如既往的温尔儒雅,微笑着:“我!就是刚才进来的!”

    人都已走了,连石雁都走了。如果武当的掌门人说这里没有人来过,那么就算有人看见陆小凤在这里,也一定认为是自己看错了。有很多人都认为武当掌门的话,甚至比自己的眼睛还可靠。

    石雁当然绝不会说谎。以他的耳目,难道真不知道有人进来过?陆小凤忽然想起了孩子们捉迷藏的游戏。──一个孩子躲到叔叔椅子背后。另一个孩子来找,叔叔总是会说:“这里没有人。”

    石雁并不是他的叔叔,为什么要替他掩护……这很简单!当然是因为之前的协议了!这也就说明石雁道长还是相信他的!本来他已经相信老刀把子的心,又开始动摇了,左右摇摆不定,忽觉头疼;

    陆小凤没有再去想,因为头真的很痛,横梁上灰尘积得很厚,他还是躺了下去,希望能睡一下。现在他已绝不能再露面了,只有在这里等,“等灯灭的时候”。

    等到那一瞬到来,他在横梁上还是同样可以出手。所以他才会选择这地方藏身,这里至少没有腌萝卜的臭气。只可惜他还是睡不着。他怕掉下去。

    不但怕人掉下去,也怕梁上的灰尘掉下去,他简直连动都不敢动。等到他想到饿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呆在老刀把子安排的那屋子里?腌萝卜的味道其实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臭的。

    这时大殿中又有很多人进来,打扫殿堂,安排坐椅,还有人在问:“谁是管灯油的?”

    “是弟子长慎。”

    “灯里的油加满了没有?”

    “加满了,今天清早,弟子就已检查过一遍。”

    问话的人显然已很满意,长慎做事想必一向都很谨慎。奇怪的是,武当弟子怎么会被老刀把子收买了的?他对于武当的情况,为什么会如此熟悉?

    陆小凤也没有去想。最近他好像一直都不愿意动脑筋去想任何事。打扫的人大多都走了,只留下几个人在大殿里看守照顾。又过了很久,陆小凤就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议,议论的正是那个扮成火工道人的“奸细”。

    “我实在想不通,这里又没有什么秘密,怎么会有奸细来?”

    “也许他是想来偷东西的。”

    “偷我们这些穷道士?”

    “莫忘记这两天山上来的都是贵客。”

    “也许他既不是小偷,也不是奸细。”

    “是什么?”

    “是刺客!来刺那些贵客的。”

    “现在我们还没有抓住他?”

    “还没有。”

    “我想他现在一定早就下山了,他又不是呆子,怎么会留在山上等死?”

    “倒霉的是长备,据说那个人是他带上山来的,现在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正亲自追问他的口供。”

    据说鹰眼老七的分筋错骨手别有一套,在他的手下,连死人都没法子不开口。长备会不会将这秘密招供出来?他知道的究竟有多少?

    陆小凤正在开始担心,忽然又听见脚步声响。两个人喘息着走进来,说出件惊人的消息:“彭长备死了!”

    “怎么死的?”

    “二师叔他们正在问他口供时,外面忽然飞进了一根竹竿。活活的把他钉死在椅子上。”

    “凶手抓住了没有?”

    “没有,太师祖已经带着二师叔他们追下去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这结果他并不意外。杀人灭口,本就是他们的一贯作风。只不过用一根竹竿就能将人活活钉死在椅子上的人并不多,就连表哥和管家婆他们都绝没有这么深的功力。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也已潜入了武当?无虎兄弟和石鹤绝不敢这么早就上山,来的难道是老刀把子?他是用什么身份做掩护的?难道他也扮成了个火工道士?

    下面忽然又有人问:“长备死了。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你何必急着赶来报消息?”

    “跟你虽然没关系,跟长慎师兄却有关系……”

    “我明白了。”另外一个人打断了他的话:“长备死了。长清也受了罚,长慎师兄当然就变成了我们的总管,你是赶来报喜的。”

    看来这些火工道人们的六根并不清净,也一样会争权夺利。陆小凤心里正在叹息。忽然听到一阵尖锐奇异的声音从外面卷了进来。连他都听不出这是什么声音。只觉得耳朵被刺得很难受。

    就在这一瞬间,大殿里已响起一连串短促凄厉的惨呼声:“是你……”,一句话未说完,所有的声音又突然断绝。

    陆小凤忍不住悄悄伸出头去看了一眼,手足已冰冷。大殿里本来有九个人,九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这一瞬间,九个人都已死了。九个人的咽喉都已被割断。看来无疑都是死在剑锋下的。

    一剑就已致命!

    武当的弟子们武功多少总有些根基,却在一瞬间就已被人杀得干干净净。刚才那奇异尖锐的声音。竟是剑锋破空声。好快的剑!好狠的剑!就连纵横天下的西门吹雪都未必能比得上。

    凶手是谁?他为什么要杀这些无足轻重的火工道人?

    “是为了长慎!”,陆小凤忽然明白:“他算准了长备一死,别人一定会找长慎问话,所以先赶来杀了长慎灭口。”

    杀长备的凶手当然也是他。这个人竟能在武当的根本重地内来去自如,随意杀人,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是你……”长慎临死前还说出了这两个字,显然是认得这个人的,却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杀人的凶手。

    陆小凤又不禁开始后悔,刚才响声一起,他就该伸出头来看看的。也许这就是他唯一能看到这人真面目的机会,良机一失,只怕就永不再来了。

    死人已不会开口。无论鹰眼老七的分筋错骨手多厉害,死人也不会开口。所以计划一定还是照常进行。所以陆小凤还是只有等。等天黑,等灯亮,再等灯灭。

    等待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

    四月十三,黄昏。

    天渐渐黑了,大殿里灯火已燃起。横梁上却还是很阴暗,阳光照不到这里,灯火也照不到,世上本就有很多地方是永远都没有光明。有些人也一样。

    大殿里又响起了脚步声,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脚步虽然走得很重,脚步声却还是很轻。因为他全身的气脉血液都已贯通,他虽然也是血肉之躯,却已和别人不同。他身子里已没有渣滓。

    陆小凤忍不住将眼睛贴着横梁,偷偷的往下看,一行紫衣玄冠的道人鱼贯走入大殿,走在最前面的,竟是木道人。他和木道人相交多年,直到此刻,才知道这位武当名宿的功力,比任何人想像中都要高得多。

    石雁还没有来,主位上的第一张交椅是空着的,木道人却只能坐在第二张椅子上。虽然他德高望重,辈份极尊,可是有掌门人在时,他还是要退居其次。

    这是武当的规矩,也是江湖中的规矩,无论谁都不能改变。

    大厅里灯火辉煌,外面有钟声响起,木道人降阶迎宾。客人们也陆续来了。每个人的态度都很严肃,鹰眼老七他们的神情凝重,显然还不能忘记今天白天发生的那些事。

    韩文也来了。而且座位居然还在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之上!陆小凤不敢去看他,因为他知道韩文的感觉一向是很敏锐的,一旦被他发现,难免计划受阻!

    大殿中摆的椅子并不多,够资格在这里有座位的人并不多。客人们来的却不少,没有座位的人只有站着。铁肩、石雁、王十袋、水上飞、高行空、巴山小顾、鹰眼老七,他们身后都有人站着。每个人都可能就是在等着要他们的命。

    这些人之中,有哪些是已死过一次又复活了的?谁是杜铁心?谁是关天武?谁是娄老太太?陆小凤正在找。他们易容改扮过之后的面貌,除了老刀把子和犬郎君外。只有陆小凤知道。

    犬郎君已将他们每个人易容后的样子都画出来交给了陆小凤──在第一流的客栈里,厕所总是相当大的,除了方便外,还可以做很多事。海奇阔杀的那条狗。既然真是条狗。犬郎君到哪里去了?这秘密是不是也只有陆小凤知道?

    他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甚至连那个没有脸的石鹤,现在都已有了张脸。他们显然都在紧紧盯着自己的目标,只等灯一灭,就窜过去出手。

    唯一没有人对付的,好像只有木道人,是不是因为他久已不问江湖中的事,老刀把子根本就没有将他当做目标?陆小凤没有再想下去。因为这时候他自己的目标也出现了。

    戴着紫金道冠的武当掌门真人,已在四个手执法器的道童护卫下。慢慢的走了出来。

    这位名重当代的石雁道长,不但修为功深,少年时也曾身经百战,他的剑法、内力,和修养,都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可是现在他看来竟似很疲倦、很衰老,甚至还有点紧张。

    石雁的确有点紧张。

    面对着这么多嘉宾贵客,他虽然不能不以笑脸迎人,可是心里却觉得紧张而烦躁。近十年来,他已很少会发生这种现象。今天他心里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知道一定会有些不幸的事发生。

    “也许我的确已应该退隐了!”,他在心里想:“去找个安静偏僻的地方,盖两间小木屋,从此不再问江湖中的是非,也不再见江湖中的人……可惜,这个愿望可能不会达成了!”

    只可惜到现在为止,这些还都是幻想,以后是不是真的能及时从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中全身而退,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若不能把握时机,很可能就已太迟。

    每当他紧张疲倦时,他就会觉得后颈僵硬,偏头痛的老毛病也会发作。尤其现在,他还戴着顶分量很重的紫金道冠,就像是锅盖般压在他头上……旧疾复发;

    嘉宾贵客们都已站起来迎接他。虽然他知道他们尊敬他,只不过因为他是武当的掌门。虽然他并不完全喜欢这些人,却还是不能不摆出最动人的笑容,向他们招呼答礼。

    这岂非也像做戏一样?你既然已被派上这角色,不管你脖子再硬,头再疼,都得好好的演下去……其实,陆小凤倒是一直很欣赏韩文、西门吹雪或者是花满楼那样的生活;

    前者不必说了,自身武力强悍,只要能让自己痛快的事情,管你是谁?次者大抵相同,而花满楼……想到花满楼,陆小凤唯有摇头苦笑,这位兄台的生活,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大殿里灯火辉煌。在灯光下看来,铁肩和王十袋无疑都比石雁道长更疲倦、更衰老。其实他们都已应该退休归隐了,根本不必到这里来的……

    其实,石雁道长并不想见到他们,尤其是王十袋──“明明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却偏偏要作出游戏风尘,玩世不恭的样子。”

    还有那总是喜欢照镜子的巴山小顾,他实在应该去开妓院的,为什么偏偏要出家?

    他倒是有心让韩文重归武当派门墙,却又不好开口,因为韩文身上的武功杂七杂八,啥都会,又不是单单你武当一家的!再者说,此人正邪迥异于作风,将武当派托付给他。不妥啊!

    石雁道长看了一眼张天师的雕像,心中人不暗想:世界上为什么有这许多人都不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典礼已开始进行,每一个程序都是石雁已不知做过多少次的。说的那些话,也全都不知是他已说过多少次的。无论他心里在想什么,都绝不会出一点错误,每件事都好像进行得很顺利。

    接着他就要宣布他继承人的姓名了。他用眼角看着几个最重要的弟子,越有希望的,就显得越紧张。假如他宣布的姓名并不是这几个人,他们会有什么表情?别人会有什么反应?

    那一定很有趣。想到这一点。他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可是他很快就抑制了自己,正准备进行仪式中最重要的一节。

    就在这时。大殿里有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竟忽然灭了。他心里立刻生出警兆,他知道自己那不祥的预感已将灵验。几乎就在这同一刹那间,大殿内外的七十二盏长明灯。竟突然全都熄灭。

    几缕急锐的风声响起。神龛香案上的烛火也被击灭。灯火辉煌的大殿,竟突然变得一片黑暗。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连串惨呼,一道更强锐的风声,从大殿横梁上往他头顶吹了过来,吹动了他的道冠,竟仿佛是夜行人的衣袂带风声。他伸手去扶道冠时,道冠已不见了。

    “呛”的一响,他腰上的七星剑也已出鞘。却不是他自己拔出来的。他身子立刻掠起,只觉得胁下肋骨间一阵冰冷。仿佛被剑锋划过。这件事几乎也全都是在同一刹那间发生的。

    大多数人根本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然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变。那些凄厉的惨呼声,使得这突来的变化显得更诡秘恐怖。惨呼声中,竟似还有铁肩和王十袋这些绝顶高手的声音。

    然后就听见了木道人在呼喝:“谁有火折子?快燃灯。”

    他的声音居然还很镇定,但石雁却听得出其中也带着痛苦之意。难道他也受了伤?虽然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时光,可是每个人感觉中,都好像很长。

    灯终于亮了,大家却更吃惊,更恐惧。谁也不能相信自己眼睛里看见的事,这些事却偏偏是真的──

    铁肩、王十袋、巴山小顾、水上飞、高行空、鹰眼老七,还有武当门下几个最重要的弟子,竟都已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中。王十袋腰上甚至还插着一把剑,剑锋已直刺入他要害,只留下一截剑柄。

    木道人身上也带着血迹,虽然也受了伤,却还是最镇定:“凶手一定还在这里,真相未明之前,大家最好全都留下来。”

    事变非常,他的口气也变得很严肃:“无论谁只要走出这大殿一步,都不能洗脱凶手的嫌疑,那就休怪本门子弟,要对贵客无礼了。”

    没有人敢走,没有人敢动。这件事实在太严重,谁也不愿沾上一点嫌疑。奇怪的是,留在大殿里的人,身上都没有兵刃,杀人的刀剑是哪里来的?到哪里去了?

    石雁伤得虽不重,却显得比别人更悲哀、愤怒、沮丧。

    木道人压低声音,道:“凶手绝不止一个人,他们一击得手,很可能已乘着刚才黑暗时全身而退了,但却不可能已全都退出武当。”

    石雁忍不住道:“既然大家都得留在大殿里,谁去追他们?”

    木道人道:“我去。”他看了看四下待命的武当弟子:“我还得带几个得力的人去。”

    石雁道:“本门弟子,但凭师叔调派。事变非常,只得委屈各位在此少候,无垢先带领本门弟子,将死难的前辈们抬到听竹院去,无镜、无色带领弟子去巡视各地,只要发现一件兵刃,就快报上来。”

    木道人拔腿欲走,陡然间,一直靠在大厅柱子上的韩文,开口了,他的手里也有一柄剑,一柄锋利无匹的剑,上边儿还有些许血迹,他是在场的人当中,唯二有兵器的人!

    另外一个就是武当掌门人石雁道长!此时,他端详着手中的剑,缓缓地说道:“木道人!你这是要去哪里啊?陪你演戏也演够了,我的耐心很有限!”

    木道人这位武当派名宿。自称“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剑第三”。但实际上野心极大,隐藏却深。

    本为武当派辈分最尊贵的长老,却在暗中组织了一个庞大的“幽灵山庄”,将天下的亡命之徒收罗其中。其中有威震七海的“独臂神龙”海奇阔;武当俗家弟子、一手组建黑虎帮的钟无骨;巴山顾道人的传人顾云飞;少林寺五罗汉……

    为了夺得武当掌门石雁手中掌握着的关于他违背教规娶妻生子的记录,他一手策划了“天雷行动”,利用陆小凤夺取藏在石雁剑柄中的记录,并登上武当掌门之位。

    可以说。他每一步精心策划的计划都是天衣无缝的!甚至于到了最后,他将所有知道事情的人全都灭了口!而那些人竟然还相信他,当真是被卖了之后。还给人数钱的典型儿!

    木道人面色一僵,转身看向了韩文,道:“韩先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我觉得你掩饰的不错。你的剑法甚至堪比西门吹雪。真是个久违的强者啊!”,韩文笑了笑,说道。

    木道人心里却是送了,微微拱手,道:“韩先生神剑无双,而我……老了!走了!”

    韩文想要揭穿他,但是证据不足,若是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信他,不如不说。

    .

    四月十三。午夜。

    夜凉如水。此时此刻,只有一个人知道紫金冠在哪里,这个人当然就是陆小凤。他也不知从哪里买了顶特大号的紫阳毡笠戴在头上,遮住了他大半边脸。

    紫金冠就在他头上,也被毡笠盖住了。这是他用他那两根无价的手指从石雁头上摘下来的,他总算又没有失手。可是就在他刚才出手的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衣衫都已湿透。

    他知道这次行动已完全成功,掠出大殿时,他就听见铁肩他们的惨呼声。现在他身上衣服早已干了,他已在附近的暗巷中兜了好几个圈子,确定了后面绝没有跟踪的人,然后才从后院的角门溜入满翠楼。

    后园中静悄悄的,听不见人声,也看不见灯光。

    “那些人难道还没有回来?”

    他正想找个人问问,忽然听见六角亭边的花丛里有人轻轻道:“在这里。”,这是柳青青的声音。看见陆小凤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奇怪,又像是惊讶,又像是欢喜:“你也得手了?”

    陆小凤点点头,道:“别人呢?”

    柳青青道:“大家差不多都已回来了,都在等老刀把子。”

    她咬着嘴唇,用眼角瞟着陆小凤:“可是我真想不到这次真会成功的。”

    陆小凤道:“为什么想不到?”

    柳青青道:“因为我总有点疑心你,尤其是犬郎君的那件事,还有那个替你溜狗去的堂倌,叶家那个挖蚯蚓的人……”

    陆小凤笑了:“这只能证明一件事,证明你的疑心病至少比别人大十倍。”

    柳青青也笑了,刚拉起他的手,花丛里忽然有道灯光射出来。

    小翠正在灯光后瞪着他们:“好呀,大家都在下面等,你们却躲在这里拉着手说悄悄话。”

    陆小凤直到现在才知道,他们聚会的密室,竟是在这一丛月季花下。这计划的每一个细节虽然早就全都安排好了,可是不到最后关头,除老刀把子外,还是没有人能完全知道。

    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人能看见他的面目。可是他一定很快就会来了。宽大的地室,通风的设备良好,大家的呼吸却还是很急促。参加这次行动的人,现在都已到齐,竟完全没有意外的差错,也没有伤损。

    只是当时那一瞬间的紧张和刺激,却绝不是很快就会平静的,大家还是显得很兴奋,几乎没有人开口说话的。有些人衣襟上还带着血,想必是因为出手时太用力,刺得太猛,有的人甚至连脸上都被溅上了血迹。

    他们本该高兴的,因为他们今天晚上做的事,无疑必将会改变天下武林的历史和命运。

    “这里为什么没有酒?大功已告成了,我们为什么还不能喝两杯庆祝庆祝?”

    “因为老刀把子还没有回来。”

    “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因为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声音来自地室外:“他还要替你们阻挡追兵,清点战果。”。老刀把子终于出现了,战果无疑很辉煌,连他的声音都已因兴奋而显得有些嘶哑。

    然后他就正式宣布:“一击命中。元凶尽诛,天雷行动,完全成功!”

    慎重周密的计划,迅速准确的行动,只要能做到这两点,无论什么事都会成功的。但是老刀把子却好像忘记了一件事。他并没有问陆小凤是否得手,怎么会知道这次行动已完全成功?除非灯亮后他还在大殿里。已看见紫金冠不在石雁头上。

    陆小凤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忘了问我要样东西?”

    他忽然摘下毡笠,紫金冠立刻在灯下散发出辉煌美丽的光彩。

    老刀把子却只看了一眼,道:“我不急。”

    陆小凤笑了:“你当然不急。因为你要的本就不是这顶紫金冠,而是那把七星剑。”,这些话他不想说的,却忽然有了种忍不住要说出来的冲动:“我去摘紫金冠时。石雁一定会用那只天下无敌的右手去扶紫金冠!而你才有机会夺他腰下的剑!”

    老刀把子冷冷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陆小凤道:“那秘密虽然一直都在剑柄里,石雁却从来没有用它要挟过任何人,但你却还是不放心,因为那其中最大的一个秘密,就是你的秘密,所以你一定要亲手夺他的剑,绝不让这秘密再经过第二个人的手。”

    老刀把子居然并不否认:“可是他的手一直都扶在剑柄上,所以我才用得着你。以后他一定会认为这次行动的主谋就是你。”

    陆小凤道:“为什么?”

    老刀把子道:“因为你刚才出手,一定很用力。紫金冠上一定已被你捏出了两个指痕,能用两根手指摘下他头上道冠的人,除了陆小凤外,世上只怕还没有第二个,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原来你不但要我去分散他的注意力,还要我去替你背黑锅。”

    老刀把子道:“这就叫一石二鸟之计。”

    这一点才是整个计划中最后的关键,陆小凤直到现在才完全明白。他只有苦笑:“但我还是不明白,你既然已夺下他的剑,为什么不索性杀了他?”

    老刀把子道:“因为他反正已活不长了。”

    陆小凤吃惊道:“为什么?”

    老刀把子道:“因为他已得了绝症,他的寿命最多只有两三个月。”

    陆小凤道:“这就难怪他急着要提前册立继承他的人了。”

    老刀把子冷冷道:“只可惜现在能够担当重任的武当弟子,都已死在我们手里。”

    陆小凤盯着他,道:“所以他现在只能将掌门之位传给你。”

    老刀把子的手突然握紧,冷笑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些话你本不该说出来的。”

    陆小凤苦笑道:“只可惜我忍不住要说。”

    老刀把子忽然大声道:“娄金氏,关天武,杜铁心,高涛,海奇阔,顾飞云。”他叫出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立刻就站了出来,瞪着陆小凤。老刀把子冷冷道:“你看这六个人能不能制得住你?”

    陆小凤道却很淡然:“只要两三个就足够了。”

    老刀把子冷笑道:“你难道还要他们出手?”

    陆小凤道:“我不想要他们出手。”

    老刀把子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束手就缚?”

    陆小凤道:“因为我知道他们绝不会出手的。”

    老刀把子厉声道:“拿下他!”

    他叫的声音虽大,这六个人却好像忽然变了聋子,连动都不动。老刀把子瞳孔收缩。

    陆小凤却笑了,他微笑着道:“现在他们若是出手,只会去拿一个人。”

    老刀把子道:“谁?”

    陆小凤道:“你!”

    六个人果然同时转身,面对着老刀把子,同时道:“你难道还要等我们出手?”

    老刀把子全身僵硬:“若没有我,现在你们连尸骨都已烂光了。你们竟敢背叛我?”

    陆小凤抢着道:“他们并不想背叛你,只怪你自己做错了事。”

    地室中居然一直都很安静,除了柳青青和小翠外。每个人都显得出奇镇定,这些惊人的变化,竟似早就在他们意料之中。难道这些人已全背叛了他?

    老刀把子的手握得更紧,道:“我做错了什么事?”

    陆小凤道:“你的计划周密巧妙,却有个致命的漏洞。”

    老刀把子不信。他的确无法相信,这计划他已反复思虑过无数次。

    陆小凤道:“这计划中最巧妙的一点,就是你派出来参加这次行动的本就都是死人。你再将他们改扮成另外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江湖中当然没有人会注意他们的行动。”

    他笑了笑:“只可惜这一点偏偏也就是你计划中最大的漏洞。”

    老刀把子不懂。这些话的确并不是很容易就能让人听懂的。

    陆小凤道:“你若将高涛扮成水上飞,犬郎君的易容术纵然妙绝天下。还是有人认出他来的,至少水上飞的朋友和亲人认得出。”

    他拍了拍“管家婆”的肩:“可是你将他扮成了这样子,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样一个人存在,当然也就没有人能认得出他。”

    这些话说得就比较容易让人听懂了。老刀把子当然也懂。这本是他计划中最基本的一个环节。

    陆小凤道:“可是你忽略了一点。”

    老刀把子忍不住问:“哪一点?”

    陆小凤又指了指“管家婆”的脸:“高涛能扮成这样子。别人当然也能扮成这样子。”

    老刀把子承认。只要有一张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再加上一个易容好手,任何人都能扮成这样子。

    陆小凤道:“高涛扮成这样子,没有人能认得出他,别人若扮成这样子,当然也是没有人能认得出来的。”

    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样一个人存在,所以也没有人会去注意他,连老刀把子都不例外。

    老刀把子的手突然开始发抖。道:“难道这个人已不是高涛?”

    陆小凤道:“你总算明白我的意思了。”

    这“管家婆”也笑了笑,用力撕下脸上一张人皮面具。竟是个年纪并不太大的女人。这个人当然不是高涛。

    陆小凤笑道:“神针山庄,薛冰!你应该听过!”

    老刀把子怔住。陆小凤道:“你能将高涛扮成这样子,我当然也能请人将她扮成这样子。”

    老刀把子恨恨道:“是不是犬郎君出卖了我?”

    陆小凤点点头,道:“因为他也是人,并不是狗,连狗被逼急了也会跳墙,何况人?”

    老刀把子道:“他还没有死?”

    陆小凤道:“他若死了,我们怎么能将薛冰扮得和那管家婆一模一样,连你都看不出?”

    老刀把子道:“这张面具也是高涛脸上的?”

    陆小凤道:“是从他脸上剥下来的。”

    老刀把子道:“高涛呢?”

    陆小凤道:“他管的事太多了,已经应该休息休息。”

    柳青青忽然道:“就是那天晚上,在叶凌风的山庄里,你做的手脚?”

    现在她才想到,那天晚上灯灭了的时候,为什么找不到他们的人。陆小凤已趁着黑暗,将高涛、顾飞云、海奇阔制住,将另外三个人改扮成他们的样子,而且是用同一张人皮面具,经同一人的手改扮的。

    柳青青道:“那天犬郎君也在?”

    陆小凤道:“他一直都在那里等着。”

    他微笑着道:“我们下山的第二天,我已叫人找了条同样的狗来,乘着溜狗的时候便将他掉了包。”

    狗的样子都差不多的,除了很亲近它的人之外,当然更不会有人能分辨得出。

    柳青青叹道:“我早就觉得替你溜狗的那个堂倌可疑了。”

    陆小凤笑道:“你的疑心病一向很重。”

    柳青青道:“那个挖蚯蚓的人呢?”

    陆小凤道:“他就是那个替我溜狗的堂倌。”

    柳青青道:“他究竟是谁?”

    陆小凤道:“司空摘星!”

    当然是司空摘星。这名满天下的独行侠盗,不但轻功高绝,机智过人,而且他自己也是个易容好手。

    柳青青道:“难道这里所有的人都已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陆小凤道:“只有两个人还是的。”

    柳青青道:“哪两个?”

    陆小凤道:“一个我,一个你。”

    柳青青道:“那天你们为什么没有对我下手?”

    陆小凤道:“因为你和老刀把子太接近,我们怕他看出破绽来……”

    柳青青咬着牙,忽然一拳往他鼻子上打了过去。陆小凤没有闪避,她也没有打着。她的手很快就被薛冰柳眉倒竖的拉住了,可是她的眼睛却还在狠狠的瞪着陆小凤,大声道:“我只想要你明白一件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柳青青道:“现在唯一跟我最接近的人就是你!”

    陆小凤心里有点酸,也有点疼。可是一个人若是要做一件对很多人都有好处的事,总不能不牺牲一点的。他尽量装作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泪痕,尽量不去想这件事。

    就算要忏悔流泪,也可以等到明天,现在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有人拨亮了灯光,地室中更明亮。

    老刀把子这时反而镇定了下来,又问道:“你们既然早已控制了局面,为什么还要按照我的计划去行事?”

    陆小凤道:“因为我们还不知道老刀把子究竟是谁,所以一定要诱你入网。”

    这才是他整个计划的关键,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见老刀把子的真面目。还没有人看见过。老刀把子冷笑道:“现在,你们总算很快就可以知道我是谁了,只可惜铁肩、王十袋他们已经永远无法知道。”

    陆小凤忽又笑了笑,道:“你真的以为他们已全都死了?你看看这些人是谁?”

    地室的入口忽然打开,一行人慢慢的走下来,正是刚才已倒在血泊中的铁肩、王十袋、高行空、水上飞、巴山小顾、鹰眼老七,和武当弟子中的五大高手……但是却少了的就是花满楼,还有韩文!(未完待续。。)

    ps:  ps:这卷让我写崩了,抱歉,两三章后,开启下一卷吧!又让大家失望了,看来我真的写不了武侠……

第六十七章 好剑法

    地室的入口忽然打开,一行人慢慢的走下来,正是刚才已倒在血泊中的铁肩、王十袋、高行空、水上飞、巴山小顾、鹰眼老七,和武当弟子中的五大高手。

    石雁走在最后。他刚走下来,地室的门还开着^

    陆小凤正在说:“有了王老前辈、司空摘星,和犬郎君这样的易容好手,要假死当然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何况……”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刀把子突然窜起,箭一般窜了出去。他掌中已有剑,出了鞘的剑。他的人与剑似已合为一体,闪电般击向石雁道长。

    石雁道长也有剑。剑柄中的秘密被取出,七星剑又重回他手里。他想拔剑,可是胁下忽然一阵刺痛,新伤和旧疾同时发作。

    老刀把子的剑已搁在他咽喉上,人已到了他背后,用一只手拗住他的臂,道:“你们谁敢动,我就杀了他!”

    没有人敢动。虽然他已有了绝症,还是没有人能眼看着武当的掌门人,这忠厚正直的长者死在剑下。所以大家只有眼看着老刀把子往后退。

    老刀把子冷笑道:“我的计划虽未成功,你们的计划看来也功亏一篑。”

    陆小凤苦笑道:“我们若答应让你走,你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

    老刀把子道:“不能。”,他大笑,又道:“永远没有人再能看见我的真面目,永远没有……”

    笑声突然停顿。他的人突然向前栽倒。滚下七八级石阶,仆倒在地上,背后鲜血泉水般涌出。他的竹笠也滚了出去。一个人慢慢的从石阶上走下来。手里一柄长剑,剑尖还在滴着血。

    陆小凤脸色忽然变了。若不是因为他脸上还有面具,大家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因为他脸色实在变得太可怕了!

    “为什么杀了他?”,陆小凤盯着眼前的人,狠狠地问道,一边说着,他一边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赫然是一张没有脸的脸!

    石鹤!武当派曾经最得意的门生弟子!也是如今的大叛徒!

    而杀人者,是——韩文!

    陆小凤甚至开始怀疑韩文了!因为这计划制定的天衣无缝,如果没有内部消息情报。怎么会这么成功?而且韩文现在是天下第一剑客,名声大噪,如果说武当派的这份秘密当中有他的一些不堪的往事……他也有理由、有动机出手!

    不止这些,还有在武当大殿上。韩文的剑上有血!当时唯二能够携带兵器的人。一个是石雁道长,另外一个就是他!还有他出现的很神秘,行踪飘忽不定……

    还有那些被他追杀却没有死去的人!理由!动机!能力!所有的一切全都加起来,矛头指向了韩文!或许……他就是凶手!“幽灵山庄”的主人!陆小凤心中如是的想到!

    “不要怀疑我!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那么愚蠢吗?顾云飞险死还生给武当派报信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在‘幽灵山庄’又见到了这位表哥顾云飞……我还没那么傻,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像是知道陆小凤的心思。韩文慢腾腾的说道;

    突然间,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木道人来了!当他看到石鹤已经死了的时候,表情有些……诡异!一闪而逝的诡异,很快,他便笃定无比的说道:“是石鹤!他就是老刀把子!”

    韩文冷笑了两声,道:“是,也不是!石鹤,或许说……古松居士!呵呵!木道人!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石鹤可是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啊!呵呵呵!大费周章,就为了一个武当派掌门的位置,小家子气!”

    木道人一惊,下意识的说道:“他不会说……”;

    此言一出,他闭上了眼睛!他败了!败在这个细节上了!或者说,他原本的计划是亲手杀了石鹤,并且保证所有人都不能从石鹤口中知道事情的始末,但韩文抢先了一步,这让他并不知道石鹤时候说出了什么,心神有些不定,露出了一丝的破绽!

    陆小凤睁大了眼睛,好半天,像是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道:“我说为什么古松居士每次与我们见面儿的时候,都是阴阳怪气儿的,而且面上有些不自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边说着话,陆小凤一边将石鹤尸体的衣襟掀了开,在石鹤的胸前,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儿,不偏不倚,正在中央,陆小凤道:“就算是易容,身体上也会有些破绽,古松居士与他的身形很相近,只是佝偻着背,武功也很高……但这些不能说明什么,而这颗小黑痣,就是证明了!”

    木道人冷哼一声,道:“那你也只能证明老刀把子就是古松!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你与古松的关系实在是太近了!以往每年你们都会消失很长时间,想必就是去了‘幽灵山庄’吧?而且你们说结伴游玩,相互证明,我们自然也不会相信……可谁又知道古松的师承呢?难道有些人天生就是隐士?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原来,你这个计划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古松居士,就是计划最开始的一环,以方便石鹤有个正当的身份在外行事!”,陆小凤喃喃的说道。

    在场的人也明白了,但谁也不敢相信,武当派最尊贵的长老,游戏风尘的木道人竟然就是幕后黑手?

    就连玩世不恭的司空摘星都吃了一惊,而实际上除了陆小凤与韩文,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过了很久,铁肩大师才慢慢的摇了摇头,道:“不对,不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多年前他就可以做武当掌门的,但他却将掌门人的位子让给了他师弟梅真人。由此可见,他对名利和权位看得并不重,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陆小凤看着木道人。缓缓地说道:“本来我也不相信的,本来我还想将他也拉入‘鹰巢计划’来。”

    铁肩大师奇道:“难道有人反对?”

    陆小凤点点头,望向了韩文,笑道:“韩兄!对不住了!刚才我不该怀疑你,现在你的判断是对的!不仅仅是韩兄反对,石雁道长也反对,而花满楼也不赞成!”

    铁肩大师道:“为什么?”

    这次他问的是花满楼。花满楼就在韩文的身后,也是刚刚走进来,安静地站在那里。听到铁肩大师的问话,花满楼迟疑着,缓缓道:“当时我并不是怀疑他,只不过觉得他和古松居士太接近。很难对古松保守秘密。”

    铁肩又问道:“你当时就认为古松可疑?”

    花满楼点了点头。道:“正如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古松居士的武功极高,可是他的师承和来历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是个隐士,隐士们本来就通常都是这样子的。但隐士在归隐之前,也总该有些往事的,可是他没有,就像一生出来就是个隐士似的!所以……”

    铁肩沉吟着,转过头去。看向了因为旧疾发作,坐在了密室椅子上的石雁道长。面色发白,显得极为痛苦,铁肩大师道:“道长,你为什么要反对木道人?”

    陆小凤替石雁道长回答了:“因为他知道木道人并不是真心情愿让位给梅真人的。”

    铁肩大师大惑不解,众人也是一样的大惑不解,但没人说话,铁肩大师也只能继续问,因为他的疑问真的很多,他不相信木道人就是幕后黑手!

    他皱眉道:“难道他也像石鹤一样,是因为做了件有违教规的事,所以才被迫让位?”

    陆小凤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他已经初见端倪,点了点头道:“想必是的!”

    铁肩大师道:“他做了什么事?”

    陆小凤看了一眼石雁道长,道:“石雁道长不肯说!”

    家丑不可外扬,不管怎么样,木道人总是他的师叔,又是武当门下硕果仅存的长老。

    陆小凤接着说道:“石雁道长虽然不肯说,现在我却还是已大致猜出来了。”

    巴山小顾也忍不住问道:“木道人当年究竟做了什么违背教规的事?”

    陆小凤道:“他不但在外面娶了妻室,而且还生了儿女。”

    铁肩大师沉下脸,道:“人言不可轻信,有关他人名节的话,既不可轻易听信,更不可轻易出口……可,可你们现在指正他,也总归要有证据的吧?”

    “既然陆小凤不愿意当这个恶人,石雁道长又不想揭长辈的伤疤!想来我还是有资格说话的!”,韩文抱着肩膀,看着木道人,说道:“沈三娘是叶凌风的妻子,却为老刀把子生了儿女,她对不起的是叶凌风,并不是他,老刀把子为什么反而恨她?而且还杀了叶凌风?”

    韩文莫名其妙的先加了个点缀,而后说道:“因为老刀把子就是木道人,就是沈三娘的表哥,也就是沈三娘真正的丈夫。木道人当时正在盛年,沈三娘也正是豆蔻年华……”

    大概还是比较顾及木道人也是个高手,韩文还给他留了些面子,说的比较含蓄:“这表兄妹两人,无疑有了私情,怎奈木道人当时已是武当的掌门弟子,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和她结成夫妻,所以他就想出了个李代桃僵之计,让沈三娘嫁给叶凌风,做他子女的父亲。”

    木道人的手在袍袖中已经攥的很紧,很紧了!

    丐帮王十袋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木道人,多年相交,他还真……不敢相信啊!正是因为不敢相信,所以他才要问:“他又为什么要选上叶凌风?”

    陆小凤插言道:“因为叶凌风也曾在武当学过剑,而且是他亲自传授的,为了授业的恩师,做弟子的当然不能不牺牲了。但是后来木道人老了,又长年云游在外,沈三娘空闺寂寞,竟弄假成真,和叶凌风有了私情。等到木道人发现他又有了个本不该有的女儿,也就发现了他们的私情。当然对他们恨之入骨。”

    “但是他更恨武当,因为他的弟子石鹤,也遭受了他同样的命运。被迫让出了掌门之位。他本来已将希望寄托在石鹤身上,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他只有别走蹊径。‘报复’和‘权力’这两样事,其中无论哪一样都足已令人不择手段,铤而走险了!”

    韩文与陆小凤一唱一和,说的倒也没错,但王十袋又提出了新的疑问:“可是这还不足以证明木道人就是老刀把子。”

    陆小凤看了一眼身体微微颤抖的木道人。道:“我还可以举出几点事实证明。典礼进行时,只有他才能接近石雁,也只有他知道剑柄中的秘密。那秘密很可能就是他当年被迫让位的秘密。所以他势在必得。”

    “对武当内部的情况,只有他最熟悉,所以他才能布置事后安全撤退的路线,而且将群豪留在大殿里。想追都没法于去追。长备和长清都是他门下的直系子弟。只有他才能收买他们。石鹤一向孤僻骄傲,也只有他才能指挥命令。这几点虽然也只不过是推测,却已足够接连成一条很完整的线索!”

    “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我觉得还是拿出真凭实据的好啊!”,韩文缓缓的开口,同时一直紧握的右手也摊开了,道:“看看这个吧!我想你们应该会知道的!”

    在他的手上是一根黄/色的丝线,司空摘星蹙眉道:“这是什么东西?可以当成真凭实据?”

    “这不是什么东西!是剑穗!武当山的剑穗!而且,不同的人挂不同的颜色!这个颜色。武当上下只有一个人可以佩戴!”,陆小凤缓缓地说道。而后看向韩文,道:“你怎么到手的?”

    “很简单!因为当时在大殿有人为了防止我出手,先下手为强,率先对我动手了!”,韩文眯着眼睛,缓缓地掀开了衣襟,在脖颈下,赫然是一道红印:“险些要了我的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只怕天下间只能找到三个!而用剑的只有你木道人!无论是西门吹雪还是死去的叶孤城,都做不到!商山二老不行,飞天玉虎也不行……唯有你,可以!”

    “哈哈哈!到了现在!说那么多也没用了!我算计了所有,甚至算计到了,石雁的死!武当的家法门规,掌门人若是因特别事故去世,未及留下遗命,掌门之位,就由门中辈份最尊的人接掌……我准备了十几年!可到头来……功亏一溃啊!”,木道人装不下去了,索性承认了。

    但承认了,未必是认输了。

    木道人的手已握住剑柄。他的手瘦削、干燥、稳定,手指长而有力。若是握住了一柄合手的剑,这只手是不是比韩文更可怕?

    陆小凤面色大变!他不止一次的听韩文说,他小看了木道人,的确,此时此刻的木道人霸气侧漏,就在这一瞬间,尊贵荣华的武当长老也不存在了,又已变成了阴鸷高傲,雄才大略的一代枭雄老刀把子。

    “就算你们知道我是老刀把子,又能把我怎么样呢?”,木道人冷笑迭迭,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其实,陆小凤,你还猜错了一件事情,哈哈哈!”

    “什么事情?”,陆小凤微微蹙眉,忍不住问道,他的好奇心实在是太严重了。

    木道人笑了笑,道:“石鹤就是勾魂使者,但同时,他还是古松居士,而且,还是顾云飞!他有三个身份!并非是你猜出来的那两个!算了!多说无益!还是手上见真章的才好!”

    “我也很想向木道人讨教剑法!既然如此!出来一战吧!”,韩文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出了这间密室;

    木道人冷冷的瞥了一眼这些还有些发愣的重任,袖子一甩也跟了出去,他不惧怕任何人!

    院子外,韩文已经拔剑,缓缓地说道:“自叶孤城死后,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战!我想……他也很想知道这个天下,还有个人的剑法是值得他出手的!”

    剑,已出鞘,是叶孤城的那柄佩剑!

    他仿佛是要告诉叶孤城,你错过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对手!既然你不能亲来,那我就代劳吧!

    木道人的双眸冷如刀锋,手腕儿一翻。一柄冷冽的宝剑“当啷”一声弹了出来,看着韩文,道:“你的剑。还不够纯粹!比起叶孤城,你还差些了!而我,有自信杀了他!”

    “试试!”

    两个字儿后,剑已出鞘,韩文的拔剑速度一向是最快的!这也是他很得意的地方,就连西门吹雪、叶孤城都比不上!一出手便将轻灵、狠毒、辛辣,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剑已是他剑法中的精粹。这也是致命的一剑。一击必中,不留后着!木道人的表情微变,他的剑也已经出鞘了!而且他的手上功夫并不比嘴上功夫差!

    原本笔直的剑像是突然软了一般。搭在了韩文的剑上,左边一横,右边一引,竟然是卸了韩文剑上的剑气!他用的剑不是软剑。但他用的功夫是正宗的武当太极剑法!而且修为极为的高深!

    陡然间。他探出了一只手,抓住了韩文没有拿剑的手的手肘,向上用力,韩文双眸阴沉如水,一动不动,陡然间,木道人手扶在韩文肘间的手,由上托之势忽然变成了下压之力。

    这一压很可能造成两种结果──手臂的骨头被压断。或者是被压得跪下去。韩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他宁可断一百根骨头。也不会在这个人面前下跪的。

    幸好他的骨头也没有断,他的两臂上也早已贯注了真力。以力抗力,力弱者败,这其间已绝无取巧退让的余地!

    木道人不仅在武功上高深莫测,就连这眼光上也高人一等,他知道自己在内力上一定胜韩文一筹,所以他才在这交手的第一招便兵出奇招!

    制敌取胜的武功也有很多种的,有的以“气”胜,有的以“力”胜,有的以“势”胜,有的以“巧”胜,韩文的武功机变跳脱,不可捉摸,本来是属于最后一种,兼以“势”的辅佐,因而远胜一般人,但木道人不是一般人!

    现在他的真力已发,就正如箭在弦上,人在虎背,再想撤回,已来不及了。因为对方的力量实在太强,他的真力一撤,就难免要被压得粉身碎骨。

    “噗”的一响,韩文站着的石板已被压碎,脸上也已沁出豆大的汗珠!就连叶孤城都没有给他这种压力啊!但现在……

    站在他们附近的人,脸色已变,却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的力量已如针锋相对,若是被第三者插入,力量只要有一点偏差,就可能害了他们其中一个人,也可能被他们反激的力量摧毁。

    谁也不敢冒这种险。

    其实韩文也不必冒这种险的,在木真人力量将发未发的那一瞬间,他已感觉到,本来还有机会从容撤退,但他也有自己的骄傲,随着武功的一再增强,他的性格也是一变再变,如今,正是一个骄傲自负的时期!

    而现在他只觉呼吸渐重,心跳加快,甚至连眼珠都似已渐渐凸出。唯一让他支持下去的力量是,他看得出木道人也很不好受。这一战无论是谁胜,都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木道人本来也不必这么做的,但现在,他必须这样做!因为韩文在这些人当中威胁最大,就像是老虎的牙,只要拔下这颗牙!无论是陆小凤还是王十袋、铁肩大师这些人……他完全不放在眼里!

    如果是三个月前的石雁道长,或许还是他的对手,可现在,石雁道长已经病入膏肓了!这也是他决定发动“天雷行动”的原因!石雁道长的实力,也不是可以小瞧的!

    突然间,木道人感觉到身上有些发寒,低头一看却是韩文的手臂正在蔓延冰雪,他舔了一下嘴角,手上忽然一震,两个人分开了:“忘了!你不是最纯粹的剑客!寒冰绵掌!不错!”

    “你很强!但我现在要跟你比的是剑法!”,韩文微微眯起了眼睛,手腕微抖,手中长剑一声长吟,半空中犹似电光一闪,众人只觉得一道电光破空裂出,耀目的光芒迫得人眼睛无法睁开,遍体生寒。

    漫空生银辉!昏沉沉,阴暗的天地却随着这寒光闪动,银辉升腾,白了一白!叶孤城的佩剑如被一条无形丝线牵引,剑光如龙。倏然化为一条白线,飞了出去。

    此情此景,在场的人也只能暗暗点头。尤其是同样用剑的巴山剑派小顾道人,心中颇有感慨,看来韩文还真不是轻视于他!而是自己真的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陆小凤咽了口口水,道:“韩文虽然强,但木道人……临危不乱,反倒是韩文备受压制!木道人不知练了什么武功,竟然与武当心法完美融合在一起。刚柔并济……厉害!厉害!”

    “咳咳咳……”;

    石雁道长依靠在密室的石门上,咳嗽着,好半天。道:“真没想到他已经强到这一步了!韩文……危险了啊!上去帮他吧!否则的话……”

    他也是个用剑的高手,自然判断出了一些事情,但陆小凤却是苦笑连连,道:“我发誓!谁要是敢上去。只怕先会遭受他的攻击!他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等等看吧!用剑的人。一般都很执拗!”

    “雕虫小技!”;

    木道人眼见韩文一剑来袭,冷哼了一句,话音一落,只听嗡嗡几声剑鸣,半空之中,电芒一闪,剑光如长虹惊天,突然从他手中的剑划了出去!

    他手腕一动。 冷冽的剑光激射而出,便犹如那神龙翻海。剑光似神龙的利爪,半空中只有厉芒一闪,刺穿了空气!锐利萧杀的剑气,层层布满!

    剑光却比剑气更为惊人,没有人能形容这一道剑光破空的惊心动魄,世上也绝没有任何语言能描述其神韵。

    那既是一道狂飙,又是一道怒浪,更像是一道闪电,一道划破暗夜的极光。剑光一闪,便已刺到了韩文身前,其间似乎没有丝毫阻隔。

    剑出,斩破韩文的锋芒,已至身前!

    韩文瞬间已觉一股锋锐无匹的剑气刺来,虽只一剑,但剑光所至,他浑身上下都已被剑气所笼罩,寒意扑面罩来!

    “好剑法!”;

    韩文忍不住赞了一句!此等剑法便是西门吹雪用出来都很费劲,木道人却能够做到如此的举重若轻,他心中一边儿是惊讶,一边儿却是战意狂飙!

    “十年磨一剑!”;

    韩文忽然冷喝一声,脚下一踏,地面龟裂,尘土激扬,烟尘滚滚!整个院子之中的温度陡然间降至冰点!杀气!漫天的杀气!仿佛将这里变成了修罗地狱!

    “霜刃未曾试!”;

    韩文整个人都仿佛化作一道流光,身影都仿佛变得虚幻不实,仿如梦境中人!轰的一声,韩文的速度快的在空中几乎都产生了气爆声,身形如疾电,似狂风。身后拉出好长一串残影,只不过在瞬息之间,便已迎上了木道人的剑气!

    “杀——!”;

    木道人的剑气被他斩成了粉末!他的人也如金翅大鹏一般扶摇直上!倏然,又落了下来,刺向木道人!

    他的人就是他的剑!他的剑就是他的人!

    无可阻挡!

    不可阻挡!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陆小凤悚然动容!

    韩文再现了天外飞仙?

    是的!这一招他会!因为这是叶孤城交给他的!他虽然不能演练的与叶孤城的剑法一样的清灵高远,华贵优雅,也不能如同西门吹雪那样的纯粹干净,冷若寒霜,但他的剑——锋芒无匹!

    “噗——!”;

    一声闷响,木道人眉毛微微一皱,缓缓地说道:“好剑法!”

    他的剑抬了起来,却没有刺向韩文,他刺向了自己!因为韩文刺中了他,他自忖今日必死,但他也是个高傲的人,不愿意被别人斩杀,而是自己动手了解了自己的性命!

    韩文的眉头蹙得老高,看着仰面倒下去,却狂笑不已的木道人,心中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又一个对手死了!自己还剩下多少对手呢?

    没有惺惺相惜,却又不得不佩服,怪异的感觉!收了剑,韩文的身形渐行渐远。

    ........

    ........

    五月初五,端午节,每年的这个时候,陆小凤一定会去岳阳楼吃最好吃的肉粽,喝最好的女儿红,但现在,他颇有苦恼之意,因为他被朝廷征召了!

    为了什么?因为有三千五百万两黄金下落不明!那是朝廷送往南方的军费!这笔军费会从西边儿绕一个圈儿送到南边儿,原因是怕打草惊蛇。一旦被那些已经准备要造反的人知道,起了变化。

    如今,他要先找一个人!一个跟这笔军费有很大关系的人——“一剑乘风”柳乘风!

    一片黄土。晴有日。日将落。

    陆小凤在落日下走上了这一片黄土。晚霞起,土色红,红如血。鲜血也已干涸凝结如黄土。

    陆小凤用他天下闻名的两根手指,撮起了一撮黄土。他这双也不知道曾经拗断过多少武林名侠刀剑的手指,竟忽然觉得有些刺痛。因为,他知道土中有他朋友的血。

    陆小凤和“一剑乘风”柳乘风最后一次喝酒的时候,已经是在七个月以前了。

    柳乘风在酒已微醉时。忽然又倒了两大碗酒,一定要陆小凤跟他干杯。

    他是有理由的:“今宵酒醉,从此一别。我们很可能要有三五个月不会见面了。”,他说:“也很有可能从此不复再见。”

    “为什么?”陆小凤急着问。

    “因为我明天一早,就要到一个花不香鸟不语鸡不飞狗不跳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去。”,当时。没等陆小凤追问。柳乘风已经笑了笑回答了:“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当然也应该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柳乘风是“巴山”的第一嫡传掌门弟子,他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在江湖中的地位,也许不能排名第一,可是也不会在五名之外。这种剑法是绝对要轻功来配合的。

    他的剑法和轻功都同样受到武林中人的佩服和尊敬。可是别人最佩服他的,并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人格。

    古往今来,也不知有多少人。用过多少名词形容过“柳”。有人说柳如丝,有人说柳如雪。不管是如丝如雪。在一般人心目中,柳总是柔的。

    柳乘风,当然也有如丝如雪的一面。他的思虑密如丝,他的怒气如雪,在眨眼间就会溶化。可是他的性格却烈如钢。

    陆小凤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给官府做事儿的,而且是那种很危险的事情:“你要去做的,一定是一件极危险的事,所以才会说这种话。”

    柳如钢不说话,不说话通常就是默认。

    陆小凤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做的这一件是什么事?”

    柳先生还是不说。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话的意思,就会变成是他根本不愿陆小凤知道,他要去做的是件什么样的事。那么这件事无疑是一件极机密的秘密。

    陆小凤无疑可以算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他在陆小凤面前都不肯说出来,那么他也不会在其他任何人面前说出来的。所以,陆小凤也不再问。

    陆小凤只问:“你要去的那个连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

    柳乘风沉默了很久才说:“那个地方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他说:“那是个远在西北边陲的小镇,镇名叫作黄石,黄金的黄,石头的石。”

    从此一别后,柳乘风就人影不见,七八个月来一直不见人影。没有人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陆小凤知道,因为他一直把陆小凤当作他可以共秘密、共患难的朋友。

    可是陆小凤也不知道,他在那个小镇上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忽然失踪?陆小凤是个够义气的朋友,也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遇到了这种事,你说他会怎么办?他当然也要追到那个小镇去!

    黄石镇!陆小凤来了!距离上一次“幽灵山庄”的事情已经大半月有余了,但陆小凤至今还有些精神恍惚,原因是,本来身边儿就有一个母老虎薛冰,现在更是多了叶灵、叶雪这两个,哦!还有一个柳青青……真是要了亲命了!

    一边叹气,陆小凤一边赶路,这一次,如果他不能解决事情,估计头顶的这颗凤头就保不住了,更遑论什么谈情说爱了!可真的等他赶到这里的时候,眉毛纠结成一团——

    高原、黄土、风沙。黄石镇就在这一片风沙中,一片高原上。高原上滚滚的黄土,远远的看过去就好像一卷卷金沙!但就在这金沙下方,那是一片焦黑的地方!显然,曾经的黄石镇,如今已经被除名了!

    远处是一阵人喊马嘶,一队官兵打扮的人过来了,为首的人是皇宫四大高手之首,“潇湘剑客”魏子云!

    这笔军费的下落连他也惊动了,皇帝将他派出来了,而且,还有很多的大内高手,全都会听从陆小凤的差遣!

    到了跟前,魏子云拱了拱手,笑道:“陆小凤!你总算是来了!”

    “这么希望我来啊!”,陆小凤摊了摊手,又努了努嘴,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黄石镇一带一共有三个地方起火了!一个是曾经被贬低的王妃,一个是被贬来到这里的沙大户,祖上还在朝廷做过官!还有就是这镇子!从燃烧的痕迹来看,自然起火不会少的这么彻底,这代表……凶手很多!”,魏子云缓缓的分析道。

    “不仅很多,而且还很懂得掩盖!天灾才是最好的办法啊!”,陆小凤撇了撇嘴,道:“有没有活着的人?这里就算在贫瘠,也应该有人生活吧?”

    “潇湘剑客”魏子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全都走了!这里被烧成了灰烬,他们失去了依靠,当然全都走了……不过!还是有两个发现的!大概可以成为你的查案突破口!”

    “哦?说说!”,陆小凤眼睛一亮,问道;

    魏子云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官差端出了一些东西,散发着焦味儿,但这些东西本身也带有臭味儿,是乞丐的衣服,以及要饭的碗竹竿之类的东西,这证明这一代从前有丐帮的人在。

    陆小凤捏着鼻子挥了挥手,道:“看来我还是需要找人帮忙啊!王十袋……你不是还有一个发现吗?另外一个是什么?”

    魏子云面上陡然间变的不好看了,好半天,道:“你跟我来吧!”

    众人打马前进,陆小凤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说什么,情况未明,他还没到问问题的时候,很快,魏子云就带他来到了一个地方,一个曾经是被贬王妃住的地方。

    在这些被烧焦的地方,有一个暗室,数千人的地毯式搜索才找到的!

    陆小凤跟着魏子云下了密室,眉毛陡然蹙了起来,如果跟这里的味道相比,刚才的那些乞丐的衣服就像是香喷喷的香囊!焦臭且带有腐烂的味道……而且还是在密室当中,太难闻了!

    陆小凤这辈子因为查案没少闻这种难闻的东西,他还能忍得住,但很快,他的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的乱颤!吐了出去!哗哗的吐!

    就连魏子云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喉头耸动,因为他之前已经吐过了,现在……吐不出来了!

    “难怪刚见你的时候,你的脸色那样不好!”,陆小凤擦了擦嘴,气喘吁吁,这件密室当中很显然也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而且还摆放着几个人头,与几截烧焦的身体,以及几把兵器!

    “百里长青……金鹏……巴山剑派顾道人……三手仙妪许煞……我的天啊!这都是什么人干的啊!”,就连陆小凤自己也忍不住手脚发凉!这些全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高手啊!

    “还有一个人的……你很熟悉!”,魏子云叹了口气,指了指另外一边的一个角落被单独放着的人头!

    陆小凤的脑袋像是被大锤敲了一下,一片空白——柳乘风!(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黄金案

    这个小镇实在很贫穷,陆小凤走遍天涯,还从没有看到过比这里更贫穷荒瘠的地方。他实在不能想象一个像柳乘风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他更不能了解,一个像这样的地方,会发生什么值得让柳乘风不远千里而来的事,而且是一件能够让柳乘风觉得有生死危险的事。

    一个无名的小镇,一位负天下盛名的剑侠,本来根本不可能联系在一起的。

    但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柳乘风是为了那笔价值三千五百万两黄金的备战金!

    这本就令人奇怪,更奇怪的是,柳乘风居然死了!不仅柳乘风死了!还有很多人死了!

    “潇湘剑客”魏子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顺变!”

    陆小凤面色平静,平静的乃至于可怕,他那双有力的手中握着一块绢布,几乎将这块绢布捏成碎末!

    沉默了许久,陆小凤道:“这里的气味儿太难闻了……让人把尸体全都搬出去吧!等等!”

    突然间陆小凤在地面上发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他很谨慎的没有用手去碰,而是捡起了一把掉在地上的短刃,慢慢的刮了一些上来,而后轻轻的嗅了一下,好半天,道:“蝎子粉?”

    从这个修罗地狱般的地方走了出来,陆小凤坐在这片焦糊的地面上,展开了手上的那块绢布,上边儿是血色的字迹——管好你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儿!

    笔迹刚劲有力。笔锋几乎透过了整块绢布,可以想象的是,写下这些字迹的人。是个武功很高的人,而且善于用剑,或许……还是个男人!只有男人的字迹才会这样的刚劲有力。

    陆小凤沉吟了一番,道:“魏先生,有什么判断?”

    “中原镖局总镖头百里长青……中原镖局副总镖头金鹏……巴山剑派顾道人……‘三手仙妪’许煞……‘一剑乘风’柳乘风!密室之下足足死了十三人!至少一半儿是大名鼎鼎之人,剩下的或许声名不显,但武功一定很高!”。魏子云缓缓地说道。

    陆小凤点了点头,道:“凭我多年来办案的经验来看,这些人……除了柳乘风之外。其余的人,全都是在同一天被杀死的,而且——可能是一起杀死的!”

    “什么?我的天啊!谁能有这份本事?”,魏子云差点儿没从地上跳起来。好半天。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陆小凤,道:“你凭什么有这种判断?一起杀的……”

    “柳乘风的头颅已经出现了腐烂的痕迹,而其他的却一点腐烂的痕迹都没有,至于为什么他们的头颅并未腐烂,就是因为蝎子粉……而这种东西只有巴山剑派的人常用,巴山老顾也是这些死这当中的一个……”

    陆小凤缓缓地说道:“我见过无数的死人,也学过仵作,能够判断出一个人的死亡时间。这一点你不用怀疑,现在。我们要想的人是——什么人可以将他们同时杀死!而且,他们这些人绝对是被人杀死的!而不是毒死的!”

    这一点魏子云倒也相信,因为这个密室当中有搏斗的痕迹,这些人的尸体虽然被烧焦了,但头颅尚在,都是一副惊恐的表情,有的是充满了不甘心的怨毒,有的是求饶之色……

    “在江湖上能够办到这一点的人不多!他们死亡的时间,至少在一个半月之前……”,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木道人可以办到,西门吹雪或许可以,但……最有可能的是韩文!”

    “木道人现在死了!一个半月之前却是活着……可只有他们三个人吗?”,魏子云不禁问道:“西方魔教的玉罗刹,商山二老,少林寺的高人……也许,对方并不是一个人呢?”

    “嗯?”;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似乎自己过于执着于是一个人杀了这么多人!尴尬的笑了笑,道:“你说的很对!这么多高手,就算是韩文,也会很吃力的吧?那么!我们还是先去找人吧!先把这些人的身份搞清楚再说!”

    骑着马,望着黄石镇的一片焦土,“潇湘剑客”魏子云道:“你知不知道在这个小镇上,一直流传着一种传说?”

    “哦?说来听听!”,陆小凤一向很好奇,忍不住问道;

    于是,魏子云娓娓道来──在这里附近的某一个地方,埋藏着一宗巨大的宝藏。这个宝藏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黄金,数量连估计都无法估计的黄金。

    遗憾的是,没有人能找到,也没有人能看到这些黄金,只看见了永远在风中滚滚流动不息的黄沙。

    黄金是每个人的梦想,无边无际的黄沙却宛如噩梦。黄金的梦灭了,寻金的人走了。来去之间,小镇渐渐沉没,至今已荒凉,已经很少再有陌生的行旅来到。

    故事很短,但却告诉了陆小凤,这里曾经有很多人来过,也有很多人走过……

    他若有所思,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哪里,但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因为他很忙,他要证明这些人头的身份!

    ......

    ......

    五月初七,端午节,京城内,韩文默不作声的喝着酒,在他身边的是公孙兰,公孙兰柳眉紧蹙,问道:“为什么不将那些东西全部掩藏好?为什么不杀了陆小凤?”

    韩文抿了抿嘴唇儿,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要跟陆小凤较量一下!以三千五百万两黄金作为赌注,或许……还有这条命!宫素素与宫萍这对儿母女安排的如何了?”

    “还能如何?‘红鞋子’如今全都被转移了!但这样一来,难道不会引起怀疑吗?”。公孙兰看了一眼韩文,不再纠结之前的事情,反而说起了宫萍与宫素素这对母女。道:“外一她们被陆小凤找到怎么办?”

    “把她们分开,以对方相互要挟她们,她们就不敢乱动了!很简单!只要她们老实一个月,我会放过她们,就这么简单!我猜陆小凤会来找我帮忙,你……可以撤了!等我!”,韩文抬起头说道。

    公孙兰咬着嘴唇儿。缓缓的从房间中退了出去,消失在房角的黑暗中,她是一个性格乖张的女人。但同时,只要她被征服了,她也是一个非常乖巧温顺的女人,当然。这只对她的男人有效。

    果然不出乎韩文的所料。陆小凤来了,他将韩文列在嫌疑人的序列里,但他不得不来求韩文办事儿,因为他需要有高手保驾护航,也需要韩文帮忙请两个人!

    “你还是这么悠闲啊!”,陆小凤一脸的疲惫之色,风尘仆仆的难看,抢了韩文的酒壶便狂饮了一通。好半天,长呼了一口气。道:“我是来求你办事儿的!”

    韩文慢慢的伸出三根手指头,这代表他答应下来了,但也代表陆小凤欠他的人情已经有三个了:“我知道!官府的人频频调动,据说是因为某些事情……而且,他们也向我打听你的下落,看来,你又惹上的麻烦事儿?”

    “好吧!听说过中原镖局的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吗?”,陆小凤叹了口气,问道。

    韩文点了点头,道:“略有耳闻!据说中原镖局号称是天下第二镖局,但谁也不敢自称是第一,旗下分号多的就连百里长青自己都不知道,他十几年也不走镖了,一向都是交给二当家的金鹏去办,自己安心的喝酒快活!也算是两个高手,但还不放在我的眼里!”

    “巴山老顾,‘一剑乘风’柳乘风,听说过吗?”,陆小凤又问道。

    韩文也点了点头,道:“如雷贯耳!这两位,也是我一直所期待的对手,尤其是柳乘风,据说他是‘巴山老顾’的第一嫡传弟子,他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在江湖上也是颇负盛名,至少巴山小顾不见得是他的对手,我很期待与他比一场!”

    “三手仙妪许煞、大鼓、绣花鞋听说过吗?”,陆小凤再问。

    韩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大鼓,这个胖子据说从前是个瘦子,轻功高深莫测,甚至不下于司空摘星,绣花鞋……这位女人,是个很会挣钱的女人,好像这两个人都是江湖上新起来的超级杀手,出自于什么地方,我不确定,但也知道一些,至于那个什么许煞,没听说过!你问这些人做什么?”

    “三手仙妪以前是三手仙姑啊!三十年前,就算不是江湖第一美人儿,那也能排在前三……说这些,我就是想告诉你,死了!这些人,全死了!而且死在一个鸟不拉屎、鱼不生蛋的破地方!”,陆小凤有些暴躁的说道。

    “哦?倒是有趣儿!看来你这一次招惹的麻烦不小啊!”,韩文嘿嘿的笑着,道:“说吧!找我做什么?要是一些闲杂的琐碎那就免了吧!我没多大兴致,他们死了,关我屁事儿?”

    “好吧!这些人全都是被人杀死的!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几个人,但无论是谁,那都是……高手所为!想来你会感兴趣儿的!”;

    陆小凤揉了揉眉心,道:“朝廷有三千五百万两黄金的军费丢失了!请我查案,查的好了,我自安然无恙,还有不菲的赏银可拿,查的不好了,人头落地!”

    “军费?那又是什么?你要查的就是这东西?”,韩文蹙了蹙眉头,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一样似的。

    “对!三千五百万两黄金,是当今朝廷的备战金,因为传说南方有叛变,所以把黄金运下去,作为战事之用。”,陆小凤叹道;

    “为什么不直接用军队运送?”,韩文又问道;

    “怕引起瞩目,因为南方的叛变,是否会叛乱还不知道,万一运黄金的事风声走漏,马上生变,就准备不及了——所以就托中原镖局押运!而现在,他们的总镖头百里长青,副总镖头金鹏,全都死了!”。陆小凤道;

    “然后呢?这跟那些杀手,还有什么顾道人,柳乘风有什么关系吗?”。韩文道。

    陆小凤揉了揉眉心,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朝廷兵部之前找过柳乘风,让他在一个月内制定这个押送的路线!当时为了掩人耳目,走镖的人不多!”

    “都有谁?”,韩文问道;

    “总镖头百里长青、副总镖头金鹏、峨眉女侠司徒凤、司徒凰、司徒莺、司徒燕、青城剑玄道子!或许,如果柳乘风不死。还要加上他!”;

    陆小凤缓缓地说道:“但他们却在西北边陲的小镇黄石镇遇害,不!应该说除了中原镖局的百里长青、金鹏还有柳乘风,其他的几个人不见了!”

    韩文:“为什么?这些人为什么不见了?还有。你说他们运备战金去南方,怎么又扯上了西北?”

    陆小凤摇了摇头,道:“因为要掩人耳目!就这么简单!”

    韩文装作思虑一番,好半天。道:“我只能告诉你。三千五百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想要运走或者是截下来,需要的人手绝非一个两个,应该是团伙作案,而在西北,能力最强的只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势力!”

    “哦?”;

    陆小凤一挑眉毛。饶有兴致,但韩文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他也不好开口问,想了半天,道:“西方魔教?”

    “可能吧!谁知道呢!我倒是想跟那位玉罗刹教主较量一下!”,韩文笑了笑,道:“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不会就在这里跟我唠叨、诉苦吧?”

    “当然不是!我需要确定几个人的身份,你得帮我保驾护航啊!有些人的脾气也真的不是很好!”,陆小凤咂咂嘴,道:“还有就是请两个人,我请稍显难了些,你请他们会很愿意的!”

    “谁?”,韩文眨了眨眼睛,很快就自问自答,给出了两个名字:“司空摘星,花满楼?”

    “没错!花满楼就不用说了!他不会拒绝你的任何条件,除非是你想睡他老婆!司空摘星……估计他最怕的人就是你了吧?他若敢不答应,呵呵呵……!”,陆小凤吐槽道。

    “好!”,韩文干净利落的答应了下来。

    .......

    .......

    五月初八,又一个消息传了过来,朝廷震怒,陆小凤则是暗叹倒霉!因为——同样,这笔银子也是一笔军费!一笔备战金!

    但不同的是——这是运往北方的!

    一百零三个精明干练的武林好手,同样价值三千五百万两的金珠珍宝,竟在一夜之间全都神秘失踪!这种事情有过一次之后,却又发生了一次,朝廷怎能不怒?

    而且这件事影响所及,不但关系着天下最大的镖局——中原镖局的存亡荣辱,江湖中至少还有七八十位知名之士,眼看着就要因此而家破人亡,身败名裂!

    影响之广,比起上一次的军费被劫更为恶劣!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知道这秘密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崔诚知道自己现在已变得如此重要,一定会觉得自己此生已非虚度。可是他并不知道。他已整整晕迷了三天。

    这一百零三个人都是中原镖局的精英,护送着镖局业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趟镖,或许,并不是,因为在不久前,中原镖局就押送了同样价值三千五百万两黄金的东西,但同样丢失了!

    急于重振镖局盛威,中原镖局的人以数百人的性命作担保,还请了江湖上的不少朋友作保,恳请朝廷再给一次机会,让他们将功折罪,只可惜……他们经太行,出潼关,却在太行山下一个小镇上忽然失踪。

    崔诚是中原镖局的趟子手,也是这次事件中唯一的生还者。

    根据一天后就已紧急号召组成的搜索队首脑,熊天健所说:“我们是在当地一家客栈的坑洞里找到他的,当时他已晕迷不醒,奄奄一息,快要死了!”

    陪同搜索队到太行的名医叶星士也说:“他身上共有刀伤六处,虽然因为流血过多而晕迷,幸好伤不在要害,只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静养三五天,我保证他一定恢复清醒。”

    搜索队的另一首脑鹰眼老七也说:“现在他已被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休养。不经我们全体同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熊天健是中原大侠,也是“中原镖局”的合作伙伴。“群英镖局”的总镖头司徒刚的舅父,两家镖局关系匪浅,此事他们断无坐视不理的可能,而熊天健此人,侠义正直,在江湖中一向很有人望。

    叶星士是少林铁肩大师的唯一俗家弟子,也是江湖中久负盛誉的四大名医之一。医术精湛,天下公认,就连朝廷的六扇门也时常找他帮忙。黑白两道素来敬重他。

    鹰眼老七是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十二连环坞的势力远及塞外,连黑白两道中都有他的门下子弟,这次护镖的四十位镖师中。就至少有五六个人曾经在他门下递过帖子。

    他们被牵入这件事。只因为他们都是这中原镖局的保人!这趟镖的来头极大,尤其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连续两次,相距不到两个月的大案子……

    这甚至已上动天听,若是找不回来,非但所有的保人都难免获罪,连委托他们护镖的太平王府都脱不了关系。

    所有的保人当然也都是江湖中极有身份的知名人士,中原武林的九大帮、七大派。几乎全都有人被牵连在内。

    他们是在端阳节的前一天找到崔诚的,现在已是五月初八。

    根据负责照顾崔诚的十二连环坞。第三寨,程寨主说:“他昨天晚上已醒过一次,还喝了半碗参汤,解了一次手,等我们替他换过药后,他才睡着的。”

    据鹰眼老七的如夫人萧红珠说:“他解出的粪便中已没有血丝,今天早上已经能开口要水喝,还看着我笑了笑。”

    程中和萧红珠都是鹰眼老七最亲信的人,只有他们才能接近崔诚。以崔诚的伤势来看,现在虽然还不宜劳累,但是这件事却无疑远比他的伤势重要得多,只要他能开口说话,就绝不能再等。

    是以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现在都已到了十二连环坞的总寨,连太平王的世子都带着他们的护卫来了。

    只为了一个目的——现在崔诚当然绝不能死!

    十二连环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江湖中几乎从来没有人能真正了解过,那不仅是个地方,也是个极庞大的组织。

    这组织的势力分布极广,份子很复杂,黑白两道上,他们都有一份,可是他们都能谨守着一个原则──“不伤天害理,不乘人于危,不欺老弱妇孺,不损贫病孤寡。”

    这也许就是他们能存在至今的最大原因。

    十二连环坞有十二寨,从外表看来和普通的山庄村落并没有什么分别,其实他们的防卫极森严,组织更严密,没有他们的腰牌和口令,无论谁都很难进入他们的山区。

    总瓢把子鹰眼老七的驻辖地,就叫做“鹰眼”,十二连环坞属下的所有行动、命令都是由“鹰眼”中直接发出的。

    端阳的正午,崔诚就已被送人“鹰眼”的密室中,要经过五道防守严密的铁栅门才进入这密室,能自由出入的,只有程中和萧红珠。现在他们就在这里陪着崔诚。

    程中老成持重,而且略通医术,萧红珠温柔聪明,心细如发,密室四面是墙壁,都是整块的花岗石,铁门不但整天都有人换班防守,而且还配着名匠制成的大铁锁,除了萧红珠和鹰眼老七贴身秘藏的两把钥匙外,无论谁都打不开。

    对这种防守,连太平王的世子都不能不满意,笑着对鹰眼老七道:“你说得不错,这地方实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可是当他们通过五道铁栅,进入密室后,才发现崔诚已经死了!萧红珠和程中也已死了!他们身上既没有伤痕,也找不到血痕,但是他们的尸体都已冰冷僵硬。

    根据叶星士的判断:

    “他们死了至少已有一个半时辰,是被一柄锋刃极薄的快刀杀死的,一刀就已致命!”

    “因为刀的锋刃太薄,出手太快,所以连伤口都没有留下。”

    “致命的刀伤无疑在肺叶下端。一刀刺入,血液立刻大量涌入胸腔。所以没有血流出来。”

    这一刀好准,好快!

    可见杀人的凶手不但极擅快刀,而且还有极丰富的经验。

    防守密室的人。跟随鹰眼老七都已在十年以上,都是他的心腹死士。他们指天誓日:“在这两个时辰中,除了萧夫人和程寨主,绝没有第三个人出入过。”

    这一班防守的有三十六个人,三十六人说的当然绝不会全是谎话。那么凶手是怎么进去的?

    太平王的世子冷笑道:“照你这么说,除非他是个隐形的人!”

    正午。

    布置精致的大厅内沉闷燥热,连风都似已被凝结。散乱的头发一落下来,立刻被汗水胶住,虽然随时都有酒水供应。但大家还是觉得嘴唇干裂,满嘴发苦。

    鹰眼老七更显得憔悴,悲伤而疲倦。他本是个活力充沛,看起来很年轻的人。就在这一刻间。他似已苍老了很多。“凶手是怎么进去的?这世上当然绝没有真能隐形的人。”,他想不通。没有人能想得通。

    大家只知道一件事,这三千五百万两镖银若是找不回来,他们就负责赔偿!那足以让他们每个人都倾家荡产!就算倾家荡产,也未必能赔得出!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当然更绝不能赖账。

    他们倒也罢了,而中原镖局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因为连续走两笔数额巨大。都是三千五百万两黄金的镖丢失,可能会被抄家灭口!人头滚滚落地!血流成河!

    幸好太平王的世子并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这件事情想必各位也明白。比我想象的眼中,我可以给你们打点下,三十天的限期,让你们去把这批珠宝追回来,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后果的严重,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说完了这句话,他就带着他的护卫们走了,不管怎么样,三十天的限期已不能算短……只可惜这件事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鹰眼老七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熊天健满身大汗,已湿透了内外三层衣服,有些人只有鼻子会出汗,就看着汗珠一滴滴从鼻尖滴落下来。

    这些人都是坐镇一方的武林大豪,平时指挥若定,此刻却已方寸大乱,竟完全想不出一点对策来。

    叶星士忽然道:“这已不是第一次。”大家都不能完全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有等着他说下去,果然,他接着说道:“上个月底,长江水上飞,在作每日例行的巡查时,忽然暴毙在水中,我也曾被他们帮中的子弟请去鉴定他的死因。”

    熊天健立刻问:“他的死因也跟崔诚一样?”

    叶星士点点头,道:“他身上也完全没有伤痕血迹,我整整花了三天功夫,才查出他内腑肺叶下的刀伤,也同样是一刀就已致命!”

    熊天健道:“他是在水中被刺的了?”

    叶星士道:“不错。”

    熊天健的脸色更凝重,水上飞的水性号称天下第一,凶手能在水中一刀刺入他的要害,水底的功夫当然比他更精纯。他沉思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也想起了一件事。”

    以鹰爪力著称的淮南武林世家长公子,王毅抢着问道:“什么事?”

    熊天健道:“今年年初,嵩阳‘铁剑山庄’的老庄主在他的藏剑阁中练剑时,忽然暴毙,至今还没有人知道他的死因。”,他长长吐出口气,接道:“现在我才想到,他很可能也是被同一个刺客暗杀的!”

    嵩阳郭家的剑法,一向为不传之秘,郭老庄主在练剑时,绝不许外人偷看。他的藏剑阁建造得也像是铜墙铁壁一样、任何人都难越雷池—步,何况他剑法极高,一柄家传的铁剑施展开来,别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叶星士皱眉道:“他当真是在练剑时被刺的,这刺客的刀就未免太可怕了。”

    鹰眼老七忽然冷笑,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应该坐在这里,等着他来将我们一个个杀光!”

    没有人跟他争辩,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被刺杀,无论谁心情都不会好的。鹰眼老七握紧双拳,额上青筋一根根凸起。大声道;“就算这刺客真的有三头六臂,真的会隐形,我也要把他找出来!”

    怎么找呢?

    经过了彻底商议后。大家总算决定了三个对策。将所有的人手分成三批,分头办事。

    第一批人由熊天健率领,再回太行山下那一个小镇去,看看镖师们投宿的那家客栈中,是不是还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来。最好能将当地每—户人家都仔细查问清楚,出事前那几天,有没有可疑的陌生人到过那里。

    他们已将江湖中所有善于使刀的武林高手都列举出来。由叶星士带领的第二批人去分别查访。最主要的是,要问出他们从五月端阳的凌晨到正午这两个时辰中,他们的人在哪里?

    第三批人由王毅领队。到各地去筹款,想法子凑足了三千五百万两。

    这几件事显然都很不容易,大家忍不住要问鹰眼老七——“你准备到哪里去?”

    鹰眼老七答道:“我去找陆小凤。”

    “就是那个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众人知晓陆小凤的大名。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鹰眼老七点点头:“假如世上还有人能替我们找出那凶手来。一定就是陆小凤。”

    他说得很有把握,经过了月前“幽灵山庄”那一件事后,他对陆小凤的机智和能力都充满信心。

    可还是有人担心道:“据说这个人是个浪子,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你准备到哪里去找他?”

    “不用找了!我已经来了!”;

    慵懒的声音突兀的传来,鹰眼老七却是大喜过望,但很快。他的面皮又抽搐了几下,因为这个声音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袭黑衣,漆黑如墨!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鹰眼老七拱了拱手,倒也客气得很。

    陆小凤挠了挠头,叹道:“因为我有麻烦事儿了!西北边陲的那一起大案子朝廷委托给我了,而这个案子……总之,两案并查,做得好了,赏金无数,做的不好了,我比你们还惨啊!这颗凤头算是保不住了!”

    “这就是管闲事儿的下场!”,韩文冷笑了一句,道:“现在呢?你总该有一个章程吧?”

    “本该有的!但我现在没有了!”,陆小凤摊了摊手,道:“本来我打算先去拜访一下中原镖局,然后去丐帮找王十袋,最后去巴山找小顾道人……现在看来,我得先把事情捋顺了,看看两个案子之间有没有共同点!”

    “但是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韩文缓缓地说道。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嗯?什么地方?该不会是……”

    韩文并未言语,陆小凤也只好跟鹰眼老七攀谈,把事情的始末问了一遍,而后匆匆的随着韩文走了——那地方叫做“狐狸窝”。

    .......

    .......

    “这里就是大鼓与绣花鞋的窝?”,看着忙碌的港口,陆小凤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韩文笑了笑,道:“不是!但我们一定要坐船!”

    陆小凤要出海,却怕晕船,所以他选了条最大最稳的海船,韩文并未言语,因为他不晕船,这条船却正在装货。已收了他五百两银子的船主人,是条标标准准的老狐狸,口才尤其好!

    “货装得越多,船走起来越稳,就算你没有出过海,也绝不会晕船的,反正你又不急,多等一天有什么关系?”,他用长满了老茧的手,用力拍着陆小凤的肩,“我还可以介绍个好地方给你,到了那里,说不定你就不想走了。”

    陆小凤忍不住问:“那地方有什么?”

    老狐狸朝他挤了挤眼睛:“只要你能想得出来的,那地方都有。”

    陆小凤笑了:“那地方是不是你开的?”

    老狐狸也笑了,大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已开始喜欢你。”

    那地方当然是他开的,所以就叫做“狐狸窝”。

    在人们心目中,狐狸总是最聪明狡猾的动物,而且很自私,所以它们的窝。至少总该比其他动物的窝舒服些。

    事实上也如此。终年漂浮在海上的人们,只要提起“狐狸窝”这三个字,脸上就会露出神秘而愉快的微笑,心里也会觉得火辣辣的,就好像喝了杯烈酒。

    只要男人们能想得到的事,在狐狸窝都可以找得到。男人们想的,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用木板搭成的屋子,一共有二十多间,前面四间比较大的平房就算是前厅,屋子虽然已破旧,但是大家都不在乎。到这里来的人,不是来看房子的。

    温暖潮湿的海风从窗外的海洋吹来,带着种令人愉快的咸味,就像老爸爸身上的汗水。

    屋子里是烟雾腾腾,女人头上的刨花油香味,和烤鱼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足以激起男人们的各种欲/望。大家赌钱都赌得很凶,喝酒也凶,找起女人来更像是饿虎。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他年纪还很轻,黝黑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傲气,又带着几分野气,眼睛黑得发蓝,薄薄的嘴唇显得坚强而残忍。

    开始的时候女人们都对他很有兴趣,然后立刻就发现他外表看来像一头精力充沛的豹子,其实却冷得像是一块冰。

    陆小凤一走进来就看见了他,他正在剥一个鸡蛋的壳子。他只吃煮熟了的带壳鸡蛋,只喝纯净的白水。

    陆小凤并不怪他,他们本是从一条路上来的,陆小凤亲眼看见,就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中,他已经有三次几乎送了命。若不是他反应特别快,现在已死过三次,他当然不能不特别小心。

    一个胸脯很高,腰肢很细,年纪却很小的女孩子,正端着盘牛肉走过去,眼睛里充满了热情,轻轻地说:“这里难得有牛肉,你吃一点。”

    他根本没有看她,只摇了摇头。

    她还不死心:“这是我送给你的,不用钱,你不吃也不行。”

    看来她年纪虽小,对男人的经验却不少,脸上忽然露出种很职业化的媚笑,用两根并不算难看的手指,夹起块牛肉往他嘴里塞。

    陆小凤知道要糟了,用对付别的男人的手段来对付这少年,才真的不行。就在他开始这么想的时候,整盘牛肉已盖在她脸上。

    牛肉还是热的,汤汁滴落在她高耸的胸脯上,就像是火山在冒烟。

    屋子里的人大笑,有的人大叫,这女孩子却已大哭。少年还是冷冷地坐在那里,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两个脸上长着水锈的壮汉,显然是来打抱不平了,带着三分酒意冲过来。

    陆小凤知道又要糟了。也就在他开始这么想的时候,两条海象般的大汉已飞了起来,一个飞出窗外才重重的跌下,另一个却眼看着就要掉在陆小凤的桌子上。

    陆小凤没有伸手,因为韩文已经回来了,好像是赌钱赌输了,陆小凤只知道,韩文对这种事情一向是深恶痛绝,尤其是他现在心情并不顺!

    一声惨叫,甚至没有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大汉已经顺着窗子飞出了三十多丈远!

    这是多么骇人的掌力啊!

    韩文坐了下来,眯了眯眼睛,警告道:“陆小凤!有些时候好奇心不要太重!如果你有龙阳之好的话,我可以把这个少年给你抓回来!……盯着人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号称江湖上最不讲礼貌的韩文竟然要求别人讲礼貌?是的!他自己可以不讲礼貌,那是因为他有实力,而别人,不行!

    陆小凤唯有苦笑,道:“嗨!别说那些东西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就是好奇心重了点儿!”(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小老头

    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平凡的,陆小凤就是如此;

    就他这点儿尿性韩文还不知道?想让陆小凤不管闲事儿,就好比让老实和尚去说谎,让司空摘星不去偷东西,让西门吹雪放下自己的剑!而这些——完全不可能!

    但韩文还是说了,他必须要让陆小凤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们要去见的人,可能比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还要可怕!那个地方甚至可以有两个以上的人能够杀掉你!这一次!真的不要惹麻烦了!把你那该死的好奇心收起来!”

    韩文不是在说笑话,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带着杀气了,陆小凤往嘴边儿送酒杯的手僵了一下,笑容也凝固了,好半天,点了点头,反问道:“你既然知道我好奇心这么重,为什么又非要带我来呢?”

    “你若是不想查大鼓与绣花鞋这两个超级杀手的来处,那咱们现在就可以回去,又何必去呢?”,韩文冷哼一声,面上的不悦之色更加明显了,大有拔腿欲走的意思。

    “别啊!”;

    陆小凤连连道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惹麻烦了……而他的保证?在韩文看来还不如一个女人的膜膜,碎的肯定会很快,只需要那么轻轻的——一捅而已。

    陆小凤叹了口气,对面儿的这位当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不过,他的话倒也可信,如果那个地方真的有如此厉害的人,那一定不会又假了……西北的边陲小镇。东边儿港口码头。

    两笔价值三千五百万两黄金的备战金,全都下落不明,不翼而飞!武林高手纷纷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到底是谁干的呢?两者之间又有没有必然的联系?一念至此,陆小凤的心也畅快不起来了!

    想着想着,陆小凤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韩文身后不远出的那个少年,他对这个少年很有兴趣儿,可惜。人家不怎么鸟他;

    他盯着人家看了好半天,人家才终于抬起头,却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陆小凤笑了笑,正想走过去跟他一起吃鸡蛋,那少年却已沉下脸,又开始去剥他的第二个鸡蛋。

    陆小凤一向是很容易能交到朋友的人。可是遇着这少年。却好像遇见了一道墙壁,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然陆小凤无疑也是个很能让女孩子感兴趣的男人,他在这边儿坐了一会儿,已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来了,之所以来的这么“晚”,是因为陆小凤身边儿坐着的这位太凶了一些,不过,她们认为有必要冒冒险;

    可惜。她们头上刨花油的香味,香得令人作呕。

    只不过陆小凤在这一方面一向是君子。君子是从不会给女人难堪的,可是他也不想嗅着她们头上的刨花油味喝酒,尤其是对面儿还有一个闭目养神加之脾气不大好的韩某人;

    到头来,他也只有移花接木,想法子走马换将,沉吟了几许,笑问道:“刚才那个小姑娘是谁?”

    花枝招展的两个女人咯咯一笑,道:“这里的小姑娘有好几十个,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陆小凤如是的回答:“就是脸上有牛肉汤的那个。”

    “我劝你里那个女孩子最好远一些!”,别人不知道那个牛肉汤的来历,韩文却是清楚得很,所以他出言再次警告了陆小凤,但很明显,陆小凤没当回事儿;

    按照他的话来说,要明天才会出发呢!你总不能就让我像你一样在这里发呆坐着吧?

    于是乎,在付出了一点“遮羞费”之后,两个头上有刨花油的,就换来了一个脸上有牛肉汤的。

    她脸上当然已没有牛肉汤,却也没有笑容,对这个长着两道眉毛般怪胡子的男人,她显然没有太大的兴趣。

    幸好陆小凤的兴趣也不在她身上,两个人说了几句比刨花油还无味的话之后,陆小凤终于转入了他感兴趣的话题:“那个只吃煮鸡蛋的小伙子是谁?姓什么?叫什么?”

    “他在客栈里账簿上登记的名字是岳洋,山岳的岳,海洋的洋,我只希望他被鸡蛋活活噎死。”,这就是她对他的最后结论。

    只可惜他暂时已不会被噎死了,因为他已连蛋都不吃。他站起来准备要走。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格”的一响,一排九枝弩箭飞进来,直打他的背后。

    箭矢破空,风声很尖锐,箭上的力道当然也很强劲。

    韩文正在喝酒,两根手指一弹,手里的酒杯就飞了出去,一个酒杯忽然碎成了六七片,每一片都正好打在箭矢上。一片破酒杯打落一根箭,“叮,叮,叮”几声响,七根箭掉在地上。

    剩下的两根当然伤不了那少年,韩文已箭一般窜出去,甚至比箭还快。可是等他到了窗外,外面已连人影都看不见,他再回来时,少年岳洋也不见了。

    “他回房睡觉去了,每天他都睡得很早!”;

    说话的正是那脸上已没有牛肉汤的小姑娘,她好像忽然对陆小凤有了兴趣,年轻的女孩子哪个不对身手高强的“大侠”感兴趣儿?即便陆小凤不是那个出手的人,但至少他也是那个“大侠”的朋友嘛!

    她看着陆小凤,眼睛里也有了热情,忽然轻轻地问:“你想不想吃牛肉?”

    陆小凤笑了,也压低声音,轻轻地说:“我也想睡觉去!你呢?”

    这句话问的是韩文,韩文不置可否,像是泥塑一样发呆,好久,点了点头,但她却看向了牛肉汤,道:“你!离开!一个身怀绝顶武功的高手,却在这里扮演小女孩儿,有意思吗?”

    “什么意思?”,陆小凤忽然警惕了。身子一闪与牛肉汤拉开了距离。

    牛肉汤眨了眨眼睛,道:“果然是个可怕的男人……有人想见你们!”

    “好!我们会自己去!”,韩文点头应道。

    后面的二十多间屋子更旧。可是到这里来的就不在乎。对这些终年漂泊在海上的男人来说,只要有一张床就已足够。

    陆小凤郁闷不已的坐在床边儿上,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好吧!他在看女人的时候估计总是喜欢关注人家的美貌吧?

    牛肉汤走了,他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尤其是隔壁房间的噫噫呀呀的叫声,更是让他心里有火啊!

    用牛肉汤的话来说就是——“这些男人都像饿狗一样,用不了两下就会出来的。”

    想着隔壁的情况。又看了看自己的床,陆小凤嘴角抽搐了一下,说不来的恶心。毕竟在饿狗刚啃过骨头的床上睡,这滋味可不太好受。

    他想要出去找点儿乐子,但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一条猩猩般的壮汉。带着个小鸡般的女孩子走出来。奇怪的是。小鸡还在鲜蹦活跳,猩猩却好像两条腿已有点发软了。

    “你嘴上的这两条东西,究竟是眉毛?还是胡子?”,小鸡一扭头就看到了刚刚关上门的陆小凤,对他的胡子很感兴趣儿,好像很想去摸摸看。

    陆小凤赶紧推开了她的手,突听“砰”的一响,隔壁的房门被撞开。“啪”的一声,一条东西被重重的摔在地上。赫然竟是条毒蛇。

    女孩子尖叫着逃了,陆小凤窜了过去,就看见岳洋还站在门口,脸色已有点发白。

    床上的被刚掀起,这条毒蛇显然是他从被窝里拿出来的。这已是第五次有人想要他的命了。

    陆小凤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是抢了人家的饭碗?还是偷了人家的老婆?”

    岳洋冷冷地看着他,挡在门口,好像已决心不让他进去。

    陆小凤也挡住了门,决心不让他关门:“别人想要你的命,你一点都不在乎?”

    岳洋还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开口。

    陆小凤道:“你也不想知道暗算你的人是谁?”

    岳洋忽然道:“我只在乎一件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岳洋道:“若有人总喜欢管我的闲事,我就会很想让他以后永远管不了别人的闲事!”

    他忽然出手,仿佛想去切陆小凤的咽喉,可是手一翻,指尖已到了陆小凤眉心。陆小凤只有闪避,刚退后半步,房门“砰”的一声关起。接着屋里也发出“砰”的一响,他好像将窗子都关上了。

    陆小凤站在门口怔了半天,忽然转过身,从地上把那条死蛇拿了起来,就着走廊上的一盏灯笼看了半天,又轻轻地放了下去。

    蛇的七寸已断,是被人用两根手指捏断的,这条蛇不但奇毒,而且蛇皮极坚硬,连快刀都未必能一下子斩断。这少年两根手指上的功夫,居然也好像跟陆小凤差不多。

    陆小凤只有苦笑:“幸好他也有二十左右了,否则别人岂非要把他当做我的儿子?”

    也许连他自己都会认为这少年是他的儿子。

    夜终于静了。

    刚才外面还有人在拍门,陆小凤只有装作已睡着,坚持了很久,才听见那热情的小姑娘狠狠在门上踢了一脚,恨恨地说:“原来三个人都是死人。”然后她的脚步声就渐渐远去。

    现在外面已只剩下海涛拍岸声,对面房里没有声音,左面房里却有女人的喘息声……

    如果对面儿韩文的屋子里没有声音陆小凤不奇怪,他奇怪的是右面岳洋的房里却也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少年不但武功极高,而且出手怪异,不但出手怪,脾气更怪。他究竟什么来历,为什么有那些人要杀他?陆小凤的好奇心已被他引了起来,连睡都睡不着。

    睡不着的人,最容易觉得饿,他忽然发觉肚子饿得要命。虽然夜已深,在这种地方总算可以找到点东西吃,谁知房门竟被那个女孩儿报复般的反锁住。

    幸好屋里还有窗户。这么热的天气,他当然不会像那少年一样把窗子关上睡觉。屋里既然没有别的人。他也懒得一步步走到窗口,一拧身就已窜出窗户。

    一弯上弦月正高高的挂在天上,海涛在月下闪动着银光。他忽然发现岳洋的窗外竟有一个人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个像仙鹤一样的东西,正对着嘴往窗里吹气。

    陆小凤从十来岁时就已闯江湖,当然认得这个人手里拿的,就是江湖中只有下五门才会用的鸡鸣五更返魂香。这个人也已发现旁边有人,一转脸,月光正好照在脸上。

    一张又长又狭的马脸,却长着个特别大的鹰钩鼻子。无论谁只要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陆小凤凌空翻身,扑了过去。谁知这个人不但反应奇快,轻功也高得出奇。双臂一振,又轻烟般掠过屋脊。

    一个下五门的小贼,怎么会有如此高的轻功?陆小凤没有仔细去想,现在他只担心岳洋是不是已被迷倒。岳洋没有被迷倒。他落下地时。就发现窗子忽然开了。岳洋正站在窗口,冷冷地看着他。

    有人在窗外对着自己吹迷香,这少年居然还能沉得住气,等人走了才开窗户。陆小凤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岳洋忽然冷笑道:“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三更半夜的,为什么还不睡觉?”

    陆小凤只有苦笑:“因为我吃错了药。”

    这一夜还没有过去,陆小凤的麻烦也还没有过去。他回房去时,才发现韩文已经在他的门口等着他了:“你吃错了什么药?春药?”

    韩文眯着眼睛盯着陆小凤。“就算你吃了春药,也该来找小鸡的。而不是去找男人?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说的话你难道没听清楚?”

    陆小凤还想说什么,一柄锋芒无匹的剑却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脖颈上,划破了一丝丝皮肤,殷红的血液流了下来,他以为韩文要杀了他!

    不!韩文已经想要杀了他了!但最终又收回了剑,只告诉他,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

    ...

    与牛肉汤挑明了身份的唯一好处就是——他们可以晚一点儿去那个地方!与海上的风暴分开,毕竟老狐狸的船一直以来都是与岛上有所勾结的,他们发货的日子,就是海上出现风暴的日子。

    因此,原计划定为下午出发的计划,在清晨时分就被更改了!

    站在码头上,望着红日初升,陆小凤心中感慨万分,多么广阔壮观的海洋,那些神秘的、绮丽的海外风光,正等着他去领略欣赏。

    现在他终于已将出海。

    他要去的那扶桑岛国,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岛国上的人,和中土有什么不同?是否真的是为秦皇去求不死药的方士徐福,从中土带去的四百个童男童女生下的后代?

    听说那里的女孩子,不但美丽多情,对男人更温柔体贴,丈夫要出门的时候,妻子总是跪在门口相送,丈夫回家时,妻子已跪在门口等着替他脱鞋。

    一想到这件事,陆小凤就兴奋得将一切烦恼忧愁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一个崭新的世界正等着他去开创,一个新的生命已将开始……

    好吧!这全都是陆小凤自己的意/淫,他只是最近压力大了些,难免的生出了些别样的情绪,他不会眼看着那么多朋友惨死眼前的!

    第一线阳光破云而出,海面上金光灿烂,壮阔辉煌。

    思绪复杂多变的陆小凤,一直都显得很冷漠的韩文,还有一个俏皮可爱的牛肉汤,一起坐上了另外一条船,上路了!

    .......

    .......

    岳洋沿着海岸慢慢地向前走,海涛拍岸,打湿了他的鞋子,也打湿了他的裤管。他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确有心事,他的心情远比陆小凤更兴奋、更紧张。

    这一次出海,对他的改变更大,昨天晚上他几乎已准备放弃,连夜赶回家去,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孝顺儿子,享受人间的荣华富贵。只要他听话,无论他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可惜他要的并不是享受,而是一种完全独立自主的生活,完全独立自主的人格。想到他那温柔贤慧。受尽一生委屈的母亲,他今晨醒来时眼中还有泪水。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太迟了。他决心不再去想这些已无法改变的事,抬起头。就看见胡生正在前面的一块岩石下等着他。胡生一张又长又狭的马脸,也在旭日下发着光。

    看着这少年走过来,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和骄傲。这是个优秀的年轻人,聪明、坚强、冷静,还有种接近野兽般的本能,可以在事先就嗅得出灾难和危险在哪里。

    他知道这少年一定可以成为完美无瑕的好手,这对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极有价值。现在的少年们越来越喜欢享受。能被训练成好手的已不多了。

    他目中带着赞许之色,看着这少年走到他面前:“你睡得好不好?”

    岳洋道:“不好,我睡不着。”

    他说的是实话。在他这大哥面前,他一向都只说实话。人们都通常只因尊敬才会诚实。

    对这点胡生显然也很满意:“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人还有没有来找你麻烦?”

    岳洋道:“没有。”

    胡生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必担心他,他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岳洋道:“我知道!但另外一个……”

    他没继续说,胡生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面色微变。好一会儿从怀中拿出个密封着的信封,交给了岳洋:“这是给你的最新指示!”

    岳洋接过来,拆开信封,看了一眼,英俊的脸上忽然露出种恐惧的表情,一双手也开始发抖。

    胡生问道:“指示中要你做什么事?”

    岳洋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渐渐恢复镇定。将信封和信纸撕得粉碎,一片片放在嘴里咀嚼。再慢慢地吞下去。

    胡生目中又露出赞许之色,所有的指示都是对一个人发出的,除了这个人和自己之外,绝不能让任何第三者看见。

    这一点岳洋无疑也确实做到。

    胡生又在问:“这次是要你做什么?”

    岳洋直视着他,又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道:“要我杀了你。”

    胡生的脸突然扭曲,就好像被抽了一鞭子:“你能有今天,是谁造成的?”

    岳洋道:“是你!”

    胡生道:“但你却要杀我!”

    岳洋目中充满痛苦,声音却仍冷静:“我并不想杀你,可是我非杀不可!”

    胡生道:“反正也没有人知道的,你难道就不能抗命一次?”

    岳洋道:“我不能。”

    胡生看着他,眼色已变得刀锋般冷酷,缓缓道:“那么你就不该告诉我。”

    岳洋道:“为什么?”

    胡生冷冷道:“你若是乘机暗算,也许还能得手,现在我既然已知道,死的就是你。”

    岳洋闭上嘴,薄薄的嘴唇显得更残酷,忽然豹子般跃起。他知道对方的出手远比他更凶狠残酷,他只有近身肉搏,以体力将对方制服。

    胡生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着,高手相搏,本来绝不会用这种方式。等到他警觉时,岳洋已扑到他身上,两人立刻滚在一起,从尖锐峥嵘的岩石上滚入海中,像野兽般互相撕咬。

    胡生已开始喘息。他年纪远比这少年大得多,体力毕竟要差些,动作看来也不比这少年野蛮。他想去扼对方脖子时,岳洋忽然一个肘拳撞在他软胁上,反手猛切他的咽喉,接着就翻身压住了他,挥拳痛击他的鼻梁。

    这一拳还没有打下去,胡生忽然大呼:“等一等,你再看看我身上的另一指示!”

    岳洋微一迟疑,这一拳还是打了下去,等到胡生脸上溅出了血,无力再反抗时,他才从胡生怀中取出另一封信,身子骑在胡生身上,用一只手拆开信来看了看。他神色又变了,慢慢地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悲伤?

    胡生也挣扎着坐起,喘息着道:“这不过是试探你的,看你是不是能绝对遵守命令。”

    他满面鲜血,鼻梁已破裂,使得他的脸看来歪斜而可怕。但是他却在笑:“现在你已通过了这一关,已完全合格了!你可以去了!不过,按照指示去做。试探一下那两个人!”

    岳洋立刻转过身,大步向前走。他转过身的时候,目光中似乎又有了泪光。可是他勉强忍耐住。他发誓绝不再流泪。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既不能埋怨,也不必悲伤。

    对他来说,“感情”已变成了件奢侈的事,不但奢侈,而且危险。危险得足以致命!他一定要活下去,如果一定有人要死。死的一定是别人!

    ........

    ........

    岛上掌握一切的大人物要试探一下天下第一剑客的实力,那必然会有牺牲品出现,无疑。岳阳被选中了,但他还年轻,胡生是一手把他训练出来的,也是他的大哥。所以。他决定违反命令!

    那艘只载着寥寥几个人的船已经离开码头数十丈远了,但这些难道不倒胡生,他的身子忽然跃起,旱地拔葱,鹞子翻身,鱼鹰入水,霎眼间换了三种轻功身法,噗通一声。跃入了海水中,一身轻功竟不在名满天下的独行侠盗司空摘星之下!

    站在船尾的陆小凤发现了他。也知道他是昨夜看见的那个人,心中一惊。

    韩文也发现了他,袖子中的剑已经滑落下来,此人,来意不善。

    但很快,他们看到的不是冲天而起袭击他们的胡生!而是一个已经死透了的胡生!

    陆小凤把他捞了上来……他不是被淹死的,因为肚子里没水,但他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

    陆小凤看了一眼韩文,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韩文蹙着眉头,像是在想什么,好半天,道:“不知道!”

    这个答案无疑让陆小凤失望了,而这一失望就是三天,直到他们登陆到了一个小岛上!他发现了另外一个人,从而又唤起了心中那不可抑制的好奇心。

    山谷里芬芳翠绿,就像是个好大好大的花园,其间还点缀着一片亭台楼阁,很难想象从外边儿看来如此丑陋的岛屿,在它的中心却是这么漂亮!

    以至于就连装聋作哑三天的韩文都感叹道:“花满楼一定会喜欢这里!”

    本来怏怏不乐的陆小凤突然间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了起来,而且还用手拉了一下韩文的衣袖,示意他看向前方。

    他已经听那个想要见他们的人派去迎接的人说过了,前几日,有船队遭遇了暴风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海岸上漂流着不少的货物,陆小凤问了,他们如实回答了。

    在天灾面前,人力只是儿戏,本以为那船队里的人定是十死无生,可没想到他一直关注的岳洋非但没有死,而且衣着华丽,容光焕发,看来竟比以前更得意。

    绿草如茵的山坡下,有条彩石砌成的小径,他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一看见岳洋就跳了起来,就好像看见了个活鬼一般的惊奇,尖声道:“你怎么也会在这里的?”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岳阳好像很讨厌陆小凤,语气甚是冰冷。

    陆小凤道:“你一直都在这里?”

    岳洋道:“你一直都在这里?”

    一模一样的话被岳洋还了回去,本来好好地在说话,突然间他右掌上翻,左掌斜斜划了个圈,右掌突然从圈子里穿出,急砍陆小凤左颈。

    他的出手不但招式怪异,而且又急又猛,就在这短短两三天里,他的武功竟似又有了精湛的进步。

    武学一道,本没有侥幸,但他却实在进步得太快,简直就像是奇迹。就只这一招,已几乎将陆小凤逼得难以还手。

    陆小凤这一生中也不知遇见过多少高手,当真可以算是身经百战,久经大敌,却还很少见到武功比这少年更高的人。

    这种变化诡异的招式,他以前居然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凌空一个翻身,后退八尺。一招不中,岳洋冷笑,再次出手,立刻就发现陆小凤的武功也远比他想像中高得多。

    无论他使出多怪异的招式,也沾不到陆小凤一点衣袂,有时他明明已将得手,谁知陆小凤身子一闪,就躲了开去!

    陆小凤本来明明有几次机会可以击倒他的,却一直没有出手。仿佛存心要看看他武功的来历,又仿佛根本就不想伤害他。

    岳洋却好像完全不懂,出手更凌厉。突听花径尽头一个人带着笑道:“贵客光临,你这样就不是待客之道了。”

    花径尽头是花,一个人背负着双手,站在五色缤纷的花丛中,圆圆的脸,头顶已半秃,脸上带着很和气的笑容。若不是身上穿的衣服质料极好,看来就像是个花匠。

    一看见这个人,岳洋立刻停手。一步步往后退,花径的两旁也是花,他退入花丛中,身子一转。忽然就无影无踪。

    那和和气气的小老头却慢慢地走了过来。微笑道:“青年人的礼貌疏慢,阁下千万莫要怪罪。”

    陆小凤也微笑道:“没关系,我跟他本就是老朋友。”

    小老头抚掌道:“老友重逢,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少时我一定摆酒为两位庆贺。”,他又笑道:“山居寂寞,少有住客,只要有一点小事可以庆贺。我们都不会错过的,何况是这种事?”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一种安乐太平满足的光景,不知不觉的从言语之间流露出来,听在饱经忧患的陆小凤耳里,真是羡慕得要命。

    小老头又问道:“却不知两位贵客尊姓大名。”

    陆小凤立刻说出了姓名,在这和和气气的小老头面前,无论谁都不会有戒心,小老头点点头,道:“原来是陆公子,久仰得很。”

    他嘴里虽然在说久仰,其实却连一点久仰的意思都没有。陆小凤少年成名,名满天下,可是在他听起来,却和张三李四,阿猫阿狗全无分别,这倒也是陆小凤从来没有遇见过的。

    韩文除了刚开始的那句话之外,一直没说话,不过,他现在精神了许多,与之前一直发呆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好像很兴奋,一双细长好看的眸子盯着小老头,缓缓地说道:“小老头——吴明?”

    陆小凤心中一惊!他曾听韩文提过这个名字,据韩文自己说,这是当今世上很有可能是最强者的人之一!想到此处,他不禁苦笑连连,自己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看走眼?

    小老头吴明笑了笑,道:“天下第一剑客韩文!即便是海外,你的名声我也是如雷贯耳啊!尤其是……我的两个手下,全都是接了有关于你的任务而死的!”

    “技不如人!有什么想要说的?”,韩文笑了笑,突然间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吴明错愕,而后哈哈大笑,点了点头,道:“的确!技不如人!死就死了!不过……可惜了!现在有资格加入进来的人真的是越来越少了!大鼓、绣花鞋,就这样死了!”

    “不是我杀的他们!”,韩文笑了笑,说的很坦荡,的确不是他杀的他们,他们是被另外一个人杀掉的,当然,他也忍不住说道:“就这么两个人……也敢号称超级杀手?未免也有些太逊了吧?”

    “在天下第一剑客面前,任何人,都是土鸡瓦狗!”,吴明笑道,这句话大概算是奉承之言吧?

    “就是你想要见我们?大鼓与绣花鞋是你的手下?”,陆小凤插了句嘴。

    小老头吴明又笑道:“对!事实上我只是单纯的想要见见天下第一剑客而已!你算是添头!呵呵!本没有恶意的!正好,今天我们这里恰巧也有小小的庆典,却不知两位贵客是否愿意光临?”

    陆小凤当然愿意,凑热闹什么的,他一向喜欢,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今天你们庆贺的是什么?”

    小老头却是看了一眼韩文,似乎有所忌惮,道:“今天是小女第一次会自己吃饭的日子,所以大家就聚起来,将那天她吃的莱饭再吃一次。”

    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庆贺,世上值得庆贺的事也未免太多了。陆小凤心里虽然在这么想,嘴里却没有说出来,只希望她女儿那天吃的不是米糊稀粥,这些日子来他嘴里实在已淡得出鸟来。

    小老头笑道:“陆公子心里一定好笑,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庆贺,世上值得庆贺的事也未免太多了,可告慰的是,小女自幼贪吃,所以自己第一次吃饭。就要人弄了一大桌酒菜。”

    他虽然说出了陆小凤的心事,陆小凤倒也并不惊奇,他的想法本是人情之常。无论谁听到这种事,都难免会这么样想的。

    小老头又笑道:“这里多年未有外客,今日陆公子忽然光临,看来倒是小女的运气。”

    陆小凤笑道:“等我吃光了你们的酒肉时,你们就知道这是不是运气了。”

    韩文插言道:“我饿了!而且我们此来也是有事相求,想要知道雇佣大鼓……”

    话没说完,小老头却是打断了韩文的话。摆了摆手,笑道:“小事一桩!吃饭要紧!两位尊客!请了!”

    “有理!”,陆小凤嘻嘻一笑。说道;

    走出花径又是条花径,穿过花丛还是花丛,四面山峰滴翠,晴空一碧如洗。前面半顷荷塘上的九曲桥头。有个朱栏绿瓦的水阁。

    他们去的时候,小阁里已经有十来个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年纪有老有幼,性别有男有女,有的穿着庄肃华丽的上古衣冠,有的却只不过随随便便披着件宽袍。

    大家的态度都很轻松。神情都很愉快,仿佛红尘中所有的烦恼和忧伤。都早已被隔绝在四面的青山外,这才是人生,这才是真正懂得享受生命的人,陆小凤心里又是感慨,又是羡慕,竟似看呆了。

    小老头道:“这里大家都漫不拘礼,陆公子、韩先生也千万莫要客气才好。”

    陆小凤道:“既然大家都漫不拘礼,为什么要叫我陆公子?”

    小老头大笑,他看得出韩文是那种很难接触的,所以他拉起陆小凤的手,走上九曲桥,一路向前方行去。

    一个穿着唐时一品朝服,腰缠白玉带,头戴紫金冠的中年人,手里拿着杯酒,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将手里的金杯交给陆小凤,本想把另外一个给韩文,却又有些踟蹰、畏惧,最终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喃喃道:“杀气……太重!”

    小老头笑道:“他姓贺,只要喝了点酒,就硬说自己是唐时的贺知章转生,所以大家就索性叫他贺尚书,他却喜欢自称四明狂客。”

    陆小凤也笑道:“难怪他已有了醉意,既然是饮中八仙,不醉就不对了。”

    他嘴里说话的时候,突然间,眼睛却是放出了绿光!女人!漂亮女人!他在注意着一个女人。值得注意的女人,通常都不会难看的。

    她也许太高了些,可是修长的身材线条柔和,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脸部的轮廓明显,一双猫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海水般的碧光,显得冷酷而聪明,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对生命仿佛久已厌倦。

    现在她刚刚离开水阁中的一群人,向他们走过来,还没有走得太近,陆小凤就已觉得喉头发干,一股热力自小腹间升起。

    她仿佛也看了他一眼,猫一样的眼睛中充满轻蔑讥诮的笑意。然后她就立刻转过脸,直视着小老头,慢慢地伸出手。

    小老头在叹息,道:“又输光了?”

    她点点头,漆黑柔软的长发微微波动,就像是黑夜中的海浪。

    小老头道:“你还要多少?”

    她伸出五根手指,纤长有力的手指,表现出她内心的坚强。

    小老头道:“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她说:“下一次。”

    小老头道:“好,用你的首饰做抵押,还给我的时候再付利息。”

    她立刻同意,用两根手指从小老头手中抽出张银票,头也不回的便走了,连看都不再看陆小凤一眼。

    小老头却在看着陆小凤微笑,道:“我们这里并没有什么规矩,可是大家都能谨守一个原则。”

    陆小凤眼睛还盯在她背影上,随口问道:“什么原则?”

    小老头道:“自食其力。”

    他又解释着道:“这里有世上最好的酒和最好的厨子,无论哪一种享受都是第一流的,可是收费也很高,没有能力赚大钱的人,很难在这里活得下去。”

    “我要吃饭!”,韩文简短而有力的说道,声音中也带有一丝恼火之意,陆小凤明白,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找麻烦!(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杀手窝

    “你的朋友玩儿的好像很高兴!你难道就不担心他会输个底儿朝天吗??”。

    饭桌就在这间大厅当中,菜却只有牛身上的东西,比如说刚开始的三道菜,一盘切得薄薄的牛肉片子,一碗炖得烂烂的红烧牛腩,一碟炒得嫩嫩的蚝油牛肉;

    味道都不错,韩文也喜欢,谁知一筷子夹下去,第四样还是牛肉,是样带点辣味的陈皮牛肉。

    汤是用整个牛腩清蒸出来的,一味烩牛肚丝细软而不烂,火候恰到好处,还有料水铺牛肉,是用稍带肥甘的薄头回片,用佐料拌好,放在汤里一搅,撒上胡椒即吃,汤鲜肉嫩,更是少见的好菜。

    其余红烧牛舌、生炒毛肚、火爆牛心、牛肉丸子、红焖牛头、清炖牛尾、枸杞牛鞭,还有蛋炒脑花,味道也全都好得很。只不过每样菜都是牛身上的,滋味再好,也会吃得厌烦。

    因此,他这一张脸拉的老长,自然是不悦,可小老头丝毫不在意,反而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他说的是陆小凤,因为陆小凤总是闲不住的,他喜欢吃喝、喜欢美女、喜欢管闲事儿、同样,也喜欢玩儿,在玩儿当中,他尤为的喜欢赌!

    “他本是个赌徒,六七岁的时候已经会玩骰子。到了十六七岁时,所有郎中的手法,他都已无一不精,铅骰子、水银骰子,碗下面装磁石的铁骰子,在他眼中看来。都只不过小孩玩的把戏!”

    韩文缓缓地说道:“普普通通的六粒骰子,到了他手里,就好像变成了活的。而且很听话,他若要全红,骰子绝不会现出一个黑点来!之所以因为很久没赌了,是因为他赢得太多了!”

    “哦?是么?”,小老头笑了笑,道:“但这里能够赌的人全都是高手啊!”

    韩文眼皮也不抬一下,道:“无论是什么人我都不感兴趣儿。而且……你有一句话说错了!”;

    在小老头惊讶的目光中,他接着说道:“我与陆小凤算不上朋友,花满楼才是!而且。我个人很讨厌他,因为他太喜欢管闲事儿了!他输了最好,如此,我也有理由让他闭上那张臭嘴了!”

    “呵呵呵!江湖传闻。陆小凤最喜欢的就是管闲事儿……不过。你倒也豪气,花了十万两银子,就是想让他闭嘴?”,小老头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陆小凤的确算得上是赌博中的高手,但他却小看了这里的人,从韩文身上借了十万两银子,眨眼间就输了个精光。好在,有个小胡子的好心人。又借了他五百两银子。

    这一局,庄家只掷出了两点,但庄家竟然面不改色,陆小凤一把抓起骰子,本来也许只有八分信心的,现在已变成了十分,大喝一声:“豹子。”

    要杀两点根本用不着豹子,真正的行家要杀两点,最多也只不过掷出个四点就够了,就算不用手法,要赢两点也不难。

    可是陆小凤现在却好像忽然变成了个孩子,只要有自己喜欢的人在旁边看着,孩子们无缘无故也要去翻两个跟斗的。

    现在陆小凤的心情也差不多,一心要在她面前卖弄卖弄,掷出个三个六的豹子来。

    “叮铃铃”一声响,骰子掷在碗里,他的手已伸人桌下。这一次就算有人想弄鬼,他也有把握可以把点子再变回来。

    两粒骰子已停下,当然是两个六点,第三粒骰子却偏偏还在碗里打转。

    庄家眼睛瞪着骰子,冷冷道:“这骰子有鬼。”

    陆小凤笑道:“鬼在哪里,我们大家一起找找看。”

    他的手一用力,桌子忽然离地而起。刚才想跟陆小凤交个朋友的小胡子,一双手本来按在桌上,桌子离地,只听“噗”的一响,两块掌形木板落在地上,他的一双手竟嵌入桌面。

    碗却还在桌上,骰子也还在碗里打转。一阵风吹过,落在地上的那两块木板,竟变成了一丝丝的棉絮,眨眼就被风吹走。

    陆小凤眼睛本该盯着那粒骰子的,却忍不住去看小胡子两眼,他实在看不出这个打扮得像花花大少一样的年轻人,手上竟有武林中绝传已久的“化骨绵掌”功夫。

    “绵掌”是武当绝技,内家正宗,可是“绵掌”上面再加上“化骨”二字,就大大不同了。

    这种掌力不但阴毒可怕,而且非常难练,练成之后,一掌打在人身上,被打的人浑如不觉,可是两个时辰后掌力发作,全身骨骼就会变得其软如绵,就算神仙也万万救不活,比起西藏密宗的“大手印”、西方星宿海的“天绝地灭手”都要厉害得多。

    自从昔年独闯星宿海,夜入朝天宫,力杀黄教大喇嘛的“化骨仙人”故去后,江湖中就已没有再出过这种掌力,却不知这小胡子是怎么练成的。

    陆小凤想不出,也没空去想。那粒骰子竟然还在碗里打转,每当快要停下来时,坐在陆小凤身旁一个白发老翁的手轻轻一弹,骰子就转得更急。

    这人满头白发,道貌岸然,看来就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老学究,一直规规矩矩的坐在陆小凤身旁,在座的人,只有他从未正视过沙曼一眼。

    陆小凤平生最怕跟这种道学先生打交道,也一直没有注意他。

    直到这次骰又将停下,陆小凤忽然听见“嗤”的一响,一缕锐风从耳边划过,竟是从这老人的中指发出来的。

    他的手枯瘦蜡黄,留着一寸多长的指甲,想必用药水泡过,十根指甲平时都是卷起来的,可是只要他手指一弹,卷成一圈的指甲就突然伸得笔直,晶莹洁白。闪闪发光,就像是刀锋一样。

    难道这就是昔年和张边殷氏的“一阳指”、华山“弹指神通”并称的“指刀”?这也是武林中绝传已久的武功,甚至连陆小凤都没有见过。

    他自己的灵犀指也是天下无双的绝技。忽然伸出两根手指来,隔空往那粒骰子上一夹,滚转不息的骰子竟然停下,上面黑黝黝的一片点子,看来最少也有五点。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间,大家没有看清上面的点子,庄家忽然撮唇作势。深深吸了口气,骰子就忽然离碗而起。

    白发老翁中指又一弹,“啵”的一声。这粒骰子竟变得粉碎,一片粉末落下来,还是落在碗里,却已没有人能看得出是几点了。

    陆小凤大赌小赌。也不知赌过多少次。这件事倒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一来是算不分输赢?还是算庄家输的?连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与他一起参与赌博的女人,也就是叫做沙曼的女子了,这个女人忽然转脸看着陆小凤道:“两个六点,再加上一个点,是几点?”

    陆小凤道:“还是一点。”

    沙曼道:“为什么还是一点?”

    陆小凤道:“因为最后一粒骰子的点数,才算真正的点子。”

    沙曼道:“最后一粒骰子若是没有点呢?”

    陆小凤道:“没有点就是没有点。”

    沙曼道:“是没有点大,还是一点大?”

    陆小凤道:“当然是一点大。”

    沙曼道:“两点是不是比一点大?”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两点当然比一点大,也比没有点大。”

    其实她一开口问他第一句。他已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若是别人问他,他至少有几十种法子可以对付。

    陆小凤的机智伶俐花样之多,本是江湖中人人见了都头疼的,可是在这个长着双猫一般眼睛的女孩子面前,他却连一点也使不出来。

    因为他根本就不愿意在她面前使出来,她若一定要他输这一把,他就是输了又何妨!区区五百两银子,又怎能比得上她的一笑?

    沙曼果然笑了:“两点既然比没有点大,这五百两银子你就输了。”

    陆小凤道:“我本来就输了。”

    沙曼道:“你输得心不心疼?”

    陆小凤笑道:“莫说只输了五百,就算输上十万八万,我也不会心疼的。”

    这句话本来并不是吹牛,他说出来之后,才想起自己现在连十两八两都输不起,因为他已经输了十万两……

    只可惜,庄家早已将他的银票扫了过去,居然还是面不改色,冷冷道:“有银子的下注,没有银子走路。”

    陆小凤只好走路。

    陆小凤少年成名,纵横江湖,虽然不能说天下无敌,真能击败他的人,他倒也从来没有遇见过,就好像他赌骰子从来没有输过一样,若有人说他不行,他当然一万个不服气。

    可是今天他掷了两把骰子,就输了两把,若说那只不过因为别人在玩手法,他自己又何尝没有玩手法?

    那小胡子的“化骨绵掌”,白发老翁的“指刀”,本都已是江湖罕见的武功绝技,最后庄家撮口一吸,就能将七尺外的一粒骰子吸起,旁边的两粒骰子却还是纹风不动,这一手气功更是不可思议。

    这看来一片祥和的世外桃源,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心疼!”,陆小凤回来了,小老头也开口了,但他问的却不是陆小凤,而是韩文。

    韩文冷笑两声,道:“他前前后后已经欠我三十几万两的银子了!但我从不担心!”

    “哦?看来你还是很相信他的人品了?”,小老头笑眯眯的说道。

    陆小凤也是感动的看着韩某人,只可惜,韩某人的话差点儿没噎死他——“不是相信他!而是从来没有人敢欠我的银子!”

    的确,谁敢欠韩文的银子,无疑与欠阎王爷的银子没甚区别了!

    陆小凤郁闷的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开始吃菜,可很快,他也发现了这些菜竟然全是牛身上的,忍不住问道:“这里的牛是不是也跟你的银子一样多?”

    小老头道:“今天做的本是全牛宴,因为小女特别喜欢吃牛肉。”

    陆小凤终于想起。今天这些菜,都是他女儿第一天会自己吃饭时吃过的,那时她最多也只不过三五岁。就弄了这么大一桌子牛肉吃。陆小凤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小老头的女儿,无疑也是个怪物。

    小老头道:“其实她别的地方也并不怪,只不过每顿饭非牛肉不吃,吃了十几年,也吃不腻,若有人认为她是怪物。那就错了。”

    陆小凤瞪着他,忍不住问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都知道?”

    小老头笑道:“这种察言观色的本事。我倒也不敢妄自菲薄。”

    陆小凤眼珠子转了转,道:“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小老头道:“你本来想故意去想些稀奇古怪的事,好来难倒我,可是你又偏偏忍不住想要看看我那专吃牛肉的女儿。”

    陆小凤大笑道:“不对不对。你女儿又不嫁给我。我去看她干什么?”他嘴里虽然在说不对,其实心里却不能不佩服,忍不住又问道:“今天她是主客,为什么反而一直踪影不见?”

    “不要拐弯儿抹角了!这个人你认识,你一回头就能看到!我讨厌这种文字语言!再有下次,我就向你讨债!你若还不上,我就杀了你!”,韩文闭着眼睛。缓缓地说道。

    陆小凤显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一回头。就看见了牛肉汤,现在牛肉汤脸上当然已没有牛肉汤,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却好像根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小老头也不管陆小凤的诧异,走过去拉起她的手,目中充满慈爱,道:“我叫你早点去睡的,你怎么偏偏又要溜出来?”

    牛肉汤道:“我听丫头说,刚才外面有人回来,却不知有没有九哥的消息?”

    小老头眨了眨眼道:“你猜呢?”

    牛肉汤眼睛里立刻发出了光,道:“我知道一定有,九哥绝不会忘了我的。”

    小老头道:“我本来想明天早上再告诉你,老九不但有消息带回来,还叫他新收的随从木一半带了些礼物回来给你。”

    牛肉汤笑靥如花,眼睛发光,好像又变了个人,道:“这个木一半的人呢?赶快叫他来,把九哥的礼物也带来。”

    小老头微笑挥手,手指一弹,九曲桥上就有十六个赤膊秃顶,只穿着条牛皮裤的昆仑奴,抬着八口极大的箱子走过来。

    走在他们前面的还有个人,独臂单足,拄着根铁杖,右腿齐根而断,右臂也被人连肩削掉,脸上一条刀口,从右眼上直挂下来,不但右眼已瞎,连鼻子都被削掉一半,耳朵也不见了。

    这个人本来也不知是丑是俊,现在看起来,却显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牛肉汤看见他却好像很开心,带着笑道:“我听九哥说起过,你一定就是木一半了。”

    木一半左腿弯曲,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道:“小人木一半,参见公主。”

    他还没有跪下去,牛肉汤已伸手扶起了他,对这个又丑又怪的残废,远比对陆小凤客气得多,想必是看在她九哥的面子上爱屋及乌。

    木一半已监督那些满身黑得发光的昆仑奴打开了五口箱子,箱子里装满了绫罗绸缎,胭脂花粉,第五口箱子打开来,珠光宝气,耀眼生花,里面竟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翡翠玛瑙,金珠宝玉。

    这些东西没有一样不是女人们最心爱的,平常的姑娘看见,只怕早已欢喜得晕了过去。

    牛肉汤却连正眼都没有去看一眼,反而撅起了嘴,道:“九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稀罕这些东西,为什么偏偏的叫你送来?”

    木一半笑道:“公主再看看这三口箱子里面是什么?”

    他笑得仿佛很神秘,连陆小凤都不禁动了好奇心,怎么想也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能比珠宝首饰更能讨女孩子欢心的东西。等到这三口箱子打开,陆小凤简直忍不住要叫了起来。

    箱子里面装的竟是人,一口箱子里装着一个人,三个人之中陆小凤倒认得两个。

    第一个人头发花白,相貌威武。虽然被装在箱子里面关了很久,一站起来腰杆仍然笔直,竟是群英镖局的总镖头“铁掌金刀”司徒刚。

    这人的铁砂掌力已练得颇有火候。一柄金背砍山刀,施展着五虎断门刀法,江湖中更少有对手,怎么会被人装进箱子的?

    第二个人精悍瘦削,两边太阳穴高高凸起,看来无疑也是个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真正让陆小凤吃惊的,还是第三个人。这人赤足草鞋。穿着件旧得发腻的破布袈裟,圆圆的脸居然还带着微笑,赫然竟是“四大高僧”中名排第三的老实和尚。

    谁也不知道这和尚究竟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但是人人都知道,他武功之高,确是一点不假,若有什么江湖匪类惹到了他。他虽然总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生气。可是这个人却往往会在半夜里不明不白的送掉性命。

    所以近来江湖中敢惹这和尚的人已越来越少了,就连陆小凤看见他也头疼得很。

    最近半年来他忽然踪影不见,谁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却想不到会在这口箱子里忽然出现,能把他装进箱子的这个人,武功之高,简直已骇人听闻,陆小凤若非亲眼看见。简直无法相信。

    老实和尚好像并没有看见他,双手合十。笑嘻嘻的看着牛肉汤。

    看见这三个人,牛肉汤果然开心极了,也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箱子里怎么会忽然钻出个和尚!”

    老实和尚道:“小姑娘受了气,大和尚进箱子,阿弥勒佛!善哉善哉!”

    木一半道:“九少爷知道这三个人得罪过公主,所以要小人赶紧送来,好让公主出气。”,他一口一声公主,牛肉汤居然也受之无愧,就好像真的是公主一样。

    木一半又道:“却不知公主想怎么样出气?”

    牛肉汤眨了眨眼睛,道:“我一时倒还没有想起来,你替我出个主意怎么样?”

    木一半道:“这就要看公主是想大出气,还是小出气了。”

    牛肉汤仿佛觉得他这名词用得很有趣,吃吃地笑道:“小出气怎么样?大出气又怎样?”

    木一半道:“小出气很简单!脱下他们的裤子来,重重的打个七八十板,也就是了。若是大出气,呵呵呵……割下他们的脑袋来,晒干了赏给小人下酒。”

    牛肉汤笑道:“好主意,真是好主意,难怪九哥喜欢你。”

    木一半的主意确实阴毒,脑袋被割下倒也罢了,知道自己的脑袋被割下来还要被人晒干下酒,已经很不是滋味,若是真的被脱掉裤子打屁股,那更是比死还难受。

    高瘦精悍的黑衣人脸上已全无血色,老实和尚却还是笑嘻嘻的满不在乎。

    司徒刚性如烈火,脾气最刚,厉声道:“我们既然已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绝不皱一皱眉头,你若是故意羞侮我,我……我死了也不饶你!”

    司徒刚纵横江湖,本不是那种轻易就会示弱认输的人,可是这句“我死了也不饶你”,却说得泄气得很,显然已自知他不是牛肉汤的对手,情愿认命了。

    牛肉汤嫣然道:“你活着也不能对我怎么样,死了又能怎么样不饶我?难道想变成个大头鬼,半夜来扼我脖子?”

    司徒刚咬紧牙齿,满头冷汗雨点般落下,忽然大吼一声,反手一掌重重的向自己天灵拍下。

    他的手五根手指几乎同样长短,指甲全秃,掌心隐隐发黑,铁砂掌至少已练就到八成火候,这一掌拍下,虽然是拍在自己头顶上,也同样致命。

    谁知牛肉汤身子一闪,纤长柔美的手指兰花般轻轻一拂,司徒刚的手臂立刻垂了下去,连动都不能动了。

    木一半立刻大声喝彩:“好功夫!”

    牛肉汤淡淡道:“这只不过是如意兰花手中最简单的一招,算不了什么好功夫!”

    她说得轻描淡写,陆小凤听了却大吃一惊,这如意兰花手名字虽美,却是武林中最可怕的几种功夫之一,分筋错脉,伤人于无形;

    司徒刚现在看来好像伤得并不重,其实这条手臂已永远废了,一个对时后伤势发作。更是疼痛不堪,除了把这条手臂齐根砍断,绝没有第二种解救的法子。

    司徒刚面如死灰。大声道:“你……你连死都不让我死?”,他虽然在大声呼喝,声音还是不免发抖,显见心里恐惧已极。

    牛肉汤叹了口气,道:“好死不如歹活,你为什么偏偏想死?就算你自知得罪了我,犯了死罪。也可以找个人来替你死的。”

    司徒刚怔了怔,忍不住问道:“怎么替我死?”

    牛肉汤道:“这里的人你可以随便挑一个,只要能胜得了他一招半式。我就要他替你死。”

    木一半道:“这里的人我看他连一个都不敢找。”

    牛肉汤笑道:“一个人他不敢找,半个人呢?”

    木一半叹了口气,道:“我算来算去,他最多也只能找我这半个人。”

    司徒刚大喝道:“不错。我正是要找你。”

    喝声中他已出掌。群英镖局威名远播。总镖头的年俸五万石,几乎已经跟当朝的一品大员差不多。

    他的妻子温柔贤慧,临行的晚上还跟他亲密宛如新婚。他的子女聪明孝顺,长女已许配给他舅父中原大侠熊天健的长孙,门当户对,亲上加亲。

    只要能活着,他当然不想死,他虽然右臂已不能动。幸好他练的本就是单掌,这一掌击出。招沉力猛,不愧是金刀百胜,铁掌无敌。

    木一半却已只剩下半个人,身子斜斜一穿,肋下铁杖斜刺,竟以这根铁杖当作了长剑,一招“笑指天南”,正是嫡传的海南派剑法。

    海南剑术专走偏锋,他只剩下半个人,恰巧将海南剑术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只听“嗤,嗤,嗤”三声响,一声惨呼,四尺长的铁杖自司徒刚左肋刺入,右背穿出,一股鲜血箭一般标了出来,化做了满天血雨。

    牛肉汤拍手笑道:“好剑法。”

    木一半笑道:“这只不过是天残十三式中简单的三招,算不了什么好剑法。”

    他学着牛肉汤刚才的口气,故意说得轻描淡写,陆小凤却又吃了一惊。

    天残十三式本是海南派镇山剑法,可惜三十年前就已绝传,连海南派当代的掌门人也只练成其中两式,这半个人却随随便便就使出了三招,将司徒刚立毙于剑下。

    这半个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以他的武功剑法,为什么要屈身为奴,做那位九少爷的随从?

    那高瘦精悍的黑衣人显然也认出了木一半的剑法,正吃惊的看着他,目中充满恐惧。

    木一半笑道:“罗寨主的‘燕子飞云纵’和一招‘飞燕去来’,纵横天下,杀人无数,我也久仰得很了,却不知罗寨主是否也看上了我这半个人?”

    这黑衣人竟是十二连环坞第一寨的寨主黑燕子罗飞,此人以轻功成名,一招“飞燕去来”,的确是武林少见的杀手绝技。

    他眼睛看着木一半,脚下却在往后退,突然转身掠起,向醉卧在九曲桥头栏杆下的一个人扑了过去。这一招正是他的绝技“飞燕去来”,身法巧妙,姿势优美,就算一击不中,也可以全身而退。

    栏杆下这个人却已烂醉如泥,头上一顶紫金冠也几乎掉了下来,口水沿着嘴角往下直滴,看来简直就像是个死人。死人当然比半个人更好对付,罗飞显然早就看准了他。

    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位贺尚书刚才总算给了他一杯酒,现在若是糊里糊涂的在醉梦中死了,他倒有些不忍。

    只听一声惨呼,接着又是噗通一响,水花四溅,有人落入池水中,踪影不见,过了很久,才有一缕血水从荷花绿叶间浮起,一张脸就像是花瓣般在荷叶间露出,却是罗飞。

    贺尚书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头上的紫金冠终于落下。

    木一半立刻走过去,恭恭敬敬的将这紫金冠又为他戴在头上,道:“醉卧流云七杀手,惟有饮者得真传,贺尚书真好功夫。”

    牛肉汤笑道:“木一半真好眼力,连绝传已八十年的‘醉中七杀手’都能看得出。”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惹麻烦了吗?”,韩文突然间像是由死转生。活了过来,看着对面桌上目瞪口呆的陆小凤,笑吟吟的说道:“如何?”

    “很好!很强大!”。陆小凤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害怕,就算是有韩文这个天下第一剑客在身边儿保驾护航,他也害怕!

    韩文笑了笑,道:“那如果我告诉你,其实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超级杀手。而你身边儿这个小老头是这些人的头领呢?”

    “啪!”,陆小凤失手打翻了酒杯,好半天。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儿,看向了小老头,道:“去暗算岳洋那些人,就是你派去考验他的?”

    小老头道:“是的。”

    陆小凤道:“他若经不起考验。岂非就要死在那些人手里?”

    小老头淡淡道:“他若经不起那些考验。以后行动时还是要死,倒不如早些死了,也免得连累别人。”

    陆小凤道:“那个独眼的老渔翁,和那个马脸的人都是你门下?”

    小老头道:“他们不过是核桃外面的壳,果子外面的皮,永远也无法接触到核心的。”

    陆小凤道:“你女儿杀了他们,只因为他们已在我面前泄漏了身份?”

    小老头叹了口气,看向了牛肉汤。道:“小女是个天才,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喜欢杀人!尤其是对付男人。只不过这种才能纯粹是天生的,有些地方她并不像我。”

    陆小凤道:“但她的‘如意兰花手’却绝不会是天生的。”

    如意兰花手和化骨绵掌一样,都是久已绝传的武功秘技,近来江湖中非但没有人能使用,连看都没有人看见过。

    小老头又啜了一口酒,悠然道:“她练武的资质不错,只不过身子太弱了些,所以我只教了她这一两种功夫。”

    陆小凤动容道:“如意兰花手是你教给她的?”

    小老头微笑道:“这种功夫并不难,有些人虽然永远也练不成,可是只要懂得诀窍,再加上一点聪明和耐性,最多五年就可以练成了。”

    陆小凤失声道:“只要五年就练得成?”

    小老头道:“昔年和化骨仙人齐名的如意仙子练这功夫时,只花了三年工夫,小女好逸恶劳,也只练了五年。”

    如意仙子本是武林中不世的才女,无论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只要被她看过两遍,她就能使得上手,但是她的女儿练这如意兰花手,却整整练了三十年,最后竟心力憔悴,呕血而死。

    牛肉汤只练了五年就练成了,已经可算是奇迹。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你自己练这种功夫时,练了多久?”

    小老头道:“我比较快一点。”

    陆小凤道:“快多少?”

    小老头迟疑着,仿佛不愿意说出来,怎奈陆小凤却是不死心,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只有笑了笑,道:“我只练了三个月。”

    陆小凤傻了。

    小老头道:“化骨绵掌就难得多了,我也练了一年多才小有所成,指刀和混元气功力也不容易,至于那些以招式变化取胜的武功,就完全都是孩子们玩的把戏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来,陆小凤已听得目定口呆。一个人若真的能精通这些武功,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

    陆小凤又忍不住道:“你自己说的这些武功,你自己全都已练成了?”

    小老头道:“也说不上成不成,只不过略知一二而已。”

    陆小凤道:“贺尚书和小胡子他们的功夫,都是你教出来的?”

    小老头道:“他们只不过略略得到一点皮毛,更算不了什么。”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他们的功夫我见过,无论哪一个在江湖中都已是绝顶高手,若是连他们也算不了什么,江湖中那些成名的英雄岂非都变成了废物?”

    小老头淡淡的道:“那些人本来就是废物了。”

    “那他呢?”,陆小凤笑了,看着坐在他对面儿的韩文,问了小老头一句。

    小老头发现……自己的口气,有些太狂妄了!而且,他还中了陆小凤的圈套。

    陆小凤本以为韩文很好斗,一定会借机向小老头讨教两招;

    的确。韩文是站起身来了,但目标却不是小老头,而是看向了牛肉汤。问道:“如意兰花手强,还是寒冰绵掌强?”

    牛肉汤不回话,而是轻飘飘的一掌拍了出来,韩文点了点头,同样一掌拍了过去,本来气氛热烈的大厅,顿时冰寒无比。就连陆小凤手中的酒也冻成了冰块儿。

    一掌过后,牛肉汤败退,韩文本可取了她的性命。但他手下留情了。

    他很快来到了木一半眼前,道:“天残十三式,我有兴趣儿!交出剑谱,滚!”

    木一半当然不肯。但他在韩文面前拔剑。无疑是自讨苦吃一剑光寒,木一半的另一半也没有了!他的剑谱也自然落在了韩文的手中。

    韩文闪身进入了大厅当中,看向了那个小胡子,道:“听说过大力金刚掌吗?”

    小老头嘿嘿冷笑,韩文连挑了十几个高手,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啊!但他却没有动,或者说——不敢动!

    陆小凤问道:“这种情况下,你难道不去阻止吗?在这样下去。你手下很快就会一个人都没有的!”

    小老头眉毛一挑,道:“其实。他比你懂规矩的多,杀手的世界,强者为尊,他只有打败了这些人,才有资格与我对话!这是规矩!显然,他懂,而你,不懂啊!”

    韩文接连击败了很多人,突然却是收手了,回到桌上,默不作声的用内力化开了冰坨一样的酒水,喝起酒来,而后看向了小老头,道:“我现在有资格与你平等对话了吗?”

    小老头点了点头,道:“自然!”

    “可你却没有资格啊!”;

    韩文意味深长的笑了,他原本以为小老头真的是一位不世高手,可他不过也仅仅是一位“不是高手”而已!他之所以说这些话,是因为这是有人交待他的事情!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其实这座岛上,真正的王者是——宫九!

    而小老头类似于军师,或者是教人练武的教头一样的存在!他其实并不会武功!但他懂武功却是真的!

    之所以他会这样吹牛,无非是让陆小凤与他心神巨震,从而失去冷静的判断,一步步的落入他的陷阱当中,他办到了,至少陆小凤陷入了他的圈套,但他也没办到,因为韩文现在看穿了他。

    不过,不管怎么说,小老头都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的智谋……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

    一场宴会似乎即将不欢而散,但小老头却是不动声色的看向了老实和尚,道:“和尚!你只需要打赢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你就可以离开!”

    于是乎,老实和尚选中了陆小凤。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小凤离开了这个桌子,这个桌子如今只剩下韩文与小老头。

    小老头叹了口气,道:“你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

    “因为你放的屁太多了,臭不可闻!故弄玄虚,一再强调!越听越恶心!”,韩文冷哼一声,道:“我来了,所以,需要开诚布公,我知道你们劫了那笔军费,而且手上有证据!但我不想管闲事儿,我只是有一件事情要你们帮忙!”

    “什么事情?杀人?放火?亦或是其他?”,小老头还是很识相的问道。

    韩文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就是再也不想听见陆小凤这个名字了!尤其是他的声音,真是可恶死了!呵呵呵!我知道你对他很有兴趣儿,也知道你们有一个大计划,他可以成为改变局势的人!但这些都不要紧,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在这个岛上给我呆三十天!就这么简单!”

    “你就不怕我们真正的王回来……”,小老头神色诡异,缓缓地说道。

    话还没有说完,韩文已经长身而去,小老头耳边只剩下一句话:“三十天!只要三十天!办不到的话,那就对不起了!至于他?太平王世子吗?不要以为我知道的很少,相反——我知道的太多了!”

    小老头面色铁青!枯干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计划,有变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方玉飞

    韩文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很简单!

    小恶魔告诉他,他需要做下一次天大的案子,才能够完成任务“大案、命案、要案,皆在身”的任务;

    这个时间的限制是一个月,所以他才会威胁小老头吴明,要他把陆小凤圈禁在这个岛上三十天!

    事实上,如果不是任务要求中,不能杀死陆小凤这个“天选之人”,他早就在陆小凤查“幽灵山庄”的案子的时候,直接出手,或是假借木道人之手除掉他这个爱管闲事儿的祸害了!

    可惜啊!

    陆小凤是这个任务最关键的一点,必须是在他的探查中,三十天内不让他查出端倪,因此,才会有了这么一出,韩文亲自把他引到了这个岛上,而他自己却施施然的离开了。

    在大海上一路向西漂流,就这样一直到了岸边儿,至于陆小凤……韩文跟他的性格不合,自然不想与他有什么交集,这个人太爱管闲事儿了,迟早有一天他会因为管闲事儿而死!

    他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因为这里值得他挑战的人少了,算来算去,只有那么区区三四人而已;

    这三四个人当中首推西门吹雪,这才是他一直等待的对手,其次便是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

    既然小老头吴明只是个会吹牛的“牛皮王”,木道人死了,那么玉罗刹无疑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人了!或许,这个判断并没有误!

    除了玉罗刹之外还有两个人值得韩文出手打上一场。一个就是这太平王世子。也就是宫九!另外一个就是——方玉飞!

    有道是“西方一玉,北方一玉,遇见双玉。大势已去。”,“飞天玉虎”之名不可小觑!

    宫九是个很厉害的人,而且是个并不输于西门吹雪的天才!真正的天才!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变态!他扭曲的心灵已经成为他更进一步的梦魇,他的成就,也就如此了!

    饶是如此,这也是一个可以追杀陆小凤的人!陆小凤何许人也?

    陆小凤。二十九岁,未婚。父母双亡,身世不详。武功来历也不详。

    十四岁出道,十七岁成名,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轻功、掌法均可名列江湖十大高手。“灵犀一指”更为天下无双之绝技。衣着华丽,饮食考究,每月花费极大,却无正常收入。

    好酒,酒量甚豪。好赌,不甚精。好女色,曾经接交之女性至少在五百人以上,至今仍保持来往者亦有三十人。其中包括侠女名妓,大小姐。小尼姑,老板娘……江湖中最神秘、最奢侈的人!

    他是不是个浪子这倒要另说,重要的是他的武功,至少可以排进天下前十!这一点很重要!但宫九的武功,远胜于他!

    韩文考虑了很久也没有先去找宫九,即便他距离自己真的很近,简直就是触手可及一般,但他现在却是舍近求远,去了“银钩赌坊”,他要先找方玉飞的麻烦!

    无疑,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枭雄,而在这其中,叶孤城是佼佼者,因为他的武功,他的智谋,他的目标都是最高的那个人!如果没有韩文……结果尚未可知也说不定呢!

    从智谋上来看,木道人也是其中的翘楚,他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测,韩文与之一战竟讨不得便宜,若不是心灰意冷,只怕也不会自绝身亡,他很厉害,但他的目标只是一个武当派掌门人,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叶孤城谋的是国!木道人谋的是“仇”,而方玉飞此人比之前两者也不遑多让,或者说介于两者之间,他某的是“势”,江湖大势!野心不小,而且谋而后动,引而不发,的确厉害。

    方玉飞是很厉害,尤其是他暗中建立的“黑虎堂”,虽然只是江湖中一个新起的帮派,可是它组织之严密,势力之庞大,据说已超过昔年的“青衣楼”。财力之雄厚,更连“丐帮”和“点苍派”都比不上。

    之所以会这么说,因为——丐帮一向是江湖中第一大帮,“点苍门”下都是富家子弟,山中还产金沙,所以这两个帮派,一向是最有钱的。但是“黑虎堂”却更有钱。

    有钱能使鬼推车,“黑虎堂”之所以迅速崛起,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自霍休死后不过一年的时间,“黑虎堂”却已然崛起,门下高手无数,威震武林!

    霍休曾经言道:我的财产有九成转移了出去,至于在哪里?想知道么?……哈哈哈!做梦去吧!

    韩文现在怀疑“黑虎堂”与霍休的财产有关!甚至还与从前的“青衣楼”有所关联,他们的行事风格,甚至于组织内的情况都很相似,“青衣楼”穿青衣,而“黑虎堂”的人腰上会系着黑色的带子……

    .......

    .......

    夜,夏夜。

    初夏。

    黑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变成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灯笼下却挂着个发亮的银钩,就像是渔翁用的钩一样。

    银钩不停的在清风中摇曳,仿佛在叹息,叹息着这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被钓在这个银钩上?

    方玉飞从阴暗潮湿的冷雾中,走进了灯火辉煌的“银钩赌坊”,脱下了深色的斗篷,露出了他那件剪裁极合身,手工极精致的银缎子衣裳。

    每天这时候,都是他心情最愉快的时候,尤其是今天。

    因为每每想到自己凭空杜撰了“蓝胡子”这个人,并且令人深信不疑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愚弄别人的感觉。他喜欢骗人,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或许……是很久之前的那个时候吧?

    他是天生的美男子。身世却很凄苦,但在他身边却有四个女人,一起长大的女人……也许其中有一个是他爱的,而其他的,在他眼中不过是撒娇的宠物狗!

    南方传来消息,陆小凤好像是被什么事情缠住了,本来已经准备请陆小凤这个“朋友”过来。发动筹备多时的计划了!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太可惜了!

    布置豪华的大厅里,充满了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银钱敲击,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世间几乎没有任何一种音乐能比得上。

    他喜欢听这种声音,就像世上大多数别的人一样,他也喜欢奢侈和享受。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甩掉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挂上了迷人的笑容,负着双手打量着身边儿的这一切。

    银钩赌坊实在是个很奢侈的地方,随时都在为各式各样奢侈的人,准备着各式各样奢侈的享受。其中最奢侈的一样,当然还是赌。

    每个人都在赌,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在他们的赌注上,可是。方玉飞走进来的时候,大家还是不由自主要抬起头。有些人在人丛中就好像磁铁在铁钉里。方玉飞无疑就是这种人。

    但在这群人中,却有两个没有看他,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

    其中的一个人恬静淡雅,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杯子——发呆,即便是在这个热闹的地方,他也能散发出不一样的气质,这,就是花满楼了!

    除了他,谁又能做到这一点呢?出淤泥而不染!

    而另外的一个人,方玉飞没见过,但他却一时间想到了两个人,但他很快又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这人一袭黑衣,黑衣如墨,与另外一个人泾渭分明,江湖上也有人将他们称为——“黑白双壁”!

    那是两把绝世无双的剑!两个天下无双的剑客!

    既然是两个,为何又说是天下无双呢?没关系!只要剩下一个就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战。

    韩文也好赌,但自从他的武功高了之后,他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儿了,因为这给他带来的刺激感太少了,远比不上与高手过招,一剑封喉击毙对手那一刻来得痛快!

    但今天,不同,因为是他带着花满楼来玩儿的,他既然提出要玩儿,自然要做做样子,看起来,他现在心情不错,或者说,只要花满楼在的时候,他的心情始终不错。

    这不是他的性取向出现了问题,而是花满楼身上的气质很容易影响到他,让他原本紧张的情绪舒缓下来,难得的有一些放松的时间,即便——他是来杀人的!

    .........

    .........

    黑暗的长巷里还是同样黑暗。夜已很深了。车马都停在巷外,无论什么样的人,要到“银钩赌坊”去,都得自己走过这段黑巷。

    这使得“银钩赌坊”又增加了几分神秘和刺激──神秘和刺激岂非永远都是最能吸引人的?银钩犹在风中摇晃,被这只银钩钓上的人,也许远比渔翁钓上的鱼更多千百倍。

    夜色凄切,灯光朦胧,一个年轻的男子来了,看起来脚步虚浮,面色苍白,明显是纵欲过度的表现,他很喜欢这里的气氛,神秘而刺激!

    他来自于遥远的西方,更确切的说,是西方魔教!

    踱步进入赌坊,年轻男子甚为豪气的一掷千金,凡是长期在这里玩儿的人都知道——“凯子来了”!

    没错!他在这里已经输了很多了!但他却总会有钱,有银子!

    他喜欢赌,也喜欢美女,每次他都会找五六个漂亮的小姑娘陪他一起喝酒,一起赌钱,但今天,他却愣在了原地,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女子!一个让他不能自已的女子!

    她穿着件轻飘飘的,苹果绿色的,柔软的丝袍,柔软得就像皮肤一般贴在她又苗条、又成熟的**上。

    她的皮肤细致光滑如白玉,有时看来甚至像是冰一样,几乎是透明的。

    她美丽的脸上完全没有一点脂粉,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已是任何一个女人梦想中最好的装饰。

    女人,漂亮的女人!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是个很冰冷的冰山!年轻男子眼睛亮了一下。摸索着怀里,却发现,自己的银子……好像输的差不多了!

    很快,他就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抵押给了这间赌坊的老板,换了数百万两的银子!而这一切,韩文都看在眼里,这本不过就是一个局。他对此毫不关心。

    他不关心,但方玉飞却蹙起了眉头,因为。这比他的计划……提前了!或者说,这个年轻男子的突兀出手,将那个重要的东西抵押给他,打乱了他的计划。

    微微挑了下眉头。方玉飞给了那个冰山美女一个眼神儿。转身消失在了后堂之中,既然计划有变,那所有的东西也都该变一变了,陆小凤……没有他也没什么。

    年轻男子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冰山美女的垂涎之意,而这个冰山美女却对他不假辞色,反而是突然间对花满楼来了兴趣儿;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很明显,如同韩文这种浑身都带刺儿一样的刺猬太难对付。还是花满楼这样温柔如水的男子最好。

    而且……惹了韩文,韩文不见得会出手。可如果惹了花满楼……咯咯咯!他岂能坐视不理?

    冰山一样的女子早已打定了主意,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坐在了花满楼身侧,对着对面儿的庄家说道:“该开始了!”

    冰山一样的女子很香。那当然不是脂粉的香气,更不是酒香。有种女人就像是鲜花一样,不但美丽,而且本身就可以发出香气。她无疑就是这种女人。

    如果是陆小凤,恐怕他现在会变得像是只蜜蜂,嗅见花香就想飞到花蕊上去吧?

    韩文不动声色,而花满楼呢?他只是轻轻地嗅了一下,有道是“闻香识女人”,不过,他也是个有家室的男子了,还是很矜持的,只是冲着冰山一样的女子礼貌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冰山美女不假辞色,纤柔而美丽的手上,拿着一叠筹码,正在考虑着,不知道是该押大的?还是该押小的?

    庄家已开始在摇骰子,然后“砰”的一声,将宝匣摆下,大喝道:“有注的快押!”

    韩文突然间说道:“花兄!你觉得我这一把应该是押大还是押小?”

    凭他的耳力,怎么会听不出这其中的猫腻?可他偏偏这样问了,花满楼笑了笑,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的建议是押小!”

    “很好!”;

    韩文笑了笑,他进这个门还是第一次笑,笑的有些牵强,在他身前是价值百万两银子的筹码,他毫不犹豫的推向了小,缓缓地说道:“就一把!输赢都是他,太无聊些了!”

    庄家的脸色变了,这一把,若是输了……只怕自己性命不保啊!

    可偏偏这个时候,旁边儿的冰山美女也把手中几万两银子的筹码押在了小上,很快,那个进门之后就一直盯着这个女人的年轻男子也参与了进来,但他押的是大,同样百万两的银子!

    无论是谁赢,这一盘庄家都坐不起了,他只是个普通属性的赌徒,不是老板!他犯了难,浑身发颤,汗水不停的流淌下来。

    花满楼微笑着说道:“若是为难,便叫住人家出来吧!我们也不与你为难!去吧!”

    很难想象的是,他是个瞎子,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却能够察觉到庄家的难为情,他能够体谅这个庄家,可那个年轻男子却有意显摆,催促道:“快开!你坐的庄,摇的骰子,换了谁不也就是这样了?休要故作姿态!”

    庄家被逼甚急,无奈,开了骰盅:“四、四、五……大!”

    “哈哈哈!好!赢了!赢了!”,年轻男子哈哈大笑,终于看到回头钱儿了!

    不过,这一百万两银子还没放在韩文心上,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笑道:“你的耳朵也会有出错的时候?呵呵呵!故意让我输钱啊!算了!饿了!找个吃饭的地方吧!”

    花满楼当然也不会把这些银子放在心上,因为他们花家是江南最大的商贾之家。这点儿银子,小意思而已!

    不过,那个冰山美女却是有些郁闷的嘘叹道:“你们害了我数银子。自己却拍拍屁股就走,不好吧?”

    “哦?那对不起了!”,花满楼笑着道了歉,而韩文干脆一句话都没说。

    年轻男子在一旁道:“姑娘又何必如此呢?不如跟我一起赌吧?今天我的运气可是无与伦比的好啊!刚开始就百万两银子!哈哈哈!要不要一起来?”

    冰山美女只是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冷冷的不出声,这让他妒火中烧,小声的骂道:“一个怪里怪气的冰块儿!一个瞎子……”

    “轰——!”;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谁也没看见是谁出了招,但那个年轻男子已经被钉在了墙壁上!几乎是一个人形陷进去的!在他的前胸,一个掌印儿震破了衣服。还有清晰可见的痕迹……

    赌场瞬间大乱,花满楼却是叹息道:“他说的又没什么错,你又为何动怒杀人呢?”

    “遂了某些人的意愿而已!”,韩文冷笑迭迭。看着这个冰山美女。道:“方玉香?有意思!三天之后,告诉方玉飞,城外见!我可是很期待与他的见面儿呢!呵呵呵!”

    方玉香面色大变,韩文怎么会知道她?

    ........

    ........

    黑暗是什么?一个人若是日日夜夜,年年月月,都得无穷无尽的留在黑暗里,心里是什么滋味?

    走在狭长而黑暗的小巷子中,韩文忽然想到了身边儿的花满楼。他觉得花满楼实在是个很伟大的人,上天虽然给了他如此般残酷的折磨。他非但毫无怨尤,对人世间的万事万物,还是充满了仁慈的同情和博爱。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你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玩耍吧?”,花满楼微笑着问道。

    韩文点了点头,道:“闲来无事,找个高手过过招!只不过……这个高手却并无强者之心,只想着阴谋诡计,他却是忘记了,在绝对的实力下,任何的阴谋诡计,不过是浮云过眼罢了!”

    “哦?倒是有理!那陆小凤呢?他与你一起走了,为什么现在却只有你自己回来了?”,花满楼停下了脚步,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韩文,像是要“看穿”他的内心。

    韩文表情略显不自然,良久,他说道:“陆小凤没有危险!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另外……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他,不想让我救,或许,他现在乐不思蜀了也说不定呢!”

    “不可能吧?他现在身负两件滔天巨案的探查,江湖上有多少人都在等待着他拿出结果,如果不能,又会有多少人死去呢……他不会真的逃避了吧?”,花满楼蹙着眉毛,叹了口气。

    韩文似笑非笑的说道:“谁知道呢!我跟他又不是什么朋友!他不仅欠我三个人情,还欠我三十多万两的银子!但愿……不要死了啊!否则,我又去找谁讨债呢?”

    所有人都知道陆小凤是跟他一起走的,但他现在回来了,而陆小凤不知所踪,以三十天为限,如果不能破了案子,江湖上要死多少人就不说额,陆小凤自己也在劫难逃。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不见了!难道他真的是怕了?逃避现实了?谁都不会相信,但这话是从韩文嘴里说出来的!他代表的是天下第一剑客!甚至是天下第一人!他的话,谁会质疑?谁敢质疑?

    花满楼质疑了,所以韩文回答的有些犹豫,但他也透露出了一些事情,至少,他是不会杀了陆小凤的,至少……不会是亲手去杀了陆小凤,除了韩文之外,当今天下又有谁能杀了陆小凤呢?花满楼对这个结果也算是满意吧?

    喝酒的场所有很多,这间小店就很不错,桌上的四样下酒菜,一碟是松子鸡米,一碟是酱爆青蟹,一碟是凉拌鹅掌,一碟是干蒸火方,不但做得精致,而且都是韩文平时爱吃的。

    慢慢的端起酒杯,韩文很诚挚的盯着花满楼,道:“你是要留下来看热闹,还是回江南?血雨腥风,这些并不适合你!而且还会影响到你!不好!不好!”

    花满楼浅浅的一笑。道:“一入江湖,再无回头之路!这些,我已经熟悉了!无所谓了!”

    说话间。他已经拿起了身边的那坛酒,据店老板说,这是上好的女儿红,一掌拍开了泥封,突听“啵”的一响,一股轻烟从泥封中喷了出来,又是“砰”的一响。酒坛子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花满楼听到流在地上的酒发出的声音,想笑。却又笑不出。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

    .......

    雾已散,繁星满天,风中不时传来蝉鸣虫语,泥土已被露水打湿。花满楼的衣裳也已湿透。

    他醒来时。正是东方黑暗的穹苍。转变成一种充满了希望的鱼肚白色。他醒来时,大地也正在苏醒。

    等他站起来时,他已然能够感觉出此间的风景,在心中勾勒,灰暗的远山已现出碧绿,风中也充满了从远山带来的木叶清香。

    山坳间炊烟四起,近处却没有农舍人家,假如这里就是他昨夜停车下来的地方。那座用铁板搭的屋子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韩文吗?韩文在哪里?

    花满楼想不明白,摇头叹息着。转身,寻找好了方向向称重走去,他与韩文住的地方是城里的五福客栈里,现在他只想先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的吃一顿,睡一觉,再来想这些想不通的问题。

    五福客栈的肉包子很不错,鸡汤面也很好,床上的被单,好像还是昨天才换的。远远地已经听到了五福客栈活计的唠叨声,他就已将所有不愉快的事全都忘了,因为所有愉快的事,都已在那里等着他。

    谁知在那里等着他的,竟是两柄剑、四把刀、七杆红缨枪,和一条铁链子,他刚走进门,就听见一声暴喝,十三个人已将他团团围住。

    接着,又是“哗啦啦”一声响,一条铁链子,往他脖子上直套了下来。好粗好重的一条铁链子,套入脖子的手法也很有技巧,很熟练。

    花满楼却只伸出两根手指来一夹,一条铁链子立刻被夹成了两条,被夹断的半截“叮”的跌落在地上。

    拿着另外半条铁链子的人踉跄倒退几步,脸色已吓得发青,伸出一只不停发抖的手,指着花满楼道:“你……你敢拒捕?”

    “拒捕?”,花满楼看不见,所以也不知道这个人的装束,只当是仇家,花家乃是江南首富,树大招风,他皱眉道:“你是从衙门里来的?”

    这人点点头,旁边已有人在叱喝:“这位就是府衙里的杨捕头,你敢拒捕,就是叛逆!”

    花满楼很平静的问道:“你们是来拿我的?我犯了什么罪?”

    杨捕头冷冷的笑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装什么蒜?”

    陆小凤道:“人证在哪里?物证在哪里?”

    柜台后面坐着七八个人,穿着虽然都很华丽,脸色却都很难看,一个个指着花满楼,纷纷呼喝:“就是他!”

    “昨天晚上,就是这个小白脸儿,强/奸了我老婆!”

    “对!他非礼了我的小妾!还抢了金珠宝贝数千两!”

    花满楼怔住了!

    杨捕头厉声道:“你昨晚上,一夜之间做了八件大案!这就是人证。”

    另一个戴着红缨帽的官差,指着堆在柜台后面地上的包袱,道:“这都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这就是物证。”

    花满楼笑了,道:“我若真的偷了人家东西,难道会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摆在屋子里,难道我看来真的这么笨?”

    杨捕头冷笑道:“听你的口气,难道还有人冒险去抢了这么多东西来送给你?难道你是他的亲老子么?”

    花满楼又说不出话了。

    突听一个人冷冷道:“杀人越货,强/奸民妇,全都不要紧,只要我们不管这件事,还是一样可以逍遥法外。”

    远处角落里摆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壶茶、一壶酒,三个穿着墨绿绣花长袍,头戴白玉黄金高冠的老人,阴森森的坐在那里,两个人在喝茶,一个人在喝酒。

    说话的人。正是这个喝酒的人──喝酒的人是不是总比较多话?

    花满楼侧着耳朵像是在听着什么,又笑了,道:“杀人越货。强/奸民妇,全都不要紧?什么事才要紧?”

    喝酒的老人翻了翻白眼,目中精光四射,逼视着花满楼,冷冷道:“不管你做什么事都不要紧,但你却不该惹到我们身上来!”

    花满楼道:“你们是哪一方的神圣?”

    绿袍老人道:“你不认得?”

    花满楼笑道:“不认得!”

    绿袍老人端起酒杯,慢慢的啜了口酒。他举杯的手干枯瘦削如鸟爪,还留着四五寸长的指甲,墨绿色的指甲。“现在你还是不认得?”

    花满楼道:“不认得!”

    绿袍老人冷笑了一声,慢慢的站起来,大家就看见绣在他前胸衣裳上的一张脸,眉清目秀。面目娟好。仿佛是个绝色少女。等他站直了,大家才看出绣在他衣服上的,竟是个人首蛇身,鸟爪蝠翼的怪兽。

    大家虽然不知道这怪兽的来历,这怪兽虽然只不过是绣在衣服上的,可是只要看见它的人,就立刻会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心里升起,禁不住要激灵灵打个寒噤。

    绿袍老人道:“现在你认不认得?”

    花满楼笑道:“还是不认得!因为……我是个瞎子。瞎子总是看不见东西的!”

    绿袍老人干枯瘦削的脸,似乎也已变成墨绿色。他的这番作为竟然被人当成了小丑一样的表演,却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恼羞成怒中,他忽然伸出手,往桌上一插。

    只听“咄”的一响,他五根鸟爪般的指甲,竟全都插入桌子里,等他再抬起手,两三寸厚的木板桌面,已赫然多了五个洞。

    又是“哗啦啦”一声响,半截铁链子落在地上,杨捕头已吓得连手脚都软了。屋子里忽然有了股说不出的恶臭,三个捕头夺门而出,裤管已湿透。

    花满楼看不见,但能听见,终于叹道:“好功夫!”

    绿袍老人冷笑道:“你也认得出这是好功夫?”

    花满楼微笑点头,他脸上虽在笑,手里也在捏把冷汗,因为他已经听出这门武功的路数了!

    绿袍老人忽然闭起眼睛,仰面向天,曼声而吟:“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

    花满楼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总算已知道你们是谁了!”,绿袍老人冷笑,花满楼唯有苦笑道:“但我却还是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

    绿袍老人盯着他,忽然挥了挥手。后面的院子里立刻响起了一阵怪异的吹竹声,如怨妇悲哭,如冤鬼夜泣。

    然后就有四个精赤着上身,胸膛上刺满了尖针的大汉,抬着块很大的木板走进来,木板上堆满了墨绿色的菊花。

    这些大汉们两眼发直,如痴如醉,身上虽然插满了尖针,却没有一滴血,也没有痛苦,脸上反而带着种鬼诡可怕的微笑。

    坐着喝茶的老人也站了起来,三个人一起走到这块堆满墨菊的木板前合什顶礼,喃喃的念道:“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俱来护驾,同登极乐!”

    花满楼忍不住走过去,从木板上拈起了一朵菊花,一只手忽然冰冷,慢慢地抬起头,道:“我能摸摸他的脸么?”

    像是在问话,但他已经伸手去摸了!如果在外人看来,他刚拈起这朵菊花,就会看见花下有一只眼睛,在直勾勾的瞪着人。这只眼睛白多黑少,眼珠子已完全凸出,带着种说不出的惊惶恐惧。

    花满楼倒退了几步,长长吐了口气,道:“这个人是谁?”

    绿袍老人冷冷道:“看来你真的是个瞎子……他现在已是个死人!”

    花满楼道:“他活着的时候呢?”

    绿袍老人又闭上眼睛,仰面向天,缓缓道:“九天十地,诸神之子,遇难遭劫,神魔俱泣。”

    花满楼动容道:“难道他是你们教主的儿子?”

    绿袍老人道:“哼!”

    花满楼道:“难道他是死在我手上的?”

    绿袍老人冷冷道:“不!他虽然不是死在你手里的,却也跟你脱不了干系!昨天晚上那个年轻人……杀人者死!”

    花满楼又倒退了两步,长长吐出口气,忽然笑道:“有人要抓我去归案,有人要我死,我只有一个人,怎么办呢?”

    绿袍老人冷冷的看了杨捕头一眼,道:“你一定要他去归案?”

    杨捕头道:“不……不……不一定!”,一句话未说完,已“噗咚”一声跪在地上,竟连腿都吓软了!

    花满楼叹道:“这么样看来,好像我已非死不可。”

    绿袍老人道:“但是我也知道,你临死之前,必定还要拼一拼!”

    花满楼道:“虽然我是个瞎子,但……一点也不错!该拼还是要拼!”

    他忽然出手,夺下了一口剑、一把刀。左手刀,右手剑,左劈右刺,一连三招,向绿袍老人攻出去,不但招式怪异,居然还能一心两用。

    绿袍老人冷笑道:“你这是班门弄斧!”

    一心二用,正是他教中的独门秘技,花满楼三招攻出,他已看出了破法,已经有把握在三招中叫花满楼的刀剑同时脱手。

    就在这时,突听“呛”的一声,花满楼竟以自己左手的刀,猛砍在右手的剑上。刀剑相击,同时折断。

    绿袍老人竟看不懂他用的这是什么招式,只看见两截折断了的刀剑,同时向他飞了过来。

    花满楼的人,也已凌空飞起,用力掷出了手里的断刀折剑,人却向后倒窜了出去。没有人能形容这种速度,甚至连花满楼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能有这种速度。

    一个人在挣扎求生所发挥的潜力,本就是别人难以想像的。门外有风。花满楼在风中再次翻身,乘着一股顺风,掠上了对面的屋脊。

    还没有人追出来,绿袍老人凄厉的呼声已传了出来:“你杀了诸神之子,纵然上天入地,也难逃一死。”

    花满楼的心渐渐的冷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会忍不住去想韩文……韩文一定知道昨天晚上的那个年轻人就是诸神之子!他杀了他!然后——嫁祸给自己?

    那坛带有迷药的酒,也只有他才能让自己这么毫无防备……可这个想法一闪而逝,他还是相信韩文不会害他,那韩文现在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已经……

    花满楼一时间心烦意乱,他不是个正常的人,对,他是个瞎子,所以在不熟悉的环境当中,真要行动起来也是会有些艰难的,所以,他只好找了一个寺庙,暂时安顿了下来。

    韩文在哪里?是不是他要害花满楼?

    怎么会呢!韩文可以杀了陆小凤,但却不会对花满楼出手,动一根手指头,这是他的朋友!

    他之所以选择了袖手旁观,无非是也被人缠住了,刚刚回来而已,看了一眼花满楼暂时藏身的寺庙,他又走了。

    的确如花满楼所想,韩文确实知道昨天晚上他打死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份,无非就是西方魔教教主之子,玉天宝罢了!而且,这还是个冒牌货!或许,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只有玉罗刹知道的秘密而已!但韩文知道的一向很多。

    虽然是个冒牌货,但玉天宝无疑还代表着西方魔教的面子,而且玉罗刹也有意思清除内部的隐患,因为他现在垂垂老朽,下边儿的人,都有些不安分了!

    韩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想借此机会将玉罗刹引到中原来,毕竟,如果他找上门儿去,会很艰难,尤其是刚刚传来消息,玉罗刹已经“死”了!

    昨天晚上他突然被一个神秘人缠住,两个人过了几手儿,韩文知道,自己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是发挥自己实力的时候了!至于其他?不予考虑!(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很失望

    热闹的街上,韩文漫步目的的行走,步伐很慢,很慢,慢到身边儿推烤红薯的小炉子的老奶奶,都远远地超过他了,这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他也很喜欢在这一刻,平静一下自己的内心。

    在他的手上,有一块玉牌,玉牌并不十分大,正面却刻着七十二天魔、三十六地煞,反面还刻着部梵经,从头到尾,竟然有一千多个字。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罗刹牌”了,它是一块儿千年的古玉,据说几乎已能比得上秦王不惜以燕云十八城去换的和氏璧。

    这块玉牌不但本身已价值连城,还是西方魔教之宝,遍布天下的魔教弟子,看见这面玉牌,就如同看见教主亲临!

    “我百年之后,将‘罗刹牌’传给谁,谁就是本教的继任教主,若有人抗命不服,千刀万段,毒蚁分尸,死后也必将永堕鬼狱,万劫不复。”

    西方玉罗刹当然也是个极精明厉害的人,生怕自己死后,门下的弟子为了争夺名位,互相残杀,毁了他一手创立的基业。所以他在开山立宗时,就已亲手订下了这条“天魔玉律”。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将罗刹牌传给了他的儿子。只可惜玉天宝也正像那些豪富之家中,被宠坏的子弟一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而且现在,西方玉罗刹已死了,就是在他的儿子入关时,忽然暴毙的……

    为了追悼玉罗刹。也为了朝拜新任教主,西方魔教教中的护法长老和执事弟子们,已决定在明年正月初七“人日”那一天。将教中所有重要的弟子,聚会于昆仑山的“大光明境”。

    不管是谁,只要能在那一天,带着“罗刹牌”赶到那里去,他就是魔教的新教主,从此以后,世间上绝没有任何人敢对那个人无礼。

    西方魔教的势力不但已根深蒂固。而且遍布天下,无论谁能继任教主,都立刻可以成为江湖中最有权势的人。有了权势,名利自然也跟着来了。这种诱惑无论对谁来说都几乎是不可抗拒的。

    只可惜,这些东西都是假的!玉天宝是假的,玉罗刹之死也是假的。甚至连韩文手里这块儿顺手捡来的玉牌也是假的!

    是的!他的确是随手捡来的。他甚至知道这是方玉飞的阴谋,但他还是拿在手中了,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真的,所有人对玉罗刹之死都深信不疑……

    一边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罗刹牌”,韩文一边在思量着一个问题,西方玉罗刹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是男是女,是丑是美?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可是每个人都相信,近年来武林中最神秘、最可怕的人。无疑就是他!他不但身世神秘,还创立了一个极神秘、极可怕的教派──西方魔教!

    这样的人无疑是个绝世枭雄般的存在啊!

    韩文之所以走得很慢。是因为他身后已经有几波人跟上来了,因为所有人都相信他手中的“罗刹牌”是真的!

    即便他是天下第一剑客,即便他的大名已经是威镇寰宇,但还有无数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一般扑来,因为这块“罗刹牌”的诱惑太大了!

    得到他,就能得到无数的东西,无数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很多人愿意为之铤而走险,不择手段!只不过,在韩文眼中,这些人也不过是他用来磨练武艺的磨刀石而已!

    韩文曾经盯过别人的梢,也被别人盯过梢,只不过同时居然有三拨人跟他的梢,这倒还是他平生第一次。

    三拨人并不是三个人,第一波只有一个,是个女孩儿,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孩儿;

    像是春天的阳光,阳光下的泉水,又温柔、又妩媚、又撩人。尤其是她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好像一下子就能把你的魂魄勾过去。她只有一个人,算是第一拨!

    第二拨人就有五个,有高有矮,有老有少,骑着高头大马,佩着快剑长刀,一个个横眉怒跟,好像并不怕韩文知道。

    韩文只有装作不知道。事实上,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去在意,正如已经飞上了天空的雄鹰,他的眼中有的只是猎物与更高的白云!

    第三拨人是三个戴着方巾,穿着儒服的老学究,坐着大车,跟着书僮,还带着茶具酒壶,好像是特地出来游山玩水的。

    韩文却知道他们并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他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无论他们打扮成什么样子,他都认得出。

    因为他们虽然能改变自己的穿着打扮,却没法子改变脸上那种冷漠傲慢,不可一世的表情。这三个老学究,当然就是今日的西方魔教护法长老,昔日昆仑绝顶,“大光明境,小天龙洞”的“岁寒三友”。

    这三个老怪物从前也是闲云野鹤一般的存在,如同“天松云鹤,商山二老”那样,他们在江湖上的威名不小,但却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因为他们已经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了!

    韩文看了看日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个客栈,折身进了去,这是天福客栈,这里的风鸡的滋味很不错,他也点了不少菜肴,除了风鸡外,还有一碟腊肉、一碟炒蛋、一碟用上好酱油泡成的咸黄瓜,就这样慢慢地吃了起来。

    天福客栈的舒适比起京城那些老字号甚至还要好,鹅绒的被子,舒适且温暖,尤其是春天刚刚过去,夏天尚未来到的季节,北国的清风还是有些冰寒的;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一直躺在床榻上假寐的韩文睁开了眼睛,嘴角上挂着讥讽似的笑容——来了,总算来了。来的是哪一拨?准备干什么?都有些等不及了啊!

    慵懒的躺在床上。韩文动也未动,非但没有动,连问都没有问。就大声道:“进来!”

    门一推就开,进来的却是店小二!店小二虽然说是来冲茶加水的,看起来却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一面往茶壶里冲水,一面搭讪着道:“好冷的天气,简直就像是腊月没过去一样!”

    韩文搭眼儿看着他,早就算准了这小子必定还有下文。

    店小二果然又接着道:“这么冷的天气。一个人睡觉实在睡不着!”

    拉皮条的?不过,自己好像真的很久都没有尝到肉味儿了,韩文笑了:“你是不是想替我找个女人来陪我睡觉?”

    店小二也笑了:“客官难道就不想找个女人暖暖被窝?”

    韩文道:“女人我当然想要的。只不过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女人。”

    店小二眯着眼笑道:“别的女人我不敢说,可是这个女人,我保证客官一定满意,因为……”

    韩文道:“因为什么?”

    店小二又笑了笑。笑得很暖昧、很神秘。压住了声音道:“这个女人不是本地货色,本来也不是干这行的,而且,除了客官你之外,她好像还不准备接别的客!不过,她想请客官移步过去!”

    韩文眉毛一挑:“难道还是她要你来找我的?”

    店小二居然在点头,韩文的眼睛亮了一下,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春水般温柔的女人。虽然明知道这个女人接近自己另有目的,但她还是有些忍不住啊!

    他没有猜错。店小二带来的果然是她。

    “这位是丁姑娘。丁香姨,这位是韩公子,你们两位多亲近亲近!”店小二鬼鬼祟祟的笑着,蹑着脚尖溜了出去,还掩上了门。

    丁香姨就站在灯下,垂着头,用一双柔白纤秀的手,弄着自己的衣角。她不开口,韩文也不开口。他决心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在他面前弄什么花样──他很快就看见了。

    灯光朦胧,美人在灯下。她没有开口,但韩文忽然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拉她的衣带。衣带松开了,衣襟也松开了,那玉雪般的胸膛和嫣红的两点,就忽然出现在韩文面前。

    韩文舔了下嘴角,眼睛中是幽蓝的绿光,他实在想不到她的衣服只用一根带子系着,更想不到她衣服下面连一根带子都没有。这种衣服实在比婴儿的尿布还容易脱下来。

    于是刚才那风姿绰约,羞人答答的淑女,现在忽然变得像是个初生的婴儿一样,除了自己的皮肤外,身上几乎什么都没有;

    韩文忽然很有兴致的问道:“你做别的事是不是也这么干脆?”

    丁香姨摇摇头,道:“我捉迷藏的时候就喜欢兜圈子。”,她微笑着,用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直视着他,“但你却不是找我来捉迷藏的!而且你讨厌兜圈子!”

    “不错!我讨厌兜圈子!简单粗暴才好啊!”,韩文眯着眼睛说道。

    丁香姨嫣然道:“我也不是来陪你捉迷藏的!”

    韩文点了点头,道:“我看得出!”

    丁香姨柔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我也知道你要的是什么,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像捉迷藏一样兜圈子?”

    她笑得更妩媚、更迷人,只不过她身上最迷人的地方,却绝不是她的微笑,而是一些男人不该去看,却偏偏要去看的地方,韩文是男人,如假包换的男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已加快,呼吸急促,连嘴里都在发干。

    丁香姨显然已看出他身上这些变化,和另外一些更要命的变化:“我看得出你已是个大男人,我知道你一定也不喜欢捉迷藏!所以……”

    她慢慢的走过去,忽然钻进了她的被窝,就像是一条鱼滑进水里那么轻巧、灵敏、自然。

    可是她的身子却不像鱼。无论江里、河里、海里,都绝不会有一条鱼像她的身子这么光滑、柔软、温暖。

    韩文从不是能够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的男人,所以,他已经准备接受诱惑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蹙着眉头。他的手已伸出去──又收了回来。

    忽然间,“噗、噗、噗”三声响,三枚金梭、三柄飞刀、三枝袖箭。同时从窗外飞入,往他们身上打了过来,来势又急又快。

    丁香姨脸色变了,正准备大叫。她还没有叫出来,这九件来势快如闪电的暗器,竟然又凭空落下:每件暗器都断成了两截。

    丁香姨刚张开嘴,已怔住。突听“砰”的一声,一个人手挥钢刀,破门而入。

    这人劲装急服。不但神情凶猛,动作也极剽悍,显见是外家高手。谁知他刚冲进来,突然又凌空倒翻了出去。就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从后面揪住了他的脖子。

    接着,又是“砰”的一响,窗户震开,一个人挥动着双刀,狂吼着从窗外飞入,又狂吼着从对面一扇窗户飞了出去,“叭哒”一声,重重的摔在窗外石板地上。

    丁香姨眼睛都直了。实在看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个人冲了进来。笔直冲到床头,手里一柄鬼头刀高高扬起,瞪着韩文,厉声道:“交出‘罗刹牌’……”

    这句话他只说了一半,手里的刀也没有砍下来,他自己反而倒了下去,四肢收缩,脸已发黑,又像是突然中了邪,在地上一弹一跳,忽然滚出门外。

    满屋子刀剑暗器飞来飞去,好几个魁梧大汉跳进跳出,韩文好像没看见,径直的走向的床榻,甚至连门都没去关,因为——一阵风吹过,被撞开的门忽又自动关上,被震开的窗户也掩起。

    丁香姨吃惊的看着韩文,韩文却笑了,道:“九天十地,诸神诸魔……呵呵!有意思!小白羊!你准备好了吗?”

    他露出了一口白牙,阴森森的笑着,虽然没有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很阴险,几乎已变得和西方魔教中那些人同样阴险。

    丁香姨也笑了,眨着眼笑道:“既然有鬼神保护你,我也不怕了,我们还是……”

    她的手在被窝里伸了出来──韩文就好像忽然触了电一样,装作很吃惊样子的看着她:“经过了刚才的事,你还有兴趣?”

    丁香姨媚笑着,用动作代替了回答。就在这时,灯忽然灭了,屋子里一片黑暗。在这么黑暗的屋子里,无论什么事都会发生的。谁知道这屋子里将要发生什么事?

    韩文不是圣人,她,更加不是!

    一晚上过得不错,韩文已经很久没这样放松过了,但很快,他又把这个女人卷着被子扔出了房门,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但他却告诉了丁香姨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告诉方玉飞!这些小手段难登大雅之堂,还有一天,他若不准时出现在城外,我就宰了他!祸水东引?嫁祸于人?都是我玩儿剩下的,另外……你这只破鞋啊!”

    他很少对与自己发生过关系的女人恶语相向,哪怕是青楼女支院的姐姐们也是一样,但是今天,他不吐不快!

    .......

    .......

    红日满窗,天气好得很。天气好的时候,他心情总是会特别愉快,可是他一推开窗子,就看见了——五件很不愉快的事。他看见了五口棺材。

    十个人,抬着五口崭新的棺材,穿过了外面的院子,抬出了大门。棺材里躺着的,当然一定就是那五个骑着高头大马,在后面跟踪他的人。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盯他的梢?为什么想要他的命?韩文完全不知道,他也不在乎知道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五个人,一定是死在对面屋檐下那三个“老学究”手里的。

    他很高兴,也很有兴致,眯着眼睛与对方对视,对面的三个“老学究”正在冷冷的看着他,两个在喝茶,一个在喝酒,三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一种比针还尖锐的杀意!

    杀意很浓,但他们不敢贸然动手,因为韩文并不是一般人!他是天下第一剑客,哪怕是他们三个也不敢轻易出手!

    而他们三个之所以出手打发了那些人,无非是不想“罗刹牌”落入别人手中而已,他们还在等待时机。

    韩文的笑意更盛了,但他没有开口。只是比划了一个——中指!

    “岁寒三友”当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韩文那种莫名的讥讽与轻视他们还是能够感觉到的,其中一个已经忍不住要站起来了。却被另外两个拦住。

    隔着这么长的一段儿距离,就像是上演了一出哑剧,最终以韩文的冷哼结束,而这个冷哼的意思也很明显,无非就是暗讽“岁寒三友”没种!不敢应战。

    ........

    ........

    韩文偷偷的去看了一眼花满楼,他没什么事情发生,紧接着。他又开始在这个城里逛,并且身后的人,也逐渐的增加了。毕竟很多人还是很害怕他的名声不敢出手的!

    他吸引来的都是贪心的家伙,而且,这些人已经足够强了,至少不是“岁寒三友”挥挥手就能打发掉的。类似于挥挥手就能打发掉的。他们早已经打发掉了,从某种方面儿来说,他们还是韩文的好帮手呢!

    这次,韩文的身后跟回来七个人,不!应该说六个半人!因为有一个人只能说是一半儿,就像是木一半,木一半是只有一半,而这个人是缺了半边。那缺了半边是什么意思?

    缺了半边的意思,就是这个人的左眼已瞎了。左耳已不见了,左手已变成个铁钩子,左腿也变成木头的,很可怕,但最可怕的,还是他没有缺的那半边!

    他右边的眼睛、鼻子、嘴,都是歪斜的,而且已扭曲变形。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缩了水的布娃娃,又被人撕下了左边一半!

    他年纪并不大,个子也很小,一张脸本来一定是圆圆的娃娃脸,可是现在……”

    这个人,偶然间韩文也听人提起过,他本来叫做“阴阳童子”,遇见司空摘星后,才改了名!改成了——阴童子!

    他本来叫“阴阳童子”,是因为他本来是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可是司空摘星却将他男人那一半毁了,所以他就只能叫阴童子!

    司空摘星一向很少杀人!而且还觉得他女人那一半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所以饶过他一马。

    很难想象司空摘星也有这种霸气侧漏的时候。

    天福客栈的院落有四重,阴童子他们,好像是住在第四重院子里,把整个跨院都包了下来。隐约间韩文刚才好像还听见那边,有女子的调笑歌唱声,现在却已听不见。

    他对这个被司空摘星搞得很惨的家伙还算好奇,因此,他从后面的偏门绕过去,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院子里虽然还亮着灯,却连一点呼吸咳嗽声都听不见。他们的人难道也不在?

    韩文脚尖一垫,就窜上了短墙,灯光照着窗户,窗上看不见人影。院子里仿佛还留着女人脂粉和酒肉的香气,就在片刻前,这院子里还有过欢会,有些人无论在干什么的时候,都少不了酒和女人。

    可是现在他们的人呢?一阵风吹过来,韩文忽然皱了皱眉,风中除了酒肉和脂粉的香气外,好像还有种很特别的气味。──一种通常只有在屠宰场才能嗅到的气味。

    他故意弄出了一点声音,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他正在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闯进去,因为他总是部怎么喜欢管闲事儿的,却忽然听见了一声惨呼。

    呼声尖锐刺耳,听来几乎不像是人的声音。假如你一定要说这呼声是人发出的,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个残废的怪物。

    韩文眼睛转了转,足下一点,他掠过屋脊,身形如轻烟,呼声是从后面传来的,后面的两间屋子,灯光比前面黯淡,两扇窗户和一扇门却都是虚掩着的。

    血腥气更浓了。

    韩文飞身掠过去,在门外骤然停下,用袖子里的剑轻轻推开了门,门里立刻有人狞笑道:“果然来了,我就知道箱子一送去,你就会来的……看来你还做不到冷血无情啊!”

    韩文不久前收到了一个箱子,里边有几根白嫩嫩的手指,加上他对这个只有半边的人有些好奇,所以他才会来这里;

    韩文没有进去。他并非不敢进去,而是不忍进去。屋子里的情况,远比屠宰场还可怕,更令人作呕。

    三个发育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少女。白羊般斜挂在床边,苍白苗条的身子,还在流着血。沿着柔软的双腿滴在地上。

    一个缺了半边的人,正恶魔般箕踞在床头,手里提着把解腕尖刀,刀尖也在滴着血。“进来!”,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如夜枭:“我叫你进来,你就得赶快进来,否则我就先把这三个臭丫头大卸八块。”

    韩文蹙了蹙眉头。但还是迈步进来了;

    阴童子狞笑道:“这三个臭女人虽然跟你没有关系,可惜你却偏偏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绝不忍看着她们死在你面前的!看来。江湖传言也有真的时候,你不仅不杀女人与小孩儿,还不忍心她们被杀啊!”

    这恶毒的怪物确实抓住了韩文的弱点,大概这算是吧?他的心已在往下沉。他的确不忍。

    他的心远不如他自己想像中那么硬。就算明知这三个女孩子迟早总难免一死,他也还是不忍眼看着她们死在自己面前。

    “我若不进来,你尚且还可以有一线生机……可惜了!我要你死!”,韩文本来就阴沉无比的脸上,突然间爆发了蓬勃的怒气,袖子当中,一抹光寒闪出,直刺阴童子。

    阴童子凌空翻身。左手的铁钩往梁上一挂,整个人忽然陀螺般旋转起来。一条假腿夹带着凌厉的风声,赫然也是精铁铸造的。这种怪异奇诡的招式一使出来,无论谁也休想能迫近他的身。

    韩文也不能,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旋转不停,突然间,铁钩一松,他的人竟借着这旋转之力急箭般射出了窗户。他不求制人,只求脱身,显然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不是韩文敌手。

    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韩文,他的人飞出,韩文的手忽然抬起,手中的剑光芒一闪,只听“叮”的一声响,他的人已重重摔在窗外,铁脚着地,火星四溅。

    “砰砰!”,铁手、铁脚全都被斩成了两段,韩文慢慢的走了过去,把三个已经受尽折磨的女孩儿救了下来,她们都是普通人……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忍心。

    无论他表现得多么的可恶,多么的冷血,多么的牲口,但他内心当中始终是有自己的做人底线的,这一丝底线也是在提醒他,他还是一个人,这也是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

    阴童子在窗外凄厉的惨嚎,像是在召集同伴,可惜,他的那六个同伴,早已经死了!“岁寒三友”已经出手杀了他们,他们决不允许有人觊觎“罗刹牌”!

    韩文走了出来,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刀锋一般冰冷,看着地上的死人,冷笑着说道:“司空摘星当真是个混蛋!他应该杀了你的!像你这种祸害早就应该死,连半边儿都不应该给你留下!”

    说话的只有一个人,地上却有三条人影,被窗里的灯光拖得长长的。

    “岁寒三友。”,韩文转过身来,问道:“另外的六个已经不是活口?”

    老人冷冷道:“是的!”

    另外六个人,想必一定是在四面黑暗中埋伏着,等着韩文自投罗网,却想不到无声无息的就在黑暗中送了命,这六个人无疑都是高手,要杀他们也许不难,要无声无息的同时杀了他们六人,就绝不是件容易事了。

    “岁寒三友”武功之高,出手之狠毒准确,实在已骇人听闻。这老人手里居然还带着个酒杯,杯中居然还有酒,除了岁寒三友中的孤松先生外,只用一只手就能杀人于刹那间的,天下还有几人?

    韩文冷冷的一挥手,地上惨嚎的阴童子再也喊不出声来,他的舌头被斩了下来:“世界清净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出手来试探一下我的武功呢?这对于你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孤松先生浅浅的啜了口酒,冷笑道:“就凭他们这些小杂鱼?算了吧!与其让他们变着花样的死在你手中,让你用来震慑我们,不如我们先杀了他们,清静一下!更何况……有比他更合适来试探你的人!”

    “哦?”;

    韩文偏着脑袋,突然间几声风响,他的脸色变了变!逐渐的变成铁青!有人竟敢当着他的面儿耍小把戏!阴童子死了,那三个刚刚被他救下的少女也死了!

    钉在阴童子咽喉上的暗器。是一根打造得极精巧的三冰透骨钉,那些少女们也同样是死在这种钉下的,就在这片刻间。他们的脸已发黑,身子已开始收缩,钉上显然还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韩文知道这些暗器绝不是“岁寒三友”用的,一个人若是已有了百步飞花,摘叶伤人的内力,随随便便用几块碎石头,也能凭空击断别人的弩箭飞刀。就绝不会再用这种歹毒的暗器。

    孤松先生冷冷的打量着他,道:“我久闻你是后起一辈的高手中,最精明厉害的人物。但是我却一点也看不出。”

    韩文忽然笑了,道:“论及辈分,我不一定比你们差,所以。别说这些没用的屁话了!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我心里有数。你们三个若是有兴趣儿跟我打上一场,那就动手,如果没兴趣儿,我也不逼你们,因为我还有正事儿要办!”

    “你杀了诸神之子!这笔账迟早会算的!”,孤竹先生冷冷的说道,很快,他们三个人全都离开了。

    ........

    ........

    夜。夏夜。

    黑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变成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灯笼下,却挂着一个发亮的银钩,就像是渔人用的钓钩一样。

    银钩不住的在寒风中摇荡,风仿佛是在叹息,叹息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愚昧的人,愿意被钩上这个银钩?

    方玉飞从阴暗潮湿的冷雾中,走进了灯光辉煌的银钩赌坊,脱下了白色的斗篷,露出了他那件剪裁极合身,手工极精致的银缎子衣裳,以往,这都是一个令他感觉到高兴的时间段儿,只可惜,今天来了个煞星。

    房间内。

    蓝胡子正在欣赏自己的手。他的手保养得很好,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手指长而秀气。这是双很好看的手,也无疑是双很灵敏的手。他的手就摆在桌上;

    就连韩文也不能不承认这双手的确很好看、很干净。但是却又有谁知道,这双看来干干净净的手,已做过多少脏事?杀过多少人?脱过多少女孩子的衣服?

    “你很擅长表演!可惜了!”,韩文幽幽的叹了口气。

    蓝胡子心中一禀,牵强的笑了,道:“可惜什么?”

    韩文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方玉飞在明天午时在城外等我吗?”

    蓝胡子笑了笑,道:“不知!不过我却知道我这个小舅子给不少人戴过绿帽子,想杀他的人不在少数!”

    韩文冷笑了两声,道:“方玉飞没有姐姐!不过,却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啧啧!想必你不知道吧?至于我为什么点名道姓的找他,不是因为他给我戴了绿帽子,他还没那个本事,是因为——他才是‘飞天玉虎’!”

    蓝胡子不动声色,他既然成为了方玉飞的傀儡,自然也是极为擅长表演的:“哦?‘飞天玉虎’?‘西方一玉、北方一玉,遇见双玉,大势已去’?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是……”

    “我不喜欢这种文字语言,也不喜欢兜圈子,更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耍小手段!”,韩文突然伸出手,以掌作爪,蓝胡子身后的方玉香直接被他用内力吸了过来,卡住了脖子,点住了穴道。

    在这个女人手里,是三枚透骨钉,带有剧毒的透骨钉,韩文抿了抿嘴,他已经确定了,然后……他将这些带有剧毒的透骨钉打入了这个女人的身体。

    蓝胡子的身体已经颤抖了,但还强自镇定:“你不是号称不杀女人与小孩儿吗?”

    “江湖传言你也信!白痴!”,韩文不屑的说道,他的确是不忍心杀女人,但不是不会!尤其是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不会动手?

    蓝胡子错愕,但很快,方玉飞来了,他松了口气,这就是作为傀儡的悲哀啊!

    方玉飞背负双手,比起平常时候表现的温柔阳光,更像是一个冷峻刻薄的君王,他冷冷的盯着韩文,道:“就什么一定要与我为难呢?”

    韩文眯着眼睛说道:“不是我要与你为难,而是你要与我为难啊!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真正的‘罗刹牌’其实就在你的手里,这个局,你应该给陆小凤做,而不是我!这两者的差别很大!”

    “哦?有什么差别?”,方玉飞同样眯着眼睛问道。

    韩文道:“唯一的差别!他是个喜欢管闲事儿的人!而我,最讨厌管闲事儿!并且,尤其讨厌被人利用!很不巧,这两点你都占了!你认为我还能放过你吗?”

    方玉飞微微仰头,道:“你就这么自信?你为何会来找我?”

    “因为这个世上值得我出手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无疑,你‘飞天玉虎’算是其中之一!只可惜,我现在有些失望了!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黑虎爪吧!如果不能让我满意,你死定了!”

    韩文一边说着话,一边也有了动作,左手五指的指甲根根弹起,身如飞鹰,倏然一抓,冷笑道:“这是九阴神爪!让我也见识一下你的黑虎爪吧!”

    方玉飞快速的一扭身,他的手上却多了一副银光闪闪的手套,很奇异,冒着幽蓝的光芒,很明显上边儿淬了剧毒,只要被抓中,无论是谁都要横死当场!

    银光闪动,闪花了韩文的眼睛,他的招式收了回来,方玉飞欺身而上,奇诡的招式,几乎全封死了韩文的出手。

    这屋子本不宽阔,韩文几乎已没有退路。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不败的人,韩文也是人。今天他是不是就要败在这里?

    当然不是!他这几下也不过是试探一下方玉飞而已,很快,他的左手就变成了黄灿灿的颜色,这是他许久不用的金刚手,他的整条左臂,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以掌作爪,一记九阴神爪与方玉飞硬撼起来!

    方玉飞色变,他仗着手中的利器招招抢攻,但他也明白,言多必失,占尽上风,抢尽攻势的人,也迟早必有失招的时候;

    一旦他有了失招,那就是死的时候,别小看那如同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的时机,如同韩文这样的高手,怎可能把握不住?

    但韩文偏偏没有选择这条路,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直接用硬撼的方式还击,并且还调转了局面,自己进行强攻,他不仅要打败方玉飞,而且还要用碾压的方式!

    数招过去之后,韩文突然停下来了,摇了摇头,袖子当中的剑滑落出来,整个人也变得锐利无比:“失望!真的很失望啊……北方一玉,连屁都不如!只靠着手中的利器?真实水平甚至连陆小凤都不如!”

    韩文出剑了,这一剑的速度就像是光。灯燃起灯光就已到了每一个角落里!

    剑出手,剑光一闪,剑锋已到了方玉飞的前胸,方玉飞忽然听到了一声很奇怪的声音他从来也没有听见过这种声音。

    然后他才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就好像伤心的人那种刺痛他低下头,就看见一股血从自己前心冒了出来。

    血冒出时,他才看见了穿胸而过的剑锋。看到剑锋时,他的人已倒下可是他还没有死这,剑太快,比死亡来得还快。

    好快的剑!

    失望!又一次的失望了!

    韩文叹了口气,有很多人都是名不副实的存在,就好比眼前的这个人啊!看来自己离开这里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一件事情了!

    只等西门吹雪了!但愿他不会让自己失望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死了么

    古寺。

    黑暗中,隐约可见一条朦朦胧胧的人影,动也不动似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坐了多久。

    “醉乡路稳宜常至,他处不堪行。”,来人叹息着,又道:“可是这条路若是去得太多了,想必也一样无趣得很。”

    花满楼笑了,无论谁都笑不出来的时候,他却偏偏总是会忽然笑出来,一如既往的温和,一如既往的令人温暖,他微笑着道:“想不到阁下居然还是个有学问的人。”

    他很少喝酒,可今天却多喝了几杯,以至于被人欺身近前,没有发觉。

    不请自来的人也笑了,道:“不敢,只是心中偶有所感,就情不自禁说了出来而已。”

    花满楼缓缓地说道:“阁下夤夜前来,就为了说这几句话给我听的?”

    来人道:“还有几句话。”

    花满楼坐起身子,道:“我非听不可?”

    来人斟酌了一番,道:“看来好像是的。”,他说话虽然平和缓慢,可是声音里却带着种比针尖还尖锐的锋芒。

    花满楼叹了口气,索性又躺下去:“非听不可的事,总是不会太好听的,能够躺下来听,又何必坐着?”

    这人道:“躺下来听,岂非对客人太疏慢了些?”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阁下好像并不是我的客人,而且,我还不知道尊驾是谁。我‘看不到’尊驾!”

    他是个瞎子,当然看不到,来人却满足了他的意愿。道:“你要看看我?这容易!我不会拒绝!”

    他轻轻咳嗽一声,后面的门就忽然开了,火星一闪,灯光亮起,一个黑衣劲装,黑巾蒙面,瘦削如兀鹰。挺立如标枪的人,就忽然从黑暗中出现。

    他手里捧着盏青铜灯,身后背着把乌鞘剑。灯的形式精致古雅,剑的形式也同样古雅精致,使得他这个人看来像是个已被禁制于地狱多年的人,忽然受到魔咒所催。要将灾祸带到人间来的幽灵鬼魂一样。

    甚至连灯光看来都是惨碧色的。带着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意。端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也就忽然出现在灯光下。

    炉火已将熄灭。阴森森的灯光,阴森森的屋子,阴森森的人。

    他的衣着很考究,很华丽,他的神情高贵而优雅,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带着种发号施令的威严。可是他看起来,还是个阴森森的人。甚至比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更可怕。

    花满楼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又笑了,道:“果然不错。”

    来人道:“不错?我长得不错?”

    花满楼摇了摇头,笑道:“阁下这副尊容,我当然看不见,不过……在瞎子的世界当中,我可以把你想象成任何人!你是谁?有什么来意?这才应该是我关心的对么?”

    来人点了点头,道:“我叫贾乐山,不知阁下认识与否?”

    花满楼摇摇头。

    这人道:“但你却听说过我!”

    花满楼点了点头,微笑道:“除了贾乐山外,还有谁的身上会有这种极为浓厚的海腥味儿,除了贾乐山外,还有谁能用这种身佩古剑,劲气内敛的武林高手做随从?”

    贾乐山是谁花满楼当然听说过,因为贾乐山同样也是江南著名的豪富,是当地著名的善土,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他昔年本是个横行四海的大海盗,连东洋的倭寇都有一半直接受他统辖。

    倭寇一向残暴凶狠,悍不畏死,而且生性反复无常,贾乐山却能把他们制得服服帖帖,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多么厉害的人了,花家是江南首富,虽未与他打过交道,但同样也避免不了的有过摩擦。

    贾乐山大笑。他的笑也同样阴森可怕,而且还带着种尖刻的讥诮:“好!不愧是花满楼!从今天开始,谁若是敢告诉我瞎子好对付,我一定会砍了他的舌头!”

    花满楼面上带着微笑,道:“不敢,只不过是心有所感,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而已!”

    贾乐山笑声停顿,盯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知道我的来意?”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情愿听你自己说。”

    贾乐山道:“我要你回去。”

    花满楼眉毛一挑,道:“回去?回到哪里去?”

    贾乐山道:“回到那软红十丈的花花世界,回到那些灯光辉煌的酒楼赌坊,回到倚红偎翠的温柔乡去,回到……天下第一剑客,韩文的身边!”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这是实话,我也很想回去,只可惜……我觉得他陌生了!”

    贾乐山打断了他的话,道:“他拿了本属于我的东西!”

    花满楼再次否定他的话,道:“罗刹牌本不属于任何人!”

    贾乐山色变,良久,他又咳嗽一声,就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人,领着两条大汉,抬着口很大的箱子走进来。箱子里装满了一锭锭耀眼生花的黄金白银。

    花满楼当然听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皱眉道:“哪里来的这许多阿堵物,也不嫌麻烦么?”

    贾乐山道:“我也知道银票比较方便,却总不如放在眼前的金银实在,要想打动人心,就得用些比较实在的东西。”

    花满楼道:“有理。”

    贾乐山道:“你肯收下?”

    花满楼道:“财帛动人心,我为什么不肯收下?”

    贾乐山道:“你也肯回去?”

    花满楼摇头道:“不肯!”,他微笑着接道:“收不收下是一件事,回不回去又是另外一件事了,两件事根本连一点关系都没有。”

    贾乐山笑了。他居然也是那种总是要在不该笑时发笑的人。“这是利诱。”。他微笑着道:“对你这样的人,花家七童……我若一味如此,只怕也是太不识相了。花家从不缺钱,倒是我失了算计!”

    花满楼道:“你还准备了什么?”

    贾乐山道:“利诱不成,当然就是威逼。”

    花满楼点了点头,道:“很好。”

    一直站在花满楼身后的,黑衣人忽然道:“很不好。”

    花满楼疑惑道:“不好?”

    黑衣人道:“阁下声名动朝野,结交遍天下,连当今天子。都对你不错,我若杀了你这样的人,麻烦一定不少!天下第一剑客韩文。西门吹雪、陆小凤……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花满楼道:“所以你不想杀我?”

    黑衣人道:“不想。”

    花满楼点了点头,道:“我也正好不想死。”

    黑衣人道:“只可惜我的剑一出鞘,必定见血。”

    花满楼又笑了:“这就是威逼?”

    黑衣人道:“这只不过是个警告。”

    花满楼道:“警告之后呢?”

    黑衣人慢慢的放下铜灯,慢慢的抬起手。突听“呛”的一声。剑已出鞘。苍白的剑,仿佛正渴望痛饮仇敌的鲜血。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利器。”

    黑衣人道:“你在为自己叹息?”

    花满楼道:“不是。”

    黑衣人道:“不是?”

    花满楼道:“我是为了你,为你庆幸,为人庆幸时我也同样会叹息。”

    黑衣人道:“哦?”

    花满楼道:“你身佩这样的神兵利器,却为贾乐山这样的人做奴才,你们自江南一路前来,居然没有遇见我那个朋友。运气实在不错。”

    黑衣人道:“若是遇见了你那朋友又怎样?”

    花满楼道:“若是遇见了他,这柄剑此刻已是他的。你的人已入黄土。”

    黑衣人道:“你的口气倒不小。”

    花满楼道:“这不是我的口气,是他的。”

    黑衣人道:“他是谁?”

    花满楼道:“韩文!”

    韩文!

    黑墨般的长衫飘动,一滴鲜血正慢慢的从剑尖滴落……闪电般的剑光,寒星般的眼睛。鲜血滴落,溅开……

    黑衣人握剑在手上,青筋暴现,瞳孔也突然收缩:“可惜你不是韩文!”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剑已刺出,剑光如虹,剑气刺骨!惊人的力量,惊人的方位,惊人的速度!这样的利剑,用这样的速度刺出,威力已不下于闪电雷霆。

    有谁能挡得住闪电雷霆的一击?

    有!

    韩文!

    一道身影倏然出现,一柄长剑划破长空!这才是妙绝天下,绝世无俩的一剑!这才是无与伦比,不可思议的一着剑!剑光如瀑,剑气如虹……

    也就在这一瞬间,屋顶上的瓦突然被掀起一片,一个人猿猴般倒挂下来,双手一扬,三十七道寒星暴射而出,暴雨般打向韩文。

    这一招才是出人意料,防不胜防的杀手!只听“噗、噗、噗”一连串急响,三十七件暗器全都打向了突然出现的韩文,韩文手中的长剑一挑,床榻上的被子飞了起来;

    这本是精妙无比的暗器手法,可它仅仅只不过打在棉被上。这样的距离,这样暗器的力量,本可透穿甲胄,却打不穿这条棉被,反而被弹了回去,散落满地。

    黑衣人看着自己握剑的手,鲜血淋漓!

    倒挂在屋脊上的人掉落地上,咳嗽个不停,却在叹息:“久闻天下第一剑客的锋芒,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惊人的内家功力。”

    “可惜!没要了你们的狗命!”,韩文冷冷的说了句,随后却突然变了脸,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很有名的“属狗脸的”,说变就变,他看向了花满楼,道:“利诱你不成,威逼你也不就范,那用什么好呢?”

    这句话贾乐山好像听不见,他也好像没看见韩文出现一样,道:“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阁下无疑是英雄。美人何在?”

    .......

    .......

    美人就在门外。

    风吹过,一阵幽香入户。指甲留得很长的老家人,用一根银挖耳挑亮了铜灯。门外就有个淡装素服的中年妇人,扶着个紫衣少女走了进来。

    这妇人修长白皙,体态风流,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在灯光下看来,皮肤犹如少女般娇嫩,无论谁都看得出。她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现在虽然已到中年,却仍然有种可以令男人心跳的魅力。

    对男人们说来。这种经验丰富的女人,有时甚至比少女更诱惑。可是站在这紫衣少女的身旁,她所有魅力和光彩都完全引不起别人的注意了。

    没有人能形容这少女的美丽,就正如没有人能形容。第一阵春风吹过湖水时。那种令人心灵颤动的涟漪。她垂着头走进来,静静的站在那里,悄悄的抬起眼,凝视着韩文。

    她甚至连指尖都没有动,只不过用眼睛静静的凝视着韩文。韩文心里已经起了阵奇异的变化,甚至连身体都起了种奇异的变化。

    她眼睛里就仿佛有种看不见的火焰,在燃烧着男人的欲忘。看见这少女,韩文才明白什么样的女人才能算做天生尤物。

    贾乐山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欣赏着韩文脸上的表情,悠悠道:“她叫楚楚。你看她是不是真的楚楚动人?”

    韩文不能不承认。

    贾乐山道:“看样子你好像很喜欢她。”

    韩文也不能否认。

    贾乐山轻轻吐出口气,道:“好,我只要一样东西,她都可以跟你走,带着这口箱子一起走!甚至我还可以给你更多的东西!”

    韩文摇了摇头,道:“可惜,那东西不能给你!”

    贾乐山的脸色变了,道:“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答应?你究竟要什么?”

    韩文眼珠子转了转,道:“本来我是什么都不要的,可是现在,我倒想起了一件东西。”

    贾乐山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韩文道:“我要司空摘星的鼻子。”

    贾乐山怔了怔,道:“黄金美人你都不要,为什么偏偏想要他的鼻子?”

    韩文道:“因为我想看看他,没有鼻子之后,还能不能装神扮鬼,到处唬人。”

    贾乐山盯着他,忽然大笑。他的笑声已变了,变得豪迈爽朗,仰面大笑道:“好,好!算你厉害!想不到我这次还是没有唬住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句话说出来,已无疑承认他就是司空摘星,韩文淡淡道:“我嗅出了你的贼味……好吧!是花满楼,他表现得,有些出乎意料的轻松!他认出你了,知道你是熟人,而在这些人中,只有你的易容术最为高明!”

    司空摘星道:“我有贼味?”

    他问的是花满楼,花满楼笑了,学着陆小凤的口气,道:“无论是大贼小贼,身上都有贼味的,你是偷王之王,贼中之贼,那味道自然更重,何况……”

    司空摘星抢着问道:“何况怎么样?”

    花满楼笑道:“何况,就算我是个瞎子,可要是想要躲过我的耳朵,欺身在我三丈之内而不被我发现的,全天下算上,也不过五指之数,我对你的脚步声也很熟悉!”

    韩文眯了眯眼睛,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想要什么?”

    司空摘星道:“想看看花满楼……好吧!我欠人家一个人情!没办法!”

    花满楼道:“你还没有看够?”

    司空摘星道:“我又不喜欢男人,看一眼就够了,何况已经看了一刻钟了,无论是多俊俏的男人,只要看几眼就行了,看多了会很不舒服的!”

    花满楼笑道:“是谁想看我?”

    司空摘星道:“贾乐山。”

    韩文眉毛一挑,道:“真的贾乐山?”

    司空摘星点点头,道:“他想看看天下第一剑客到底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韩文冷哼一声,道:“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司空摘星道:“他已经来了。”

    韩文道:“就在这屋子里?”

    司空摘星道:“就在这屋子里,只看你能不能认得出他来。”

    .......

    .......

    屋子里一共有十个人。

    除了司空摘星、花满楼和韩文之外。一个是身佩古剑的黑衣人,一个是犹自倒挂在屋梁上的暗器高手,一个是指甲留得很长的老家人。一个是紫衣少女,一个是中年美妇,还有两个抬箱子进来的大汉。

    这七个人中,谁才是真的贾乐山?

    韩文上上下下打量了黑衣人几眼,道:“你身佩古剑,武功不弱,又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莫非你就是贾乐山?”

    黑衣人不开口。

    韩文却是冷哼一声,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黑衣人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韩文道:“因为你的剑法虽然锋锐凌厉。却少了股霸气。”

    黑衣人道:“怎见得贾乐山就一定有这种霸气?”

    韩文道:“若是没有霸气,他昔年又怎么能称霸四海,号令群豪?”

    黑衣人又不开口了。

    韩文第二个打量的,是那猿猴般倒挂着的暗器高手。只打量了一眼。就立刻摇头,道:“你也不可能是他。”

    这人问道:“为什么?”

    韩文冷晒,道:“因为像贾乐山这样的人,绝不会像猴子般倒挂在屋顶上。”

    这人也不开口了。

    然后就轮到那指甲留得很长的老家人。

    韩文道:“以你的身份,指甲本不该留得这么长的,你挑灯用的银挖耳,不但制作极精,而且本是老江湖们用来试毒的。你眼神充足,内家功夫必定不弱。”

    老家人神色不变。道:“莫非你认为老朽就是贾乐山?”

    花满楼笑了笑,插言道:“你也不可能。”

    老家人道:“为什么?”

    韩文接过话来,冷冷的说道:“因为你不配。”

    老家人变色道:“不配?”

    花满楼接话道:“贾乐山昔年称霸海上,如今也是一方大豪,他的饮食中是否有毒,自然有他的侍从们去探测,他自己身上,又何必带这种鸡零狗碎?”

    老家人也闭上了嘴。那两个抬箱子的大汉更不可能,他们粗手粗脚,雄壮而无威仪,无论谁一眼就可以看得出。

    现在韩文正凝视着那紫衣少女。

    司空摘星道:“你看她会不会是贾乐山?”

    韩文道:“她也有可能。”

    司空摘星几乎叫出来:“她有可能?”

    韩文点了点头,道:“以她的美丽和魅力,的确可以令男人拜倒裙下,心甘情愿的受她摆布,近百年来称雄海上的大盗,本就有一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只可惜……”

    司空摘星道:“只可惜怎么样?”

    韩文道:“可惜她的年纪太小了,最多只不过是贾乐山的女儿。”

    司空摘星看着他,眼睛里居然露出种对他很佩服的样子,道:“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人。”

    剩下的是那中年美妇。

    “难道她是贾乐山?当然也不可能。”,韩文自言自语,道:“贾乐山三十年前就已是海上之雄,现在至少已该有五六十岁。”

    这中年妇人看来最多也不过四十左右。

    韩文道:“据说贾乐山不但是天生神力,而且能勇冠万夫,昔年在海上的霸权争夺战中,总是一马当先,勇不可当。”

    这中年妇人却极斯文、极秀弱。

    司空摘星微笑道:“你说得虽有理,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韩文道:“哦?”

    司空摘星道:“你忘了贾乐山是个大男人,这位姑奶奶是女的。”

    韩文摆了摆手,道:“这一点并不重要。”

    司空摘星道:“哦?”

    韩文道:“现在江湖中精通易容术的人日渐增多,男扮女,女扮男,都已算不了什么。”

    司空摘星道:“不管怎样,你当然也认为她绝不可能是贾乐山。”

    韩文道:“确是不可能。”

    司空摘星道:“但我却知道,贾乐山的确在这屋里,他们七个人既然都不可能是贾乐山,贾乐山是谁呢?”

    韩文笑了笑。道:“其实你本不该问这句话的。”

    司空摘星道:“为什么不该问?”

    韩文道:“因为你也知道,世事如棋,变化极多。有很多不可能发生的事,都已发生了,有很多不可能做到的事,现在都已做到,连沧海都会变成了桑田,何况别的事?”

    司空摘星道:“所以……”

    韩文道:“所以这位姑奶奶本来虽不可能是贾乐山,但她却偏偏就是的。”

    司空摘星道:“你难道说他是男扮女装?”

    韩文道:“嗯。”

    司空摘星笑道:“贾乐山称霸七海。威慑群盗,当然是个长相很凶的伟丈夫,他若长得这么秀气。海上群豪怎么会服他?”

    花满楼插言,笑道:“也许你已忘了他昔年外号,我却没有忘。”

    司空摘星道:“你说来听听。”

    花满楼道:“他昔年号称‘铁面龙王’,就因为和先朝名将狄青一样。冲锋陷阵时。脸上总是戴着个像貌狞恶的青铜面具。”他微笑着,又道:“狄青本是个美男子,知道自己的容貌不足以慑人,所以才要戴那种面具,贾乐山想必也如此。”

    司空摘星居然也闭上了嘴。

    那中年妇人却叹了口气,道:“好,好眼力。”

    韩文撇了撇嘴,道:“虽然也不太好。马马虎虎总还过得去。”

    中年妇人道:“不错,我就是贾乐山。就是昔年的‘铁面龙王’,今日的江南善士。”

    说到“贾乐山”三个字时,他那张“风情万种”的脸,已变得冷如秋霜,说到“铁面龙王”四个字时,他眼睛里已露出刀锋般的锋芒,说完了这句话时,他就已变了一个人。

    他的衣着容貌虽然完全没有改变,神情气概却已完全改变,就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剑,连韩文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杀气。──杀人如草芥的武林大豪,就像是利剑一样,本身就带着种杀气。

    他凝视着韩文,接着又道:“但我却也想不通,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韩文微笑,道:“因为她。”,他眼睛看着的是楚楚,每看到她时,他眼睛里就会充满赞赏和热情。

    贾乐山眼睛里却充满了狐疑和愤怒,道:“因为她?是她暗示你的?”

    看见贾乐山的表情,韩文笑得更愉快,悠然道:“你一定这么说也无妨,因为,她若不在这里,我一定想不到你是贾乐山。”

    贾乐山扶着楚楚的手忽然握紧,楚楚美丽的脸上立刻现出痛苦之色。

    韩文在心里叹了口气,直到现在,他才能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凶恶狡猾的老狐狸,温柔美丽的小白兔,贪婪的兀鹰,失去自由的金丝雀……他不忍再看她受苦,道:“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无论走到哪里,男人们都会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的!”

    贾乐山道:“哼。”

    韩文道:“可是这里的男人们,却连看都没有看过她,甚至偷偷的看一眼都不敢,女人们天生就喜欢被男人看的,他们不敢看她,当然不是怕她生气,而是为了怕你,所以……”

    贾乐山道:“所以怎么样?”

    韩文道:“所以我就问自己,这里的男人都不是好惹的人,为什么要怕你?莫非你就是那杀人不眨眼的贾乐山?”

    贾乐山盯着他,忽然大笑,道:“好,说得好,想得也好。”

    韩文的脸却忽然冷了下来,道:“你本不是来听我说话,你是来找花满楼的!对么?”

    贾乐山道:“不错。”

    韩文眯了眯眼睛,像是残忍的豺狼,道:“现在你已看过了。”

    贾乐山道:“是的。”

    韩文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贾乐山道:“他是个聪明人。”

    韩文抚掌大笑道:“好,说得好。”

    贾乐山道:“他不但聪明,而且意志坚强,无论什么事都很难打动他,他对生活充满了向往,他从不怨天尤人……”

    韩文道:“好!说的好!可惜了!你却想用他来要挟我!还有你——司空摘星!你,是不想活了吗?”

    司空摘星苦笑连连。花满楼却为他开脱了,道:“他若来,我还能等你来救。他若不来,只怕我现在已经是阶下之囚了!他是在拖延时间!不要怪他!”

    ........

    ........

    夜更深,风更冷。

    黑衣人还是标枪般站在那里,即便他的手已经血流如注,却依然挺拔的站着身体,白发苍苍的老家人又从身上拿出把小锉子,正在锉自己的指甲。

    屋梁上倒挂着的人。被韩文打落下来,嘴角上还有一丝血迹,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一点儿生息也没有!

    贾乐山道:“他们三个人都是不好惹的。刚才你虽然接住了老三的一着杀手剑、老二的一手满天花雨,再加上老大,情况就不同了……即便杀不了你,但你的这位朋友……”

    韩文看了看那白发苍苍的老家人。道:“老大就是你?”

    白发老家人冷笑了一声。屈起手指,中指上三寸长的指甲,竟仿佛变得柔软如棉,卷成了一圈,突又弹出,只听“嗤”的一声,急风响过,七八尺外的窗纸。竟被他指甲弹出的急风刺穿一个小洞。

    这根指甲若是真的刺在人身上,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韩文也不禁喝一声彩:“好!好一招弹指神通。果然不愧是华山绝技。”

    老家人冷冷道:“你的眼力也果然不差。”

    韩文啧啧称奇,道:“崆峒的杀手剑、辛十娘门下的满天花雨,再加上华山的弹指神通……不过,我还是有自信杀了你们所有人,并且保证我的朋友毫发无伤的!”

    司空摘星忽然笑了笑,道:“别人说你眼力不差,我却要说你眼力不佳。”

    韩文道:“哦?”

    司空摘星道:“你只看出了他们三个人的武功来历,却忘了这里还有两个可怕的人。”

    韩文道:“我没有忘。”

    司空摘星道:“你有没有算上我?”

    韩文道:“没有。”

    司空摘星道:“为什么?”

    韩文道:“因为我眼中看来,你非但一点也不可怕,而且很可爱。”

    司空摘星笑了。

    可韩文下一句话,差点儿没噎死他:“傻的可爱!”

    司空摘星面色错愕,好半晌挤出一句话,道:“我也想不到你居然看得出这位楚楚姑娘的可怕。”

    韩文笑道:“我也看得出她的可爱。”

    可爱的人,岂非通常都是可怕的?

    司空摘星道:“有句话你一定还没有听说过。”

    韩文道:“什么话?”

    司空摘星道:“楚楚动人,夺命追魂。”

    韩文转过头,看看楚楚,摇着头叹道:“我实在不信你有夺命追魂的本事。”

    楚楚嫣然一笑,道:“我自己也不信。”

    她的笑如春花初放,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但她的出手,却比赤练蛇还毒。就在她笑得最甜时,她已出手,金光一闪,闪电般刺向韩文的咽喉。

    她用的武器,就是她头发上的金钗。韩文并不打算伤她,已准备出手去夹,武功到了他这般境界,他的出手已经很少落空了。

    可是这一次他的手刚伸出,就立刻缩了回去,因为就在这金光一闪间,他已发现金钗上竟带着无数根毫毛般的芒刺。

    他出手一夹,这根金钗虽然必断,钗上的芒刺,却必定要刺入他的手。

    刺上当然有毒,其实最早想用这种法子来对付的人是陆小凤,因为他的“灵犀一指”真的够讨厌的,楚楚已不是第一个用这种东西的人。

    韩文的眼睛快,反应更快,手缩回,人也已滑开,金钗擦着他的脖子划过。楚楚手腕一转,金钗又划出。

    这根金钗短而轻巧,变招当然极快,霎眼之间,已刺出二十七招,每一招划出的角度都令人很难闪避,每一招刺的都是要害。

    这位楚楚动人的姑娘手中的金钗,实在远比那黑衣人的利剑更可怕。只可惜她遇见的对手是韩文,她的出手快,韩文躲得更快,她刺出二十七招,韩文避开了二十六招。突然一反手,握住了她纤美柔细的手腕。

    手腕并没有断。韩文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来?她的心却够狠,腰肢一扭。突然飞起一脚,猛踢韩文的小弟弟。

    这实在不是一个淑女应该使出的招式,谁也想不到,像她这么样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子,会使出这么样恶毒的招式来。

    韩文却偏偏想到了,将她的手腕轻轻一拧、一甩,她的脚刚踢出。人已被甩了出去,勉强凌空翻身,跌进了贾乐山的怀抱。

    贾乐山皱了皱眉。道:“你受伤了没有?”

    这句话居然问得很温柔。

    楚楚摇摇头,慢慢的从贾乐山怀抱中滑下来,突然反手,手里的金钗笔直刺入了贾乐山的胸膛上。这变化非但韩文想不到。贾乐山自己更连做梦都没有想到。

    这无疑是致命的一击!

    贾乐山毕竟不愧是一代枭雄。居然临危不乱,居然还能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扼住了楚楚的咽喉。楚楚的脸已吓得全无血色,喉咙里不停的“格格”直响。

    贾乐山的手已收紧,狞笑道:“贱人,我要你的……”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嗤”的一响,一根三寸三分长的指甲。已点在他脑后“玉枕穴”上。

    这也是致命的一击!

    贾乐山手松开,狂吼翻身。扑向那白发苍苍的老家人。

    可是他刚翻过身,又是一阵急风破空,十三点寒星打在他背脊上,一柄苍白的剑也闪电般刺过来,刺入了他的腰。

    四个人一击得手,立刻后退,退人了屋角。

    剑拔出,鲜血飞溅,贾乐山居然还没有倒下,一张很好看的脸却已变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怕,一双很妩媚的眼睛也凸了出来,盯着这四个人,嘶声道:“你……你们这是为了什么?”

    黑衣人紧握着手里的剑,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也因用力而发白,却还是在不停的发抖。老家人和梁上客也在发抖。

    他们都已抖得说不出话。

    能说话的反而是楚楚,她咬着嘴唇,冷笑道:“你自己应该明白我们这是为了什么?”

    贾乐山叹出了最后一口气,道:“我不明白……”

    这四个字的声音越说越弱,说到最后一个字,已变成了叹惜。

    他不明白,死也不明白。

    灯光也已渐渐微弱。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甚至连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已停顿。贾乐山已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中。他来得很突然,死得更突然。

    韩文摇了摇头,好像有些可惜自己没跟他过两手,第一个开口的还是楚楚──这是不是因为女人的舌头天生就比男人轻巧柔软?

    她已转身面对着韩文:“你一定想不到我们会杀他。”

    韩文承认,他相信这种事无论谁都一定会同样想不到的。

    楚楚道:“你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他?”

    韩文迟疑着──不相配的姻缘,总是会造成悲剧的,这一点他并不是不知道,但他却宁愿让她自己说出来。

    楚楚脸上的表情果然显得既悲哀、又愤怒:“他用暴力占有了我,强迫我做他的玩物,又捏住了他们三个的把柄,强迫他们做他的奴才,我们早就想杀了他,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

    贾乐山无疑是个极可怕的人,没有十拿九稳的机会,他们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韩文道:“这次难道是我替你们造成了机会?”

    楚楚点点头,道:“所以我们不但感激你,还准备报答你。”

    韩文笑了。

    “报答”这两个字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通常特别有意义的。

    楚楚的态度却很严肃,又道:“我知道一个消息——陆小凤死了!而且有人说是你干的,西门吹雪已经准备要与你决斗了!”

    韩文愣住了,陆小凤死了?开玩笑的吧?那个小蟑螂……

    黑衣剑客,走了过来抱拳行礼,道:“先前多有冒犯!多谢韩先生!告辞!”

    紧接着银发老人与那个猿猴一样的暗器高手也依次过来行礼告辞,看得出,他们之前并不是真的准备对韩文出手,当然,韩文也感觉到他们当时没有杀气,留了一手,否则,结局可不是这样。

    不过,现在的韩文没兴趣儿去管这些东西,他突然看向了楚楚,道:“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三天前!”,楚楚缓缓地说道。

    韩文眯着眼睛,像是在想着什么,好半天,笑了,自言自语一般,道:“他要真的死了倒也不错!可惜啊……”

    “可惜什么?”,楚楚不解的问道。

    韩文看向了花满楼,又看向了司空摘星,道:“你们信吗?”

    花满楼笑而不语,司空摘星翻了翻眼睛。

    陆小凤真的死了?至少熟悉他的一定不会这么认为吧?无论他是不是真的招人烦,至少他这个讨厌鬼运气一向不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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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不老实

    三天前;

    晚春、夜雨、巴山。

    春夜的夜雨总是令人愁,尤其是在巴山,落寞的山岭,倾斜的石径,泼墨般的苔痕,多少前辈名侠的凄惨往事都已被埋葬在苔痕下,多少春花尚未发,就已化作泥。

    春泥上有一行脚印,昨夜雨停后才留下的脚印。

    今夜又有雨。

    在苍茫的烟云夜雨间,在石径的尽头处,有一座道观,香火久绝,人迹亦绝,昔年的冲霄剑气,如今也已不知有多久未曾再见。

    自从昔年以“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名动天下的巴山剑客顾道人飘然隐去,不知仙踪之后,除了他的儿子小顾道人另起炉灶,他的子弟们也已四散;

    这个曾经被醉心于剑的年轻人们奉为圣地的道观,也已渐渐荒冷没落,所剩下的,惟有一些神话般的传说,和台上的一道剑痕空留凭而已。

    可是近几天来,每当风清月白的夜晚,附近的樵户猎人们,往往可以看到道观里仿佛又缥缥缈缈的亮起一盏孤灯。

    有灯,就有人。

    是什么人又回到这里来了?为什么?

    今宵夜雨,孤灯又亮起。一个人独坐在灯下,既不是巴山门下的子弟,也不是道人。

    在这个寂寞无人的荒山道观里独居已两年的,居然是个和尚。一个经常都可以几天不吃饭,几个月不洗澡的邋遢和尚。这个和尚有时甚至可以经年不说话。

    就在这个晚上,这个道观里居然又有两个人来了。

    两个人的身材都相当的高。穿着同样的两件黑色斗篷,戴着同样的两顶黑色毡帽,帽沿极宽。戴得很低,掩住了面目。

    从倾斜的石径上走到这里来,践踏着不知有多少落花化成的春泥,其中有一个人,显得已经非常累了,另外一个人常常要停下来等着扶他。

    远在数十百丈之外,灯下的和尚就已经知道他们来了。可是和尚没有动。

    灯光虽然在闪动明灭。和尚却没有动静,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直等到这两个人穿过道观前的院落。来到他这间小屋前的时候,这个和尚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此僧不老,却已入定。

    敲门声也没有回应。两个冒雨越山而来的人。只有自己把门推开。

    灯光虽不亮,却还是把这两个人照亮了,也照亮了他们在帽沿阴影下的嘴与颔。

    两个人的下颔都很尖,线条却很柔和,嘴的轮廓更丰满柔美。只有女人才会有这么样的嘴。有这么样一张嘴的女人,无疑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女人。

    两个美丽的女人,在夜雨中来访巴山,访一个已如老僧般入定的和尚。

    她们是不是疯了?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如果她们既没有疯也没有毛病。就一定有一个非常好的理由,而且一定是为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两个漂亮的女人冒雨越荒山来找一个邋遢和尚。会是为了什么事?

    两个女人来找一个和尚,会有什么事发生?

    .........

    .........

    还没有老的和尚仍如老僧入定。

    走得比较快、体力比较好,身材也比较高的女人伸出一只雪白的手,用一种几乎比舞蹈还要优美的姿势,脱下了她头上的毡帽,顺手一抡,帽上的雨珠洒出,在灯光下看来,就像是一串闪亮的珍珠。

    本来被束在她帽子里的长发,就像是雨水般流落下来。又掩住了她的半边面,却露出了她另外半边脸。漆黑修长的眉,明媚的眼,嘴角一抹浅笑,春天真的已到了人间。

    和尚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根本没有看见面前有这么样一个女人。

    可是她对这个和尚好像很熟悉,而且居然还用一种很亲热的态度对他说:“和尚,别人都说你老实,世上如果只有十万个人,最少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都说你老实。”

    这个女人又说道:“可是呀!——依我看,你这个和尚,可真是一点都不老实。”

    这个女人的体态修长而优雅,而且风姿绰约,每一个动作都温婉柔美,只有出身于非常有教养的高贵之家,才会有如此风采。可是她对这个又神秘又怪异的穷和尚说话的时候,却忽然变得好像是个整天在和尚庙里鬼混的小尼姑。

    和尚也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有哪点不老实?”

    “你告诉别人,你要到五台山去坐关,却偷偷摸摸的躲到道士观里来,我上天入地的找你,也找了五六天才找到。”,她说道:“你说你有哪点老实?”

    和尚叹了口气:“你找和尚干什么?”,他苦着脸说:“和尚又不吃牛肉汤”。

    这个女孩子就是海外无名岛上的“牛肉汤”了,她叫“公主”,不!是“宫主”,但人们习惯叫她“牛肉汤”,和尚习惯叫他,牛小姐!

    牛肉汤笑嘻嘻的说道:“其实你心里一定也明白,我找你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和尚苦着脸,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和尚只希望这次你找我的事不要太坏。”

    “非但不坏,而且好极了。”,牛肉汤伸出了一根芊芊玉指,很有些天真无邪的味道;

    和尚疑惑不解:“哦?”

    “这次我找你,是为了成全你去做一件够朋友义气的事,也就是你们说的,去修一场大功德。”,牛小姐说:“这种事多做两件,你迟早总会修成一个罗汉的!”

    “修成什么罗汉?杀鸡罗汉?”,和尚叹了口气,道;

    牛肉汤的大眼睛眨了眨,吃吃的笑了:“杀鸡罗汉也不错呢!大小总也是个罗汉。也不比降龙伏虎差多少。”

    和尚苦笑:“牛小姐,你饶了我这一次行不行?你以为和尚真不知道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牛肉汤眯了眯眼睛。眼底是一抹精光闪过;

    “我用屁股来想也能想得到……我不会加入你们的!”,和尚说:“只可惜和尚这次再也不会去做这种傻事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去害人了……”

    “可你已经害了!”,牛肉汤在笑,冷笑。

    “阿弥陀佛!”,和尚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显的愧疚无比!

    “不过……这次请你不是杀鸡。是要救鸡!”,牛小姐说:“他真的可能会死哦!难道你一点儿也不着急?”

    “不急,一点都不急。”。和尚慢吞吞的说:“和尚替他算过命,他死不了的。”

    牛肉汤嘻嘻一笑,道:“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去救他。”

    和尚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的好朋友呀!”。牛小姐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讥讽的笑了,说道:“江湖中谁不知道老实和尚是陆小鸡的好朋友,他有了危险,你不去找他,岂非笑死人了。”

    这个和尚居然就是佛门中第一游侠,名满天下的老实和尚。据说他一辈子都没有说过一句不老实的话,可是如果有人一定要逼他说老实话,那个人恐怕很快就再也没法子开口说话了。

    据说有一次他在黄河渡船上。遭到盗劫,他说囊空如洗。强盗也信他,等到群盗走后,他却又追上去,承认自己说谎,而把自己身上的一点银钱都交了出来,第二早上,那批水贼就忽然莫名其妙的死在他们的贼窝里……

    牛大小姐要说动一个人,真可以把死人都说成活的,老实和尚却好像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管你怎么说都没有用的,反正和尚这次已经吃了秤铊,铁了心了,说不去,就不去。”

    牛肉汤道:“此话当真?”

    老实和尚加重语气,道:“当真。”

    牛肉汤笑了笑,问道:“不假?”

    老实和尚再次加重语气:“不假!”

    牛肉汤叹了口气:“这么样说来,我只好讲个故事给你听。”

    她讲的故事是这样子的:“从前有个和尚,别人都说他老实得要命,从来都不沾荤腥,更不近女色,碰到女人,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他的确不敢看一眼,因为他一看起来,最少也要看个七八百眼。”

    “有一次他居然还跟一个女人谈起情说起爱来了,跟一个叫‘小豆’的小女孩子。这个小女孩身世很可怜,是在乐户里长大的,身子又弱,又有病,所以我们这位很老实的和尚就很同情她,可怜她。”

    “可怜不要紧,要紧的是,由怜生爱,一爱就爱得没完没了。唯一遗憾的是,他是个和尚,而且是个出名老实和尚,总不能去弄几千两银子来替一乐户女赎身,更不能明日张胆的把她从勾栏院里抢出来。”

    “所以这位多情的和尚只好悄然含恨而去,躲到一个他认为别人绝对找不到的地方,去苦苦相思,思情悔过。”,说到这里,牛肉汤才停顿了一下,盯着老实和尚问:“你说这个故事好听不好听?”

    听到这里,老实和尚本来已经很憔悴的脸,几乎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过了很久才回答:“不好听。”

    “我也觉得不好听,”,牛肉汤说:“像这么悲伤的故事,我也不喜欢听。”,她叹了口气:“只不过这个故事却是真的,真有其人,真有其事。”

    “哦?”,老实和尚抬了抬头。

    牛肉汤又盯着和尚看了半天,忽然又问:“你知不知道这个故事里说的这个和尚是谁?”

    老实和尚嗫嚅着嘴唇儿,好半晌,道:“我……我知道。”

    牛肉汤笑道:“你说出来呀。”

    老实和尚额上开始冒汗,却还是挣扎着回答:“这个故事里说的和尚就是我。”

    牛小姐微笑,叹息:“不管怎么样,老实和尚毕竟还是不愧为老实和尚,果然是从来不说谎的。”

    她忽然把另外一个穿黑披风的女孩拉到老实和尚面前。替她脱下毡帽,脱出了一张清秀瘦弱、楚楚动人的脸,脸颊上已有了泪痕——“你再看看她是谁?”

    老实和尚怔住。他当然知道她是谁,天荒地老,月殒星落,他都不会认不出她。──小豆子,怎么会是你?小豆子的泪也如豆。

    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牛小姐本来想笑的,也笑不出了。她甚至想走了。走得远远的,好让他们能单独相聚,互相倾诉他们的思念。

    想不到老实和尚反而叫住了她:“我也有样东西要你看看。”

    牛肉汤。道:“你要我看什么?”

    老实和尚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把他那件破烂宽大的僧袍掀了起来,露出了他的一双腿。牛肉汤又怔住。她看见的这双腿,已经不像是一双腿。而像是两根被折断的枯枝。不但瘦弱,简直已干瘪退化。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双腿的足踝上,还锁着一条极粗大的铁链。

    “锁是‘七巧堂’的精品,我攒了很久的钱才买的,钥匙已被我抛入绝壑,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打得开。”,和尚说:“山下有个樵夫每天送一碗菜饭来。还有一瓯水。”

    牛肉汤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她也知道这句话非但不该问,而且问得多余。──人在巴山夜雨孤灯下。心却在灯红酒绿间的一个可怜的人身边。他怎么能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见她?

    一个本来从不动情的人,如果动情,一发就不可收拾,像这种如山洪忽然爆发的情感,有谁能控制得住?老实和尚毕竟也是人,而且人在江湖,纵然圣贤亦难忘情,何况江湖人?

    所以他只有用这种法子把自己锁住,也免得误人误己。

    牛大小姐的眼睛也湿了,像是有些感动,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说什么?她只有走,想不到老实和尚又叫住了她。

    他只告诉牛肉汤:“陆小凤虽然飞扬跳脱,嘻皮笑脸,有时候甚至满嘴胡说八道,可是有时候他也会说出一两句他的真心话。”,和尚说:“有一次他在酒后说出一句话,我至今都没有忘记。”

    牛肉汤抬了抬头,道:“他说什么?”

    老实和尚道:“他说,只有在两个人面前他从来不敢胡说八道。”

    牛肉汤道:“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两个人能杀他,”,和尚说:“一个是韩文,另外一个就是……”

    牛肉汤抢道:“是谁?”

    老实和尚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白衣如雪,他的心也冷如雪。

    他这一生好像从未爱过一个人,就算他爱过,也已成为伤心的往事,已不堪追忆。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仇人都没有了,除“剑”之外,他在这个世界已一无所有。

    像这么样一个人,何者能够打动他?

    “我知道,有一次,他只不过为了要试一试陆小凤的两根手指是不是能夹住他的剑,甚至不惜和陆小凤决生死于一瞬间。”,牛肉汤说道:“他甚至不惜将陆小凤斩杀在他剑下。”

    “我也知道这件事。”,和尚说:“那是叶孤城与韩文决战紫禁之巅时,他一时技痒!”

    “他会出手吗?”,牛肉汤又问道。

    老实和尚道:“我也不知道!但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救他的话,那一定就是西门吹雪!”

    “你怎么会不知道?”,牛肉汤问老实和尚。

    “因为根本就没有法子。”,和尚说:“就算你能把死人说活,对他也一点法子都没有。”,他用一种虽然非常老实又带着点诡秘的眼色看着牛肉汤,慢吞吞的说:“只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一定要牢记在心。”

    老实和尚说的当然都是老实话,老实话通常都很有用的,牛肉汤当然要把每个字都听得很仔细。想不到老实和尚只说了八个字,每个字都可以把人气死。

    “没法子,就是有法子。”

    和尚都喜欢打机锋,会打机锋的和尚才是有道理的和尚。可是在牛肉汤的耳朵里听起来。却好像一个人一连串放了八个屁。

    ..........

    ..........

    半月前。

    为了查案,陆小凤与韩文一起踏进了这个无名的岛上,但韩文不见了!很突兀的就不见了!而陆小凤自己也被囚禁在了这个岛上。他突然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所以,喝酒,睡觉,玩耍,看起来心心无旁骛。

    可惜,小老头还是没有遵守与韩文的约定。他有意将陆小凤变成一个隐形的人,对付陆小凤这样的人,强硬的手段只会适得其反。但他是个浪子,那无疑就会很好对付了。

    所有人都知道陆小凤是个浪子。

    流浪也是种疾病,就像是癌症一样,你想治好它固然不容易。想染上这种病也同样不容易。所以无论谁都不会在一夜间变成浪子。假如有人忽然变成浪子,一定有某种特别的原因。

    据说陆小凤在十七岁那年,就曾经遇到件让他几乎要去跳河的伤心事,他没有去跳河,只因为他已变成浪子。浪子是从来不会去跳河的──除非那天的河水碰巧很温暖,河里碰巧有个美丽的女孩子在洗澡,他又碰巧是个水性很好的人。

    浪子们一向不愿意虐待自己,因为这世上唯一能照顾他们的人。就是他们自己。陆小凤对自己一向照顾得很好,有车坐的时候。他绝不走路,有三两银子一天的客栈可以住,他绝不住二两九的。

    当然,有最漂亮的女人,他绝对不会喜欢姿色稍差一点儿的女人!

    沙曼!这个女杀手走进了她的视线当中,正当他们浓情蜜意之时,沙曼,不见了!从这座岛上消失了,是被掳走的!宫九!那个无名岛上的王者!没有之一!

    而陆小凤也逃出了这座岛,寻找沙曼的下落,可寻来寻去,他竟然将目标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如果是任何人,陆小凤都不会觉得奇怪,可这个人竟然是——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没有说话,只是给他安排了一桌子最好的酒菜,还有一床鹅绒被子,陆小凤也没有问话,因为他知道注定的不到答案,所以他选择了,吃饭、喝酒、睡觉。

    陆小凤醒来时,正是子夜,正是他心中算好要起来行动的时刻,他要先下手为强!。没有月亮,繁星满天。吸一口沁凉的空气,陆小凤觉得整个人都舒爽起来。

    站在屋顶,借着星光,陆小凤一眼看过去,房屋整齐的延伸出去。他发觉,他住的地方,是这一列房屋中最小的一户。

    他知道沙曼不在这一列房屋内。因为以宫九的气势,他绝对不会住在小屋里,一定住在大宅中。陆小凤只要找到最大的住宅,就有可能找到沙曼。

    这是陆小凤一听到老实和尚说“到时候”时,就想到的事。他绝不能坐着苦等,他必须起而寻找。他相信他可以找到沙曼,他有这个信心,陆小凤并没有算错。只可惜宫九比他算得更快。

    所以当他找到那户大宅,找到沙曼原来住的地方时,沙曼已经不在了。

    但——老实和尚在。

    老实和尚露出一副算准了陆小凤会来的表情,道:“你很聪明。”

    陆小凤道:“只可惜有人比我更聪明。”

    老实和尚道:“那个人并不比你聪明。”,见陆小凤面有疑惑之色,老实和尚继续说道:“那个人只不过接到报告,说你已不在床上。所以他就急急忙忙把沙曼带走,把我留下。”

    陆小凤高声道:“把你留下?为什么把你留下?我找的又不是你。”

    老实和尚笑道:“阿弥陀佛,色就是空,沙曼就是老实和尚,你找到我就等于找到沙曼一样。”

    陆小凤很想笑,只是他实在笑不出来。所以他只好走上前,走到靠近老实和尚的身前,伸出双手。

    老实和尚问道:“你要干什么?”

    陆小凤道:“你不是说,找到你就等于找到沙曼吗?”

    老实和尚道:“不错。”

    陆小凤道:“我见到沙曼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她拥抱。所以,我要拥抱你。”

    老实和尚一边退后,一边摆动双手。道:“这大大的使不得。”

    陆小凤道:“为什么使不得?”

    老实和尚道:“因为和尚也是男人,男人是不能跟男人拥抱的。”

    陆小凤道:“你不是说你就是沙曼吗?”

    老实和尚道:“这问题太玄了,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

    陆小凤道:“别的?别的什么问题?”

    老实和尚一本正经的道:“大问题。”

    陆小凤道:“大问题?什么大问题?”

    老实和尚道:“有关两个人的生死问题。”

    陆小凤道:“两个人的生死问题?其中一个是我吗?”

    老实和尚道:“你看,我不是说你很聪明吗?”

    陆小凤笑道:“另外一个人是沙曼?”

    老实和尚叹气道:“唉!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一点也想不开?”

    陆小凤道:“我想不开?我什么事情想不开?”

    老实和尚道:“对于小老头的建议,你为什么那么执著?你执著的是什么?”

    陆小凤定定的看了老实和尚一眼,摇摇头道:“虽然我一直都不了解你。可是我一直都认为,你应该是个有原则的人,是什么原因使你变了?你为什么会答应小老头。做他手下的隐形人?”

    老实和尚道:“因为我想开了。”

    陆小凤道:“想开了?你想开了什么?”

    老实和尚道:“人生。”

    陆小凤道:“人生?你了解人生?”

    老实和尚道:“了解。”

    陆小凤道:“你以为人生是什么?”

    老实和尚道:“人生就是享乐!我老实和尚苦修了一辈子,得到的是什么?人生匆匆几十寒暑,我为什么要虐待自己?小老头说得对,及时行乐。莫等白了少年头。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小凤又定定的看了老实和尚一眼,苦笑道:“这就是你了解的人生?你就是为了要享乐,加入了小老头的行列?”

    老实和尚道:“我错了吗?”

    陆小凤道:“你错了。你知道人生还有什么吗?”

    老实和尚道:“还有什么?”

    陆小凤一字一字地道:“道义、仁爱、良心。”

    老实和尚笑了起来,道:“你执著的就是这些?这就是你看不开的原因?”

    陆小凤微笑道:“就是因为我看开了,我才执著这些,你懂吗?”

    老实和尚摇头道:“我不懂。”

    陆小凤苦笑道:“其实你懂不懂都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你和我对人生的看法有所不同。”

    老实和尚道:“这表示我们之间必定有冲突。这就是我们必须要敌对的原因。”

    陆小凤道:“那你注定了是个失败者。”

    老实和尚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

    老实和尚又笑了起来,道:“你别忘了还有另外一句话。”

    陆小凤道:“什么话?”

    老实和尚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陆小凤也笑了起来,道:“你知道魔和道是不一样的吗?”

    老实和尚道:“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陆小凤道:“所以,道和魔的比例也不一样,道的一尺,可能是十丈,而魔的一丈,也许只有一寸。”老实和尚沉默了。陆小凤笑道:“我倒是有一点很不懂的地方。”

    老实和尚以疑问的眼光看着陆小凤。陆小凤续道:“小老头已经拥有像你和宫九那样的高手,为什么一定要我?”

    老实和尚道:“因为你最有用。”

    陆小凤不解的道:“我?我最有用?宫九的武功恐怕就比我高,我会比他有用吗?”

    老实和尚很肯定的说:“是的。”这一次沉默的是陆小凤了。老实和尚道:“因为小老头需要完成的事,只有你能做到。”

    陆小凤道:“别人做不到吗?你做不到吗?宫九做不到吗?”

    老实和尚一字一字地道:“只有你,才能做到。”

    陆小凤道:“为什么?”

    老实和尚道:“因为在那个场合里,只有你。才是真真正正的隐形人。在那个场合里,只有你,才不会给别人以戒心。”

    陆小凤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合?”。老实和尚没有回答。陆小凤继续问道:“你不能说?”

    老实和尚道:“能。”

    陆小凤道:“那你为什么不说?”

    老实和尚道:“我可以说,但不是在这里说。”

    陆小凤道:“在哪里?”

    老实和尚道:“要有宫九在的地方。”

    陆小凤道:“为什么一定要有宫九在的地方,你才能说?”

    老实和尚道:“因为这是一件轰动天下的大秘密,我说了出来,你只有两条路走。”

    陆小凤道:“哪两条路?”

    老实和尚道:“一条是活路,就是你答应做隐形人。”

    陆小凤道:“另一条是死路?”

    老实和尚道:“对,是死路。因为这个秘密不能让你活着知道,所以只有宫九在场的时候才能告诉你。”

    陆小凤笑道:“因为宫九能杀我?”

    老实和尚道:“你又说对了。”

    陆小凤道:“好,走吧!”

    老实和尚道:“走?去哪儿?”

    陆小凤道:“去见宫九。”

    老实和尚道:“去见宫九?现在就去?”

    陆小凤道:“是呀。因为我想马上就知道这个轰动天下的大秘密。”

    老实和尚道:“你知道当你知道这秘密以后,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吗?”

    陆小凤道:“我知道。”

    老实和尚道:“你准备走哪一条路?死路?生路?”

    陆小凤道:“你想死吗?”

    老实和尚道:“当然不想!谁会想死?”

    陆小凤道:“对呀!那我会想死吗?”

    老实和尚兴奋地道:“你是说,你答应做隐形人?”

    陆小凤道:“不做隐形人,就不能活吗?”

    老实和尚斩钉截铁地道:“不能。”

    陆小凤也用斩钉截铁的口吻道:“我就偏偏要活给你看。”

    老实和尚没说话。他只是带着陆小凤来到一个地方。这里有很大的门,开着的大门,但进入大门的人只有一个。老实和尚站在门外对着陆小凤道:“你进去,前院里有三个房间,三个房间有三个不同的人,他们都在等你。”

    陆小凤问道:“三个人?”

    老实和尚道:“我可以告诉你三个人的名字,一个宫九,一个是你朝思暮想的沙曼。还有一个很喜欢你的牛肉汤,牛小姐!”

    陆小凤道:“哦!”。他点了点头,显得很紧张;

    老实和尚道:“这要看你的造化,假如你先进入的房间,住的是沙曼,你还可以在死前和她疯狂的热爱一番。假如你先找到宫九,那就对不起,请你跟这个世界说两个字。”

    陆小凤道:“哪两个字?”

    老实和尚道:“再见。”

    陆小凤笑了起来,道:“假如我先进入牛肉汤的房间呢?”

    老实和尚道:“也许你会不明不白的死掉,也许你会很快乐。”

    陆小凤感兴趣地道:“我还会快乐?”

    老实和尚道:“假如你没有不明不白的死去,我保证你会很快乐。”

    陆小凤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我可不可以在每个房间的门口大叫一声?”

    老实和尚道:“不可以。”

    陆小凤道:“为什么?”

    老实和尚道:“因为你只要一出声,你就会发现一件好玩的事。”

    陆小凤道:“多好玩?”

    老实和尚道:“你会发现有很多人送东西给你。”

    陆小凤道:“送什么?”

    老实和尚道:“暗器,致命的暗器,我保证是绝对要了你的命的暗器。”

    陆小凤道:“我进入房间以后呢?”

    老实和尚道:“你可以说话,可以笑,可以做任何的事情。”

    陆小凤道:“那我可以跟你说两个字了吗?”

    老实和尚道:“可以。”

    陆小凤道:“再见。”

    繁星虽然依旧挂满天空,但偌大的一座院落却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房间树木假山的暗淡轮廓外。陆小凤什么也看不见。不过,他发现一件事──三间房并不是连在一块儿的,而是左、右、中央各一。

    他只有一个选择。他笔直的向前走。他的脚步很轻。他相信,里面的人一定没有发觉,他已经站在门口了。

    陆小凤的运气一向不错,他听到了梦呓声,是沙曼!是他思念已久的沙曼!

    .......

    .......

    十天前;

    老实和尚突然间得到了消息,陆小凤亡命一搏,逃出了生天。正带着沙曼亡命天涯,但他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此时他身负重伤。几欲惨死,但很快,另外的一个消息也传到老实和尚的耳朵里了;

    不!是他亲眼所见!

    韩文要杀陆小凤!因为陆小凤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有些时候,人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实和尚也是如此。他突然间有些心灰意冷,于是老实和尚去了巴山,他把自己的腿打断了,作为他做了错事的惩罚。

    三天前,牛肉汤来了,还带着一个名叫小豆子的女人,老实和尚知道——牛肉汤想要什么,自己就要给什么。否则,自己就会死。他不怕死,但……小豆子会死!

    所以,老实和尚说了谎,就在一天前,他对西门吹雪说了谎!

    事情到了这里,一切已然很明了!

    小老头策划了一切,他已经准备将劫持备战金的一切罪责推到韩文身上,不仅如此,他还准备以三千五百万两黄金为代价,要陆小凤刺杀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呢?是太平王!掌管着北方兵马战事的太平王!只要太平王一死,北方必将大乱,而无名岛上积攒多年的钱粮就会运到南方,作为叛军的军费,南北夹攻之下,天下必然大乱;

    如果再有高手潜藏皇宫,刺杀了皇帝……

    为什么要杀了韩文呢?因为韩文这个人是个变数,他也是有能力扭转一切的人!小老头不得不借力打力,因为他知道,宫九是有弱点的,对付韩文这种绝世剑客,唯有绝世剑客!

    ——西门吹雪!

    可又要让西门吹雪相信陆小凤死了,且是被韩文杀死的!

    那么,只有一个人的话,他会相信,或者全天下的人也都会相信!那就是——老实和尚的话!绕了一个圈子,可最终,老实和尚还是没能跳出去。

    小老头虽然是个吹牛王,自身并没有什么惊人艺业,但他的智谋,的确是骇人听闻!他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打造了这么一个足以颠覆大明帝国,足以颠覆中原武林的大计划!

    这是一个极为繁琐的计划!但计划的中心,始终脱离不了四个人!陆小凤!西门吹雪!老实和尚!以及——韩文!

    牛肉汤走了,小豆子留了下来,她站在一旁,抿着嘴唇儿。

    老实和尚坐在原地,两只脏兮兮的手合在一起,嘴唇哆嗦个不停,他闭上了眼睛,望着晚春的夜雨,虔诚的看向天空:“阿弥陀佛!一失足成千古恨!佛祖啊!我该如何存在下去?”

    他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眼睛中只剩下了泪水两行。

    小豆子站在他一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劝慰这个大和尚,一双柔嫩的芊芊玉手纠结的拉扯着自己的衣角,拉扯自己的衣角……黑色的风衣被抛了出去,盖向了老实和尚的头,油灯的光芒中,一抹锋芒刺向了老实和尚!

    柔弱的小豆子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冷血女杀手!但她的剑突然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不得前进!

    风衣落下,老实和尚双手合十,剑锋被他的双手夹在了一起,他看起来有些……害怕!被背叛之后的害怕,他好半天,问道:“你从很久前就是他们的人?”

    “是的!”,小豆子回答道。

    老实和尚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原来,自己早就在人家的算计当中啊!难怪牛肉汤会轻而易举的知道自己的把柄,胁迫自己不得不去无名岛演一出戏,难怪牛肉汤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找到小豆子……全都是假的!

    佛祖啊!这就是你对我的不老实做出的惩罚吗?

    没有知道那座道观中发生了什么,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江湖上再也没有了佛门的游侠,大名鼎鼎的老实和尚,只有一个青灯古佛为伴,普度众生的老实和尚。(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韩文说

    这时候西门吹雪正坐在山巅一处平石般的青色岩石上,眺望着远方。

    黄昏,未到黄昏。

    远方烟云缥缈苍茫,什么都看不见,却又什么都看得见。

    在一个生命还未开始,或者对生命已完全满足的人看来,那只不过是一片虚无、一片混沌,最多也只不过是一幅图画而已,可以让一个本来已经很愉快的人,在宁静中得到一点享受。

    但是在西门吹雪这种人看来,这一片虚无就是生命的本身。

    只有在虚无混沌中,他才可以看到很多他在任何其他地方都看不到的事,也只有在此时此地此情,他才能看到自己。

    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近十余年,西门吹雪几乎已经完全没有机会看到自己。因为他的心与眼久已被一层血所蒙蔽,当然还有一层雪。

    冰比冰水冰,雪更冰甚冰水。

    西门吹雪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今天几百几十万个知道“西门吹雪”这个名字的人,可又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出身、他的思想、他的感情,和他的过去?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然不是真的不知道,而是已经忘记了。他怎么忘记呢?人生中还有什么事比“忘记”更困难?他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忘记这些事?

    西门吹雪忽然想起了陆小凤,此时此刻,他本来不该想起陆小凤的。不幸的是,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人们常常会想一些自己不该想起的人和不该想起的事。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认识几乎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是多么长的一段日子,有的人一出生就死了。有的人出生几天几月就已夭折,在他们说来,十年,那简直已经是段不可企望的岁月。

    在一个新婚不久的妻子说来,如果她的丈夫在他们最恩爱的两三年之中就已死了,那么,十年。又是种多么不可企求的幸福。

    在一个生命已将尽的老人来说,虽然他明知自己活不过十年,可是。已往的十年,也会让他永远难以忘怀的。

    因为每一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他最重要的十年。这十年中的每一天,都可能会发生改变他这一生命运的事。

    所以。西门吹雪才会想到陆小凤。

    他和陆小凤相识已十年。可是他对陆小凤的了解居然这么少。他从来都不知陆小凤这个人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家庭中出生的,也从来都不知道陆小凤这个人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这也许只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要去知道。

    有很多的朋友之间都是这样的,虽然经常相处在一起,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要去发掘对方的往事,当然更不会想到要去发掘朋友的**。

    江湖道上的朋友们,以义气血性相交,只要你今天用一种男子汉的态度来对我,就算你以前是王八蛋。也没他妈的什么关系。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男子汉已经不多了。

    如果有人说陆小凤不是条男子汉。这个人最好赶快躲到一个荒山废庙里去求神佛保佑,保佑他不要被陆小凤的朋友看到。

    当然要更保佑他不要被西门吹雪看到。

    西门吹雪可以为了一个他根本不认得的人,甚至为了一个他根本没有见过的人,披星戴月,奔波数千里,熏香沐浴,斋戒三五日,去为这个不认识的人杀一个从未败过的杀手。

    因为他愿意做这件事。因为他高兴。这件事是成是败,是胜是负,是生是死,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他不高兴不愿意呢?那可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就算你把他所有的朋友都找来,在他的门口排队跪下,他也好像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看见。

    甚至连为了陆小凤都是一样的。如果他不高兴不愿意,就算有人把陆小凤当面刺杀在他的眼前,他也看不见。西门吹雪看得见的,只有他的剑。

    落日最红的时候,就是它即将沉没的时候。

    人呢?人是否也如是?

    西门吹雪从来都不去想,人生中总有一些无可奈何的悲伤,为什么要去想?想了又能怎么样?

    他只知道现在一定已经有一个人要用一柄他从未看见过的剑,用一种他从未看见过的剑法,来和他决生死于一瞬间。

    这不是他的预感,而是事实!

    他仗剑纵横江湖十余年,出生入死无数次,现在他还活着,他当然也和其他那一些啸傲江湖的剑客、名侠、杀手一样,有一种接近野兽般预感。

    可是这一次,他奔波千里,斋戒沐浴,到此山的绝顶上来,只不过因为他有约。

    就约在此时,就约在此地。

    他知道约他的人是谁,这个人,无疑是个非常有分量的人,而且非常有信心,对自己的力量和剑都非常有信心,因为——这个人迟早必与他一战!

    ........

    ........

    三天前。

    望着那个名字叫做楚楚的女孩子远去的窈窕身影,韩文咂了咂嘴,坐在了座位上,左盼右顾,观察着花满楼与司空摘星的神色,好一会儿,道:“她说陆小凤死了,而且是死在我的手下,你们信吗?”

    “信与不信,江湖上反正是这么说的!”,司空摘星叹了口气,道:“而且,这个世界上能够杀掉陆小凤的人又有几个呢?你是一个,西门吹雪是一个,剩下的人……呵呵!无论怎么说,你的嫌疑,的确很大!”

    花满楼还在笑着,道:“其实让他死一次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太讨厌了,家里简直就像是住在大海边儿上的一样。谁能有办法呢?”

    “家里住在大海边儿上?这又是什么意思?”,司空摘星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韩文适时的插言说道:“当然是管的太宽了!他管得闲事儿太多了!以至于连我都忍不住想要杀了他!不过……事还真没有动手杀他,信与不信。你们自己琢磨去吧!现在,我有一个不错的意见,想听吗?”

    花满楼笑道:“哦?说来听听!韩兄一向不喜废话,我们当然有兴趣儿!”

    “很好!那咱们就去见几个人吧!保证你们会满意的!”,韩文哈哈大笑,径直的走出了这个古寺,身形一闪已经窜出去了十几丈远。花满楼与司空摘星也相继跟了上去,他们都是轻功的个中高手,都不慢。

    夜。春夜。

    黑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变成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灯笼下,却挂着一个发亮的银钩,就像是渔人用的钓钩一样。

    银钩不住的在风中摇荡,风仿佛是在叹息,叹息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愚昧的人,愿意被钩上这个银钩?

    夜。

    黑暗的长巷,凄迷的冷雾。

    花满楼挂着微笑走了出来,在他身边是猴精儿司空摘星。此时他有些害怕,支支吾吾的说道:“咱们真的要去?‘岁寒三友’那三个老怪物可不好惹啊!”

    “放心吧!没问题的!”。花满楼浅浅的一笑。

    “银钩赌坊”当中,“岁寒三友”正在喝酒,正如那些饱学诗书的儒士,他们的杯子都很小,都是一小口儿一小口儿的品,不像是武林人士,因为那些自我标榜的武林人士始终是喜欢大碗狂饮的。

    花满楼侧耳只听了一下,便在这个杂乱的地方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这三个老怪物,他的手里突然出现了一块玉牌,一块很漂亮的玉牌,名曰——“罗刹牌”!

    一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玉牌,花满楼一边说道:“三位!想要这个东西吗?”

    像是在问小孩子要不要糖果一般,花满楼的笑容很温和,仿佛小孩子只要一张口,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一样。

    可惜,“岁寒三友”不是小孩子;

    寒梅站了起来,手腕儿一翻,他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突然拔剑。没有人能形容他拔剑的速度,没有人能看清他拔剑的动作,只看见剑光一闪!

    闪电般的剑光,直刺花满楼的胸口!这是致命的一击!不过……这是对一般的人说的!至少对花满楼而言,他虽然应对的有些吃力,但还是能够接下这柄剑的,更何况——他身边儿还有一个司空摘星!

    “果然被韩文说中了!这么着急?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了?”,司空摘星讥诮的话语响起;

    本来热闹的赌坊因为这突兀的动手而瞬间慌乱,赌客们散作一团,但他们这五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动弹。

    寒梅的脸色苍白,他的剑尖儿在流血,是从花满楼的脖子上流下的,但他的身上也在流血,司空摘星的手上还有一丝未干的血迹,寒梅他不敢抬头,不敢去面对枯竹、孤松,他们却一直盯着他。

    孤松忽然叹息,道:“你从前有句话说的不错,每个人都有看错的时候,我看错了你。”

    枯竹也在叹息,道:“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寒梅忽然大喊:“因为我不愿一辈子受你们的气!”

    枯竹道:“难道你愿意受方玉飞的气?”

    寒梅冷笑道:“这件事若成了,我就是罗刹教的教主,方玉飞主关内,我主关外,罗刹教与黑虎堂联手,必将无敌于天下。”

    枯竹道:“难道你忘了自己的年纪?我们在昆仑隐居二十年,难道还没有消磨掉你的利欲之心?”

    寒梅道:“就因为我已老了,就因为我过了几十年乏味的日子,所以我才要趁我还活着的时候,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

    孤松冷冷道:“只可惜你的事没有成。”

    寒梅冷笑道:“无论是成也好,是败也好。我反正都不再受你们的气了。”

    死人永远不会受气的,司空摘星并不仅仅只是个轻功高手,他的功夫并不弱!

    花满楼摸了一下脖子上那道浅浅的痕迹。无声的笑了笑,又说道:“韩文说,方玉飞与寒梅打错了算盘,所以死了!”

    孤松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忽然问道:“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花满楼笑到道:“你说!”

    孤松道:“你手里的是真正的‘罗刹牌’吗?”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不是!”

    孤松道:“你为何这么肯定?你能分辨出它的真假?”

    花满楼道:“因为这是朱大老板的手艺,朱大老板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的毛病。”

    孤松道:“什么毛病?”

    花满楼道:“他仿造赝品时。总喜欢故意留下一点痕迹,故意让别人去找。”

    孤松道:“什么样的痕迹?”

    花满楼道:“譬如说,他若仿造韩干的马,就往往会故意在马鬃间画条小毛虫。”

    孤松道:“他仿造‘罗刹牌’时。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

    花满楼道:“‘罗刹牌’的反面。雕着诸神诸魔的像,其中有一个是散花的天女!”

    孤松道:“不错。”

    花满楼道:“赝品上那散花天女的脸……有问题!”

    孤松道:“什么问题?”

    花满楼笑道:“韩文告诉我,那是老板娘的脸!哦!老板娘当然就是朱大老板的老婆!”

    孤松的脸色铁青,冷冷道:“那真的呢?”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也想知道!”

    孤松道:“然后呢?”

    花满楼道:“然后我替韩文传个话!”

    孤松道:“什么话?”

    花满楼道:“他说你们与寒梅不过是一丘之貉,邀你们一战,要杀了你们!因为你们想要利用了他!他对这种事情一向是深恶痛绝的!”孤松的脸沉下。

    花满楼接着说道:“寒梅那么做,是因为不肯服老,不甘寂寞。你们呢?”

    孤松闭着嘴,拒绝回答。

    司空摘星插言问道:“你们若真是那种淡泊自甘的隐士。怎会加入罗刹教?你们若真的不想做罗刹教的教主,怎么会眼看着韩文杀死玉天宝?”

    枯竹的脸色也变了,厉声道:“你在说什么?”

    司空摘星淡淡道:“我只不过在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枯竹道:“什么道理?”

    司空摘星道:“你们若真的对罗刹教忠心耿耿,为什么不杀了韩文替你们教主的儿子复仇?”,他笑了笑,自己回答了这问题:“因为你们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甚至故意让方玉飞与寒梅利用韩文杀了他!”

    枯竹冷冷道:“你若真的是个聪明人,就不该说这些话。”

    花满楼接过话来,道:“不不不!这不是我们要说的!”

    枯竹再问:“那是谁要说的?”

    花满楼笑道:“自然是韩文!”

    “‘松竹双剑,神剑合璧,天下无敌’!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枯竹阴测测的说道:“你不该说这些话的!只当这一切全都过去就好了!我们不追究你们,你们也不干涉我们……”

    “你也不该说这话的!要知道你们想做的也无非是伪造一个‘罗刹牌’……总之,你们到头来还要利用韩文的名号,去让别人相信那块玉牌是真的,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司空摘星抱着肩膀,突然后退了几步,退出了这间房子。

    花满楼也退了出去,枯竹、孤松自然跟了上来,他笑着说道:“你们真的不该这么说话,尤其是前半句,‘松竹双剑,神剑合璧,天下无敌’……呵呵!要知道韩文很喜欢用剑的高手!”

    花满楼的最后一个字刚说出口,孤松背脊上立刻感觉到一股森寒的剑气。

    他霍然回头,并没有看到剑,只看到一个人!森寒的剑气,就是从这个人身上发出来的,这个人的本身,就似已比剑更锋锐。

    有雾,雾渐浓。

    这个人就站在迷迷蒙蒙,冰冰冷冷的浓雾里。仿佛自远古以来就在那里站着,又仿佛是刚刚从浓雾中凝结出来的。

    这个人虽然比剑更锋锐,却又像雾一般空蒙虚幻缥缈。

    孤松、枯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一道黑影。

    绝世无双的剑手,纵然掌中无剑,纵然剑未出鞘,只要他的人在,就会有剑气逼人眉睫。

    孤松、枯竹的瞳孔已收缩:“韩文!”

    ........

    ........

    韩文没有动,没有开口,没有拔剑。

    花满楼在微笑。司空摘星也在微笑,他们的确很满意韩文的这个建议与意见,一场精彩的剑客对决。就算是瞎子也是很期待的。

    枯竹盯着韩文的脸,半晌,冷冷道:“我们早已想看看‘月明夜,紫禁颠。一剑破飞仙’的韩文。”

    韩文咂了咂嘴。又摇了摇头,道:“你说错了!”

    枯竹道:“错在哪里?”

    韩文道:“白云城主的剑法,已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没有人能破得了他那一招‘天外飞仙’。”

    枯竹道:“你也不能?”

    韩文摇头道:“不能。”

    枯竹道:“可是你破了。”

    韩文道:“破了那一招‘天外飞仙’的人,并不是我。”

    枯竹道:“不是你是谁?”

    韩文道:“是他自己。”

    枯竹不懂,孤松也不懂,韩文的这句话,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懂。

    韩文缓缓地开口。甚至会有些唏嘘:“他的剑法虽已无垢,他的心中却有垢。”。他的眼睛发光,慢慢的接着道:“剑道的精义,就在于‘诚心诚意’,一个人的心中若有垢,又岂能不败?”

    枯竹忽然又觉得有股剑气逼来,这些话仿佛也比剑更锋锐。这是不是因为他的心中也有垢?

    韩文道:“心中有垢,其剑必弱……”

    枯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你的剑呢?”

    韩文笑了道:“剑在!”

    枯竹道:“在哪里?”

    韩文道:“到处都在!”

    这也是很难听懂的话,枯竹却懂了,孤松也懂了。──他的人已与剑融为一体,他的人就是剑,只要他的人在,天地万物,都是他的剑。这正是剑法中最高深的境界。

    花满楼在一旁微笑道:“看来你与叶孤城一战之后,剑法又精进了一层。”

    韩文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不!这是我刚领悟不久的!我的资质其实要比西门吹雪差了不知道少,如果是他,恐怕早已经领悟了!”

    “哦?有意思!”,花满楼笑着点了点头。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忽然间,“呛”一声,剑已出鞘,枯竹的剑!剑光破空,一飞十丈。这一剑的气势,虽不如“天外飞仙”,可是孤峭奇拔,正如寒山顶上的一根万年枯竹。

    韩文还是没有动,没有拔剑。他手中根本无剑可拔,他的剑在哪里?忽然间,又是“呛”的一声清吟,剑光乱闪,人影乍合又分。

    雾更浓,更冷。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枯竹的剑尖上正在滴着血……他自己的剑,他自己的血。

    剑已不在他手上,这柄剑已由他自己的前心穿人,后背穿出,他吃惊的看着韩文,仿佛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韩文咂了咂嘴,笑道:“现在你想必已该知道我的剑在哪里了?”,枯竹想开口,却只能咳嗽,韩文又接着说道,像是在叹息一样:“我的剑就在你手里,你的剑就是我的剑。”

    枯竹狂吼,再拔剑,剑锋从他胸膛上拔出来,鲜血也像是箭一般飞激而出。

    韩文还是没有动。鲜血飞溅到他面前,就雨点般落下,剑锋到了他面前,也已垂落。

    枯竹倒下去时,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他看着花满楼,笑道:“这就是我最近领悟的东西!如何?”

    花满楼无言,半晌道:“很好!”

    的确很好,这本就是好剑法啊!

    枯竹死的太快了,以至于孤松甚至有些错愕,等错愕过去之后,他出手了,剑光如电。直刺——花满楼的咽喉!他的剑比枯竹更快,他与花满楼的距离,只不过近在咫尺。

    他心中生怯不战自败。他想活命,所以他想要挟持人质!

    剑刺出,寒光动。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韩文也已出手──只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点的神奇和速度,这一点表现出的力量,几乎已突破了人类潜能的极限。

    寒光凝结。剑也凝结,剑锋忽然间就已被韩文的一根手指点住。

    孤松拔剑,再拔剑!

    剑不动!

    孤松的整个人因恐惧而颤动。突然撒手,凌空倒掠,掠出五丈。

    这一掠的力量和速度,也是令人不可想像的。因为他知道这已是他的生死关头。人为了求生而发出的潜力。本就是别人很难想像的。

    韩文没有追。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觉浓雾中又出现了一条人影。

    一条淡淡的人影,仿佛比雾更淡,比雾更虚幻,更不可捉摸。

    就算你亲眼看见这个人出现,也很难相信他真的是从大地上出现的,就算你明知他不是幽灵、鬼魂,也很难相信他真的是个人。

    孤松矫矢如龙的身形突然停顿。坠下,他的力量就好像已在这一瞬间突然崩溃。完全崩溃。

    因为他看见了这个人,这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人。

    “砰”的一声,这轻功妙绝的武林高手,竟像是石块般跌落在地上,就动也不再动。

    看来非但他的力量完全崩溃,就连他的生命也完全崩溃。

    这突然的崩溃,难道只不过因为他看见了这个人?

    这个人身上难道带着种可以令人死亡崩溃的力量?难道他本身就是死亡?

    雾未散,人也没有走。

    雾中人仿佛正在远远的看着韩文,韩文也在看着他,看见了他的眼睛。没有人能形容那是双什么样的眼睛。

    他的眼睛当然是长在脸上的,可是他的脸已溶在雾里,他的眼睛虽然有光,可是连这种光也仿佛与雾溶为一体,韩文虽然看见他的眼睛,看见的却好像只不过还是一片雾。

    雾中人忽然道:“韩文?”

    韩文笑了,道:“你认得我?”

    雾中人道:“非但认得,而且感激。”

    韩文道:“感激?”

    雾中人道:“感激两件事。”

    韩文道:“哦?”

    雾中人道:“感激你为我除去了门下败类和门外仇敌,也感激你不是我的仇敌。”

    旁边儿看大戏的司空摘星陡然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儿,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压制了心中的不安与惶恐,道:“你就是……”

    雾中人道:“我姓玉。”

    司空摘星轻轻的将一口气吐出来,惊疑不定,道:“玉?宝玉的玉?”

    雾中人道:“宝玉无瑕,宝玉不败。”

    司空摘星道:“不败也不死?”

    雾中人道:“西方之玉,永存天地。”

    司空摘星再吐出一口气,道:“你就是西方玉罗刹?”

    雾中人道:“我就是。”

    ......

    ......

    雾是灰白色的,他的人也是灰白色的,烟雾迷漫,他的人看来也同样迷迷蒙蒙,若有若无。他究竟是人?还是鬼魂?

    花满楼忽然笑了,微笑着摇头,道:“结合韩兄给我提供的这些信息,其实我早就该想得到的。”

    西方玉罗刹道:“想到什么?”

    花满楼道:“我早就该想到,你的死只不过是一种手段!看来!陆小凤并不好做啊!”

    他笑了,而且提及了陆小凤。

    玉罗刹道:“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花满楼道:“因为西方罗刹教是你一手创立的,你当然希望它能永存天地。”

    玉罗刹承认。

    花满楼道:“可是西方罗刹教的组织实在太庞大,分子实在太复杂,你活着的时候,虽然没有人敢背叛你,等你死了之后,这些人是不是会继续效忠你的子孙呢?”

    玉罗刹淡淡道:“连最纯的黄金里,也难免有杂质。何况人?”

    花满楼道:“你早就知道你教下一定会有对你不忠的人,你想要替你的子孙保留这份基业,就得先把这些人找出来。”

    玉罗刹道:“你想煮饭的时候。是不是也得先把米里的稗子剔出来?”

    花满楼道:“可是你也知道这并不是容易事,有些稗子天生就是白的,混在白米里,任何人都很难分辨出来,除非等到他们对你已全无顾忌的时候,否则他们也绝不会自己现出原形。”

    玉罗刹道:“除非我死,否则他们就不敢!”

    韩文插话了。道:“只可惜要你死也很不容易,所以只有用诈死这种手段。”

    玉罗刹道:“这是种很古老的计谋,它能留存到现在。就因为它永远有效。”

    韩文微笑道:“现在看起来,你这计谋无疑是成功了,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很愉快?”

    他虽然在笑,声音里却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玉罗刹当然听得出来。立刻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愉快?”

    韩文没说话。花满楼却是叹道道:“就算你已替你的子孙们保留了永存天地,万世不变的基业,可是你的儿子呢?”

    玉罗刹忽然笑了。他的笑声也像他的人一样,阴森缥缈,不可捉摸,笑声中仿佛也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花满楼实在不懂他怎么还能笑得出。

    玉罗刹还在笑,带着笑道:“你若以为死在他们手里的真的是我儿子,你也未免太低估了我。”

    花满楼道:“死在他们手里那个人。难道不是真的玉天宝?”

    韩文抢在玉罗刹之前开口了,道:“是真的玉天宝。玉天宝却不是他的儿子。”

    玉罗刹笑而不语。

    司空摘星大惑不解:“他们都已跟随他多年,难道连他的儿子是谁都不知道?”

    韩文咂了咂嘴,道:“他的儿子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就不是他的儿子了,这种事情我们很难理解,因为我们不是西方罗刹教的教主。”

    司空摘星道:“如果我是呢?”

    玉罗刹接过话茬道:“如果你是,你就会知道,一个人到了这种地位,是绝对没法子管教自己的儿子,因为你要管的事太多。”

    他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有些伤感:“为我生儿子的那个女人,在她生产的那一天就已死了,假如一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是西方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又没有父母的管教,他将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花满楼道:“当然是像玉天宝那样的人。”

    玉罗刹道:“你愿不愿意那样的人来继承你的事业?”

    花满楼在摇头,也在叹息。他忽然发现要做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固然不容易,要将自己的儿子教养成人也很不容易。

    玉罗刹道:“所以我在他出世后的第七天,就将他交给一个我最信任的人去管教,也就在那一天起,我收养了别人的儿子作为我的儿子,这秘密至今还没有别人知道……不过,你却知道了,我很好奇!”

    “我知道的东西远远超出别人的想象,就这么简单!”,韩文微笑着说道;

    旋即,他手上一抖,一柄带有白云挡手的剑出现了,他现在叫它——“白云剑!”

    韩文轻轻地抚摸着这柄剑,看向了玉罗刹,道:“自从我三天前领悟了真正的无剑,这个天下,配让我动用这柄剑的人不多了!”

    他终于领悟了,领悟了叶孤城的那个高度!——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哦?那我应该很荣幸了!”,玉罗刹笑着说道,听得出,他是发自肺腑的,但他同时又很好奇地问道:“还有谁配你用这柄剑呢?”

    “一个变态的天才!不过……他只算半个!还有一个四条眉毛的讨厌鬼,他也只能算半个!另外的一个人想必你也听过,我一直很期待与他的一战,西门吹雪!”,韩文嘴角上带有一丝笑意,缓缓地说道。

    他说的几个人,一个是宫九,一个是陆小凤,另外一个就是西门吹雪。

    前者的天才毋庸置疑,可惜,缺乏成为最顶级的高手的信念,没有强者之心。最多也不过是在他手下挣扎几下而已,翻腾不住什么浪花儿。

    居中者可能比不上前者,但他的灵犀一指。那两根儿令人又是讨厌,又是喜欢的手指,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招式,他从未失手!哪怕是与韩文的几次试探中。

    后者就是西门吹雪,他的剑,变了,他有了家人。有了妻子,有了爱,但却并没有泯然众人。他的剑依旧锋利无匹,他的剑更为强大了!剑有刚柔之分,他的剑已经从原来的刚则易折变成了刚柔并济。

    正如道家学说中的太极,刚与柔的完美融合。就是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一生二、二变三……西门吹雪的剑变了,变得更加高深莫测!变得更加难以琢磨!

    玉罗刹看着韩文,也笑了,叹了口气,道:“若是十年前,我或许还会与你一战,不过。现在我不会……”

    “为什么?”,韩文没说话。司空摘星却问道,心中想着,你堂堂的西方玉罗刹,怎么事到临头却怂了?

    司空摘星蛋疼无比似的问道:“你刚才不还是说,宝玉无瑕,宝玉不败,西方之玉,永存天地什么的吗?”

    玉罗刹笑了,笑的像一只老狐狸,道:“吹牛的话你也信!不过……若是不动手,我自然不败!就这么简单!天下第一剑客……这个名号已经配不上你了!最后说一句——再见!”

    玉罗刹一直在笑着,他开始笑的时候,人还在雾里,等到花满楼与司空摘星听到他笑声时,却已看不见他的人了。

    在这迷梦般的迷雾里,遇见了这么样一个迷雾般的人,又看着他迷梦般消失。

    司空摘星忽然觉得连自己都已经迷失在了这云里雾里,喃喃道:“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都配不上他了?什么意思?另外,真的‘罗刹牌’呢?”

    “真的‘罗刹牌’一直在他儿子的手中!这一点你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至于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花满楼眉毛一挑,突然很小孩子气的说道:“我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啊!”

    司空摘星急的是抓耳挠腮,韩文突然开口了,道:“司空兄!有一件事情要劳烦你跑上一趟了!”

    “哦?什么事情?”,司空摘星问道。

    韩文背负双手,望着朦胧的迷雾,双眼放光,道:“告诉西门吹雪!我在等他!”

    ......

    ......

    盆里的水还是温的,还带些茉莉花的香气。

    西门吹雪刚洗过澡,洗过头,他已将全身上下每个部分都洗得彻底干净。

    现在小红正在为他梳头束发,小翠和小玉正在为他修剪手脚上的指甲。

    小云已为他准备了一套全新的衣裳,从内衣和袜子都是白的,雪一样白。

    她们都是这城里的名/妓,都很美,很年轻,也很懂得伺候男人──用各种方法来伺候男人。

    但西门吹雪却只选择了一种。他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们。

    他也已斋戒了三天。

    就是为了今日!

    他出发了,他到达了!

    这时候西门吹雪正坐在山巅一处平石般的青色岩石上,眺望着远方。

    黄昏,未到黄昏。

    远方烟云缥缈苍茫,什么都看不见,却又什么都看得见。

    脚步声传来,一人从远方而至,一袭黑衣,黑衣如墨,正如他喜欢白色的衣裳一样,这个男人对黑色的衣服似乎非常的偏爱;

    他很难理解,所以他问了:“为什么要穿黑衣?”

    “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是黑的!”,来人回答,而后反问:“为什么要穿白衣?”

    “因为我喜欢!”,西门吹雪沉吟了一下才给了这个答案。

    “哈哈哈!好一个因为我喜欢!”,来人笑了,笑声传得很远、很远,久久不能平息,但很快,他又问道:“你准备好了吗?我指的不是你的剑,我指的是其他,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花满楼在!我跟他的关系……也算不错!至少我的妻子与他的妻子是姐妹!”,西门吹雪缓缓地回答,然后反问:“你呢?”

    来人咧了咧嘴,道:“我啊!我也交代完了!你我这一战,等的时间有些太久了!等得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来者何人?韩文!

    西门吹雪站起身来,突然间却蹙了蹙眉头,道:“在此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先打发掉一些不开眼的人!”

    韩文也是眯起了眼睛,道:“的确!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开眼的人,打发掉他们,我们再继续吧!这一战,无论胜败生死,都已经符合我的意愿了!”

    “同样!”,西门吹雪冷冷的说道。

    .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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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武侠介绍:
“你愿意用你的生命去赌博吗?” 当一个长着两支恶魔角的美女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又该如何? 韩文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真后悔去年买了这块表! 以影视中改编的武侠剧为主要版本,如《陆小凤系列》、《锦衣卫》、《四大名捕》、《天龙八部》、《大旗英雄传》···顺序未定; 可能穿插一些原著观点,考据党勿喷;影视武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影视武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影视武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