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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说虫

    

    其实近两百的善功无论如何都不算少了,有些修士十年八载未必能攒下这么多。但与余慈所欠数额相比,这两百善功,实在有一段距离。

    宝光其实不傻,他目光总盯着余慈背上的包裹,满是狐疑。

    看他模样。余慈便笑:“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呃?”小道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突然记起自家的宝贝:“鬼纱云!”

    余慈笑吟吟地道:“先把你的功德牌拿出来!”

    宝光只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掏出了功德牌,递到余慈手中。余慈随即也将鬼纱云握成一团交给他。

    “哎哟,轻点儿!”

    宝光看得心疼,忙接过来,方一展开,他便发觉不对:“怎么血?”

    他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也在此时,他听见“叮”地一声响,转眼去看,余慈正把他的功德牌递过来。

    “抱歉了,宝光师弟,这个血迹怎么都没洗下来。现在物归原主,这里聊表歉意。”

    余慈用于舟老道传授的方法,给宝光传了一百善功过去,不但是赔偿,也是感谢宝光出借宝物的情谊。不论是来回赶路,还是天裂谷下脱身,这鬼纱云都帮了他的大忙,百功以谢,是理所应当的。

    宝光愣愣地接过,也没管善功数目变化,而着瞪大眼睛看他:“余师兄,你受伤了?”

    要说和宝光这样的人交往,确实心里熨帖,余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没有,是别人的”

    然后他就看见小道士的眼睛亮了起来:“哎,那余师兄,你这次去天裂谷一定是非常刺激吧,给我讲讲,给我讲讲啊!”

    没有出过门的小孩子,看问题的角度总是不一样的。余慈微愕,随即哈哈大笑,与他把臂同行:“确实是刺激得很,你且听我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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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惊心动魄。”

    说话的是于舟老道,他听罢余慈的讲述,也是抚须感喟。能让一个活了三百年、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人家有这样的评价,余慈颇有荣焉。

    话说回来,他说的这些事,老道对他个人经历倒更感兴趣些,对妖魔及天裂谷寒潮这样的大事虽是沉吟,却不怎么惊讶。

    余慈明白,像离尘宗这样的庞然大物,自有一套特殊的消息渠道。他回返止心观的时间超过十天,若是老道预先得知相关的情报,也没什么奇怪,只不知离尘宗对此又会有什么应对之策呢?

    这样想着,他笑道:“我这人大约是正走着运字,否则早死在谷中十多回,哪还能回来吹嘘。”

    “确实是运道没错。”

    于舟的感慨也是由衷而发:“十人九殁之事,生者或是有实力、有天赋,但十人十殁之绝境,你还能囫囵着到这里,无疑就是运道了。”

    余慈听着便笑,因为照神铜鉴一节,他暂时不想向任何人提起,故而陈述中把握的就是“精简”二字。能不说就不说,说起的也以简洁为要。这样,他告知于舟等人的,其实就是三件事:

    天裂谷下有妖魔入侵。

    他与白日府发生了冲突。

    天裂谷爆发了反常的寒潮,最终酿成动乱。

    至于鬼兽和双头妖魔的大战、玄阴教和净水坛的关系、“证德神魂”夺舍、鬼兽巢穴、救下证严和尚等事,这些更深入的细节,因为都涉及到照神铜鉴,他没提起,而这也更符合他一个普通“通神”修士的身份。

    他给老道说的这些,都是一路上经过细细斟酌,最后定型的。里面线索完整,细节方面则有模糊之处,但这也是人之常情,那样激烈的情境中,若是一切细节完备,才真叫奇怪。

    为此,若听众非要有一个能接受的解释,“运道”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此外,余慈也有一个隐藏的念头:“小蚂蚁怎么看巨人打架呢?”

    自然是爬到远远的高山上去看。

    若是在巨人脚下,也就是给踩烂的命!

    他觉得自己在天裂谷之事上陷入太深了,因为有照神铜鉴,一些以他的层次根本不应该触及的东西,此刻都印在他脑子里。所幸到现在为止,巨人还没有发现他这个“小蚂蚁”,可若真的不知死活,停留在巨人脚下,早晚要给踩得稀巴烂。

    所以,装糊涂是个好办法。

    当然,真正一劳永逸的做法是让自己也变成巨人,至少有就近旁观的资格。而这个目标,又显得太过遥远了。

    要努力啊余慈按住盛着鱼龙的石盒,手心微潮。

    于舟是在西园内为余慈接风的,就在当初与白日府众人对峙的小亭内围炉煮酒,赏雪品梅,颇是雅致,也很是亲近。

    听完了讲述,老道亲手执壶,为他劝酒。余慈也暂时放开疑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他还有一件事,要给老道一个交待。他取出已经封存好的鬼相花和阴界树根,递了过去,道了声惭愧:

    “没想到事态变化如此之快,仓促间药材只拿到这两样,那玉简我先收着,日后必将这几味药材配全。”

    这话不是客套,老道助他开启仙路之门,他却连对方的托付也未完成,确实有愧于心。倒是于舟摇头而笑:

    “你能拿回两味,已经是出乎我的预料,尤其是这阴界树的根茎,有鱼龙常驻其枝干,与之元气交通,药性更佳,也是十分珍贵,若要我出价,起码也是两百功以上他应是很满意了。”

    最后一句说得有些含糊,余慈微愕,但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两百善功之类,听过便略过,随即长长吸气,将先前说话时取出来的石匣推到老道面前,内里鱼龙仍在沉眠,但这小东西,却勾着他未来的命运。

    “于观主,有此鱼龙,那外室弟子一事,可成么?”

    于舟笑而不答,只将杯中温热酒水一口饮下。说也奇怪,虽说老道士没有爽快答应,可见他笑容,余慈便觉得心中安定,立知事情已是有了十成把握!

    其实,在他抓住鱼龙的那一刻起,他也知道入门之事,再无阻碍,只不过事关重大,还要在老道这里问上一句才甘心。如今看见老道反应,他便知道自己有点儿小家子气了,也不多说,同样举杯,一干而净。

    旁边宝光笑得眉眼不见。

    等他一杯酒饮下,于舟手指轻敲石匣,若有节拍:“我观此鱼龙品相,贯鳞顶角,实是上乘。但也因品相太好,无论制器炼药,都是暴殄天物。还要想个更好的处置之法才成。”

    余慈朗声一笑:“鱼龙再好,不过是身外物。于我求仙之路,并无大用,观主自去处置可也。”

    于舟须眉微动,却是摇了摇头:“你能有这不为外物所动的心思固然是好,但在仙路求索上,却犯了大错。而且,谁说鱼龙对求仙无用?”

    余慈愕然,随即便生出无穷尽的好奇心:“观主之意是”

    于舟却不即刻回应,只微笑道:“酒水太过清淡,佐以谈资,犹嫌不足。”

    说着,他转脸吩咐宝光:“你去我院下酒窖,取那坛千日醉来。”

    宝光喔了一声,起身匆匆离去。余慈看着小道士远去的身影,略有不解,想问于舟,于舟却先一步解答:“宝光心思纯良,未经磨砺,性情也还未定,与你我不是一路,有些说法他听到了,有害无益!”

    “不是一路?”余慈怎么觉得这话中味道有些怪?

    这时候,于舟停下了敲击石匣的动作,转而竖起手指,让余慈往这边看:“鱼龙有个别名,你可知道?”

    余慈隐约记得于舟曾说起过的,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只好摇头。

    于舟笑意微微,面部深刻的纹路中,每一道都似乎蕴藏着难以索解的情绪:“鱼龙别名道虫。”

    “道虫?”余慈终于记起,当日便是在此亭中,于舟见到鱼龙后,第一个说法,正是如此。

    “求道之虫、大道之虫、毁道之虫,均如是。”

    悠悠话音,便如一层迷雾,笼在余慈头上。

    于舟也不认为余慈也即刻理解,他仍是笑着,略见醺然之意,手指在虚空中状似随意地抹画:“所谓鱼龙,以草木之身,化皮肉转血髓,得真龙之灵,性命兼修,直至龙门一跃,得天龙真形,步步都踏在大道之上,故而姓道;同样是鱼龙,自草木之身起,不亲同类,反而盗取生机、夺杀元气,转质移性之后,又吸蚀万物生气精血以自肥,一路下来,不知祸害了多少生灵,造下多少杀孽,是以名虫。合起来,便是这道虫二字!”

    余慈听得呆了,不过让他发呆的原因还有一个。

    那便是随着于舟手指抹画,亭中石桌之上,数尺方圆的虚空中,竟真有一条贯鳞顶角的鱼龙布烟踏雾,悠游盘旋,仿佛是被凭空摄来的一般。余慈开始以为这是幻术,但眼睛和气机感应告诉他,这不是摄来的真物,也不是什么幻术,而是于舟用手指催发剑气,以之为笔为墨,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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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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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剑如笔,行气如墨,以虚空为绢纸,老道把鱼龙身姿神态描绘得栩栩如生,纤毫毕现。而且,那鱼龙是游动的、是活的!仿佛有着自我的灵性,在虚空中嬉游变化。

    对这一手绝妙剑术,余慈实是叹为观止。

    于舟见他模样便笑:“这剑气千幻之术,不过是旁枝末节,你若沉迷在此等事上,也不用再去修道了!”

    语气温和,语意却重,余慈心中凛然,拱手正色道:“请观主明示。”

    “我没什么可以明示的,只是让你看一些事实。便如我离尘宗、便如那白日府、便如万灵门、便如天裂谷中数以万计的采药客,当然,还有那些妖魔鬼怪,通通算上,这些人物势力,有哪个脱开了道虫演化的道理?你可以想想,但不必现在就有答案前人称呼道虫,真义便在其中了。”

    虽是让他想,但于舟不给余慈仔细思考的时间,亲自为他斟满一杯酒,在余慈道谢之时,又是微笑:“你不为外物所动,只求长生大道,且不说这想法的好坏,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怎么个想长生法呢?”

    余慈脱口道:“日思夜想。”

    于舟不置可否,只抚须道:“日思夜想之后?”

    “践而行之。”

    “行之不得?”

    “求之!”

    “向何处求?”

    余慈想了一想,道:“自然是向观主求来。”

    于舟闻言大笑:“我若能得长生,又怎能落得垂垂老矣,在此观中等死?你是可是问道于盲啊!”

    余慈沉默不语,只觉得老道笑声虽是豪放,但中间毕竟有郁结难解之处,想必是忆起了伤心事,这便是他的罪过了。

    老道笑罢,忽又开口问他:“后生可知长生之难?”

    余慈回想起自家经历,坦然道:“略知一二。”

    老道用手指了指他,隔着剑气演化的鱼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愈发迷蒙不清:“长生之难,于我则刻骨铭心!”

    “遥想当年,我携发妻踏遍千山万水,寻仙觅道,历经艰险磨难,未有退缩,只求长生,自诩心固如磐石,风雨不敢欺。后与先师结缘,我夫妇二人得以双双拜入离尘宗门下,得长生丹法,以为仙路已在足下,然而倏乎三百年已过,仙路漫漫于前,方知当年一切险阻,在真正的劫关面前,不过是杯水泻地,以为滩涂,可笑复可怜。”

    三百年这是老道首次亲口证实他的年岁。对余慈来说,让他这个连三十岁都不到的后辈,去想象十倍于其年龄的漫长人生,委实是件困难的事。所以,他只能继续沉默。

    但他一直看着老道沟壑纵横的面孔,莫名地想到了紫雷、赤阴两个“旧主”。年少时他一直不明白,那二位已经是还丹修士,掌握千里之国,又青春长驻,为何如此急迫地用人命来填长生欲壑之前几年,他以为自己理解了,那是出于一种紧迫感。但如今,他又悟过一层:

    其实,那是恐惧吧!三百年时光,却在长生路上驻足不前,眼睁睁地看着自我生命终结,这种经历,余慈无论如何都不想尝试!

    老道不管他这些心思。他养气三百余年,便是有一些纠结,也不会显露太久,转而笑道:

    “我这三百年修行,至还丹巅峰而不得寸进,耿耿之余,却也明白了长生之难,不在传法之前,而在传法之后,只是天下求道之士,十有**,连传法这一关都过不得,实在是可惜可叹。故而这些年来,我借主持止心观之利,多与人方便,为宗门广收弟子,倒也不是应在你一人身上。而且,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成,要看你的努力和造化!”

    “造化”二字,语意悠悠,似有无尽感慨,但那就不是余慈所能深究的了。

    他只是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故而起身,向老道郑重施礼:“观主苦心,弟子明白。”

    这时,他自然而然地换了称呼。于舟非常满意,却不与他太过严肃,只举杯笑道:“我为你架张梯子,你攀上来,现在算是真正走上了长生路,从此以后,艰难险阻,已与过往不同,你要有准备了!”

    余慈同样举杯,又是一杯热酒下肚,沉声回应:“弟子尽知。”

    语意沉沉,自有一番深意。余慈自反出双仙教以后,飘泊四方,如无根之萍。如今却是重立根基,心中感慨,又哪是三言两句能概括完的。

    他重新入座之后,又斟满酒盅,一饮而尽,暖融融的酒意弥漫全身。这时候同样的座位,对他的感觉已是截然不同。有些话以前不可说,现在可以说:

    “观主,你刚才说求仙不向你处求,却让弟子往哪里去?”

    于舟咧嘴而笑:“我是这般下场,如何教得你长生?故而我先前所讲,不是我的本事,而是我寻得山门内那些同道前辈成功之法,为你讲来。你此时算是外室弟子,只能照猫画虎,待日后机缘到了,再从那些仙长口中,求得长生真解,方是正道。”

    余慈心中听得不是滋味儿,不是说老道话不中听,而是他言语中沉沉暮气,未免表现得太过浓重。而且,他隐约感觉到,老道这些话说起来,不比先前坦率,像是有什么情绪闷在里面。

    于舟却不管他,几盅酒下肚,倒是谈兴大发:

    “我们再说这道虫。天下修道之士千千万万,能长生者几稀。是不是像这鱼龙一脉,自虾须草、鱼龙草、再到鱼龙,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层层筛选,以至得道?”

    余慈略微沉吟,忽然道:“观主。”

    “嗯?”

    “这岂就不是观主所言的道虫之虫么?我非伪善之辈,平日里杀生害命之事,也不是没有做过。不怕观主见笑,我与人一语不合,拔剑杀人,杀十个八个,也未必怎样。但若是因我一人之长生,视天下同类如草,收割元气盗取生机以自肥,此类事情,我是做不来的。”

    说话的时候,他想到是紫雷、赤阴两位“旧主”,这两个他至今都要仰视的还丹修士,不正如老道所言,戕害同类,为自己的长生之路架梯子么?

    作为受害者,余慈绝没有效仿之心。至少,现在没有!

    于舟听得笑了起来:“你不用向我表明心迹,你也把大道长生想得太简单了些《阴符经》可读过?”

    余慈很坦白地摇头。

    于舟笑指他一句:“以后这些功课要用用心。这经文里有一句话,乃是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此言何解?”

    余慈仍是摇头。

    老道没有直接解释,只是拍了拍手边的石盒,又道:“一条鱼龙两千五百功,你觉得宗门这功德交易之法如何?”

    余慈这次不再摇头,而是皱眉说:“商贾气很浓。”

    顿了顿,他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出来:“与我想象的修行宗门不太一样。”

    老道抚掌而笑:“年轻人这话说得极妙。你想象的可惜,长生大道无从想象,只有践行一途。长生之艰难,不经由实践,又岂能理解透了?

    “要知长生是最虚无缥缈的事,但求长生又是最现实的事。以你现在的修为,若只想着餐风饮露,净体辟谷,那是要给饿死的,终究少不了油盐酱醋。你再看山门内那些化虹乘云,遨游太虚的前辈仙师,当年也都是从粗浅的提纵到驭器悬浮、再到步虚飞空,一步步提升,才有今日之境界。

    “即使他们有了今日的境界,从油盐酱醋里面抽身,他们的徒子徒孙依然要到里面滚一遭,从没有说师傅一朝传法,徒弟长生可期的道理是不是觉得老道说的都是一些陈词滥调?”

    余慈哑然,不等他辩解,老道便笑道:“这想象和践行之事还要更复杂,便是善功榜,也是别有深意。现在倒有一个更简单的问题,不用想象,你且答我:虾须草、鱼龙草,它们之间,会交易么?”

    余慈只能再度摇头。

    “这便是了,鱼龙一脉通过感应交通,盗取同类生机以自肥,但这是它们吸收养份而成长的唯一方式,但我们而言,想吸取养份,选择可要高级得多,也复杂得多。

    “你为什么非要取别人性命?只要他身上的灵丹法宝,不可以么?再退一步说,彼此交换不也挺好?宗门的功德交易不正是这么做的?

    “推而广之,任何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都是获取养份的机会,只不过有人获取的多,有人获取的少。有人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有目标地去换取,而有人则懵懵懂懂,白白浪费机会。

    “打个比方:人行于道中,见一美人,遍体绫罗,珠光宝气,又携有修行典籍若干,此时,好色者欲携美人归,理所当然;好财者欲得其珠宝,说得过去;而吾等修行之人,取其典籍是人之常情,可若还要慕财好色,甚至连典籍都忘个干净长生与这等人何干?。”

    余慈听得笑起来,但老道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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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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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这很容易吗?长生大道,道可为盗,盗者,取也。这一个取字,便是长生路上最难之事。你修行途中,遇到的问题可不仅仅是这珠宝光气的美人,千万个修行法门、千万种灵丹妙药、千万条人情干系,你取哪个,舍哪个?你取了它,可真能长生?你舍了它,日后真不后悔么?”

    余慈笑容收敛,这已经不是理想和践行的问题,而是被老道重新引回到鱼龙之论上。

    “人之修行必须看准这个道理:人生于天地之间,从不是为了把自己孤立出去,修行到顶峰如何,我不知道,但修行路上,人与人之间,彼此感应交通,有互帮互助的,有形同陌路的、有不共戴天的;人与物之间,也是感应交通,有密不可分的、有可有可无的、也有见而生厌的;至于人与天地之间,什么天人合一、天人交感更是明明白白写在典籍上。

    “如此联系,虽是纷繁复杂,但在此间有取有舍,才是正道。不把这里面的道理参透,不明白外物也是修行的根基,孤零零进山参禅,美其名曰死关,其实只是个死字罢了!”

    余慈垂头回应:“谨受教!”

    但很快,他又抬头,咧嘴苦笑:“只是这道理听起来,取取舍舍,复杂得很、困难得很,也无情得很。”

    这时他想到的是最近一段时间结识的朋友。按照老道的理论,追求大道中,若有必要,叶途可以舍、宝光可以舍、小九可以舍、他老道也可以舍!

    是这个意思吗?

    老道神色悠悠,似乎是出了神,旋又抚须而笑:“不是在世上经过风雨的,说不出这无情二字,这很好。但要知道,大道无情是劫关却任是无情也动人哪!

    说罢大笑,笑继而歌,击杯为拍:

    “仙路长兮长生难,长生难兮难劫关。难劫关兮关生死,关生死兮死不难。”

    梅雪小亭中,白眉老道便这么清嗓而歌,声震枝叶,雪落有声。其实声音并不动听,词句也是直白平常,就是声调中颇有些诙谐自嘲的意味儿,再想过一层,便又觉得这里面字字辛酸,挤得人心血不畅。

    余慈知道,老道士是用这种方式点醒他,但却把自己赔了进去。他想笑,摆在脸上的时候,却已是发了苦。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修行中高深的理论,可是若是天下修士都是这般修炼法,何其无趣,何其憋闷?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追求中的长生真的不是!

    所以,情绪激荡中,他又吞得一杯酒进肚,有了几分醉意。

    他的酒品其实不太好,一旦有几分酒意,性子便显得过于狂放,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倾向。他斜眼再看,虽然他不喜欢老道刚才的言论,却很欣赏老道士恣意放任、旁若无人的姿态。这老道,确确实实是个性情中人。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老道才在长生路上折戟沉沙吧。

    不过这评价到了嘴上,又变换了说法,他借着酒意,叫道:“好老道,是个妙人!”

    突兀的称赞声,却让老道神态愈是悠然沉醉。他稍稍变化音节,将四句歌辞反复歌唱。余慈从中屡次听得“长生难”三字,再见老道皓首苍颜,垂垂老矣,心中如何没有感触,心中激荡之下,竟也击掌拍桌,随老道高歌:

    “难劫关兮关生死,关生死兮死不难。”

    一苍劲一清越,高下相激;击掌声、拍案声,老少相应。如此,简单的歌辞竟然真给他们唱出了味道。待得“死不难”三字又过,余慈已是心绪如潮,激昂澎湃,手上猛地发力,震得小亭轰声大震,几乎要塌下来。簌簌粉尘下,他恨声道:

    “死不难、死不难,最不难之事,便是最憋气的东西!”

    老道也停了口,笑吟吟地道:“知难而上,才能长生。你可知道如何走那长生路了么?”

    “知道了、知道了”

    余慈确实是清楚了老道的意思,可是却越发地不得劲,这种取取舍舍、有情无情的东西,让人觉得太脂粉气。其实他倒不怕死,反倒是烦恼这些缠缠绕绕的玩意,为什么修道就不能像使剑那样,一剑过去,立分生死,来个痛痛快快呢?

    憋气的时候,就要饮酒。酒杯里洒了灰,他就不要酒杯,抓着酒壶,一口饮净,酒味虽薄,却是一气冲上了脑门,他心绪激荡,又想到于舟先前所言的天地、物、人之说,一口气顶上来,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忽地拍案大叫:

    “为什么非要取舍不可?使万物为我所有、使万人为我所用、使天地自然为我所使这样,还不得长生么?”

    老道闻言怔了。

    余慈吼出声来,也是脑中一清,立知自己说了混话,刚想解释,却见老道放声大笑,忽地拂袖,砰砰咣咣一阵乱响,满桌子的酒杯小菜摔了一地,差点儿连盛着鱼龙的石盒都摔下去。

    此时宝光已携酒到了小亭外,突地看到这幕情形,直接给吓呆了。

    老道笑罢,又看着余慈,半晌不语。

    余慈生平还是第一次后悔酒后失言,迎着老道的目光,他苦笑道:“这是气话”

    老道忽尔展颜一笑:“很好!”

    “什么?”

    “我知道是气话但这些句子,就是气话,我也说不出来。”

    老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那么出亭而去,再不回头。

    ************

    午后时分,观中的道士们纷纷结束了午课,道观中人声渐起,但传到余慈居住的独院,却大都消寂下去,不染其清幽。

    余慈在院中缓缓踱步。

    这是他回到止心观后的第十天。

    从那天老道拂袖而去后,余慈便再没见过他,便是那鱼龙也没有交上去,至于外室弟子之事,更是给搁置下来。好像那一回失言,真的触怒了老道,使得一切都陷入停滞状态。

    时间持续得久了,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被遗忘掉,每日里只有宝光过来说些闲话,让他觉得自己还在尘世之中。

    余慈不是没有焦躁过,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心思慢慢地沉淀。不知不觉间,天裂谷时的勾心斗角,生死拼杀变得模糊了,始终充斥在他心中的紧迫感也缓和下来,至于仍沉潜在水下的阴谋、“巨人”间的对抗等一些更遥远的东西,则是被埋在心底最深处,再加了一层盖子。

    这样,他的心大部分空掉了,跳动的节奏自然发生了改变。

    余慈找到了一个全新的节奏,与他在天裂谷、与他之前十二年的流浪生涯、也与他幼时在双仙教中的节奏完全不同。好像是悠然闲适,感知又非常细腻,他并没有遗忘前尘,只是渐渐改换了角度,单纯从那里面抽取信息,丰富自己的思维。

    简单来说,他在反思。

    并不是说他认前面做的事情有什么错误,而是他找到了一些在激烈的情境下,不可避免遗漏的有价值的东西。

    较虚幻的像是他各个时段微妙的心境变化,更现实比如使用雾化剑意之际,“先天一气”细微的运化方式。这些很容易被忽略的细节里面,有一些他一直在追求,却被更夺目的现实状况掩盖住的东西。

    所以,余慈开始喜欢在安静的独院中踱步,去回忆、去思考、去探寻,最终把握住那些东西,因为它们才和修行、才和长生挨得更近。

    他状态变得很好,今日更是如此。

    在静谧的环境下,他甚至可以听到肌骨血肉在“先天一气”的滋润下,绵绵密密的合声,像是深夜潮水拍打岸边,起伏有致,如闻天籁。

    受此密音的浸淫,余慈很自然地进入到似醒非醒、杳冥恍惚的状态下。往昔清晰的思虑觉知,此时却像是漫堤的湖水,四面流淌,没有任何目的性,但在其最深处,又有一点微微的光亮,构成最根本的核心,照耀着难测其深的心湖。不论湖水蔓延出多远,都要受到光芒的影响,尽管那影响已是微乎其微。

    他莫名其妙地、也是理所当然地想起了叶途的言论,却失去了前后顺序,甚至失去了语言这个外壳,而是还原为最直观的图像,最纯粹的理念,呈现在心湖之中。

    那是一组同心圆。

    微光便是圆心,湖水便是已经模糊了其间界限的圆弧。

    四处蔓延的湖水主动与外界天地联系,侵占着新的地盘。而外界天地也在与湖水沟通,也许是一片落叶、也许是一阵微风,通过这细微的变化,传递着遥远距离之外,那些模糊的信息。

    湖水本身便能将这些信息消化且作出反馈,而湖心那点微光,则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将信息的输入、与湖水的作用、湖水的反馈这一整套流程印刻下来,再将这流程本身剃出去,只留下一点那流程所宣示的微乎其微的“道理”,收入其光芒之中,那点微光似乎也扩大那么一丝半毫的样子。

    然后,湖水在微光的照耀下,变得更加澄澈,反馈的信息也更为明晰,由此周而复始。

    直到一个鲜明强烈的刺激突然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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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理想最接近你,即将变成现实的时候,也就是所有幻想的色彩都褪去的时候,不知道大伙儿是个什么感想。

    当然,鱼刺兄挑肥拣瘦,是他的性格问题。敝人则是对朋友们的支持来者不拒。点击很重要、收藏很重要,红票也很重要,大伙儿加劲儿支持啊!

第七十九章 眼线

    

    “湖水”先感应到了刺激,湖面动荡,杳冥恍惚的状态也在动荡。

    动荡之时,湖水已经做出了反应,一个模糊的形象从心湖中浮出来。但此刻,玄妙状态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他难以做出进一步判断。

    然后,五感六识纷纷回流,在此略显混乱的情况下,余慈在周围相对单纯的气息环境下,嗅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气味儿,这是他做出判断的重要条件。

    来人的形象已经清楚地呈现,也在此刻,杳冥恍惚的状态彻底崩溃,余慈又还原为一个**凡胎的人,类似“湖水”之类的异象再不复见。

    终于,理智做出最终判断,将来人的身份确定下来。

    足足十息之后,他听到了来人急促的脚步声,又过了五息,此人停在他独院门口,敲响了院门。

    “余先生,可在么?”

    用这称呼的,显然不是宝光,声音其实也不是很熟悉。但余慈心中已有定论,便过去把门打开。

    站在外面,是一个中年道士,穿一身蓝布道袍,浑身上下普普通通,很不起眼,属于一眼扫过去就能把他忘掉的那种。

    不过,余慈却非常准确地称呼他:

    “竟然是徐松道长,真是稀客,快请进。”

    徐松是止心观中一个非常普通的挂单道士,资质平平,修为平平。在观中已有十年了,修为却还是明窍上阶,始终跨不进通神境界。为人倒是比较热情,曾和余慈交谈过两回,也混个脸熟。

    两人的交情并没有到需要专门登门拜访的地步。余慈有些疑惑,但还是请他进来,迎入正厅。

    哪知刚进了屋里,徐道士便一躬到地:

    “万灵门弟子徐松,奉门主之命,前来向先生道喜。”

    万灵门?

    余慈眯起眼睛,稍稍恍惚了一下,一个精灵可爱的小姑娘形象从心湖浮出来,冲他璨然一笑,之后他才记起万灵门究竟是什么。

    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就觉得天裂谷那边的事离他很远了呢?

    心境终于从修行的状态移换出来,余慈看了徐松一眼。早知道万灵门在止心观布有眼线,却没有想到对方竟主动暴露出来。真的只为了道喜么?

    况且,道什么喜?

    “先生行将被收入离尘宗门墙,从此长生大道,一片坦途,难道还不值得庆贺么?”

    这话未必太夸张了,余慈也懒得对他解释这其中的关节,直接将此话题放过,想了想,他道:“小九可好?”

    徐松显然是有备而来,立刻回应道:“九小姐神魂受创,尚未痊愈,时昏时醒。门主近期想送小姐往南方故人处好好疗养。”

    “哦?”

    余慈有些惊讶,小丫头的情况竟糟糕到这种地步?当时那虞玄长老以及证严和尚,可不是这个判断。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而且,南方?

    早在数月前,由叶途那小子“上课”的时候,余慈便从他那里大概了解了修行界的地理概念,而在止心观多日,和宝光聊天时,对此的认识也更加清晰。

    修行界是有将整个世界划分为“东西”或“南北”这般相对区域的传统的。

    从地理概念上,此界划分南北,是以断界山脉、云中山脉、沧江一线为界限。

    其中断界山脉紧邻天裂谷,同样是划分东西修行界的界标之一,是天下两大江,即沧江和离罗江的发源地;云中山脉则号称居于天下之中,是此界修行资源最丰富的所在;沧江发源于断界山脉,由西向东,几乎横贯整个修行界,汇集千百支流而成江河,至东方而声势浩大,江宽千里,最终汇入东海。

    这是最标准的界限。

    不过,在传统上,或者说是在此界修士的意识中,所谓“南方”,其实范围要狭小得多。那应是指沧江以南,离罗江中下游以东,也即修行界的东南部。

    与沧江一样,离罗江也发源于断界山脉,其支流灞河,还流经绝壁城外。作为此界第二大江,它比沧江要曲折很多,其干流本向东,但在中途又折向南,将地理上的南方一分为二。

    离罗江东西两岸就是两个天地。

    大江西岸,是此界著名的凶地大雷泽和六蛮山脉,鬼怪妖魔,层出不穷;而另一边,则是有六湖三江之称的东南水系,其间百工兴盛,宗门林立,是此界最为繁华之所。

    徐松所说的“南方”,无疑就是指东南水系之间,正因为如此,余慈才感到奇怪。

    要知道,修行界之广大,实在超乎常人的想象。举个例子,余慈叛出双仙教,在外流浪十二年,行路不可谓不远,但实际上,他还是一直在断界山脉附近打转;而对绝壁城的居民来说,一座城市及其周边区域,几乎就是他们心目中天地的全貌了。

    按照徐松的说法,要把小九送到南方疗养,想法是不错,可是从绝壁城到那边,路程可不是用千里、万里来算的,起码也是百万里以上的长途跋涉,路上说不定要走一年半载,至于么?

    在这时候让小九离开绝壁城,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对此,徐松倒是又解释了些:“天裂谷妖魔动乱,虽是有离尘宗、落日宗的仙长一手压制下去,可是终究还有漏网之鱼。近日绝壁城也屡受其扰,不少人遇了毒手。门主应是考虑到这点,便趁着移山云舟东归返程之时,让家眷暂去南方避下风险。”

    余慈“哦”了一声,是移山云舟吗?

    他以前从叶途那里听到过,似乎这“移山云舟”是一件了不起的法宝,属于东南某个大商家,体积有如山岳,却可以在云霄中高速飞行,其上可搭载超过万人,由东到西,再由西到东,半年一次往返,为不具备长途飞行能力的修士服务。

    叶途就是坐着这个,从遥远的东海边上,飞到天裂谷来的。

    只是,这理由仍不充分。

    余慈想了想,突然问道:“白日府近日如何?”

    徐松却是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要说白日府,就不能不佩服余先生的能耐了。白日府十二名管事,被先生杀了三个;五十名府中亲卫,几乎给灭掉了一半儿。这可都是他们府中最精锐的战力,虽说金焕死要面子,对这些讳莫如深,可这种事儿,又哪能瞒得住,眼下绝壁城里,谁不知道先生的威名?又有谁不知道白日府面子里外丢尽?”

    这个万灵门的卧底虽是其貌不扬,可拍起马屁来却是一套接着一套,尤其是满脸赞佩,真挚无比:“要说最让人的佩服的,还是先生以通神修为,竟然能从屠独手下从容脱身,反到是那老怪物,因为遭遇妖魔寒潮,受伤不轻,回府后,便闭关修养,传说十年八载都未必养得回来,先生”

    “回府?闭关?”

    余慈举手打断了他的话,微微前倾身子,盯着徐松,缓缓地道:“你说,屠独回府了?”

    徐松愕然,但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点头。

    余慈沉默半晌,等再开口时,只道:“徐师兄还有什么事么?”

    徐松这次来,其实就是按照门中指示,探一探态度,拉一拉交情,此时又怎会不识趣,忙行礼告辞,至此连椅子都没坐,一口茶水未喝。

    看着徐松走出院子,余慈沉吟半晌,取出了照神铜鉴,同时开启照神图。

    止心观、乃至道观所在的整个小山,都在照神图的笼罩之下。内里楼宇大殿、宅室园林中人影来去,尽入其掌握,不过,余慈的心思不在这里。

    他盯着照神图,脑中想的却是离开天裂谷的前夜,图景中那片瞬间扩展,吞噬一切的暗影,还有那支离破碎的日魂幡。

    “这局面,怎么让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余慈坐在正厅主位上,照神图外环绕青光云雾,内里光影无声穿梭运行,厅内一片寂静。

    良久,余慈忽然失笑:“人的好奇心果然要不得,明明已经要爬到高山上去,一个消息,就能再返回来。非要钻到巨人脚底下去寻死么?”

    想通了这一节,余慈摇摇头,闭上眼睛,慢慢地沉淀心思。不知过了多久,当厅内光线都有些变暗的时候,他睁开眼,刚刚获得的诸多信息都沉入心湖底部,与那些同类的事情堆在一起,再无反应。

    余慈重新进入了他已经习惯的状态和节奏里,之间的转换如此轻松,不得不说,这是十天来时刻不停的心境沉淀所起的作用。

    思维彻底转换之后,他把心念嵌入照神图中。按着心中印象,按图索骥,很快便找到了几个关键的节点。

    他还是对前面的“同心圆”现象更感兴趣些。

    最初感应到徐松的位置应该还是在道观中院;其后分辨出他的气味儿,则是西院的入口附近;至于等听到脚步声,便已经是他居住的院落外了。

    后面的节点好说,毕竟他嗅觉敏锐,异于常人。但第一个节点未免就有些惊人了,照神图上显示得非常清楚,那可是在两里之外,隔着一个偌大的园子,几幢院落,任他六识如何敏锐,也不可能探知到那里的情况。

    “这就是神魂感应。”

    神魂之奥妙,果然是不可思议。这是他进入通神境界以来,前所未有的体验。

    余慈以前一直以照神图映照周边,无论是范围还是清晰程度,都远远超过这次感应。可是,相比之下,神魂感应却有一种难言的玄妙。

    这时候,他想到那天然与“同心圆理论”相对应的的心象变化,还有那“微光”映照“湖水”的循环,这是感应,但又不纯粹是感应,而是带着一种充实自我、精进修行的妙处。

    果然,照神图虽好,神魂感应却也不能偏废。这一点,余慈是记着了。

    余慈正想尝试着再进入一回神魂感应的状态,院落外又有人敲门,只是这回,却是熟人了。

    宝光和惯了,敲门之后,直接推门进来,见他站在院子里,喜道:

    “余师兄,好机缘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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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符规

    

    “机缘?”

    余慈最先想到的是外门弟子一事,不过看宝光的态度,却又不像。

    还好,小道士没有吊人胃口的意思,直接便道:

    “明日山门解良解师叔到观中授课。师傅说,此类课程虽不直指大道,却也讲授一些实用的杂学。你精擅符法,恰好解师叔也是此道大家,师傅的意思,你不妨前去旁听,说不定会有些体会。”

    余慈奇道:“观主的意思?”

    见余慈还不怎么明白其中的道理,宝光都替他着急:“你不知道这机会有多难得。解师叔是宗门内排名前三的符法大家,在他那一辈,更是首屈一指,且又兼通多门,平日里都在山门内修行,从来没有到观中讲过课。这次来了,也只是说要精通符法的弟子去听讲,我都没资格进殿旁听。这样的机会,你万万不能错过了。”

    “怎么会错过?”

    余慈只是在想别的事:要知这是十天来,于舟首次对他有所要求,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兆头。

    他决没有拒绝的道理,当下一口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余慈就来到止心观中院的显德殿,按着宝光所说,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位离尘宗的内门仙师到此讲学,顺带发掘可堪造就的美质良材,带到山门修行。当然,前者是年年月月都有可能,后者就是凤毛麟角,稀罕得很了,几十年都未必出现一回。

    踏入显德殿,这里早早就排好了二十几个蒲团,分两边排列。大多都有人坐着,余慈在殿外稍一打量,便迈步进去,不过,他总得里面有两人的面孔颇为熟悉。

    等迈步进来,他“唔”了一声,终于记起来了。

    原来真的见过。

    左侧最前,两个年轻人锦袍玉带,俗家打扮,与大殿中的道士群体格格不入,刺眼得很,偏又占据了最好的位置,难得他二人也能安之若素,倒让余慈有些佩服。

    金川,匡言启。

    这两个白日府倾力培养的后起之秀,不是到离尘宗山门修行去了吗?这才几个月,修行就结束了?

    看到这二位,余慈不免好笑。上次见面,他与白日府之间,还只称得上是龃龉不和,而如今再见面,却已经是深仇大恨了。

    当然,这一点他并不在意。

    余慈来得晚,轮不着好位子,倒是进门的时候颇为显眼,被昂首四顾的匡言启发现。两人目光对上,余慈勾起嘴角,匡言启一愣,回肘撞了下同伴,金川抬眼,而此时,余慈已经低头去找位置,直接把二人忽视掉了。

    两个年轻人脸色都不好看,可这个时候,殿中诸人翘首以盼的宗门仙长正从侧殿转出来,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余慈在最靠近殿门处找到了位子,盘膝坐好后,也抬眼打量。

    转出来的是一个身量瘦高的道士,昨日听过宝光介绍,此人名叫解良,乃是山门排名前二十的高手,已经进入那传说中的步虚境界,可以踏空蹈虚,飞行绝迹。

    其实余慈对步虚修士还缺乏直观的印象。

    按照叶途的理论,步虚境界是“羽化脱蜕”之始,从此境界起,修士超越还丹水准,已经可以不依靠外物,遨游于天际,到火候深处,甚至可以飞至九霄云外,去那无边广大的“九天外域”接引天地至清至纯的“玄真之英”,淬炼“真形”。

    而所谓“真形”,也就是修士长生不灭的肉身基础,淬炼完满,便可打破时间和衰老的捆缚,驻颜长青,甚至万劫不坏的地步。

    在这个境界上,步虚修士的神魂层次,也由“阴神”向“阳神”转化。但这一点,叶途所在的宗门并不看重,所以也就语焉不详。

    此时,余慈对步虚修士的印象也仅有两个:飞行绝迹、真形法体,仅此而已。

    当然,在天裂谷下见到的鬼兽与那双头四臂的妖魔,看起来也有步虚的层次,但妖魔与修士毕竟不同,没有什么可比性

    此时此刻,看着这位解良仙长,余慈还是很难将心中的印象具现化。一时间,余慈甚至想开启照神图,看看在那上面,又会是个什么情形。

    仅以目见,这位解仙长和传说中的仙家高人相去甚远。其人面目平板木讷,一看便是平日里少言寡语,不苟言笑之辈,余慈不会以貌取人,认为来者名不符实,却担心以此人的性情,口才怕不怎么便捷,纵是心中有千般道法玄奥,也难以形之于口。

    便在这种心思之下,解良开口说话:“今日我讲符法。”

    语音干涩,几乎全无起伏,还带着一些地方口音。不过,长辈仙师的威严还是让殿中一下子静寂下去,人们的呼吸也不自觉变得细了。

    哪知他下一句话便是:“不谙符法、平日用符不超过五个的出去,强留无益。”

    余慈为之愕然,金川和匡言启的表情也差不多。不过其他人,无论是外室弟子还是挂单道士,都很是乖觉,当下便有七八个人站起来,向解良行礼后,陆续步出大殿,殿堂内一下子空旷许多。

    余慈想了想,干脆上前,就近找了个蒲团坐下,除了金川二人剜来两眼,也没人管他。

    解良眉目低垂,神色冷淡。等殿内恢复平静,他再次开口,语调依旧:“画符的心法,最紧要的便是三条,尔等记好:

    “符箓,布精气、书图象以通神者也。

    “气通天真,独具其神,可为符。

    “窍窍相通而灵光焕然,符成矣。”

    毫无起伏地列出三句话,解仙长便又停了下来,似乎是留给众人思考的时间。

    余慈听得入神。这三句话,他并不陌生。

    在《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的全书总纲内,便有此言论,几乎一字不差。但之前可没有人会把这三句话单独抽出来,并以这种秩序排列。

    便是余慈基础再差,也能听出来,这三句话,分明是以一种递进的关系排列,使得本来模糊的含义变得清晰起来。三句中,第一句是说“何者为符”,第二句是说“符之关键在何处”,而第三句则是谈及“应该如何画符”。

    明白了这个,余慈的思维便有些发散。《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中那些熟极而流的句子,一个个的好像都活了过来,在眼前飞舞,但事实上是围绕着那三句话,重新排列。

    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文字和思维重组的过程。

    是的,对余慈来说,那三个“论符”的句子,真正的价值不在其本身,而在于它们体现出来的鲜明的层次性,以及简明扼要、提纲挈领的作用。

    有了这三句话,《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总纲中洋洋洒洒近千言,便不再是诘屈聱牙、似是而非的生僻字词,而是一层层、一段段可以寻到其内部源流的绝妙文章。

    “高人啊!”

    余慈再看解良的眼神,已是彻底不同了。

    他努力竖起耳朵,争取把此人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现在他已经在后悔,没有拿纸笔过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天知道这一整天的课程之后,他会漏掉哪些重要的信息。

    然而很不幸的,事情接下来就起了变化,在说完这字字珠玑的三句话后,事态分明是向着余慈先前设想的最糟糕情况倾斜过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解良简单就此三句话发挥了一下,辞采平平,这还可以忍受,但阐述完毕后,他话锋一转,却以“通神”二字为主题,说起了修炼符法中的清规戒律!

    也许解大仙长确实是肚子里有料的,他说的都是很明白的道理。那些“符法通神,当有虔诚之心”之类的言论,确实是很值得深思,可是他显然不明白,下面这些修士,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

    又或者,他知道,但就是不说?

    不管怎样,整整一上午宝贵的时间就这么用掉了。

    这段时间内,殿中修士听到的,全部都是清心明德、避离污秽、纯净灵引之类的句子,这些东西又何必他讲,一本最粗浅的符书上,都写得明明白白。当然,余慈从来都是看过就算,也没有刻意践行过,却也不见他画的符有什么问题

    余慈初时还听上几句,后面就一直在脑中整理《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的总纲。而距离解大仙长最近的两个年轻人,为了保证将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展示给仙长看,腰背依然挺直,面目严肃,然而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呆滞。

    就在余慈因为这一整天都要这样过去而叹息的时候,忽有一段话,流入耳中:

    “天地自然,万物人心,都离不开一个理字。这个理不是法理、不是物理、不是心理,而是抛开一切具象,斩却一切缀饰的纯粹之物。天地得理而存、自然得理而运、万物得理而生,人心得理而纯。我所言之一切清规戒律,非是限制尔等之桎梏,而是最贴近于这纯粹之理的标准。所为者,无非是要尔等由模仿而至纯熟,由纯熟终至于纯净无疵戒律之义,尽在其中了。”

    这话里有话啊!

    余慈先是以为解大仙长因授课效果不佳,话里带刺,但细想一回,又觉得这段话实是很有些味道。尤其那个“抛开一切具象,斩却一切缀饰”的形容,隐约还有点儿熟悉。再想想,这岂不是与他昨天心湖漫溢、与外界天地沟涌信息之时的某些感觉极其相似?

    他心头一跳,竟是脱口问道:“纯粹之理,可由神魂感应得来?”

    此言一出,包括解良在内,满殿的修士齐齐看来,前面金川和匡言启的眼神,更像是看一个疯子。

    ************

    今天按计划来,我不说什么了,感谢支持。

第八十一章 贯气

    旁人的目光余慈是不在乎的,可是解大仙长却不一样。此人的眼神,便像是一把有形有质的利剑,从他眼眶里插进来,再直捣进心里去。

    余慈一时间竟是窒息了,倒是耳边传来一声赞语:

    “问得好!”

    解良的语调似乎扬起一些,但很快,事情又回到一如既往的轨道上。对余慈的疑问,只有淡淡的一句话打回来:“尔非内门弟子,此等大道之学,例不得传,噤声!”

    遭了训斥,余慈很听话地闭了嘴,前面两个年轻人送来的眼神里,已是彻底的嘲笑,却被他直接忽略掉了。

    余慈心中远不像他脸上表现得那么平静。解良那一句话,看似训斥,但也可以说是从侧面回应他了的提问:大道之学……这岂不就是说,那纯粹之‘理’,与神魂感应脱不开干系,而且,他前行的方向,是贴合“大道”的?

    这个问题只能由他自己去思索。解良以那一段话结束了戒律方面的课程,转而说起另一个问题:

    “你们会画符吗?”

    这话问得颇不寻常,就算是答案明摆着,殿内也没有一人敢于回应。

    解良不需要别人配合,自顾自地道:“今日,我教你们如何画符。”

    说罢,他伸出手,细长的手指在虚空中屈折几下,便有灵光焕然,组合成一个屈曲的“静”字,这是清心咒。

    如此简单的符箓,这里每个人都能轻松地完成,但接下来的事,便让殿中修士两眼发直。

    一符既成,解良重头开始,依旧是清心咒,却没有画在别的地方,而是就在刚刚完成的符箓上,重新描画一遍。外行人看不出什么来,可在座的修士哪个精研符法多年的行家,他们自然能够看出来,解良第二次画符,指尖吞吐的灵光不带半点儿玄虚,就是沿着前面符纹的轨迹,贴合上去的。

    此法看来简单,可满殿的修士没有一个能做到。

    因为符箓一成,灵光自附,此时的符箓也就不再是单纯以精气抹画的符号,而是唤取灵应,引动天地自然、万物灵性的全新符法灵物。待此时再注入精气,若不能完全符合附灵后的回路,两气相冲,符箓便保不住了。

    从来就没有完全相同的符箓。就算是最简单的清心咒,这里又有谁敢打包票,能够将附灵回路完全记在心中,且重新抹画精气的时候,完全按着既定的回路来进行?

    况且这还没有完,解良似乎是重复上了瘾,二遍已过,却毫不停留,依照前例,三遍、四遍……乃至九遍、十遍,最终足足抹画了三十三遍,这才停了手。

    此时,悬空的清心咒,已经算不得清心咒了。“静”字的笔画已经在灼灼的灵光中变得模糊,浑厚的灵光聚而不散,在符箓外围形成一圈拳头大小的光晕,看上去,符箓更像一颗硕大的明珠,悬浮在殿中。

    显德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神乎其技!

    殿中修士大概也只剩下这个念头。

    解良此时方道:“此为贯气法,是符法修行里很有效的手段。你们照着练便成。”

    照着练?怎么练?

    不是没有人偷偷在下面尝试,但无一例外的,全部都失败了。这个看起来近乎儿戏的技巧,却让这些在符法上浸淫多年的修士们挠头不已。此时众人都眼巴巴地看过去,等着解良进一步讲解。

    然而,解良只以一句话应答:“此术没有技巧,唯手熟尔,尔等自修即可。”

    满殿木然,余慈则觉得头皮生疼。这位仙长真是不讨人喜欢,为什么人们不想知道的他滔滔不绝,想知道的偏又惜字如金呢?

    对解良来说,众修士的怨怼没有半点儿意义,他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见殿中无人说话,直接就进入下一个程序:

    “今日我所讲之内容,你们若有疑难,现在便可询问,我酌情回答。”

    此言一出,殿中分明有些骚动。那些长住观中的外室弟子和挂单道士都是知道这个程序的,也不浪费时间,三五个人聚在一起,交头结耳,很快便有了共识。

    有一位外室弟子被推举出来,先行一礼后,试探性地问道:“贯气法如何算得小成,如何算得大成?可有一定之规?”

    “如此小术,哪有什么大成小成。”

    解良见众修士还是抓着前面的问题不放,语气听起便有些不悦:“若是成了,自然回回都成,若是不成,成了千回万回,下一回也可能要出乱子。”

    那外室弟子碰了个钉子,缩头坐下,与同伴面面相觑。

    余慈听得却是心中一动。按解良的说法,这里面果然还是有窍门的,否则怎会有“回回都成”之语?

    他这里想着,最前排,有人施施然站起,向解良行礼后,口齿清晰地说话。余慈目光投去,只见说话的那人,正是匡言启。

    “弟子常听家中长辈说及,符法一道,在辅而不在主,重准备谋算而轻应急变化。若能划定敌人,长期准备,自然有大用,但若狭路相逢,白刃相见,必然要吃大亏。弟子愚钝,不知此说法对错与否,恳请仙长指点。”

    此言一出,殿中的气氛又有变化。

    匡言启这问题问得很中肯、很巧妙。使用符法,避不开的问题,便是如何解决灵符的威力和效率的关系。

    谁都知道符法博大精深,威力卓著。但与其他手段相比,画符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越是威力大的符箓,就越是复杂,虽然符法一道中有无数精简、急就的技巧,但相较于其他的攻击手段——例如剑气、法器、神通之类,差得实在不是一点半点。

    一道灵符没画完,别人已经砍了你的脑袋下来,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对殿中这些精擅符法的修士来说,更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毫无疑问这是个大题目,若是解良回答,很有可能便要拿出长篇大论,这对在座的修士来说,自然是最好不过。余慈便看到,很多人朝向匡言启的眼神变得分外和善。

    余慈也笑,同时对这年轻人的评价有所提升。

    解良抬眼扫了匡言启一记,略微点头:“因人而异罢了。”

    如果他还只是一句打发掉,谁也不知道极度失望的众修士们会做出什么来。解良似乎终于看明白了局势,稍稍一顿,便继续道:

    “所谓应急变化,无非是想让画符快起来。这样,尔等有两种选择。一是求诸自身,二是利用外物,二者又是相辅相成。”

    这是长篇大论的先兆,殿中修士都屏息宁神,生怕漏过一个字。

    可解良又不说话了,而是取出一个物件,展示给众人看。那是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色泽深紫,内里隐蕴光芒,还有一些奇妙的纹路上面流转。解良以拇食两指轻轻拈住,以使众人看得更清楚,但暴露在空气中不久,珠子的光晕便向外扩张,淹没了解良的第一指节。

    众人脸上都是好奇与茫然并具:“这是什么东西?”

    解良仍不开口,松开手指,那珠子便悬浮在虚空中,光晕又扩大了一些,和旁边三十三层清心咒符箓已经差不多大小。然后解良开始画符,就在那颗珠子上面。

    那是五雷符!

    先前他画清心咒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转制五雷符,余慈终于看出解大仙长的不凡之处。五雷符的纹路是一串“雷”形符字缀连在一起,外辅以云气星图之纹,当解良指尖抹画之际,乃是由外而内,由星图及于云气,再由云气及于雷文,速度并不甚快,可步骤之标准,完全可以拿来做教材。

    而在此三步中,作星图用以浩茫,作云气用以滞重,至于书画雷文,则更了不得,每一次灵光挑动,余慈周身元气便震荡一回,震于内而发诸外,他的耳中分明便是郁郁雷音。

    余慈深吸口气,努力稳定心神,至少让自己不要从蒲团上跳起来。事实上,此刻他已经看得如痴如醉,只觉得解良每一笔抹画,都是挑在他心尖最痒处。

    以前余慈不是没用过五雷符,甚至可以说用得非常不错。像是对屠独老妖怪,他便是以一记五雷符,呼应天刑雷法之威,轰开了日魂幡的屏障,与雾化剑意内外夹攻,最终撕开日魂幡,给了屠独一个好看。

    可是此时观看解良画符,他才发现,自己以前运用此符时,原来也有大量照猫画虎以至似是而非的地方,而这些细微瑕疵,解良只一笔便能给他一个完美的答案,等整个符画下来,余慈对五雷符的理解已经是焕然一新了。

    直到这时,他才想到一个问题:解良在干什么?

    随后,殿中修士便看到了,贴在紫光圆珠上的五雷符,融了进去!

    珠光又是一涨,受其影响,旁边清心咒的光芒陡然扭曲、拉长,似乎就要崩溃掉,足足一息之后,才恢复正常。

    解良终于开口说话:“此乃我成就还丹之后,所制的第一个五雷符。此后我若有闲,必于当日以贯气法附着一次,时至今日,已有五十七年。”

    他的话音并不甚大,然而每字均如雷鸣电击,震得殿中修士作声不得。

    余慈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现在第一个想法,就是把屁股下的蒲团向后挪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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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符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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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良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依然沿续着前面的话题:“如有此物,应敌时符箓激发也在顷刻之间,威力亦随心意调节,颇为趁手。尔等日后若能将贯气法练成,也可一试。”

    说罢,解良收起那颗恐怖的五雷符珠,又道:

    “当然,若修为不足,或练不成贯气法,这法子便不好用,只有借助外物。外物之中,又有玉符和符盘的分别,我建议你们使用后者。你们之中,谁有符盘?”

    殿中静了半晌,才有一个挂单道士躬着身子站起来,低声道:“弟子有一件,只是粗陋不堪”

    “且递上来。”

    那挂单道士立刻涨红了脸,半晌才从袖中取一件盘子模样的东西,上前几步,高举过顶,送了上去。

    解良拿在手中,稍事把玩,便点了点头,对那挂单道士说:“我暂用片刻。”

    挂单道士如有荣焉,兴高采烈地坐了回去。

    解良将那盘子立起,使之正面示人,让殿中修士都看个清楚。

    众修士中,有知道此物的,也有不知道此物的,都睁大眼睛去看,余慈也是如此。不过,一望之下,余慈却有些奇怪了,这玩意儿,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在解良手中这个盘子模样的东西,通体由金属制成,四四方方,边长不过半尺,厚有三分,一手便可托举。盘面上,却是刻着数十道同心回路,也都是四四方方,但从外到内,又有着极细微的高低差别,最外围的回路比最内圈的,要高出一分左右。而在方盘最中心,有一块特意留出来的寸许空白,如此独特的布局,只要看过一眼,便不会忘记。

    “这便是符盘。盘者,乘物之器皿,又有屈曲环绕之意。而符盘,顾名思义,便是以屈曲环绕的方式制作的用以承接符箓法力的器皿,简单来说,就是一件专门用于制作符箓的工具。”

    解良手指依旧从符盘上的回路上划过,用其特有的平板声音解读:

    “符盘表面,有少则数十、多则上千的回路构成。回路呈方形,却是环环相叠,以方呈圆,象征天圆地方,即天地自然之道;中央方寸之地,比拟人之心窍;而外围回路之中,又以特殊阴刻手法,打通窍孔,呈大小周天之数,使其彼此贯通,最终汇集于中心,象征天人交感。

    “如此天地人三才俱全,一具符盘便可象征为一个小世界,若是长久祭炼,便能使符盘与心意相通,成为这一方世界的主宰。那时候,以自身元气模拟天地之气的聚合变化,以符箓真意填充,心意一动,符箓结构便在这小世界中生成,自发与外界天地沟通聚气,成符速度快了何止百倍?”

    如此形容,让殿中修士觉得浑身发热,恨不能立刻拿着符盘尝试。然而解大仙长又道:

    “通晓符箓之真意,即可画符通神,在符法修为上,已堪称登堂入室,你们还差得太远,想必也用不出来。现在修行界比较常用的是周天运盘术,乃是先贤以符法融以术数,形成一套运使符盘的心诀,简单易行。

    “熟习此诀之后,以符盘为依仗,以术数演化符意,超脱符形,比寻常画符之法要快出三倍,还是相当高明的,本宗收有历代先贤注释、改进的丙寅本和甲辰本两个册子,比外界流传的还要高明一些,止心观中便有收录,你们若有兴趣,可自去研习。下面,我就讲一下,这周天运盘术的常规运用之法。”

    此言一出,殿中修士都是眼睛发亮,自然千肯万肯。

    可不知为什么,余慈隐约觉得,说出这番话来的解良,似乎不怎么高兴。

    当然,这也只是感觉罢了。此时此刻,余慈更关注的是,他终于记起来,他在何时何地见过类似的东西了。

    更确切地说,那玩意儿正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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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入夜,一天的课程也结束了。

    余慈很随意地坐着,身前案几上,几个大小不等的物件一字排开。在烛火下,闪着幽幽的光。

    今日受到解良讲解符盘的影响,余慈想到了自己前段时间某个收获。由此起念在储物戒指里面翻动,顺便整理一下行囊。

    案几上这几个物件,都是除了照神铜鉴和《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这两个“老朋友”之外,余慈感觉着对他有用之物。里面最熟悉的自然是纯阳符剑。这把由他亲手凝炼而成的剑器,至今仍是他用着最顺手的武器,在天裂谷时帮了他不少忙。

    最珍贵的必是鱼龙了。此时这灵物还封在石盒中,陷入假死状态,余慈只待有一天能把它交出去,换得一个离尘宗外室弟子的资格。

    至于最神秘的,则莫过于从鬼兽巢穴中得来的钩索。这个造型古怪的物件,两边的弯勾相撞时,能够对神魂造成冲击。余慈不止一次研究其奥妙,可是每每都在那难以控制的诡异冲击前败下阵来。

    他曾经冒险不用牵心角,仔细感受双勾撞击时,对神魂的影响,那一次的经历令他心有余悸针对神魂的冲击一瞬千变,绝对力量算不上强,可千变万化的冲击方式和角度,每每寻隙捣虚而入,令人无从抵御,直至幻相丛生。从那刻起,余慈总算明白,当时鱼龙前后矛盾的古怪行为,究竟是从何而来。

    拿着钩索研究一阵,余慈还是将它先收起来。其来历不明不白,又似乎和鬼兽、净水坛这些很危险的因素搅在一起,他心中还是有些忌惮的。

    此外,像是骗子玄清丢下的妖物头颅、从颜道士手上得来的几枚玉符和那把袖珍匕首、白日府的丹药等,余慈都是看看便过,也没留什么心思。最后,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案几上最醒目的方盘上。

    这个就是今是在显德殿中,他想到的东西。

    而在目睹原物之后,余慈能够百分百确定,这就是白天解良很花了一番力气介绍的符盘。与当时拿来演示的符盘不同,余慈手边这块,材质明显更好,刀工也更细腻,里面回路更多,排列也更加整齐。

    按照解良所说,符盘的优劣,主要就体现在回路和周天窍孔多寡、布局的精疏、材质的好坏这三方面。布局什么的余慈暂时看不出来,可是其他两方面,他手中这块堪称完胜。

    白天那块,盘中回路不过数十道,而这块虽说体积差不多,但里面的回路密密麻麻怕不有上千条,回路的缝隙几乎比头发丝还细,真不知道制作的时候,花了怎样的功夫。

    如果将铁盘放大百倍千倍,这些个回路边沿便像是越来越高的栅栏,将中央那方寸之地围拢其中,相当壮观。

    不过,就是这样的好东西,此时却已经被绝大的冲击力挤得变形,正面还被类似于利刃的东西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整体布局全部废掉,对于要求精密的符盘来说,这已经是个废料了!

    “可惜!”

    这符盘的来历也比较诡异,乃是他接触证德和尚、乃至天裂谷这一连串事件的发端。这符盘是被一个叫胡柯的倒霉鬼埋在地下设伏,用以捕杀鬼兽的,只是那倒霉鬼严重低估鬼兽的实力,惨被击杀,便是符盘,也被鬼兽所毁,符盘中心处这条长长的伤痕,想来就是鬼兽的利爪所划。

    那个证德把它叫什么来着:射星盘?

    余慈记不太清了。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想来。当时倒霉鬼胡柯不自量力去打鬼兽的主意,证德和尚又那般凑巧出现,还有接下来与许老二、卢全的天裂谷之行,这一连串不合情理之事,如果全部放在天裂谷事件的大背景下,却是都能串起来。

    假如一切都属于净水坛那个至今莫测其深的计划,各个问题都能得到解释,至少从那一刻起,什么鬼兽、宝藏之类的字眼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并在人心中慢慢发酵,吸引了包括屠独老妖怪在内的许多人的注意,一步步抬升,有条不紊。且和后面妖魔入侵等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是随后的寒潮来得太过剧烈,好像前面在一针一线地绣花,后面突然耍起了大刀,很不协调。

    余慈泛泛想着,思路早就脱离了符盘,又回到“巨人的战争”中去。这回没等到他自己回神,敲门声响起,随后宝光的嗓音便透进来:“余师哥,师傅和解师叔来看你了。”

    咦?

    余慈猛吃一惊,然而宝光和他熟惯了,不等他想明白,便推开了院门,自然,这行为被于舟老道训斥一番,屋里的余慈看着满桌杂物,还想着是不是要收拾一下,见此干脆也不管了,反正这里面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快步迎出屋外,果然见到解良和久违了的于舟并排走进来,后面宝光畏畏缩缩,显然是给师傅训斥得不轻。

    余慈不知道这两位仙长大驾光临算是来的哪一出,但基本的礼数还是要讲的,当下降阶迎候:“不知两位仙长驾临,有失远迎,请二位恕罪。”

    这么说着,他却奇怪,以解良和于舟的身份,夤夜到此,未免有失体统。

    一边想着,一边将二人往屋里迎。这时于舟便笑,看上去正常得很,没有一点儿生他气的意思:“是解师弟有事找你,他明日便走,故而今夜登门拜访,来得仓促,莫怪。”

    余慈谦逊两声,目光望向解良,他与这位仙长素昧平生,不知此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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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争执

    

    解良依旧是殿中讲课的那般模样,面无表情,但在余慈看过来的时候,竟然是微微垂首:

    “今夜特来致谢。”

    “呃?”

    余慈如坠五里雾中,尽是茫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帮助了这么一位神通广大的人物。

    而这两句话的功夫,一行人已到了屋内。这时余慈才发现,自己走神之下,把客人领错了地方。他刚才待的这屋子不是会客用的,而是小憩时的静室,屋里只有一个案几,来人都要席地而坐,更别提案几上杂乱的物件。

    于舟便抚须而笑,余慈将疑问放在一边,歉然道:“屋里是乱了些”

    “无妨。”

    于舟态度更为随意,挥挥手,直接走过去,挨着案几跪坐下来。他坐得随意,位置上却也没了主次,解良跟着坐下,见此情形,余慈倒是越发觉得自己不够洒脱了。

    宝光主动跑去端茶倒水,余慈也放开心胸,与解良隔案而坐。

    心胸放开,疑惑未解。余慈一坐下,便问道:“弟子愚钝,不知解仙长所言致谢之事是指”

    “是关于药材。”

    旁边于舟老道抢先一步笑道:“你还不知,当日我要你寻找的药材,正是解师弟急需之物。今日他见了药材,很是满意,特意要求上门致谢。”

    余慈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出,正惊讶时,便见到解良竟是微躬上身,向他行礼。即使他是胆大包天的人物,但一位步虚仙长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一时间也让他有些失措。

    定了定神,他回礼道:“不敢,能为仙长出力,弟子亦有荣焉。”

    这话当然是套话、客气话。说着他还往于舟那边瞥了一眼,见老道只是抚须微笑,半点儿暗示也没有,更觉得奇怪。

    哪知解良听了,却是回应道:“这与仙长、弟子无干。当时你并非宗门弟子,却未计报酬助我寻药,我自然要登门以谢,方全了礼数。”

    他的语气听着还是**的,看上去更是古板。余慈却是对这位仙长好感大增,不以势压人,不以以高就下为耻,就事论事,这才是仙家气派,令人心折。

    余慈毕竟是擅于察颜观色的,见状已知该如何与此人交流,再谦逊两句,忽地记起之前解良的两个字:

    “当时?”

    他视线再转向老道,只见于舟伸手按住案几上盛着鱼龙的盒子,笑道:

    “此来第二件事,就是我的提议了:你这条鱼龙,品相太好,要是拿去换区区二千五百善功,我都替你心痛。解师弟修行上兼通多门,又精擅医药及外丹黄白之术,今日赶巧,我就请他看看,如何替鱼龙估个合理的价钱,或者想一个长久的法子,不要做杀鸡取卵的蠢事。”

    余慈没想到于舟还想着这事,一时又是无奈又是感动。

    老道确实与他投缘,确实也在多方面照顾他,那善意余慈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只是两人的想法实在不怎么合拍,在余慈看来,鱼龙虽然珍贵,却也不是不可替代之物,他更在乎的还是进入离尘宗修习长生术的资格。

    他相信,只要真正修习长生术,使自己的能力再进一步,又有照神图打底,获取鱼龙这样的珍贵之物,也就是早晚的事,完全没必要在此时锱铢必较。

    对此,老道显然没和他想到一块儿去。

    当然余慈也不会真的不识抬举,于舟老道都为他架好了桥、铺好了路,他还要拿捏的话,便是愚不可及了。

    心念转动间,他面上不显,先是向于舟和解良致谢,这才在老道的示意下,双手捧了石盒,送到解良手中。

    解良接过,也没有急着打开,想了想,目光在余慈脸上一扫,便如显德殿中那般锐利。余慈微怔,然后便看到解良将石盒放回案几上。

    “于师兄,先不忙,我想问几句话可方便?”

    后面已是对余慈说的。余慈想去看于舟是怎么个态度,但不知为什么,当解良视线投射到他脸上,他整个身子都有些发僵,意识和身体明显脱节,本是反射性的一个移转目光的小动作,竟也给冻在那里。

    好厉害!看起来不如金焕太炫极阳法的大气魄,可那威煞却在人不知不觉间,达成了彻底的控制。余慈怀疑,如果眼前这位仙长要宰掉他,是不是连指头都不用动一下?

    余慈不认为解良会对他不利,可是眼下这种完全被动的境地,也实在让人不爽。他缓缓调息,维持住胸腔一口气不散,不卑不亢地回应:“请仙长明示。”

    解良没有显出任何情绪变化:

    “今日你以鱼龙这天地奇珍换得外室弟子之身,所为何物?”

    余慈毫不犹豫应道:“为长生。”

    解良直视着他,又道:“外室弟子按例只能获得一门先天炼气术,最多能让你凝成阴神。至于长生丹诀,希望缈茫,更不用说其上的步虚术和度劫秘法,你用什么来求长生?”

    余慈皱眉回应:“宗门并未绝去外室弟子上进之途,我见同德堂中,能以善功换取丹诀”

    解良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有一门上乘丹诀,也不需什么善功,只要你叛出宗门”

    “解仙长!”

    余慈同样打断了解良的话,一点儿都不客气:“若弟子理解不错,我以鱼龙换取的是成为外室弟子的资格,并不只是长生术一条。我以鱼龙换取这资格,便是择了后来的路,待入得门来,应做什么、不应做什么,自然会遵从宗门之规。

    “退一万步说,弟子是用鱼龙换长生术的,可这也是在宗门允许乃至鼓励的范围内。同德堂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而设立的?仙长何必苛求过甚?”

    明知解良很有可能是在试他,余慈是还是恼了。查根究底没有关系,但用这种方式来查,是觉得他愚不可及么?

    “甚好。”

    解良刻板的面孔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却是又微微躬身,像是对之前的举动表示歉意,随后便道:“你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有人还不明白。”

    说话时,他看的是于舟老道。

    这举重若轻的重点移换,让余慈摸不着头脑,不过解良没有刻意隐讳的意思,直接便道:

    “于师兄,同德堂中善功交易,我向来是不以为然的。眼前这弟子也明白,同德堂换的是一个机会,而非是实物,偏偏你不明白。这些年,你向宗门举荐弟子不少,却是良莠不齐,此足以为戒。”

    于舟灰白眉毛锁在一起,神色颇是不乐:“同德堂设立已有三劫,自有他的道理。最起码,若是不以此法,那些欲求长生而不可得的人们,岂不绝了进身之阶?”

    老道所言之“劫”,乃是时间单位。每劫即是三千六百年,源自于修行界每三千六百年一次的波及全体修行人的天地大劫,即“四九重劫”,取一劫一轮回之意。

    能以“劫”为单位的事物的历史,无论如何都是相当古老的了。

    解良还是摇头:“仙路求索,机缘第一。宗门设立同德堂,对内是给宗门弟子彼此交流的机会,扩大各人的接触面,使咱们多一些触发机缘的机会;对外也是给苦求长生之辈一个进身的机缘,但也仅是机缘而已。

    “宗门择选弟子,何等慎重。除机缘外,悟性、根骨、德行无不兼备。而你借同德堂选上来的那些外室弟子,大多人一开始便想错了,他们多为外物所惑,锱铢必较,认为有了善功,便能一步步走上去,却不知道善功本身全无价值,通过善功换取的资源也不是修行的目的,一步错,步步错,实是可惜。

    “他们陷在里面,不得超脱,是他们见识不到,悟性不足,还有情有可原,而若师兄你也陪着陷进去,甚至从头便给他们误导,何其荒唐?便如你力荐这弟子,前面想法很是不错,但最后那说法,恐怕也是你灌输进去的吧!”

    于舟只是冷笑:“我知道你对同德堂意见大,可宗门道德、学理、戒律、实证四部法门,均可得道,这是老祖宗们验证了的。同德堂是实证一部最关键之物,你要否了它,且对方师叔祖说去。”

    解良唇线下抿,这已算是他今日最明显的表情了:“实证部走的是以力证道的路子,恨不能将一切量化,但最终迎劫破关之时,还是要回到炼心上来。就如师兄你,这些年来,为助你攻破驻形关,宗门不但允许你遍鉴各秘传丹诀,连飞羽藏形登天法都破例传给你了,只盼你再有精进,可直至此刻,你仍困于自限之樊笼,每日里自怨自艾,这难道也是资源的问题?”

    所谓驻形关,就是还丹修士三百年的寿命大限,乃是非常著名的修行关口,连余慈这半桶水都有所耳闻。

    其实听了这么久,虽说余慈不明白道德、学理、戒律、实证这四部法门究竟是什么个意思,但心里对解良的说法,认同感还要更多些。只是他也觉得这位仙长说话的技巧实在太糟糕,虽是明摆着的好心,可句句都戳向于舟痛处,这不是在劝说,而是在吵架了!

    果然,于舟的面色变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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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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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慈有些尴尬。两位仙长本是为他的事情而来,此时却发生争执,偏偏他还插不上嘴,更不好走开,滋味可着实不好受。

    尤其是他看见老道的情绪,分明快要被解良刺激得爆发了,若真在这里闹得不可收拾,又该怎生是好?

    正想着,于舟的目光朝这边来。双方视线一触,余慈福至心灵,对他露出一个苦笑。

    天知道余慈在苦笑什么,但那情绪是明明白白送出去了。

    老道果然还是看重他的,见此似乎是记起了本来目的,激涌的情绪也为之一挫也许老道眼下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缓冲吧。

    于舟的情绪还是控制住了,只是有些烦躁地摆手:“事已至此,我不想和你争辩这些。这和我们今夜的目的无关。我引荐的这个弟子,心志坚强,极具胆色决断,精擅剑术符法,又有鱼龙将献宗门,一切条件都已齐备,我只是想为他锦上添花,你又何必做这种姿态!”

    “你举荐的弟子没有问题,可你教育的方式却出了大问题!”

    解良今天是和于舟顶上了,刻板的面孔下竟是不依不饶的心思。让旁边的余慈暗叫声娘,正考虑是不是要再想个招数缓和气氛,却听得旁边有人怯怯发言:

    “余师兄符法修为真的很厉害呢。当初在南霜湖,就是用那个缚鬼符捉了水相鸟”

    说话的是宝光,小道士过来为众人倒茶时,也觉得气氛糟糕,便仗着与两位长辈都熟,强行插话进来。话说得未必得体,用意也太明显,可时机却是刚刚好。余慈心中大赞一声,顺势便道:

    “在解仙长面前,你也不怕闪了舌头。我那点儿本事,全是照着符书描出来的,抓一只水相鸟,也值得夸了?”

    “怎会,我看着就很厉害,那条缚鬼链真像从冥狱中扯出来的一样”

    两仙见两个后辈争着说话,如何不知他们的意思。于舟的情绪有前面的缓冲,控制更容易些,再看了解良一眼,微侧过脸,将面容掩进灯光的阴影中,语气和顺了些:

    “这些道理,咱们辩了几十年,也没什么意思。今夜咱们过来,不是在弟子面前出乖露丑的。今日到此为止,可好?”

    解良静默半晌,微不可察地一点头。再开口时,却向余慈道:“天下缚鬼符凝而成链的有二十二种,你学的是哪个?”

    此言虽也是考较,但与前的问题就完全是两个层次了。余慈微怔,待看到他努力维持的专注姿态,又怎会不明白这位仙长的用意:解良也是后悔了,他在努力消除前面的不快气氛,只是显然不太擅长这种手段,方式太过笨拙。

    余慈当然不会揭穿他,而且在努力配合他的态度:

    “禀仙长,是阴都黑律缚鬼符。”

    “是吗,确实是玄门嫡传。”

    解良不是口舌便捷之辈,刚刚那长篇大论,是他多年来一直坚持的观点,才能说得流利,眼下想着转移话题,一时间却是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憋了半晌,才又挤出一句:

    “那符书可否借我一观?”

    这话其实是唐突了,不过余慈也不在意,忍着笑取出了《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双手奉上。

    解良虽是心有旁骛,礼数还是周到,仍不忘道声谢,同样双手接过。

    只是看他那眼神,心思根本不在符书上,只将经卷握在手中,皱眉沉思,天知道他能看出什么玄机来。

    此时,还是于舟老道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解师弟是宗门同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虽是兼通多门,但最擅长的还是符法,今是在显德殿中,你是见识过了。”

    余慈应声道:“弟子受益匪浅。”

    干巴巴的一句话当然不行,余慈也努力地罗织词汇,还好,他对显德殿上的课程印象很深,不怕没有话说:

    “仙长开场三句要紧的心法极妙,虽然弟子也在符书上见过,可将三句那般顺序排列下来,就别开生面,让内里关系一下子明白起来。至于后面戒律、贯气法和周天运盘术唔?”

    余慈忽然有些感觉。解良在显德殿中所言,好像也和开头那三句一样,带着层次关系。按照解良的说法,戒律是最贴近“纯粹之理”的标准,这应是最宏观的层面了;随后的贯气法则应是宣示某种符法真意,稍次一级;而到了“周天运盘术”,不是道法,而是某种精简、急就的技巧,自然等而下之。

    现在想一想,当时在显德殿上,满殿修士,闻戒律而昏昏然、见贯气法而茫茫然、睹“周天运盘术”则雀跃不已,岂不是从另一个方面符合了经书上“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之类的说法?

    一念既出,他微有汗颜,又有些明悟。等醒觉过来,却见于舟和解良都在看他,只不过前者疑惑,后者若有所思。

    余慈见解良眼神,便忍不住心中疑惑,脱口问道:

    “敢问仙长,运使周天运盘术是否有什么忌讳?”

    这已经不是在刻意活跃气氛了,而是依着白天的感觉问出来的,当时他觉得解良说起“周天运盘术”的时候,情绪略有变化,便留了个心眼儿。但此刻开口,却不是简简单单地询问,而是对解良用意的试探。

    解良似乎比前面要专心点儿,闻言淡淡回应:“捷径要在道中求,而非在术中求。我传道授法,满殿弟子不能领会,只好传以诡术。倒是你能问出这话来,便有感应,很不错。”

    再看他一眼,解良终于摊开了手中的符书。原本神情还是平静无波,可在看到经文总纲时,他脸上便显出意外和关注的神色,与素来平板的表情对照,分外明显。

    他没有刻意掩饰,所以屋里几个人都看到了。余慈奇怪之余,也见到宝光向他眨眼,似在询问究竟,至于老道,干脆侧过身去,和解良一同观看符书。

    解良已经完全将身边几人忘掉了,与先前礼数周备的模样截然不同。他从总纲文字看起,一路后翻,不过小半刻钟便把整卷符书看了一遍,然后又从头看起,这回就要仔细多了。

    余慈和宝光两人只能挤眉弄眼,不敢有半点儿声息。

    好半晌,还是由于舟老道打破了室内静默:“符法我是不懂的,不过,观丝帛上的刺绣的针法,细腻繁密,偏又层次分明,施展开来如浪卷云舒,数万言,千余图示,看似若断若续,其实一气呵成,好生悦目。若刺绣此人使剑,必然极是了得。”

    解良嗯了一声,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又看了一会儿,方道:

    “这里面有一道玉音乾元丹天雷法,后附咒文有些缺憾。这破绽在六百年前普遍存在,便是符法大家也不能免俗,直到八景宫的辛天君完善此咒并公诸天下,才都改正过来。但此前的制作的符书经籍上,却是没有修正的。”

    他的意思就是说,此卷符书至少是有六百年的历史了。

    紧接着他又道:“丝帛材质是苦枝蚕丝,质地坚韧,水火不侵,久置却会泛出墨色。能保存到现在,光泽如新,必是以咒法附着其上,却不见丝毫痕迹,手法非常高明。

    “这里面收录有上千道符箓,乍看去大都泛泛而已,但极是精细准确。而且,至少有两道仙符和二十余道符咒为宗门所无或已确认有讹误的,颇具价值。”

    一口气在符书上找出这么多信息,让余慈和宝光都非常佩服。不过,此时余慈倒是有些小小的期待,这本符书,相当珍贵么?

    于舟在旁笑道:“看起来不是凡物,不知可值得多少善功?”

    此言既出,解良脸色微沉,但终究没有再顶回去,只对余慈道:“不知此卷符书来历如何?”

    余慈自然没什么好瞒的,便将他少时逃出双仙教的经历略略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照神铜鉴一节。解良沉吟道:“紫雷赤阴?却是不曾耳闻。”

    想了想,他将符书合拢,然后问了一声:“此书来历还要再详查一番,但上面一些符箓极具价值,可对宗门现在符经察缺补漏,不知可否拓印一份?”

    余慈便笑:“有何不可?”

    听他回答得如此干脆,于舟在旁摇头,又是微笑。解良又一次躬身致谢,余慈却已经习惯了,也很规矩地回礼。

    还未完全挺直身板,忽听解良说话:“你今天听我授课之时,有两处表现得极好。

    你提了纯粹之理的问题,非有切身体会者难以问得,神魂修为上很是扎实,悟性也不错,已初步窥得洗炼隐识的门径,这是其一;我画符时,你气机活跃,筋骨血肉无不响应,必然是长久浸淫在符法中的,感应方能如此敏锐,这是其二。”

    不明白解良为何突然夸他,但余慈还是欠身谢过。

    可紧接着,解良便道了声“可惜”。余慈微愕,抬头看他。

    解良道:“可惜你虽有这些条件,但在符法上仍未真正入门,周身元气虽是质性超凡,也没有运用得法我有一门先天炼气术,本是很适合你,但真要传法,你还差着火候。”

    于舟在旁一震,竟是捋了几根白须下来:“你能把玄元始气传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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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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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来能不能之说?”

    随着气氛缓和,解良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他道:“我那法诀,既然是公布出来,宗门弟子达到条件之后,便可修习。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必惊讶?”

    于舟这才觉得颔下疼痛,揉了两记,却又向余慈笑道:“你可是有福了。解师弟自创的《玄元根本气法》,乃是宗门一劫以来,排名前三的自创先天炼气术,三十年前修正完备之后,立刻被迎入祖师堂,与先贤诸法并列。

    “只是他不喜同德堂,要求此法不列入法栏,宗门长辈也由着他胡来,这才名声不显。但此法却是公认的一流炼气术,在洗炼隐识、凝结阴神、乃至后面神气合流合抱等修炼,都别开生面。尤其是和宗门几个最上乘的丹诀,如《太清金液神丹诀》、《紫府九光流珠丹诀》等,都十分契合,比寻常外室弟子修炼的炼气术可要强上太多,你若能学成,于日后成就还丹,必有许多好处。”

    于舟这边是连迭赞叹,可惜解良依旧不动声色:“我那法诀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我已经说过了,他火候不足,难以传法。”

    “那也就是说,若他火候足够,便能传授了?”

    于舟紧追着不放,同时使眼色,让余慈也跟上来。

    被于舟老道赞不绝口的先天炼气术,余慈怎可能不心动,这种心思没什么好掩饰的。他把视线移到解良脸上,深吸口气后,沉声道:“敢问解仙长,修炼那《玄元根本气法》,需要什么样的条件?”

    解良对他的印象不错,也不弄什么玄虚,伸出两根手指:

    “一是宗门弟子,无论嫡系还是外室,都可以,此是为了符合宗门之规;二是有一定的符法造诣。我这门炼气术,大半脱胎于符法,若符法上认识不足,只会拖了修行的后腿,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怎样的符法造诣?”

    解良看他一眼,道:“熟练运用贯气法。”

    余慈微窒。现在想起显德殿中解良的示范,他还觉得神妙无方,浑不知该如何下手。若是以此为标准,倒确实有些麻烦。

    他垂头思索之际,解良道:“贯气法虽是小技巧,却关涉符法精要,难悟易精,你也不必太过着意。何况现在谈及此事还太早。我明日便要启程去天裂谷,这一去也要数月功夫,这些事,等我从那边回来再说吧。”

    余慈刚应一声,就听到于舟冷笑起来:

    “好盘算哪!”

    盯着解良,于舟扳指计算:“一个外室弟子资格,不过一千功。而一条品质上佳的鱼龙,起价便要三千功。且那卷符书,若如你所说,单只那几道宗门缺失的仙符咒法,便是无价之宝。你那炼气术再好,终究也是炼气术而已经,你觉得能值多少功?”

    这话是解良最不爱听的,尤其是于舟还把他自创的法诀和善功换算,当下脸色又沉了下去,气氛再度绷紧。

    余慈被这两个斗气的仙长弄得弄得头大如斗,只好再重施故伎,指着案上某样东西,插言道:

    “其实还有件事要请解仙长帮忙。今日听解仙长讲解符盘。那周天运盘术也就罢了,那符盘本身倒是极尽巧妙,恰好我这里也有一块,质地甚好,可是拿在手里时就坏了,不知解仙长还有办法修复没有?”

    这话让解良和于舟都是一怔,于舟想说话,但最终还是闭住嘴唇,在旁看热闹,解良冷冷瞥去一眼,还是拿起了符盘,搭眼一看,便有些皱眉:

    “这算什么?”

    “呃?”

    余慈不明白解良的意思,疑道:“这不是符盘吗?”

    解良抬头看他一眼,摇头道:“虽是符盘的形制,却是被人当成阵盘来用。这变化虽见巧思,却是舍本逐末,比起周天运盘术,也未见得高明多少。”

    “阵盘?”余慈还是不太明白,解良便给他解释。

    符盘和阵盘,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样东西。

    按照解良的说法,符盘是用来制作符箓的,是通过自身特殊的布局,充分利用符法真意,聚拢天地元气,顺速生成符箓的工具。从这个意义上说,符盘便等于平常匠人所用的锤子、凿子等物件,放在不懂行的人手中,只能当成铁块砸人,只有到了内行人手中,才能做出千百种不同的作品来。

    而阵盘,则是将阵法一类比较复杂的禁制预刻在特殊材料上,用时以手法催动,达成迅速布阵的目的,算是一个半成品,使用者不需要具备任何阵法禁制之类的知识,也能应用自如,性质倒和保存符箓的玉符差不多。

    不知道符盘的制作者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者是无知,又或者是想别出机杼,竟然异想天开,在此符盘上做起了文章。

    那人利用符盘天地人三才俱全的特性和特殊材质,用制作玉符和阵盘的手法,在上面刻画出一个极其繁复,也相当厉害的顶级符箓,并将其固化在上面。这样,只要有足够的修为和相应的驱动手法,便是对符箓一窍不通的修士,也能将那个顶级符箓运用出来,有备之下,其战力的提升将是恐怖的。

    可是,相对于符盘的真正作用,这种做法又是极其荒谬的,为了暂时的眼前的利益,而忽略掉符盘本身的无穷潜力,无异于买椟还珠。

    不过,余慈倒是觉得:能制作出这样符盘、又能在上面固化顶级符箓的人物,想来也是非常厉害的家伙。以那人的层次,说不定也就不在意这么一块符盘了,这里的问题,又有谁说得准呢?

    虽是不满制作人的想法,但解良还是生出了兴趣,便问余慈这符盘的来历。

    余慈正要说起,心中忽有一个念头跳出来。

    好机会!

    此刻,余慈想到了净水坛和那个仍隐在别人面目下的伊辛和尚。

    毫无疑问,天裂谷周边动乱,那伊辛和尚有着很大的嫌疑。可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余慈在向于舟老道讲述天裂谷经历的时候,有意略去了关于净水坛的一些细节。这段时间他也有些担心,离尘宗实力虽强,但会不会犯“灯下黑”的错误,忽略掉近在咫尺的疑点。

    现在,可是一个不动声色,暴露疑点的好机会。有符盘打底,再加上鬼兽这个噱头,不知道听闻此事的两位仙长,又会是怎么个想法呢?

    余慈便将当日如何得到这符盘的经过细细讲来,里面没有一句虚言,不过在有意无意之中,却是将描述的重心放到了证德身上。

    “射星盘?”

    “净水坛?”

    前面是解良,后面是于舟。从两位仙长不同的回复,便能看出他们侧重点的不同。

    于舟随即转向解良道:“净水坛的伊辛和尚,一手佛门军茶利明王法,好生精纯,来历却不清不楚,你们在天裂谷一带,不妨留意。”

    解良微微点头。

    虽是轻描淡写,也不像太过上心的样子,但余慈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不过,眼下既然是说符盘,于舟还是很快把话题交回出去。

    解良指着符盘为余慈解释:“这改造符盘的手法虽是荒唐,却很是精细。近千层回路、三百六十个窍孔利用得淋漓尽致,均被那人以精妙手法篆刻符纹。这样,就算把符盘的布局恢复,有这些纹路,也会对符法操控造成不可测的影响,修复起来并不容易。”

    他注目余慈,道:“若你不介意,这符盘我先收着,待回到宗门,和鲁师兄商量一下,再看看如何修复。半年之内,会给你一个答复,可好?”

    他说的鲁师兄,就是当初发布善功消息,寻求鱼龙的那位,和于舟、解良都相交莫逆。

    这哪有不好的,余慈忙躬身谢过。

    至此事情其实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因为要拓印的缘故,余慈干脆也把符书递过去,只要明天让宝光还来便成。一时解良手上便是满满当当,而此时,案几上还有那个盛放鱼龙的石盒。

    宝光见机得快,上前两步,将符盘和符书都接了过来,又想去拿那石盒,却听解良道了声:

    “且住!”

    制止了宝光,解良直视余慈的眼睛:“虽未真正见到这灵物,但据于师兄猜测,它能换得的善功数甚是可观,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余慈恭恭敬敬回应道:“听凭长辈安排”

    前面的话俗得很,但紧接,他便道:“若要换,弟子只换长生。”

    这话又未免太大,不过此时此刻,余慈没有思前想后,他直抒胸臆,一点儿都没有掩饰。

    解良缓缓点头,不知是表示理解,还是认同余慈的说法。

    末了他道:“长生不易,我只能许给你一个机缘。鱼龙就不必再测了,于师兄虽然有举荐外室弟子的权力,但宗门仍要派人前来复核,到那时,你再行安排。至于《玄元根本气法》你若通了贯气法,随时可来找我。”

    余慈心中一激,未待回应,解良已道了声“告辞”,就此起身离去。

    这时候,旁边的于舟笑吟吟地起来,正想对余慈说话,已经要出门的解良忽然扭过头来:

    “这是不是正如你所愿?”

    于舟奇道:“师弟何出此言?”

    解良瞥他一眼,唇角微动,像是嘲讽:“你十日前便和我联系,邀我前来讲课,今夜特意提起药材之事,引我到此,难道不是便打我这门法诀的主意?

    说罢,不等老道开口,嘿地一声冷笑,拂袖而出,再不回头。

    余慈还待相送,见此便不好出去了,回头再看于舟,灯光下,老道脸上深深的皱纹形成斑驳的暗影,让他看不真切。

    不过感觉中,似乎心情还不错两边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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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逗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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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慈漫步在雪后山林中,清冷的空气拂面而过,胸腔内却是火热,且正将热力源源不断地输往全身各处,让他在寒冬的早晨也兴奋着,脸颊等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全无冷意。

    伸出手,用力合握。虽然内里空无一物,余慈却觉得收获满满。

    解良昨夜便告辞,直接前往天裂谷一线,但在临走前,他再次确认了:当余慈掌握贯气法后,便有资格到他那里学习《玄元根本气法》,得传正宗玄门先天炼气术。

    以解良的性格,这就是一个承诺,并不会因为于舟老道的那些设计而变更。

    余慈深吸数口凉气,让自己火热的情绪降温。可以说,现在他和长生术只隔一道窗户纸了,却绝不能认为这层纸可以轻易捅破。他虽然不认同老道的某些理论,不过有一点,他是非常注意:

    长生从无想象,只有践行一途。

    虽然希望在前,但余慈还必须先落脚到现实中,直视眼前的困难。

    贯气法!要想获得那《玄元根本气法》,还是要先过贯气法这一关。

    昨天在显德殿,他也看到了。满殿外室弟子和挂单道士,其中不乏修行二三十年,阴神有成的高手,但当场尝试时,却没有一个能做到解良提出的标准。

    余慈也试了一回,第一遍清心咒当然没问题,但第二遍刚一起笔,神意元气就与符箓的附灵回路产生冲突,符毁气散,直接尝试贯气法,就是这么个结果。

    昨天解良走后,他也好好地考虑了一下,该如何下手。

    苦思之后,他的思路却是跳开了贯气法本身,从另一个角度切进来:他在想,《玄元根本气法》是解良自创的法门,必须带有其强烈的个人特色。所以今早上,余慈特意去求见于舟,请教有关解良的性情,包括昨晚听到的所谓“四部法门”之类的信息,只觉得大有收获。

    在离尘宗,有一部根本典籍,名为《天府玄微通真九度经》,也就是余慈在同德堂所见的“无量诸法”中的第一位。

    这部经文博大精深,诸多观经者,因为机缘、性情、心智等因素的差别,对经文的理解也有差异,随着时间流逝和传承的延伸,慢慢地,虽是修炼同一部经籍,但宗门已经形成了几路不同的修行方式,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所谓“四部法门”。

    道德、学理、戒律、实证。

    其实,以上四者,在漫长的岁月演化中,已经不再只是基于经籍理论的修行方式,而是四个相对独立的,具有完整体系、鲜明特色的长生理念。

    道德部,得道之“原”。其尽览天地人心,遵自然之法,循人心之规,完满而至超凡脱俗。追求的是最本初、最朴素的道德真解。

    学理部,得道之“纯”。其追索天地自然、万物人心中最纯粹之理,斩却一切物形缀饰,只取“理”之一物,视之为道之终极。

    戒律部,得道之“正”。从最小处入手,从眼前处入手,不追求那些缥缈的理念,只以清规戒律为纲,一步一脚印,使人在不断完善中,契合大道。

    实证部,得道之“威”。走的是以力证道的路子,不管前方什么艰难险阻,只以一身修为攻坚克难,一种境界一种力量,简单明了,勇猛精进。

    这“四部法门”,倒也不是完全泾渭分明,宗门修士完全可以兼通多门;但也不是一团和气,中间常有非常激烈的理念冲突。

    解良就是最好的例子,以戒律入门,后兼通道德、学理两部,今日已是“学理部”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他偏偏就对实证部“以力证道”的路子看不过眼,认为舍本逐末,已经半步入了魔道。

    且不论这些复杂的长生理念,单从解良身上来说,以他的性子和言论,显然是对实证部的“以力证道”很不赞同的,那么,无论是《玄元根本气法》还是作为基础的贯气法,便不应该是只出死力就能完成的功课。

    如果这时候还想着画符千遍,其义自现,那便是最愚蠢的办法了。

    所以,余慈将重点放在了感应和领悟之上。

    此时心有定论,澄静心意后,探手一道清心咒书就,并不激发,也不尝试贯气法,而是就放在手心里打转,维持着它似发未发的状态,借此感受着其中神意元气引动天地之力后的转折流向。

    这种细微玄妙的感应并非一日之功,余慈也不着急,把玩着灵符,一路缓行,在山林中绕圈儿散心。

    走到一处视野相对开阔之地,只见细雪铺了浅浅一层,日光下晶莹无瑕,甚是可爱,便在此找了处石头坐下,稍一调息,取出了《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

    经由昨夜那一回,余慈对此符书已经是刮目相看,能获得解良和于舟认同的东西,无疑比他原本认为的更有价值,他自然想从上面获取灵感。

    摊开经文丝帛,余慈从经文第一句看起,想通读一遍总纲,看能否有收获。

    可刚读几句,头顶上有鸟在叫。

    鸟叫也没什么,余慈自认为定力还是不错的,可是这急促尖锐的声音听起来,却满是不善的味道。

    自从悟得神魂感应之术,他对这些微妙信息的把握陡然上了一个台阶。此时抬头去看,只见树上正立着一只极寻常的山雀,尾翎细长,此时正瞪着他叫唤。可一见他抬头,又似受了惊吓,朴愣愣飞走了。

    “莫名其妙。”

    余慈被打断用功,颇有不悦,另外他还觉得这鸟有些古怪纯粹是一种感觉,似乎是鸟儿所过之处,周围天地一种不太协调的信息为他所捕捉,但要他说出是如何不协调,也比较困难。

    这是钻研过程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山林清幽,余慈很快定下心,阅读符书,浑不知时光流逝。他将总纲细读一遍,又摘字断句,仔细品味,感觉有些收获,这才意犹未尽地掩卷起身,此时已是日上中天。

    看着到了饭点,余慈往回走。此时他手里转动的清心咒已不知换了几回,转得熟了,那神意元气流动的轨迹倒似印在他手心里一样。

    可是,这还缺点儿什么。

    清晰深刻,从某一个方面来说,也是一种思维上的窠臼。同样是画符,解良可以在符符叠加,直至无穷,而他们这些后辈,却一次次失败,这里面必然有不同之处。

    余慈现在要找的,就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感觉。

    正想着,余慈又听到了熟悉的鸟鸣声。

    便在此时,余慈有所感应。视线透过林木间隙,见里面隐约有个人影,玄服道冠,漆黑一色,在雪地中颇为显眼。那人一身打扮都是最正统的道士服饰,身形清瘦,在宽袍遮掩下,一时辨不清男女,而之前那只对他颇为不善的鸟儿,此时却扑扇着翅膀,随着那人伸出的手指,上上下下,玩得很是开心。

    且不说这差别待遇,那在相对狭窄的空间内,随起随停的高难度动作,也是一只普通山雀能做出来的?

    正奇怪时,那边的道士收回手,山雀没了目标,有些不甘地叫唤两声,振翅高飞。这时,恰有一群喜鹊跃飞在空中,那山雀迎头撞过去,空气似乎波动一记,余慈眼前一花,眼中哪还有山雀,只有一群白腹黑羽的喜鹊从头上飞过,那只山雀像是凭空消失了,又或者

    变成了喜鹊中的一员?

    “水相鸟!”

    余慈低呼一声,有些惊讶。他也算是见识过这种珍奇鸟类的幻术手段,此刻一眼就认了出来。

    听他的呼声,林中那人扭头,因为林木遮掩的角度问题,余慈还看不太清那位的相貌,只觉得止心观中似乎并无此人,不过一位能在雪林中逗弄鸟儿的人物,应该颇好打交道,便冲那边点头一笑。那位道士似乎也笑了下,随后缓步向这边走过来。

    余慈干脆停身,准备与此人聊几句,哪知这边刚停下,侧后方便有人叫唤:

    “余慈,站着!”

    话声很不客气,余慈倒是听出来人是谁,他不动声色,先朝那位正走过来的道士颔首以表歉意,随后转身,直面后方赶过来的两个年轻人。

    转身的一刹那,余慈眼角余光恰好对上了林中道士的眼睛,感觉中幽深清澈,非常地秀气。

    那道士似乎有旁观之心,也停下身形,继续留在林中。

    此时,两个年轻人已赶到了近前。

    “余慈,你做的好事!”

    看着金川大公子明明心绪不平,却还要故作矜持、保持气度的模样,余慈不免好笑。倒是一旁的匡言启比金川年龄稍大,为人也较稳重,心思倒是藏得比较深。

    大概在这期间,他们收到了某些消息,止心观里眼线密布的情况,似乎还真的比较严重。

    今早上,余慈在向于舟请教完解良和四部法门之事后,倒是顺便弄明白了这两个白日府的后起之秀,为何从离尘宗山门到了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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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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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还要归结到天裂谷的动乱上。

    从老道口中,余慈知道了离尘宗山门已经针对天裂谷生灵动乱做出反应,宗门强大的力量发动,天裂谷周边的局面已被基本控制住。

    捷报一直不停地传来:每天都有还丹妖魔成为离尘宗修士的战绩;妖魔入侵此界的“甬道”也找到了,已没有新的妖魔能再进来;宗门请来的精通虚空神通的高人同道已经开始着手,将甬道控制或封闭;阴狱寒潮逐日减弱,预估半个月内就将完全停息。

    这就是离尘宗惊人的实力。不过在这展现的实力背后,也是宗门人手不足的窘迫现状。

    据于舟所言,离尘宗人丁不旺,嫡系弟子与外室弟子相加,也不超过两千人,且有许多弟子远游修行,不在山门内。而他们面对的,是寒潮影响的数万里方圆的广大区域。在这片区域内,捕杀妖魔、封锁两界甬道、收拾物种圈子,哪一件事都要人手。即使有天裂谷对岸,落日宗的人马过来帮忙,仍然显得捉襟见肘,许多地方都照顾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金川和匡言启这样入门短期修行的“外人”,也给拉来帮忙,名目是协助于舟老道处理绝壁城方向的事务,事实上就是充当绝壁城与离尘宗的联络人。之所以有这种安排,除了两人和白日府那层关系外,恐怕此时山上没人能顾得了这两位,也是原因之一。

    按照计划,就在这几天,金川二人便要动身返回绝壁城,等到天裂谷事了,再回返宗门,继续未完成的修行。而在这个空当里,两个年轻人又想干些什么?

    余慈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金川的态度可笑之余,也非常值得玩味,如果止心观中的眼线把相关情报全部告知的话,金川就应该明白,纯以实力论,他们是落在下风的即使三人都是通神初阶、刚刚分识化念的修为,但余慈在天裂谷内外的辉煌战绩比任何境界标准都要来得真切有效。

    余慈很想知道,两个年轻人,尤其是金川,有什么依仗。

    “余慈,你的事发了!”

    近前第一句话,便让余慈忍不住发笑。年轻人的口气,很像是凡俗城邦中的捕快,当年在陈国,他可是见识了不少。不过,金川过来,没有直接为白日府讨个“公道”,也让他有些意外。

    吃他这一笑,金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眼神死盯过来:“你不要装蒜,你干的好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在天裂谷中,是和妖魔勾结的吧!”

    这回余慈不笑了,被人甩了个莫名其妙的罪名在头上,若他还要发笑,未免太过做作。他皱眉看着金川:“金家郎君,你在山门两个多月,只学会了信口开河吗?”

    他这话其这是在暗讽金川行为幼稚,只可惜,这言语对现在的金川来说,未免太隐晦了些。

    “你少来这套!”

    金川大力一摆手,态度强硬得很:“你那些呈报到宗门的口供我都见过,许多关键细节,你都刻意模糊。嘿,别以为别人不知你的底细!明面上你去年才来到绝壁城,天裂谷也是第一次去,怎么对那里的环境如此熟悉?许多珍贵药材、还有那鱼龙,都是你家种养的?妖魔刚破界而来,你怎么就引着屠长老撞上去了?一回是巧合、两回是巧合,三回四回难道还都是巧合了?”

    且不说什么“口供”的称呼,金川揪着这些细节不放,倒有些出乎余慈的预料。

    果然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像金川这样的,不过是想给他栽上罪名,竟然能找到这么多他描述中的薄弱环节,就此再发挥一下,他是不是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这些薄弱环节,说起来也只有一条,就是“照神铜鉴”。不过金川找到的这些,也不一定全部来自他呈报的文书,以金川的身份,白日府在这边的眼线,自然有许多详尽的情报送上。两边综合,一些问题就出来了。

    当然,所谓的问题,要看究竟是落在谁人手中。于舟老道未必就看不出这些事,但他最多就是一笑置之,仅此而已。

    所以,对这种攀咬,余慈完全没必要回应,他只是很好奇金川在说了那一长串之后,接下来会有什么手段。因此,他回了一句:“然后呢?”

    金川咬牙道:“你这魔崽子,我要捆你到诸位仙长面前,揭穿你那面目”

    说着,他似乎要有动作。余慈已经先期感应到,身子微倾,正待出手,上空大叫声传过来:“金川,你敢!”

    也在此时,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匡言启先扑上来,却不是冲向余慈,而是死死抓着金川的手臂,叫道:“金兄弟不可!”

    金川先是惊愕,随后大怒,拳打脚踢要挣开匡言启的钳制,但他的修为比匡言启还要弱一些,更不用说头上那叫声响起后,他心里已经是怯了,挣了半晌,也还只是在那里纠缠,倒把余慈晾在一边。

    余慈看得哑然失笑,抬头上看。半空中,鬼纱云正悬在二十丈高空,没等停稳,云上人影一闪,宝光跳了下来更确切地说,他是被人挟着跳下来。

    二十丈高空急降,若是中间没有借力缓冲,余慈大概只能通过雾化剑意,驱动体内“先天一气”,方能确保不受震伤。可那人挟着宝光,却是举重若轻,余慈只觉得眼前一花,两人便已落地,干脆利落。

    “余师兄,你没事吧!”

    宝光紧赶两步,见余慈无异样,方才扭回头,指着那边还在纠缠的金川两人大骂:“你们白日府的怎地没脸没皮?在天裂谷以众凌寡、以强欺弱还不够,在这止心观,还骗借了李师兄的法器来害人,心肠都黑了吗?你们等着,我必然要禀告师傅”

    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道士,不过才明窍修为,便指着金川和匡言启的鼻子骂,这让两个都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如何受得了。莫说是金川,便是匡言启,脸色也很难看。眼见气氛要因此再起变化,和宝光一同过来的那人笑起来:

    “小家伙可要留口德啊,你骂人,我也告诉你师傅去!”

    说话这位,早被余慈所关注。只见这位也是俗家打扮,但和两个年轻少爷不同,此人就是一身寻常青衫,只是浆洗得干净,身材雄壮,薄薄一层外衣下,仍可见得清晰的肌肉线条。此人身形虽如雄狮一般,却长了个圆脸,尤其是两个嘴角微微上翘,让人感觉他总是笑着的,非常随性活泼。

    先前也正是见得此人过来,面对宝光的痛斥,金川和匡言启也强自忍下,此时见他开口,两人也不再纠缠,分开来,垂手唤了声:“李师兄。”

    这位李师兄先朝余慈点点头,才转向金川二人,依旧笑脸对人:“小金,我看你现在也没心思去练那擒龙纵鹤的收放法门,你借我的一气千结阴雷网,此时该还了吧?”

    另一边,宝光也对余慈解释。那金川是借着协助于舟老道处理绝壁城事务的名目,看了由余慈口述、老道整理的关于天裂谷之事的消息,牵强附会,给余慈安排罪名,又找借口拿了李师兄的“一气千结阴雷网”,赶来对余慈不利。

    只是在止心观中,宝光也算是耳目众多,及时得了消息,气冲冲去找那李师兄,扯着人前来救驾,才有眼下这幕情形。

    金川脸上尴尬,期期艾艾半天,却找不到理由,只能涨红了脸,将袖中藏着的一枚乌黑圆珠递了过去。李师兄笑眯眯地接过,在手中抛了两抛,又对金川道:“你们也谨慎些,虽然现在做的事,没什么大碍,我是不怎么在乎,可听说最近两日,你们梦师姐可是要来了,若撞在她手里,啧,满山门里保准找不到一个为你们求情的!”

    这话金川二人也就罢了,可宝光却是极不爱听:“李师兄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有大碍,你那一气千结阴雷网放之弥盖一里方圆,捆人抓人最是擅长。你还真让那两个黑心肠的,把余师兄捆了?”

    李师兄笑吟吟地转过身,向这边走来:“若真让他们捆了,事情自然不好办。可现在还不是没捆住吗”

    宝光听了便恼:“这是什么话!”

    李师兄忙摆手:“别对我置气,我只是在讲道理啊。你瞧,你余师兄现在还好好地站在那里”

    “那是我叫的及时!”宝光气得跳脚,“李师兄,你是不是看后面这段时间要在绝壁城吃喝,眼下就开始巴结了!”

    “哪有的事!”明知宝光是气急了说胡话,李师兄更不会在意,而他笑眯眯的模样,分明就是在逗小道士玩。然后他伸出手,让所有人都看清他手心那枚乌黑圆珠。

    “你们看,就这样”

    说没说完,“崩”地一声响,李师兄手心里,一圈乌云涨开。滚滚云流如被大风吹卷,而在云流之前,更有一片稀淡至无的网丝弥天盖地地铺开,搭建起大网的结构。乌黑云流与网丝接触摩擦,便有无数细微电火窜动,横扫一里方圆。周边林木上的积雪都被电流震落,变得光秃秃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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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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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乌云外涨的瞬间,余慈身形一矮,只在地上踏出两步,身形就变得模糊起来。此时乌云已经四面合围,然而他周身元气受到雾化剑意催运,自生波动,虽是手上无剑,却如剑一般凌厉,转眼撕开乌云大网的束缚,不是向外围,而是朝着李师兄而去。

    二十余尺距离,转瞬即至。在李师兄身边五尺方圆,并没有任何云气阴雷作用,余慈也就找到立足之地。抬眼时,便看到李师兄冲着他笑:“抱歉抱歉,只是让几个不懂事的孩子知道师弟你的本事,也知道些进退。”

    说罢,他五指收拢,漫天乌云当即收束,回拢为他掌心那颗乌黑圆珠。然后,他微微收敛笑容,正色道:“离尘宗实证部四代弟子李佑,见过余慈师弟,先前多有得罪,俺在这儿向你赔礼了!”

    余慈也笑,同样回礼道:“不敢,李师兄放出阴雷网时,是刻意做势,手下留情,否则我也钻不进来。”

    他是指李佑刚才放出阴雷网,是估计着金川的实力和反应,故意放慢了速度。其实,这李佑手下留情的,又何止是他这一个。那边宝光小道士、金川、匡言启都在那“一气千结阴雷网”的覆盖范围内,收放间却是没有受到任何波及,这一手操控的细腻之处,实在令人佩服。

    宝光听他们说话,终于明白里面的道理,转怒为喜,忙为余慈介绍道:“余师兄,李师兄可是山门里最厉害的几名师兄之一,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已经阴神圆满,眼看就要定枢机,结还丹了。”

    果然厉害!余慈不免有些惊讶。要知修士修行,进入通玄境界后,通过洗炼隐识而成就阴神,又需相当一段时间滋养洗炼,才能让阴神出窍神游。至此慢慢地增加阴神出窍的时间和神游的距离,使之火候完满,这才能够触发元气和神魂的深层感应,寻找到二者合流合抱的契机,是谓定鼎枢机。也就是还丹初阶的修为。

    按照宝光的意思,就是说这李佑已经万事俱备,只差一线,寻找到那玄妙的“枢机”感应,便可还丹成就。而他今年不过三十五岁,确实是相当了不起。

    “小道士再给我吹嘘,我也记得你刚刚那些话!”

    李佑真是很活泼的一个人,虽然比余慈大了十岁,但看起来倒要更跳脱,他笑眯眯地道:

    “在余老弟面前,我可不敢称什么厉害。刚刚你那一手剑气入微,形影如雾的手段真俊,我在于师叔那边的材料上看过你精擅剑术,却没想竟是这般了得。唔,说起来,还真有点儿宗门化离剑诀的影子”

    说到这儿,他压低了声音,道:“冒昧问下,于师叔是不是教过你什么剑道秘法什么的?”

    余慈微笑摇头,也没有刻意解释。李佑不以为意,他刚刚也就是随便说说,冲余慈眨眨眼,转脸对那边脸色难看的金川道:“瞧,余师弟这一手,你也看到了。就算你刚刚放出了阴雷网,也是抓不住的。而且他还能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冲到你面前,那时候”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手指在脖子上轻轻一划,金川的脸皮上便涨得红了,随后又是一片铁青。

    李佑看他表情,咧嘴一笑,正想再说,脸色却是微变,随即扭头。看他表情,余慈也转过脸去,刚刚被“一气千结阴雷网”震落的雪粉还在风中飞舞,却见得刚才林中那位逗鸟玩儿的道士,正缓步走来。

    余慈这才记起来,此人应该也是在“一气千结阴雷网”的范围内吧,怎么就没扫到?

    带着这个疑问,他目光投注。紧接便略有些惊讶,只见来人虽是一身朴素打扮,可裸露在外的些许肌肤,白皙若雪,面目虽不施脂粉,依旧姣美秀丽,竟然是一位女冠。

    这时候,他又看到那对明澈秀气的眸子。只觉得眸正神清,平和安然,感觉着女冠修养甚深。

    只几回打量,女冠已走到众人眼前,轻摆拂尘,屈起右手拇食两指,躬下身去,轻声道:“见过李师兄和诸位师弟。”

    她礼数周到,声音不大,且又轻细柔和,和余慈对她印象非常贴近。然而余慈却见到,随着女冠的招呼,李佑脸上的笑容变得非常尴尬,而另一旁的金川和匡言启,更是面如土色。

    只有一旁宝光,叫出声来:“梦师姐!”

    这一声之后,其余几个大大失态的修士统统反应过来,当下在李佑的带领下,像是有预演一般,齐齐躬身还礼,口称师姐、师妹,一个比一个来得板正规范。如此模样,倒让余慈慢了半拍。

    女冠的目光自然落在他脸上,余慈想到她之前逗弄水相鸟的模样,又看到李佑几人莫名其妙的反应,不由失笑,旋又点头示意,女冠垂眸,没有别的回应,唇边却现一丝微弧。

    只是这一幕发生在李佑几人躬身回礼之时,除了余慈,没有人看到。

    行礼已毕,李佑便哈哈笑着,迎上前去,道:“原来真是梦师妹到了。刚刚我还奇怪,阴雷网扫过的时候,有些不太顺畅,偏偏就是没感应出来,师妹你的修为真越来越精纯哪。”

    女冠看他嬉皮笑脸走近,眼睑微垂,道一声:“李佑师兄。”

    听得这称呼,李佑便是一震,当即停下,脸上笑容尽都苦了:“梦师妹,有何指教?”

    “宗门戒规有言,修道者不得轻忽言笑,举动非真,当持重寡词,以道德为务。师兄性子跳脱,在这点上,先天不利,当务必谨慎。”

    听她这么说,李佑干笑道:“无妨无妨,我还未持戒入道,那些戒律管不到我头上来。”

    女冠微微摇头:“既然是修行人,这些戒律便应遵守,便是性子当真不合,也应有所敬畏。师兄刚刚飞扬跳脱,言语中颇有顾不到之处,入得他人耳中,当有讥刺之意,火上浇油,绝无益于缓和局面。且妄自戏弄于人,又与众人间厚此薄彼,已犯了三条戒律,请师兄回山后,自请往戒律院去,以偿今日所失。”

    李佑这回也是面如土色,想再说几句讨饶的话,但一见女冠认真的神色,便只能跺脚道:“罢了,我认罚!”

    但他终究是极开朗的人物,在山门中也给罚得惯了,转眼又露出笑脸,转而对余慈道:“来来来,余师弟,我给你介绍一位了不起的同门:这是山门中戒律部第一流的人物,梦微梦师妹。虽是年纪轻轻,在山门内已经是人人敬重,想当初,她曾因”

    说到这儿,他言语忽地卡住,后面宝光非常僵硬的呛咳声也响起来。李佑这回面色是当真尴尬,正想着如何圆场。那梦微已踏前一步,再度向余慈行礼:

    “离尘宗戒律部四代弟子梦微,见过余道友。”

    这话来得当真及时,李佑暗吁口气,旋又奇道:“为何不是师弟?”

    梦微深深注视余慈一眼,平静回应:“余道友虽然于师叔举荐,要从同德堂善功入手,为山门外室弟子。然而此时善功尚未齐备,需待我一一验证之后,方可确信。”

    余慈道一声“应该的”,同时正式向梦微回礼。

    他在旁边看了这么久,早感觉到这位女冠,和解良有些相似,不愧都是从戒律部出来的人物。不过呢,解良那人面冷心热,口拙心善,而这位梦师姐,看她之前逗鸟玩乐的模样,似乎也不是表面上这么严肃无趣。

    余慈有了昨晚的经验,应对起来也很自如。不过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山门过来复核他外室弟子资格的人。说起来,他未来的长生路途,倒有一半系在这女冠身上。

    迎其所好是没必要的,但现实的问题是,也不能招她厌恶,还好,看起来大家彼此的第一印象都还不错。

    正估摸女冠的性情,却见她又转向了被晾了许久的金川和匡言启二人。

    看她视线投注,两个年轻人面色都不好看。梦微神情说不上严厉,可二人看上去拘束得很,只能垂手再道一声“梦师姐”,明显先是怯了。

    “我方才在林中,听你们说起余道友与天裂谷妖魔相勾结之事。”

    此言一出,场中诸人神情各异。且不说余慈等人是个什么态度,单是金川和匡言启,表情就不一样。

    匡言启听到这话,脸上便是发灰,正想示意同伴谨慎,金川已经是脑子发热,脱口道:“他必然和妖魔是一伙的!”

    梦微神色不动,轻声道:“是吗?你又在干什么?”

    “我捉他去见仙长”

    说到这儿,金川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可是,已经迟了。

    女冠目注金川:“余道友和妖魔勾结之事,你从何处发现?证据何在?可曾报备宗门?宗门可曾下令缉拿?何处下令?由谁来执行?你二人何人执掌戒律,具备缉拿的资格?”

    她的话音依然是轻细柔和,然而话里压迫之力却是一句强似一句,说到后来,金川早已是面无人色,只能努力垂下脑袋,不敢与女冠对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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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交友

    

    后面,匡言启抢上一步,急道:“梦师姐见谅,余师兄之事,关涉金师弟家人,里面情形复杂”

    期间,他暗中发力,打醒了金川。两人总算还有点儿默契,金川回神,恰赶上匡言启的话尾,此时他再不敢砌词狡辩,知道在眼前这位朴素的女修面前,假话说得越多,结果越严重,只能垂头丧气地认了:“梦师姐,是我的错处。是我头脑发热,牵强附会,和余师兄为难。”

    他话里还有保留,不过说到此处,事情也差不多清楚了。梦微注目过去,半晌方道:“金师弟是走同德堂的路子,到山门修行来的,也算不得宗门弟子,但在山门一日,就要遵守山门的戒律,才算是一个修行的样子。因私废公,构陷他人,都是恶犯,我不能轻易下结论,当报备戒律院,等回山后再行处置。金师弟可有异议?”

    这时候,金川除了摇头,还能做什么?

    如此情形下,金川和匡言启再留着已经没意思了,两人对视一眼,向在场几人行了一礼,仓皇离开。

    宝光“哈”地一声笑起来,但等梦微转身,又忙闭嘴,做一本正经状。

    梦微看他一眼,唇边倒似在笑,不过在看向李佑时,又有不同:“李佑师兄,他二人如此,你也有失察之过。”

    李佑仰天长叹,终于举手告饶:“好吧好吧,我回山之后,多领一桩罪过也没什么。那两个小子”

    他是想抱怨两句,但很快就在梦微的目光下闭了嘴,免去一场罪过。

    余慈和宝光都笑。不过,余慈除了看得有趣,也很好奇,这位梦师姐的言行确实有理有节,但也不至于让李佑等人畏之如虎。而且,他更想知道,刚才李佑介绍时,那硬吞下去的信息又是什么。

    似乎,宝光知情,也很在意?

    余慈想着是不是抽个时间问一下宝光,也在此时,振翅声又起,一只鸟儿朴楞楞地从林中飞出来。在林梢之上的时候,还是喜鹊形象,但飞到众人头顶,又变成了一只山雀,喳喳叫嚷,甚是欢快。

    这回轮到宝光惊奇了:“水相鸟!”

    呼声中,水相鸟已经扑到了梦微身前,施展出它当空悬停的功夫,似乎要和女冠继续之前的节目。不过这一回,梦微没有再逗弄它,只是伸手轻拍鸟儿的头颅,又横起手臂,水相鸟便非常乖巧地落在上面,偏着脑袋看过来。不过直到这时,它对余慈和宝光的眼神还有些不善。

    “哎哎,这不就是”

    论对水相鸟的印象,宝光可比余慈要深刻得多,但也因为太深刻了,一时激动,“就是”这两个字连说了七八遍,还吐不出后面的话来。

    “就是那只!”余慈帮了他一把。

    “对,就是那只!就是我和余师兄在南霜湖抓到的那只,宗门里肯定没有第二只水相鸟!”

    说这话的时候,宝光还不自觉地摸着脸,那鸟爪子留下的伤痕似乎还隐隐作痛呢。不过,这一切都抵不过巧合带来的惊喜:

    “原来要这只鸟儿的,是梦师姐!”

    梦微也在惊讶,她的视线在余慈和宝光的脸上转了一圈儿,随后浅浅而笑,那一抹亮色,便是朴素的道袍法冠,也遮掩不住:

    “原来是余道友和宝光师弟。同德堂上,我列出善功消息不过数日,便得了这鸟儿,让我也很吃惊呢,在此谢过。”

    说着,她轻施一礼。宝光连道“应该的”,说了几声,才记得要还礼,又是手忙脚乱。

    余慈却没有这么僵化,只是略欠了欠身,同时看她笑容,觉得极是赏心悦目。

    女冠并没有因为出身戒律部,便刻意保持严肃庄重的姿态,该笑便笑,毫不做作,前面一言一行也都是合乎情理法度,令人心折。也无怪乎李佑称她为戒律部的第一流人物,现在看来,是很恰当的。

    不过,刚刚还大力夸赞的李佑,此时却是有了大发现,他凑过身来,圆脸上挤眉弄眼:

    “梦师妹,你这戒律部的高徒,竟畜养生灵,以为玩物,不知是犯了哪条戒律哪?”

    女冠看他一眼,垂眸道:“宗门戒律中,并无不可畜养生灵一说。”

    李佑难得找了一个因由,哪能轻易放过,忙大力摇头:“不对不对,要我说,戒律部那几部戒律清规,洋洋洒洒上千条、数万字,限得人几乎要成提线木偶一般,怎么会允许你这不务正业的做法?”

    梦微被他纠缠,也不生气,只淡淡道:“提线木偶如何修道?李师兄说笑了。”

    李佑继续抬杠:“左一条清规,右一条戒律,一层层捆上来,不是提线木偶又是什么?”

    “戒律之于修行,从不是束缚手脚,只是规范矫正修道人偏移的心性,使其见真性、明真意,合道含真。若是真的心地光明,德充道极,于行走坐卧之间,早已是无戒可说,无律可持。即戒无不戒,不戒乃戒,戒无所戒,乃为真戒是也。”

    梦微说至此处,目注李佑,轻声道:“若是真的触犯戒律,不妨扪心自问,自家道心可是坚定、言行根源于何等心思、是否真的没有被私心好恶左右,这一点,李师兄是比我清楚的了。”

    李佑面色尴尬,显然是说不过她,梦微也不为已甚,她手臂微挑,水相鸟当即展翅飞翔,远去高空,这时她道:

    “这水相鸟也不是我要的,而是为朋友代购。”

    “呃,这水相鸟还要送出去吗?”

    经由这么一回失而复得的反复,宝光倒有些舍不得了,他问了一句:“谁呀?”

    梦微回应:“是万象宗的慕容师姐。”

    “万象宗?”

    “慕容师姐?”

    这两个名号无论是对宝光还是余慈,都很陌生。倒是一旁的李佑叫了起来:

    “慕容,哪个慕容?慕容轻烟?”

    余慈瞥去一眼,觉得李佑脸上表情非常震惊,不是先前那种逗乐取笑的夸张表现,而是真的给震住了。而在在获得了梦微的肯定回应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就呆滞掉了:

    “梦师妹,以你的性子,怎么和她交了朋友?”

    梦微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微皱眉头,没有说话。然而李佑却紧赶上来:“梦师妹,你是不是不知道,在洗玉盟那边,慕容那女人,可是出了名的”

    说了半截,忽地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窒了一下,才续道:“是出了名的厉害!万象宗都快装不下她这尊大菩萨了,她什么时候又和你搭上线的?”

    梦微摇头道:“李佑师兄,背后不言人阴私!”

    每当她指名道姓,便是说人触犯了戒律,但这时候,李佑却是硬了起来:“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在洗玉盟那边,谁不知道这女人的手段。一个普通宗门弟子,靠着认干哥、拜义母,改换家姓,一跃成为宗门领袖,这是不是事实?

    “她一个人还不算,万象宗在她手里,就成了墙上的茅草,随风两边倒,越倒越不得了,这难道不是真的?梦师妹,你常在山门,难得出山游历一次,见识还浅,可不要被人骗了”

    相较于李佑,梦微显然更为冷静,她没有和李佑争论,只道:“我与人结交,自有我的看法。”

    李佑还想再说,另一边,余慈给宝光使了眼色。经过昨夜的磨合,两人的默契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当下宝光便叫道:“你们说点儿能让人听懂的事情好不好?我和余师兄都在这儿呢。”

    这话只有他能说,效果本也不错,但接下来,小道士的好奇心占了上风,随口道了一声:“那个慕容轻烟,真的那么吗?”

    看到梦微在一旁,小道士终究不敢说得太直,把话给含糊过去,可是这么一来,前面刚打的岔,岂不又转回去了?

    余慈翻了个白眼,眼看李佑又给引起了话头,止心观内却响起了钟声。那是观中道士午课结束的标志。

    李佑本还想再说,但悠悠余音里,他好像记起了什么事,愣了愣,忽然看向宝光:“对了,你是不是说,于师叔让我在午课前去找他?”

    宝光也傻了眼:“我说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因为金川这一档子事,他们把于舟的吩咐忘了个干净。

    宝光大叫一声,连掐印诀,召唤鬼纱云下来,李佑脸皮比他厚,既然已经晚了,挠头之后也就笑起来。这时候再说那个慕容轻烟,就不合适了,等鬼纱云降到合适的高度,他挟着宝光直接跳上去。坐在云上,他却还不死心,回头问梦微:

    “那慕容轻烟怎么过来?”

    梦微沉吟一下,还是告诉了他:“乘移山云舟到此。”

    “移山云舟,也就是这两天了。唔,奇怪了,那女人虽无宗主之名,却有宗主之实,怎么有空耗上一年半载的时间,往这边来的?”

    又看下梦微,女冠没有理他。

    李佑嘿了一声,再和余慈打了个招呼,和宝光一起驾云而去,云端犹自传来他的叫声:

    “若她来了,师妹和我打声招呼,那位大名鼎鼎的洗玉飞烟,我必然是要好好见识一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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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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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李佑这种口吻,地面上的梦微只能摇头,余慈却看得笑起来。

    此时林间只剩下他二人,袅袅钟声过后,倒是愈显清幽。午后的阳光穿透林隙,照射下来,映在女修身上时,大部分都被粗布道袍吸纳,只有映着女修面颊的那份光芒,眩目动人。

    余慈看得很舒服,也就大大方方地看着,梦微似乎在思考与那位慕容轻烟有关的问题,没有在意这个其实有些失礼的举动。

    不过这样一来,二人相对沉默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等双方反应过来,本能地便想找个话题,可两人相识未久,一时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余慈倒因为刚刚听了李佑和梦微的争执,有几个概念上的问题弄不明白,比如洗玉盟、比如万象宗、又比如那个名声似乎不太好的慕容轻烟,但想想梦微现在的心情,想了想,干脆就不问了,只是合情合理地说了一句废话:

    “敝人入门之事,请梦师姐多费心了。”

    梦微看他一眼,很流利地回应道:“自会秉公行事。”

    得到这预料中的回答,余慈便笑。他也以此为由头,向梦微告别。

    此时余慈已看出来了,因为与李佑的争执,此刻梦微的心情其实不太好虽然这情绪被她的过人的修养控制着。

    正如梦微自己所说,她不是被清规戒律束缚的木偶,又怎会完全没有情绪波动了?

    为了不惹人嫌,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要不是你挡我那记,那个余慈早就给网住,任我宰割”

    居住的客舍中,金川在咆哮,因为刻意压住了嗓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显然是愤怒到极致。

    匡言启不发一言,在山林中,李佑早做过示范,而刚刚他也已经把该说的、该劝的都讲尽了,金川不是笨蛋,早该明白那情势下,做什么都是错,可现在依然是这种态度,只说明这家伙纯粹是在发泄,并没有与人讲道理的意思。所以,他只能听任其吼下去,直到厌倦的那一刻。

    终于,金川在反反复复强调自己的正确,抱怨别人的错误之后,也觉得没意思,到里间去了。匡言启坐在椅子上,盯着分隔内外的帘幕,良久,垂下脸,将唇边的冷笑掩住。

    他很不屑金川今日的行径。

    实力不足、身份尴尬、地点也不适合,在情理上则名不正、言不顺,甚至连个确切的计划都没有,只凭着一腔好恶,便冲上去和那个杀人如麻的家伙正面放对。若不是在止心观外,而是在某个无人的荒野上,匡言启很肯定,现在金川已经是身分两半的残尸。

    “蠢货!”

    在心中做出评价,匡言启也很明白金川的心思。这位金大府主的侄孙少爷,打小便抱定一个心思,认为白日府就是他们金家的,金焕之后,便将由他金川来执掌这个大势力。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顺利执掌白日府,成为绝壁城的人上人。

    正因为如此,余慈的行为才让他那般暴怒:三名管事,二十余名的府卫、亲卫,代表的是白日府的中坚力量,是他日后支配绝壁城的资本,而就是这样一股力量,已在余慈剑下灰飞烟灭,他甚至还没有真正尝到掌控那力量的滋味!

    余慈不是杀的不是管事、亲卫,而是割下了金川的肉,这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又怎能不切齿痛恨?

    匡言启却不一样。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也许他是陆扬的弟子,是匡政的亲侄子,是白日府的未来之星,百多年后,也许就是辅佐金川的大管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终究还是人下,终究不能摆脱事实上家仆的身份。

    匡言启早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从没有表现出来,对他的师傅、亲叔叔也一样。

    人人都知道,金川的心气儿很高,但和他的心思比起来,又算个屁!

    匡言启从来就不想龟缩在绝壁城中,当那个山大王身边的狗头军师,他要跳出白日府去,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去,到一个没有人能再骑到他脖子上的自由的天地中去。尤其是这回到了离尘宗山门修行,真正见识到仙家日子,他的心脏更像是灌足了气,一刻不停地膨胀着。

    他的未来不在白日府,而在离尘宗!

    他要留在这里,不只是短短年许的修行,而是永远地留在这里,提升自己的修为、扩展自己的人脉,经营自己的势力,一步步地往上走,往那个远在云端的最高处去。

    不过,匡言启也非常清楚,要实现这个梦想,非常困难。因为在大多数离尘宗修士眼中,他和金川还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共同构成了一个叫“白日府”的标识。而且这种情况,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还很难改变。

    所以,匡言启非常小心地维持着“白日府”在山门诸修士眼中的印象,不只是自己,而且还尽力引导着金川这么做,同时不停地试探,想让山门内的某个人、或者一些人,对他这个“个体”,留下足够的、好的印象。

    将近三个月过去,就在他认为已经有些进展的时候,就是金川这个蠢货的行为,不只是让其本人在梦微、李佑那里大大失分,甚至还牵扯了他,让他一并跟着丢人。

    坐在屋里,匡言启慢慢地不笑了,因为越是深思,他越感觉到,某种极度不祥的预感。在这种预感下,他心中的不安和焦躁也泛起来,他的手指插进发层内,揪着头皮,却想不到任何对策,最终只能归结为一句话:

    “那个蠢货”

    ***********

    世事便是如此,有人失意,有人得意。

    五天的时间过去,金川和匡言启在各自的愤怒和焦躁中度过,而余慈却是轻而易举地迈过了也许是人生至此最重要的一个关卡。

    他上交了鱼龙,通过了梦微所代表的山门的审验,由此正式成为离尘宗的外室弟子。虽然没有明确的师承关系,但他已具备了学习先天炼气术的资格、能够在宗门领取定量的丹药和匠器以为修行之用、可以自由使用止心观附近数十处灵脉气穴,增益修行。

    当然,在此同时,他也要对宗门有一定的责任,接受宗门的规矩戒律,同时重新确定自己的立场。

    总的来说,这几天,余慈还是非常轻松的。所以,他现在能够躺在冰冷的湖水中,仰望星空,享受冬夜的静寂和神秘。漆黑的虚空幕布之上,星钻散布,疏密有致,又无边无垠,看得久了,星光似乎化为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这是在距离止心观约六十里路的南霜湖,也就是当初他和宝光抓住水相鸟的地方。

    上回来时,尚是秋末,芦苇连片,环绕湖水周围。此时,两三场雪过后,岸边芦苇已经尽数倒伏,空荡荡湖岸与溢满的湖水几乎平齐,黑夜中已分不清边际。湖心的余慈似乎已成为了这广阔空间的中心。

    此时,余慈口鼻间呼吸微微,渐不可察。然而虚空繁星,似乎倾注下丝缕清辉,汇聚到这片空间的中心,即余慈身上;又像是直接投影在他脑海中,铺开一张无边无际的星图。

    《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中,有“星枢”二字,里面许多符箓,都与天星变化脱不开关系。便是余慈突破明窍境界,分识化念之际,心象中也是虚空开辟,群星点亮,自有一番玄妙。

    为了早日练成贯气法,余慈在符书上寻找灵感,尝试了上面记载的多种修行技巧,力求对符箓的认识有一个全新的把握。

    他现在运用的,就是符书上记载的一篇唤做“连星秘术”的法门。

    其实“连星秘术”很简单也很有趣。它要求使用者运用存思观想的法子,将头顶一片星空映在脑海中,勿使其模糊散失。然后在繁星之间,寻找最恰当的几颗,在其间连线,形成一道灵符的符纹轨迹,最终成形。

    在此期间,他需要运用神魂感应,在漫天星光中寻找最恰当的点,又需要引导神意,在星光中连线,最终形成准确无误的符箓,虽然这些“符箓”并未真正激发,却会引起他体内元气呼应波动,滋养肌体。如此神魂感应、神意控制、元气调节一举数得,非常有效果。

    至于将修行地点选在南霜湖,是因为这里三面环山,受山势限制,头顶那片星空大小适中,不会因过于广阔而空耗心力,也不会因为过小而运使不开,余慈运用照神图找到这处地点后,十分满意,这已经是他修行的第三个晚上。

    星辰逐一点亮,依稀有当初进入通神境界时,如有神应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用手抹画符纹是有很大差别的,非常新鲜,对比强烈,会让他更深入地了解之前画符的细节习惯,这也正是余慈选择“连星秘术”的原因。

    顷刻间,一道清心咒在脑海中凝成。感受着周身元气震荡,余慈长吁口气,睁开了眼睛。

    冬日湖水的寒意想透进来,又被遍布全身的“先天一气”屏蔽在外,只有湖水柔和的触感推挤身躯,非常舒服,余慈虽然行功已毕,却不愿离开。

    这时候,宝光脱得只剩一条短裤,狗刨似地游过来,打水声哗哗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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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介绍:
我有一镜,乾坤山河也照得;
我有一剑,人心鬼域皆斩破;
我有一城,九重天里云中座;
我有一心,长生路上笑蹉跎。
世人为何要长生?因为长生包容一切的欲望,长生便是无限的可能。问镜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