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魔纷起 四灵法相
照神铜鉴青光照下,那个偷袭他的天魔立时被摄了进去,全无半点儿反抗之力。!。与之同时,余慈头顶本命金符悬照,加大了对气机的筛查力度,确认五里范围内,再没有另一只天魔,这才进了云楼树空间。
不再耽搁,余慈让心象分身驱动磁火,沿着九地元磁神光的流向,离开东岳方位。心神则往镜中去,正好看到那只天魔,在挣扎中被照神铜鉴消化干净。
这只天魔至多不过是“集阴煞”的层次,对他产生不了威胁,只是这里怎么会出现天魔?
影鬼猜测:“那些阴兵鬼卒,明显都被魔意浸染了。而且这只天魔,应该是很虚弱才对。”
“虚弱?”
“因为虚弱,所以才会对云楼树感兴趣。大概是觉得其中内蕴灵气比较纯粹。天魔染化人心,自得其乐,亦能补充力量,其次噬魂魄、再次摄精气。只对含蕴生机的感兴趣,但一般对血肉已经没有什么欲求,更别提这树叶草根,能这样急切,想必是饿得很了,当然也是云楼树所蕴灵气非同小可,受它魔意染化的鬼卒才那般反应。”
天魔也会饿吗?余慈发现自己之前还真没这个概念,不过影鬼还是没有解答出来,这里怎么会出现天魔的,而且是饿得快死掉的那种?
“魔门东支那几位,肯定是有招引天魔之能,不过把招来的天魔饿到这地步,非十年八年不能见功。”
“那就是自己闯进来,却给困着出不去,还是别的……”
“相关的信息有没有?”
三两句讨论下来,余慈忽然记起,妙相曾提起过,黄泉秘府代主人无归羽客,不幸遭了魔劫,退守秘府,借地势之利,斩杀十万天魔,包括一名末法主……不过那是三劫之前!
摇摇头,余慈想不明白,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一些。
心象分身借助玄灵引,在九地元磁神光飘动,五岳真形图的禁法起不到作用,他却能看到五岳方位一些变化的图景,而放开感应,会更清晰。
刚才穿过某片区域时,好像又见到一只?
疑惑中刚刚放开感应,警兆又至,一道虚影,竟然是从九地元磁神光中挣扎出来!
这回余慈反应更快,鱼龙额头,道经师宝印发动,一道白光打在天魔身,也是用了无生劫星宿破魂神光的法门,瞬间将其抹掉大半,再吃天龙真形之气一扫,便给打得粉碎。
这里也有?看起来已不是个例了。
“五岳真形图怎么说都是玄门法宝,那‘森罗冥狱神禁’也是有伏魔之能,怎么会让自己治下成了‘魔窟’?难道生出元灵之后,做法就和以前不同?”
余慈想不明白,影鬼也是如此:“那法宝元灵就不怕被魔意浸染,十数劫修行毁于一旦……”
说到这里,它忽地住口,余慈也看过来——大有可能!
“那妙相不是说,翟雀儿用了‘自在天魔法’,将元灵催熟?当是那次落下了根子!啧,不久之后,这可真就是魔窟无误了!”
二人的推断与事实当然有些差距,不过结果倒是差不多,余慈眉头一皱,便道:“事不宜迟,我们离开。”
“啊?”
“不是说好不惹事的吗?”
余慈此时的负面情绪,绝大部分都输入到“熔炉”里去,心境自然平和,尤其是有充足思考空间的情况下。
他在黄泉秘府的收获已经很大了,只佛骨一项,就让他今后多年受用不尽,对此,他很满足,至于黄泉秘府其他的东西,显然不是此时的他所能染指的,他也进不去“玄符锢灵神通禁域”,如今修为晋阶,两转星域,再逗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现在脱身,自然是最理智的选择。
“想走,你有几成把握?”
“九地元磁神光运转有常,沿其流向,到边缘时切出去,并不困难。”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尽快确认一件事。
刚才发动时,金符与玄武星力混化,刚刚移转的本命星辰,忽有一段微妙的气机生成,并没有影响他的出手,可若总是如此,毕竟是个干扰。
余慈静下心来,刻意感应,果然又发现了那段特殊的气机。其运化方式似乎有些说道,连换了几回感应方式,这才发现,那竟是一段信息。
“后世道,见信如晤!”
余慈瞠目,原来,这是某位曾将北落师门作为本命星辰的清宗前辈修士,留下的信息。待余慈找到接收技巧的那一刻,信息化为一道电光,闪入脑海,留下了清晰的印记,转眼间,就有一部完整的法门印进来,此外,就是一段简短的说明。
影鬼觉得很有趣儿:“听说清宗有‘传天外,闻音碧霄’的藏经法,许多重要典籍都深藏于九霄之,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
余慈嗯了一声,他也是颇为惊讶,这岂不就是说,他日后移转星宫,还有机会再碰到这些前辈遗泽?宗门绝灭后数百年,尚能有些枝叶传下,都说清宗底蕴深厚,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至于那法诀……四灵法相?
那位前辈修士,其寄托星辰既然是在玄武星域,在当年人才济济的清宗,应该不是第一流的核心弟子,不过清宗的底蕴深厚,这位留下来的“四卫法相”,仍是一种很有趣,也颇为乘的辅修法门。
所谓“四灵”,便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四象,这门法诀的源头,本是寄托在三垣星域的修士,居中应四象之力,总取其形,概取其意,形成的一门感应法诀,属泛泛一流,只是用来熟悉四象星域的星力特质,以备摄取运化。
但到后来,这门法诀被寄托于四象二十八宿的修士拿来,根据四象星力与人身气机的混化作用,重新演化,为此类修士量身订做,从一个简单的感应法门,转化为一种辅修之法。用来在移宫归垣阶段,筑牢根基,且在炼体、罡煞搬运别开生面。
余慈见此法诀,心头就是一喜,这门法诀,对他是有用的。
如今他封绝星宿熔炉,体内时刻都有绝大的压力在,这给身体带来不小的负担。而且他在元辰六符阶段,本命金符就跃升紫府,对阴神转阳神这一层面的修行颇有好处,但在炼体,就有些薄弱,“四灵法相”恰好可以弥补这一缺憾。
这门法诀,乍看去像是一种应用法门,不增修为,纯粹是运化罡煞的技巧,即以罡煞化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法相,自蕴灵机。修炼至化境,运使开来,可以尽展四象神通,自行扑杀敌人,十分厉害。
但在此过程中,日夜与四象罡煞星力浑化,通过调息搬运,却能大增体魄之坚韧程度,到后来修成“四灵法体”,用在己身,可辟法器飞剑,也能按照符修的老本行,化为符箓,加持在别人身,效果也是佳。
修炼这种法门,要么是真罡真煞特别浑厚,底气充沛,但已经是那种程度,修炼此法,除了强化罡煞运化技巧,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处;要么是如余慈这般,寄托星辰,可浑化四象星力,内外如一,不至匮乏,才能尽得其益。
这门法诀,确如那位前辈修士所说,就是为移宫归垣的修士量身订做,尤其是处处迎合自身修行进度,最是体贴不过。比一些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妙法门,还要来得优秀,余慈自然不能错过。
他大略将法诀浏览一遍,看里面一些重要环节。但这时候,他莫名就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寻思,便拍了巴掌:
怪不得呢,以前还真见过类似的玩意儿。
当下便在云楼树空间内一通翻找,片刻之后,他手就握着一枚玉简,里面的讯息同样是一门法诀,却是叫“化形十煞功”。
真是很遥远的事了,当初余慈在天裂谷碰到禇妍、湖海散人、伏龙等人,还涉及玄灵引之事,最后虽是搞明白那不过是湖海散人的师兄,亦即灵犀散人使的手段,但一番冲突之后,那三人都死得干净,余慈的百灵化芒纱便是那一回得来。
“化形十煞功”正是那伏龙所修炼的法门,应是放在伏龙储物指环中,由余慈顺手收来,却从未引起过关注,也就是几次整理云楼树空间,分门别类时,才有过一点儿印象。
将两个法诀比较来看,有意思的是,二者颇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尤其是化形真煞运使的技巧,多有雷同之处,不知是殊途同归呢,还是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这事儿挺有意思,不过余慈也没有太过心,反倒是由此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时在干什么呢?
一念既生,神意星芒就有感应,只是模糊得很:是了,那家伙现在给困在玄符锢灵神通禁域中,日子可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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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经文唱和 佛母神通
在最初两日意图逃脱黑袍的钳制未果之后,这三个月,灵犀散人乖巧得让人难以置信,黑袍让他往东他不往西,让他飞天他不下地,那程度已是一个标准的奴才相,怎么看都已经是认命了。
不过在余慈这个角度看来,若灵犀散人真认命了,才是咄咄怪事。
这段时日,灵犀散人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蛇,除了依黑袍之言行事,尽可能地保证自家性命之外,就是抽取一切时间,精修那《未来星宿劫经》。
那法门十分神异,随着灵犀散人修为日深,莫名有许多奇妙的感应,余慈都是知道的,但暂未细究,而这时一瞧,这家伙隐然又有突破之相。其元神所化百叶莲花颜色深了一些,更详细的,因受到的干扰太多,余慈暂时无法细察。
有这样一个家伙跟随黑袍,事情就当真好看了,余慈能拍拍屁股走人,也不乏这方面的原因。
正要移开注意力,那边灵犀散人正好有一个新的感应。然而这回却不是内发,而是与另一个位置发生了共鸣。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灵犀散人一愣之时,便感觉到,那竟是一道模糊的声音,细细辨别,却是极熟悉的颂经声:“……混染泥中,挣扎无从。惟诸佛子、诸善信、善布施者,必得涅槃永离三涂生死之患。”
灵犀散人和余慈同时一激,怎么着,除了灵犀散人之外,还有人修炼《未来星宿劫经》?
一明一暗两人都是吃惊,但所惊者,又有一些不同。灵犀散人的反应很大,他所拥有的《未来星宿劫经》,乃是从无名香经得来的残篇,原本他对这经文来历还有些谨慎,但眼下这局面,他又哪有谨慎的资格?
说不得就要下大功夫钻研,可此经虽神妙莫测,可以在妖物、人身之间转换,但毕竟是残缺不全,有些东西,就不是那么容易解悟,有许多关碍,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此中苦处,惟有己知。
经他长时研究,发现是有一个关键的大佛名号有所缺讹,这些名目之事,在这类似于佛典的经文,最是紧要,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便指此义。
这一下感应到另一处虚空中就有与他修炼同样法门的人物,初时的惊讶、疑惑之后,就是狂喜,这一刹那间,他有不少想法,多是以前积淀的,都在此刻翻涌来,那大佛名号,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未来星宿劫经》究竟是什么来历,我在闻香教时,也不见有哪个修炼这等秘法。
此经算是个什么级数?修炼它可得长生么?
经文类似佛典,却颇有离经叛道之处,又是何故?
修炼此经者为什么竟能隔空感应?
他恨不能插翅飞了过去,揪住那人问讯,但他心智毕竟深沉,类似的情绪也仅仅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就迅速压制下来,平复心情,没有让黑袍等人发现任何端倪。
一众人等在玄符锢灵神通禁域中的进度颇不如人意,又折损了两个步虚修士,连龙长老都受了点儿伤,这下更要保守一些,稳扎稳打。此时正是休憩的时段,灵犀散人有较稳定的时间,细究那边的变故。
澄静灵台,他用最清净的状态,和远方的经文接触。
这一回,他就察觉到了异样:“这人,怎么比我的修为还不如?”
这个“修为”不是指修行境界,而是在《未来星宿劫经》的造诣。《未来星宿劫经》有莲种、化生、轮回、天通四个层次,如今灵犀散人已经跨越“莲种”一层,进入“化生”阶段,已修蜕变一次,得以转化妖身,而他所得到经文,就在此处有些断续,失了那“大佛”护持,后面“轮回”之法,就有些艰难。
所以眼下最紧要的,就是获知那大佛名号,可让他失望的是,对面那人应是刚刚着手修炼,仍在收敛气血,凝化莲种的阶段,远没有到他这个层次。想参照一下,也不可能。
不过那位也并非是一穷二白,其一身修为已臻圆融,基础极好,甚至前面有可能是修炼的佛门法诀,脉络相通……
灵犀散人忽地一呆,这条件听来,怎么这么熟悉?
一念触动,灵犀散人略一思忖,便也开始念颂经文,两下颂经声相和,自在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层次共鸣,原本都是模糊,很快都清晰起来,更有许多玄妙感应,彼此交流。
“这人情况似乎不妙?”
这种感应极是敏锐,灵犀散人很快把握住其中某个关键,心中已有定计。
这人现在正在关键时候,正要他拉扯一把,虽说底细仍未完全明晰,不好说是福是祸,但如今他这种处境,反正不能再坏,还怕什么,有此渠道,绝不能错过!
当下,他更是卖力颂经,强化与对方的联系,对方肯定也有感应,其情况也如灵犀散人判断的那样,实在算不好,修炼此经,也是无奈之举,当下就如溺水之人抱到浮木,立时死抓着不放。
两下一拍即合,念颂经文便自然更加契合如一,彼此呼应。
这一下,经文果然就显出异处,灵犀散人那一朵元神百叶莲花,在心中摇曳,绽放光华,化为种种奇妙景象,如天花乱坠,修炼时种种心得,便以这种方式输送过去,有些能获得反应,有些则不是太合拍,但总体而言,还是具备相当的推动力。
那边的颂经声愈发地清晰明白,而且音节起落转折之间,自有一番调整。灵犀散人能够感觉到,对方正迅速将他的心得用于实践,且水满而溢,“莲种”这一层次,用不了多久,怕就要突破了。
灵犀散人心里有些不平衡,尤其是想到他修炼十余载,又死过一回,才过了这关,对面竟是如此轻松?
但这样也有好处,对方造诣提升,经文交流也愈发得力,对面那位,原本修为境界只会在他之,从另一个角度解读经文,对他也颇有增益。
另外,还有一条,对方接下来的修行路子,和他的差别越来越大了,似乎不是转化妖身,而是变异为另一种法相,偏偏也合乎经文的规矩法度,灵犀散人这时方知,《未来星宿劫经》的修行,也不只是一条路子。
唔,不是转化妖身也没关系,管那边变神变鬼,灵犀散人只想知道那一个关键的大佛名号!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眼看着玄符锢灵神通禁域中,翟雀儿等人设定的休憩时间要到了,灵犀散人不免焦躁。正紧张的时候,那边的经文颂念声忽地又有变化。
颂经声逐渐低落下去,但并非是消失,而是在一个更微妙的层次,往复流动,说得浅显些,就像是从高声念颂,转为喃喃发声,最终口舌不动,只有心间经文缭绕。
灵犀散人愣了愣,旋又明白过来,心中又嫉又羡:对方这是以令人惊叹的神速,修通了“莲种”层次的功课,此时精华内敛,化元神为莲种,等待合适时机,一举抽枝开叶并绽放莲华,那时就和他是同样的层次了。
咝,等等,不对啊!这一番脱胎换骨,不知要多长时间,次他就花了超过百日,如今这局面,他哪有一百天可以等?
这死尼姑,竟然过河拆桥!
如今灵犀散人已经有八成把握,能够确认对面的身份,越是如此,他越是恼火……
就在此刻,那边已经内敛到极致的“莲种”,忽有一段信息,以气机跃动的方式投出去,像是朝天空中抛出一根细针,那“针”倒似长着翅膀,一飞就不见下来,而针后还连着一根丝线。
灵犀散人猛地紧张起来,在双方仍在心念相接的时候,那段信息,他是可以解析的!那是,是……
大黑天佛母菩萨!
灵犀散人心神剧震,这一刻,他所得《未来星宿劫经》中最大缺憾立时补足,经文自发在心头周流不息,全身气机重新洗换,易筋洗髓,如获新生。
更激烈的震动还是在心神层面,他完全是不由自主地响应了对方那声礼敬,一起高颂此名,下一刻,他的心神便被一股庞大力量甩出,破地层,过风暴,穿云破雾,直云霄,在不可计量之高空处,又是一声念颂:
大黑天佛母菩萨!
这一刻,无可感应的极远处,似有一位不可思议的大神通者,睁开双眼,目彻八极,将一道目光投射过来。这其间没有任何过程可言,灵犀散人方生感应,那力量已与他心念相触。
与他同样感受的便是那尼姑,远来神通法力殊胜,当头灌下,让人无比受用,灵犀散人就能感觉到,那边“莲种”转眼火候圆满,只待一个契机,就能绽放莲华,跃入“化生”层次。
原来这才是修炼《未来星宿劫经》的正道!
灵犀散人当然羡慕,可也在此刻,他心底最深处,突有一个莫名的恐惧情绪萌生,随即爆发开来,形成唯一一个清晰的意念:
快逃!
出门前明明设定自动更新来着,我囧!晚还有!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元神枯萎 傀儡巫灵
来自心底的警讯极其强烈,但也极其无稽。
灵犀散人相当敏锐,警惕心十足,可在这种局面下,眼看就是经文补全,进入修行之正途,这全无来由的警兆,怎能让他做出有效的反应?他甚至紧接就冒出另一个念头:
为什么要逃?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自亿万里之外传来的神通法力,转而作用在他的心念之,没任何特殊的加持,只有一道奇妙的暖意顺心念连线而下,什么九地元磁神光、五岳真形图时乃至于玄符锢灵神通禁域,都没有对其产生任何反应。
就是一闪念的功夫,暖意穿透脑宫。
元神莲花核心处,余慈本想切断与那边神意星芒的联系,但那位大黑天佛母菩萨的手段施展得太快,且又势不可挡,转眼已探入元神莲花之内,余慈的一缕意念,以前其所凭依的神意星芒,莫名地就困在当场。
那一刻,余慈好似又回到了当日在赵子曰脑宫,被大梵妖王神通照射的那一刻,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那时候是火焚般的痛感,而此刻,却像是浸在温水里,莫名有懒散迷惘之态,心神恍惚未明。
虽然远比当初那经验来得舒服,可余慈却是紧张得汗毛倒竖,只道完蛋……
然而事情的发展好生奇妙,那位佛母菩萨,对百叶莲花核心处的神意星芒竟是没有任何反应,又或者其目标早定,根本未曾“垂顾”,余慈除了受其神通法力影响,心念不振之外,竟再没有任何别的害处。
与之同时,元神百叶莲花如淋清露,气机变动一下子活泼起来,至此都没有什么问题,甚至有增益修为之效。可当气机运化太过频繁……
和燃髓咒是不是有点儿像?
百叶莲花本就是盛放之姿,此时再被暖意催化,盛极而衰,本是色泽鲜妍的花瓣,竟是一片片落下,旋即归于虚无。
灵犀散人这才知道不妙,但为时已晚,百片花瓣,顷刻间就谢了一大半,就是侥幸留存的那些,也都黯淡干瘪,
只有一瓣除外。
不知何时,元神莲花中,有一花瓣,显化为纯黑颜色,且形态甚是润泽丰满,面还沁出一滴露水,甚是养眼,与百叶莲花的主体大相径庭。它出现在干瘪的花瓣中,便似是吸取其余花瓣的养份——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黑色莲瓣的模样,让余慈头皮微麻,他已认出来了:
是地狱道!
这一刻,余慈不可避免就想起,三个月前,众人争夺地狱道时,灵犀散人甘冒奇险,用玄蜂妖身尾针,在黑色莲花“刮”的那一记。
念头转过,黑色莲瓣也与莲花主体分离,它是被摘下去的:融融暖意,便似轻柔的手指,将那莲瓣取下,然后……退去!很快,余慈就失去了对那位的感应。
那位大黑天佛母菩萨,其目的竟是这个?
没等他想透彻,黑色莲瓣被抽走的后果已经显现。元神莲花大半凋零,形体虽还能维持,可其内在结构,已经在黑色莲瓣抽走的瞬间崩溃掉。似乎这朵百叶莲花,唯一的作用,就是为了承载那黑色的莲瓣。
莲花枯萎即是元神崩溃,就是神仙也别想再活命——就这样近乎荒谬的,灵犀散人生机绝灭。
在灵犀散人生前,旁边的人感觉不到什么,可一旦他死去,气机的变动,就使得黑袍、龙长老等人纷纷生出感应,十几道目光齐刷刷聚在他身,都是难以置信。
怎么就死了?
“戒备!”
翟雀儿发号施令,同时她到灵犀散人身边,双眸幽深,检视尸身。她知道灵犀散人曾有过“死而复生”的经历,故而查验得特别仔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精气依旧旺盛,神魂受了暗伤,直接毁了元神,确是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玄符锢灵神通禁域确实是此界少有的险地,他们在此中半月,狼狈不堪也是有的,也有过减员,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灵犀散人怎么说也是步虚修为,又有玄蜂妖身那样的诡异法门,如此人物,说死就死,且是在众修士身边,人们竟然毫无知觉。
这是什么手段?若是换一个人,就能比灵犀散人强到哪里去?
翟雀儿敏锐感觉到了一众手下的心态,当下只做不知,继续分析:“天底下直接损毁元神的法门也有一些,却不至于像这样无声无息的。如此看来,或是诅咒、或是走火入魔……师哥你怎么看?“
黑袍冷哼一声,没有回应,自家花了一番功夫,刚调教出门道的“犬类”莫名死掉,他心里正烦呢,哪有心思帮翟雀儿稳定人心?倒是龙长老在旁边淡淡附和两句,将其余人等浮躁的心思暂时压下。
“不管怎样,我们先离开好了,师哥?”
翟雀儿和龙长老说话的空当,黑袍来到灵犀散人尸身之前,略一思索,便从手中凝化了一颗特殊的火种,一掌拍入灵犀散人胸口。他没有瞒人的意思,周围人们都看到了。
“是链火种子啊。”翟雀儿倒有些赞同的意思,“设下追踪之法也好,看看有没有人在暗中使坏。”
黑袍嘿了一声,不准备解释——他要做的,哪有这么简单?不过表面,他还是点点头,少有地主动和翟雀儿说话:“咱们这些人还是单薄了些,你要有什么后援,早早拿出来才是正经。”
翟雀儿眨眨眼睛:“比如……”
兜帽下,黑袍嘴角撇了撇,不和翟雀儿绕那个圈子。其实,他心里真有点儿急了:讯息发过去已有三个多月,事涉东华一脉,我那族叔就是爬也该爬到北荒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杳无音讯?
这一行人终究还是离开,就地抛下了灵犀散人的尸身,也没有怎么处理。
“就这样?”看来玄符锢灵神通禁域给他们的压力真的挺大。
其实,如今余慈压力也挺大的,他忽然发现一件事儿,如今灵犀散人是死了,元神枯萎,神魂崩溃,可他的神意星芒竟然还稳稳地盘踞在其脑宫中,就如同植入时那样。
不只如此,由于神魂“崩溃”而不是“湮灭”,其显识、隐识中含蕴的信息竟然还残留了不少,见神意星芒居于泥丸宫中,纷纷汇集过来,余慈一时间检视不及,只觉得晕头涨脑,好生辛苦。
正想着如何处理眼前这档子事儿,灵犀散人尸身处,忽有人影闪现。
余慈一惊,是那个,那个……
来人青衫玉带,神情闲适,便是在玄符锢灵神通禁域中,也是气派安然,正是回与妙相交涉,并“送”他一剑的东华宫女修,可惜次未能听到她的名号。
余慈明知此人是女子,且应是颇为美貌,感应中却难以把握其形貌特征,只对她的气度风采印象深刻,奇怪得很。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注意到了,今日女修肩浮着一颗颜色黯淡的光珠,不知是什么东西。
女修到近前来,见了灵犀散人的尸身,喃喃道一声:“死了?”
看样子是有些意外,她居高临下,打量尸身几眼,余慈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还记得,这女修对神意星芒是有感应的!
可是这次,女修并没有感应到他的存在,意外之余,余慈就想,或许是在灵犀散人神魂中呆得时间太长,发生了变异?还是之前那些纷乱芜杂的信息给他打了掩护?
这事儿一时半会是想不明白了。此时,他看到,女修摇了摇头,随后便从肩取下了那颗光珠,正要发力捏碎,却分明一怔。
“链火种子?”
黑袍使了心机埋下的链火种子,本是魔门一种很有效的追踪之术,能够放出一种无形胶质,附着在目标身。胶质与空气混染,会留下一些痕迹,追踪者可以用特殊法门点火,凭借空气中亮起的特定颜色的火焰,判断其方位,以供追索。
只要女修碰触,甚至是挨近灵犀散人的尸体,都会被沾,那时候,她的行踪对黑袍等人来说,就不再是秘密。
见到尸身的手段,女修哑然失笑,临时转变主意,将手中的光珠弹向灵犀散人胸口,半途光珠就炸成一蓬青烟,里面竟是显化出一个小小人影,看去是哪个人的魂魄,模样佝偻苍老。
“张老?”余慈一下子认出来,这不是正是前段时间,在阴窟城横死的灵巫吗?
原来那晚,真是这东华宫女修下的手!
灵巫残魂似乎还有点儿灵智留存,浮在灵犀散人胸口,有些茫然。女修伸手一指,残魂没有半点儿抵挡之力,便被硬按进里面去。随后女修骈指虚划,灵光汇集,紧接着打入灵犀散人眉心,喝一声“起”!
灵犀散人的身躯噌地一下跳起来。
“傀儡?僵尸?”余慈神意星芒稳居灵犀散人脑宫,对其周身变化最是清楚。但以前少见这种情况,一时就有点儿愣。
女修打量了几眼,一笑间随手指了个方向,这像傀儡又像僵尸的家伙就木然前行,很快就消失在视野尽头。
这一下,那什么链火,自然洒得到处都是,想来也够黑袍烦恼一阵子。
余慈神意星芒寄托在傀儡,此时也远离了女修。他长出一口气,轻松的感觉蔓延全身,这种事情,再不要去碰了!
中间趴桌睡了一觉,不敢保证状态,只好先到此为止。至此本周任务失败,欠更两章,人品值-1,掩面遁……
第一百七十七章 故旧现迹 地气魔染
随心阁确实是摆弄各类交易集会的行家里手,长达四十九天的随心法会,如今已过去一大半,但丰都城中,依旧是人潮涌动,气氛火热,不只是北荒,各个宗派、大量散修均从修行界各个方向汇集而来。
要知道,最后七日才是随心法会最吸引人的地方。连续七天,涉及法诀、法器、丹药、灵兽、奇物、盛事六大类二十余个拍卖专场,许多宝物都是半年、一年之前就广而告之,轰传天下,沸沸扬扬,不知有多少对眼睛盯着。
偏偏前面这三十来天,随心阁循序渐进,虽然屡有不俗之物流出,可真正的大头,总是留在最后,如今那些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修士早憋得两眼发红,四处筹备钱款,就准备在那时候大展身手。
也有不少人,在撑过这几十天后,如释重负。
“总算挨到专场了……把这批宝物交出去,就都是随心阁的事儿了。”
图日飞扭动脖颈,他们兄弟修炼阴神法门,乍一动用身躯,则是各种不适应。他对面,图日伦身为兄长,稍稍沉稳一些,但刚刚交卸了任务,也是一阵轻松:
“随心阁借鸡生蛋的本事真是了得,一个剑园专场,不知能给他们创出多少收益。”
拍卖专场中有所谓“盛事”一类,其实就是针对最近一些年头,修行界发生的一些惹人关注的特殊事件,专门开办的。尤其是一些洞府、秘地之类的开启,往往都会流出大量法器、法诀之类,当时能得手的人绝对是少数,对此感兴趣的,就不知有多少了。
“盛事”专场,便专为此设,还省了广而告之的力气,最火爆的拍卖场次,往往都从由此而出。
四年前,剑园一事,引得天下瞩目,如今完全由离尘宗和洗玉盟把持,偌大剑修宝藏资源,不知多少人眼热,借此机会开设专场,既是分销的渠道,也能缓解一些压力,故而这次随心法会,便由诸宗修士护送过来一批的谓“剑园遗宝”,算是个噱头,引来极大关注。
图家兄弟就在这次护送人员之列,由于情况特殊,根据协议,他们要将这批宝物看顾到专场开始前三天,而今日就是截止日期。他们负责外围警戒,眼看诸事已了,便说笑着往回走:
“对了,张师兄在哪儿?”
“一直没见到,莫不是又去……”
“蒙小图你关心了,今日还不曾去。”
两兄弟都是一愣,忙转身行礼,口称张衍师兄。
张衍有气无力地摆手,一副落拓模样,在北荒却是比较流行的形象,事实,各宗这些修士中,数他最能融入本地环境,至于图家兄弟等,扔在大街,也是格格不入的调子。
“单师叔可在?”
“应该在的。”
简短的对话之后,张衍自去寻人,图家兄弟则很是奇怪:“平日里可没见他主动寻师长去的……”
本次离尘宗参与随心法会,派出了两位三代弟子主事,即阳印道人和单初。
单初是实证部三代弟子中,性情比较圆滑的,处理俗务很是拿手。相比之下,阳印道人虽然修为高深,距离真人只是一步之遥,但为人太过随性,单初便以副手之身,主理一切事务。
这段时间,他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好不容易完成了与随心阁的协议,他也大大地松了口气,这时候,张衍找门来。
心神松懈之下,单初话音就带着些疲惫:“有什么事?”
张衍也是个惫懒人物,对礼数之类全不看重,径直道:“今日看到一个灵兽拍卖专场的介绍,里面有样东西,请师叔过目。”
说着,他递来一枚玉简。
“这是鱼龙。”单初身为离尘宗修士,对这种天裂谷特产灵物还是比较熟悉的,却不明白张衍是什么意思,“怎么了?”
“弟子以前见过这个……其名唤‘小家伙’,是三年前离宗出走的余师弟,豢养的宠物。”
“余师弟”三字出口,单初心中一激,不自觉坐直了身子,有些头痛。
当年何清之事,闹得宗门沸沸扬扬,是一个让人不愿提起的尴尬话题,方祖师从来没有过解释,宗门首脑也进行了冷处理,虽没有明令禁止,但聪明人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可张衍这性子……
单初颇是无奈,但也不能回避,便道:“鱼龙虽然珍稀,但也不是一条两条,未必就是那个。再说,就算是又如何?还想顺藤摸瓜,找到他吗?”
张衍一笑:“师叔,这条鱼龙在当初剑园之会时,已经遗失了。”
“剑园?”单初登时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剑园如今是离尘宗和洗玉盟联手把持,可说是水泼不进,飞蝇难出,若是出自剑园,岂不是说,那边出了纰漏?
他神识再度探入玉简,只见到一些泛泛的介绍,并无剑园字样。
张衍便道:“介绍中没有,不过我在专场内外转了一圈儿,有人散布这方面的消息,大约是想抬高价格之类。”
单初微微颔首,鱼龙什么的都是小事,控制剑园严密与否,才是最要紧的事。诸方合作,毕竟有些信任方面的问题,任何一点儿纰漏,放在有心人眼中,都会造成严重后果,绝不可轻忽。
“我去找阳印师兄。”
正说着,外面撞进一个人来,也不管里面情况,便嚷道:“大消息,怨灵坟场遭了魔染,正是一团乱哪!咦,小衍也在。”
张衍冲来人咧嘴一笑:“师伯。”
来的正是离尘宗在此名义的主事,阳印道人。这一位出身道德部,修炼赤子心诀,最是没大没小,不过宗门内的小辈都很乐意与他亲近的。
单初站起身来,听得“魔染”二字,也没太在意,北荒本来就够乱的了,再多个魔染也没什么,倒是剑园那边,有些事情一定要弄清楚。
两边都要说话,正好撞在一起,阳印又是个嘴快的,两边当下纠缠不清。弄了半天,二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单初苦笑道:“阳印师兄,你是个什么意思?”
“自然要去看热闹,还要带着孩儿们一起去……”
单初立刻反对:“既然遭了魔染,说不定就是魔门哪个宗派做的好事,咱们全无准备,岂能轻动?”
“无妨无妨,这次真的就是去看热闹,顺便让他们长长见识。”
阳印笑嘻嘻的,全不以为意:“亲眼看到八景宫辛天君亲自出手,对那些孩子来说,可是不小的福份!”
八景宫,辛天君!
单初立刻哑然,那可是与方祖师同一个级数的大劫法宗师,在修行界的地位,甚至犹有过之。
“怎么惊动了这一位?前段时日,他老人家不是还去了山门,祭奠朱老先生?”
“人家去哪儿,还用向咱们报备?另外这次魔染也十分严重,似是哪个魔崽子动手,将天魔种子洒在地脉之中,随地气流布,蔓延开来,影响范围极大,据说已经有万鬼物受了影响,真不知有多少域外天魔会借此熟化生成,棘手得很!”
单初闻言也皱起眉头,北荒这鬼地方,向来是人心纷杂,道德败坏,可说是天魔邪物最喜欢的环境,只不过域外域内自有屏障,且就是魔门各宗,对域外天魔也很是忌惮,这些年来才没有失控。
可若是按阳印的描述,如今这样子,已经可以称之为魔劫了。
“如此境况下,辛天君势必要出手的……不,据说他已经出手了,赶跑了一个魔宗高手,就是当年疯疯颠颠的柳观老儿。不过就算他击破大部,还有些边角碎料什么的,需要料理,咱们和洗玉盟就跟了去,既无危险,也能结个善缘嘛。”
阳印只是心思跳脱,却不是傻子,一番道理讲得极好。
“清虚道德宗等也参加?如此甚好。”
单初也是当机立断:“确实要去。只是不能全去,毕竟这里也要留些人照看……张衍?”
张衍心领神会,主动开口:“我留下。”
既然是他找出的问题,自然也要由他解决。
“我也留下。”单初又点了两个人,其他的都由阳印带去,末了又道:“不知此事谢师兄会不会参与,若是见了他,师兄你可要好好劝劝,早日回宗门的好。”
阳印嘿嘿两声,揪了揪胡子,没有应承。
玄符锢灵神通禁域中,有一个人影慢慢走动,偶尔碰到障碍,就自行闪开,但方向全无定数,东走西逛,漫无目的。
在傀儡脑宫内,余慈感受得比较真切。
那位东华宫女修,是用张老的残魂,整合灵犀散人仍未散尽的精血元气,还有那些神魂碎片之类,形成一个驱动核心,调动气机,使傀儡行走如常人,但也仅此而已。
里面张老和灵犀散人的神魂碎片混在一起,全无规则可言,表现在外就是灵智极低,显然女修也不想在这面费心思。
余慈同样不想,他再不犹豫,彻底切断了与神意星芒的联系,其实就是不切断又如何?即使神意星芒现在还能维持,但没有完整的神魂供给养份,早晚也要消散的。
他的心念回到本体这边,此时心象分身已经携着云楼树“顺流而下”,马就要抵达黄泉秘府边沿,余慈已经做好了准备。
走也!
抱歉,越是假期,越没时间,且容俺调整几天,然后再补人品。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宝幢佛光 魔演妄境
仅十息时间,余慈就发现,他想得太简单了。
黄泉秘府是天圆地方的典型结构,承载众人的大地呈方,五岳真形图为天呈圆,天地间气机相接,互相作用,而最紧密的连接,就是在“天地”的边缘,其气机完全浑同,密实如一,形成了一个完全密封的区域。
作为区域内的“河流”,九地元磁神光虽是曲折贯穿大半个黄泉秘府,但其总体的态势,仍是循环流动,即使一直延伸到区域边缘,最终还是切过并回环。若想出去,势必要真正打破五岳真形图的屏障。
余慈原本是有**成把握的,在他的计划中,他手握玄灵引,应该能够沟通内外元磁神光,就像临时打通一个水渠,顺流而出就可以,中间只需挡下一次冲击,好似穿过一条“瀑布”,正常情况下应该就是这样……
“娘的,给甩到哪儿来了?”
余慈从云楼树空间里出来,游目四顾。“天地”边缘的气机出奇地混乱,尤其是五岳真形图,简直就是已陷入狂暴状态,而且,他计划也有失误,不该让心象分身拎着云楼树直接出去的。
心象分身虽然可以穿越无碍,但云楼树的结构却不足以抵挡那冲力,险些就散了架,他大惊之下不敢强撑,顺势卸力,转眼就被甩飞。
五岳真形图这是发什么疯啊……生了元灵,就不可理喻了?
下一次用肉身穿过去,用天河祈禳咒和太虚青莲袍双重护体,把握才会更大,有六成?
他心中计划,入目则群山攒簇,一峰高过一峰,整个天地都似笼罩在山峰的阴影中,山壁千仞,陡峭如立,偏偏脚下沉重,连抬脚都困难,更没别驭器飞行之类。余慈
“是中岳方位。”
余慈这三个来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北岳方位度过,但中岳也来过几趟,没有久留,要知这鬼地方不但时刻被九地元磁神光加持,入内自重便狂增十倍甚至百倍,以致寸步难行,且还可以轮流显化五岳真形图中二十五路禁法,甚至能够三五路合流进击,真使发了开来,自步虚强者以下,都只有被碾碎的份儿,可说是五岳方位中,最险的一处,就算有玄灵引,余慈也不想冒险。
他准备驾九地元磁神光离开,山峰另一边,忽有金光冲天。
讶然回眸,只见金光当空舒张,显化出一个圆筒状的宝幢,下坠飘带,翻转回旋,笼罩了足有半亩方圆,外围咒文环绕,字字如斗,下飞舞,合成一篇经文,其中又有一尊法相,作怒目之相,颂咒不停:
“南谟室利健那也……”
余慈完全听不懂咒文之义,却能辨出,那宝幢之外,佛光如海,神通殊胜,而吃那佛光一照,外围便显出无数似有若无的影子,啾啾尖啸,轮番扑击,虽很快被佛光所化,但竟似无穷尽一般,从来不见减少,只有更多。不一刻,便在宝幢佛光之外,形成一圈薄薄的黑边。
“域外天魔……这么多!”
这里天魔密度之高,简直无法想象,余慈这辈子见过的域外天魔,加起来也远不如这一刻所见的千分之一。虽然大部分都是“无生念”级数的,比较低端,但天魔就是天魔,只要有滋养之物,想突破还不容易?
那宝幢之下,想必有它们急欲吞噬之物。
余慈所在的位置,只需绕过一块半凸的崖壁,便可居高临下,对那边一览无余,他也是这么做的,不一刻,他便看得清楚。
“是他呀……”
余慈摸着下巴,摇了摇头,这一位,他其实只远远见过一面,但打交道可不止一回。就是那个爱使唤乌鸦的家伙,叫……叫马槐是。
此人乃是十方大尊手下,和妙相同驻于黑月湖,虽是如此,他和妙相的前夫家却有化不开的死仇,因此对妙相颇有一些“想法”,还曾经威胁过余慈来着。正是有那么一出,余慈便趁着诸方会合的时机,认清了这人的脸,以为戒备。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必了。
此时,马槐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肤色漆黑,身材瘦削,不类常人血统,此时却有多处皮肉空缺,像是被高热直接蒸发,失血过多,以至于黑皮都泛了白,此时只能在宝幢佛光下咬牙苦忍。
那佛光宝幢,如今想来,就是妙相所说,祭炼十三重天的天王伞了,果然十分了得,对抵御天魔,更是极有功效。
但其能挡得住天魔,却挡不住禁法,他所处的山体外围,虚空中时有光波流变,那是五岳真形图感应生人气息,做出的反应。那初生的法宝元灵想必是脑子不清楚了,对蜂拥的天魔视而不见,只盯住马槐,一轮又一轮白光如梭,破空尖啸,誓要将其打成筛子。
余慈认得,这是西岳方位一种禁法,名字却是记不得了,乃是运化庚金之气,如飞剑般放出杀人,真使开了,千万庚金剑光齐出,谁过去了都要给绞尽肉泥。如今还算收剑的……
刚转过念头,那庚金剑光便如突然而降的骤雨,自四面八蜂拥而至,马槐连躲都没地儿躲去,只能凭天王伞的宝幢佛光,硬生生接下。
十三重天的法器果然不凡,他竟是真接下了一轮,但宝幢佛光也已千疮百孔,不可计数的域外天魔与禁法配合得天衣无缝,竟是不顾死伤,在庚金剑潮中狂飙突进,借势一涌而入。
马槐的惨叫声起,宝幢佛光骤然黯淡,便见有无数天魔化烟绕,转眼将这件难得的法器污损,而作为法器的主人,马槐的境况只有更糟,他勉力击杀了七轮扑的魔影,却是忽地身子僵硬,两眼发直,气机紊乱,一下子仆倒在地。
外围天魔反倒不再扑,只是在外飞绕尖啸,状甚得意。
“真正厉害的在暗处啊。”
余慈移转两宫,进入还丹阶之后,眼力也大有提升,隐约能辨识出气机变化的关键:“有个天魔暗藏,借其恐惧之心,一举攻破心防,从内部蚀坏其意志……这就是传说中走火入魔?”
影鬼还未回应,那边马槐猛然间又翻身坐起,手指天空,大叫道:“幽灿,我不怕你!”
叫声方歇,他就跳起来,呼呼打了两掌,虽是重伤,依旧有开山裂石之能,随后他又放声大笑,笑声中径直解去衣物,赤条条地露出那不文之物,作了几个动作,嗓音突然变得极是卑琐:
“幽灿,你堂堂飞魂城主,自家的婆娘还不是被我X来去,扭手扭脚又何妨啊?你看哪,你看哪,哈哈哈哈哈……”
余慈在高处,看得愕然无语,随后就是遍体生寒。
如今的马槐,哪还有步虚强者的风范,言行间丑态百出,令人不忍卒睹,偏偏其周身气机渐有滚沸之势,方圆十里都嗡然震动,在他把那丑行都做了全套之后,又是软软仆倒,身内却有一只恍若烟气的虚影,挣扎着挤出来,没有形貌,甚至还在不停地蠕动,周围已经围了整整一圈的天魔,见此之后却是齐齐欢呼,终于蜂拥而。
刹那间,十里方圆群魔乱魔,无数人影显化,又有殿宇楼阁,又有草木共鸟,又有日月风云,虽是大半迷离,似乎烟云变幻,却还是成就了一个小小世界。那里面,马槐之影像似乎化身千百,无所不至。
在其中,他或是登峰造极、或是拥艳揽美、或是生杀由我、或是统驭万方,总之一切都是极乐之态,那些天魔化入其中,显化种种美女、奴仆、灵兽乃至于美酒佳肴之属,余慈便在其中见到了依稀似妙相、幽蕊甚至是翟雀儿等的形象,均由他驱使,驯服无比。
但事实又如何?
余慈居高临下,看得清楚,随马槐心意演化的种种魔态,固然此乐无极,然而相应的就是其精气暴泄,整个身体以可以目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而那些天魔,却渐渐地精完神足,变幻万千,许多都从“无生念”的级数,直接迈入“集阴煞”阶段,一时魔气冲霄。
“他是步虚中阶的修为,阳神已经深有火候,已经可以演出妄境,供天魔补益升阶……蠢货!”
影鬼的评价全不留情,不过余慈倒是惊讶于一个步虚修士,心中竟有这么多魔念,他怎么修炼到这种地步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到他这地步,恐怕还不如他。”
影鬼这回虽是讽刺,内里却十分严肃:“莫看他这样不堪,但也许他只有一个破绽,可一旦生魔念,一化千、千化亿万,正如种子发芽,转眼就能长成参天大树。这些域外天魔就是鼓捣这些的行家里手,莫名是你、是那家伙,便是当年,被天魔污了剑意,以至身死道消的大神通之士,也不是一个两个,原道不正是如此……娘的,快走!”
余慈离得还是太近了,虽然他一直藏身九地元磁神光中,避过禁法感应,但那些天魔升阶之后,也是更为敏锐,闻得生人气息,都是尖啸扑来。
是我马虎,自动更新又设成保存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照魔心眼 乌蒙蝉蜕
看凶猛的天魔来势,余慈定静心神,祭出照神铜鉴。
以还丹阶修为祭出,气象自然又有不同,头顶十尺,立显出一轮明月,青光朗朗,纯澈如水。可在那些天魔看来,这“水”却堪比最毒之物,一切魔影,只要扑入这一范围,立时扭曲,投向当空“明月”之中。
有些能耐较大的集阴煞魔,还想挣扎,迎面却有星砂打来,细如尘雾,落在魔躯,却是千疮百孔,正是无生劫星宿破魂神光。这个诸天飞星符法中,少见的阴毒符箓,其最大的作用,就是灭魂诛魔,可说是专为天魔一脉“量身订做”。
头照神铜鉴控场,两轮破魂神光打过去,这一波拥来的魔影就稀稀落落的,再不构成威胁。
不过这仅是一小部分而已,余慈绝不敢大意,将还真紫烟暖玉含进嘴中。玄门自有法门,化唾为华池玉液,以之浇灌还真紫烟暖玉,可以激发玉中紫气,使之更有驱魔破邪之效。
这还是当初诸老研究出来的法子,余慈很少用,只因平常的方式,结合天龙真形之气,已经足够应付绝大部分外邪内魔,只是今日这般,由不得余慈不谨慎。
他也是首次在还丹阶之后运用此法,脑中忽然清明。但觉紫气氤氲,直透泥丸宫,其中的本命金符受了紫气,运转愈发灵动,这与华池玉液“灌溉灵根”之效相通,如此灵光焕发,莫名就有某个感应。
思绪骤然沉蒙,识神隐退,元神出显,紫府中似乎开启一对眼睛,环照周边。一切有情众生,其神魂波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本是照魂法眼,是他从罗刹鬼王遗留的气机中,悟出的法门,此时莫名与本命金符气机混化,刺激元神,导出先天性灵之光,成就“心眼”,境界骤然提升了一个层次。
心眼洞彻虚空,朗照内外。扑袭过来的天魔,不管它有形无形,在心眼之下,都纤毫毕现。这对扑杀天魔毫无用处,但是对付这等魔劫,向来是弥补自家破绽最是要紧,余慈也没想到,当他心眼照下,便惊见脑宫外围不知何时沾染了一线阴影,竟是已被魔意侵入。
咝……或是旁观马槐所生妄境时,受到影响的缘故?
当然这种程度,十有**攻不破还真紫烟暖玉和天龙真意的屏障,但看着不舒坦不是?心念一动,含在口中的温玉便分出一缕紫气,随心眼而动,心眼照向哪里,紫气便流向哪里,转眼周遍九宫,什么天魔都给抹消。
弥补了自身的破绽,余慈又往外看,这一下又有收获。他能“看到”,天魔层涌,其源头是来自于地下,仿佛地层深处有什么裂口,直通向九天外域一般。
可惜,心眼范围只有五里左右,再深入已不可能,余慈也不准备纠结在此事。此时,第二波魔影又涌来,但它们的情况,比一回还要不堪。因为绞杀了那么多天魔,照神铜鉴似乎有点儿小“兴奋”,青光愈发地明亮,其对天魔的吸力,也愈发地强大。
一来二去,天魔也知道了恐惧,第三波竟然不敢再前,暂时形成一片空白区域。
这和之前马槐祭出的天王伞不一样,即使那宝幢佛光威势更盛,但在天魔眼中,其持有人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而如今,余慈内坚外固,无懈可击,而照神铜鉴在吞噬了千百天魔之后,气机运化愈发强烈,隐然透露出那魔门祭器的威煞,这可比什么佛光来得更可怕。
这种情况,连余慈都没想到,影鬼则是提醒:“断它们的根子,毁了妄境!”
影鬼所言极是,真正具有威胁的,不是外围这些无生念魔,而是更一层的集阴煞魔甚至于天外劫魔之流,若是妄境持续下去,真说不准会不会催化出那种可怕玩意儿来。
余慈踏着九地元磁神光,先是在妄境外围绕过,却见照神铜鉴青光洒下,妄境中影像也是极大扭曲,投入其中的天魔都被吸出来一些,硬投向宝镜中去。
妙极!见是这种情况,余慈哪还会放过,头悬着照神铜鉴,脚下踏九地元磁神光,直趋而入。那妄境滋地一声裂开好大一个窟窿,里面一切影像,都难维持,天魔所化的仆役、美人、灵兽等形象,纷纷投入到宝镜中去,一发地绞杀了。
这些天魔幻相,既是以马槐的**为养份,又持续催化**,使之愈发浓烈。如今被扫空一片,马槐残魂的“美梦”自然受到干扰,十里妄境整个动摇起来。
不过,若只凭照神铜鉴的吸力,要清除十里妄境也太麻烦,余慈早有定计,一路闯入,不管别的,直趋妄境中央,不一刻便见到马槐尸身。方黑气缭绕,扭曲变化,偶尔见得马槐面目,那是其半成阳神魔化所致。
一轮无生劫星宿破魂神光打过去,将那入魔阳神削薄一层,照神铜鉴自然发威,不管如何挣扎,硬将其吸入镜中,绞成碎片。
没了马槐精气支撑,十里妄境立时破灭大半,里面天魔暴怒,尖啸连连,但照神铜鉴吸入马槐入魔阳神,威煞愈彰,青光朗照里许方圆,寻常无生念魔才一靠近,就给催化一缕青烟,集阴煞魔好一些,依然攻不进来,或许“天外劫”级数的能撑过去,但这里哪有?
照神铜鉴如此威煞,是建立在吸收绞杀无数天魔的基础,那庞然之力,便是宝镜本身驱动了大部份,仍给余慈带来颇大负担,也就是余慈步入还丹阶,本命金符升入紫府,接引玄武星力,浑化如一,后劲不虑匮乏,才支撑得住。
一时不虑魔劫,余慈便察看马槐尸身周围情况。首先入眼的当然是那祭炼十三重天的天王伞,他早闻其名,那宝幢佛光也给余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将摔落一旁的宝幢拿在手中,见此宝竟是以天罡地煞祭炼之术,催化出佛门神光,释玄相通,极见巧思。如此法器若放到随心法会去,怕是要被人抢破头的,至于已被天魔污染,反倒是末节了。
将宝幢收起,余慈眼角扫过马槐尸身,见其全身干瘪,只剩下一层皮蜕,不由感叹,堂堂步虚强者,这么个死法……咦?
感叹中,余慈忽然觉得不对,就算是精气暴泄,哪有说连骨头都化掉的?
此念一生,余慈定睛细看,末了干脆将皮蜕提起来,入手只觉得轻若无物,其色苍黑,正是马槐的肤色,只是碰触去,那感觉怎么都不对劲儿。
“原来是乌蒙蝉蜕啊。”影鬼终于将此物辨识出来,也有些惊讶,但和余慈所想不是一回事儿,“世间竟然还有此物?”
“什么东西?”
“这不是什么人皮,但也不是人造之物,而是天地间一异种乌蒙蝉遗下的蝉蜕,自有异能。原不过指头大小,却是放之可逾十丈方圆,天地间绝大部分生灵都可钻入其中……”
“钻进去?干什么?”
“若有肉身,可以作为改头换面的工具,转换形体;若没有肉身,则可以作为躯壳,元气充斥,自生血肉,甚至还能修炼,一般二般的法眼也看不透。而且,据说披此蜕,还能够化为乌蒙天蝉之相,当然,这个就是传说了,也不知有什么用处。”
余慈看着手中皮蜕,听得瞠目:天底下竟还有这等奇物?
虽然它一点儿攻防之能也无,可这改头换面、化生血肉的能耐,绝对是相当实用,更别说那什么乌蒙天蝉,实在是有趣儿极了。
“可惜啊,如今这宝物是受损严重,天知道还能不能用。”
余慈将其展开,果然在面看到三五个空洞,比划位置,依稀就是当初马槐受创之处……等等,他记得谁说过来着,那马槐,其实是鬼修!
他猛一拍巴掌:按照妙相的说法,马槐所在宗派,被她俗世夫家扫灭,他肉身尽毁,做了鬼修,当时他还奇怪呢,一个鬼修,又如何打妙相的主意?莫不是传说中的鬼压床?现在自然再无疑问。
之前马槐明明是胸腹血肉都被打穿,乃至凭空蒸发,气脉依旧能够运转无碍,驱动宝幢佛光,自然也是这个缘故。
解去心头一个疑惑,又入手如此宝物,就算余慈少为外物所动,也觉得心下大畅,影鬼却在旁冷凄凄地道:
“能不能用,还要另说!”
“这个嘛,刚刚尝试了下,确实不太有效,不过,有件事儿你莫不是忘了?”
说着,余慈哈哈一笑,将那皮蜕卷起,转眼就给变没了,影鬼一怔:“这是……心炼法火?”
“正是,我炼器不行,可修复一件天成之物,难道也不成吗?”
余慈已将乌蒙蝉蜕扔进了佛骨熔炉中,交由心炼法火处置。他在炼器,水准可谓平平,但有心炼法火在,依照乌蒙蝉蜕完好位置的结构,复制一层粘去,总还能做到,便是缩点儿水,又如何?
第一百八十章 五岳缩形 神照天疆
炼制效果如何,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倒是有另一件事,让余慈不得不重视起来:
随着绞杀的天魔越来越多,照神铜鉴光芒几如实质,光照范围加大,反馈回来的压力似乎有过载的倾向,不好收拾,而且,也太过惹眼,便是在群峰掩映中,也照得半空皆碧,有心人岂会不觉?
他这是用了个笨法子啊。
余慈忙趁着天魔散在外围的机会,收了宝镜,一溜烟儿钻进云楼树空间内,只是放出心象分身,依旧是一条鱼龙,那些天魔见没了当空“明月”,疑惑之余,又是凶焰大炽,纷纷狂涌来,哪知扑到鱼龙周边五里范围,竟又是气化成烟,比当初明月悬空时,也没什么差别。
这下诸天魔当真是恐惧且无可奈何了,又是纷纷逃离,乱作一团。
余慈心象初成时,就有照神铜鉴一份儿功劳,此后玄元根本气法精进,由宝镜而成的照神图,也一直是非常重要的神通外相之一,如今余慈已经是“内景外成”的层次,自然能够将照神铜鉴的异力,用心内虚空转发出来,更能够借用照神图,覆盖部分真实天地,并按照自己的意思,遮蔽某些光影效果。
所以,看去与他处无异,但那些天魔其实已经进入到他外化的心内虚空中,照神铜鉴异力充斥,诸天魔又哪能讨得了好?
不过,这只是解决了惹眼的问题,压力过载的现象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之势。大约是消化不良,内部渐渐有了些不稳的迹象。
照神铜鉴也曾有过一个混乱的阶段,里面气机流转紊乱,无法形成照神图,后来余慈是用得自萧浮云的虚空镜盘归拢,才使之尽复旧观。可若再来一回,余慈到哪儿再找那虚空镜盘去?
他回忆虚空镜盘的结构,那件在三年前已经粉碎的法器,可说是非常直观地重现了照神铜鉴完整时的结构,也显示出,其运化层次和效率肯定远胜于当前,只是结构的缺失、使用者性质的不谐,使其只能在低层次运转。
这种前提下,只要是在这片天魔肆虐之地,过载的现象就很难避免。
“快快出去。”
余慈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做的,然而待他通过九地元磁神光和寄托星辰的感应,辨明方向时,心头骤然一紧,这地方,怎么突然变小了?
这绝不是错觉,在他生出感应后不久,周围激变的气机便证了这一点——五岳真形图覆盖范围开始急剧收缩,相应的就是“天圆地方”结构的边界变化。
之前余慈踏九地元磁神光冲到外围,大约要一个多时辰,可如今,区区半刻钟后,他就撞了“天地”交界处那圈“瀑布”。
如此,五岳真形图的覆盖面积,暴减了何止百倍?
范围压缩了,但五岳方位还是要有的,原来分布在千里之地的力量,缩小到现在这小片区域,天地元气的变化,简直就是一场暴动。
在余慈周边,山岳崩毁,天地翻覆,元气质性剧烈改换,仅大气生出的湍流,就堪比神兵利刃,碰就要被撕得粉碎。
鱼龙额头,一道白光射出,却是放出了道经师宝印,化生符箓,如天河倒悬,星光如钻,汇结成网,覆在云楼树,挡住周围崩溅的碎石,以及大气乱流。正是天河祈禳咒。
下一刻,余慈冲了出来,恰到好处地接下了天河祈禳咒的加持,将云楼树重放回后背去。有玄武星力倾注,这等守备之符,虽是九窍级数,也威力大增,一时也能护得周全。
余慈仍嫌不足,将太虚青莲袍六朵青莲绽开,护在身外,强自在元气乱流中稳住身形。
五岳真形图持续缩小,“天地”相接的边界也持续萎缩,但因覆盖面减小,那“瀑布”的力量相应的越来越强,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出不去了,余慈势必要冒险尝试。
“冲出去!”
余慈借玄灵引之助,再次勾连内外九地元磁神光,形成一个“水渠”,他开启了所有的防护力量,借那庞大的牵引之力,他展开出有入无飞斗符,运化息光遁法,除了动用不得的剑意之外,可说是全力以赴,对着那“瀑布”狠撞过去。
轰地一声响,余慈耳畔便似炸开了一记轰天雷,激烈的元气“瀑布”将六朵青莲冲得七零八落,受本命金符和玄武星力双重加持的天河祈禳咒,也是一阵激颤,护体星光散落大半。
冲力贯体,余慈不可避免地身形前仆,摔成了滚地葫芦,但并没有受什么伤,压力也随之骤减。
出来了!
抬头看时,灰蒙蒙天空下,一圈五色光芒飞旋,芒尾形成一道又一道虹光,与周围元气相接,电光激闪,滋滋有声。其占地范围极其广大,起码也在十里方圆,但还急速缩小中。
余慈知道,他所见的只是这五岳真形图外显的元气,其本体依旧深藏在核心处,难以得见。看这模样,幸好他出来了,若还在里面,岂不是要被活生生挤成肉酱?
正庆幸之际,心中警兆骤起,无生劫星宿破魂神光应机而发,身外就是一声尖啸,几只念魔被星光硬生生化去。余慈一惊,本能地祭起了照神铜鉴,这实在是个明智的选择,青光照下,更外围不知有多少魔影显现,随后催化成烟。
余慈以心眼观之,便见已无五岳真形图覆盖的地面下,无以计数的天魔纷纷冲,一个个欢欣鼓舞,魔相纷呈,这还只是他心眼所照的五里范围。
他心中震动,自然开启照神图,虽是受法门性质所限,仍难突破方圆五十里的范围,但这一区域内,天魔层涌,借它们视角,一切变化也休想逃过他的耳目。
然后他就看到,何止五里?照神图五十里范围内,魔影层叠,竟是呈井喷之势。当初无归羽客借森罗冥狱神禁,斩杀十万天魔,可眼下这数目,怕也不逊色太多。
余慈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当初那家伙招惹的魔劫,在击杀他之后仍余下这些,被五岳真形图压制,但随着覆盖范围的缩减,那些天魔就再没了锁镣,开始了狂欢。
五岳真形图急剧收缩,内部元气暴动,那些刚逃出的天魔也不敢凑去,部分就散向四面八方,想来九地元磁神光也拦它们不住,这就是要散到北荒去了。还有一部分,闻得生灵气息,朝余慈这边聚拢,可又慑于照神铜鉴的威煞,一轮冲击失败后,只能圈在外围,蠢蠢欲动。
这和在里面的情况,也没什么区别啊……
余慈正腹诽的时候,照神铜鉴的青光已经有些波荡,像是海潮,起落跌宕,其威煞虽然不减,但既是“潮水”,就有波峰波谷,也是不稳定,那些域外天魔何其敏锐,当下就有一些骚动。
影鬼也发现情况糟糕,忙叫道:“现在没有禁制了,往走!”
那还太慢!
余慈心神与照神铜鉴相通,隐约已经判断出,宝镜能够维持的时间。如今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立刻收回,但外围天魔几无穷尽,就算他有还真紫烟暖玉以及天龙真形之气等依仗,能支撑多久、能不能脱出天魔包围,仍是个未知数。
倒是还有一个法子……不妨试试!
余慈一念既动,便难以遏止,这其实是他这三个月来,下意识里已经揣摩千百遍的一件事:若是能突破法门、罡煞、气机性质的局限,驱使照神铜鉴,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以前这是个妄想,但如今,他其实可以做到。
伸手在额头一抹,额中皮肉开裂,一只竖眼睁开,内里气机交错,白茫茫一片,更深处却有一只冷冰冰的眼珠,缓缓转动。
余慈仰头看,那一只竖眼,正好对当空那轮青光明月。
诸法无别,神通无碍,是曰平等。
平等珠!
一圈青光,倏然扩散。青光扫过,余慈心下突地一寒,便觉心中深处,一些念头翻起,蠢蠢欲动,但还真紫烟暖玉及时运转紫气,将其压下。经了这一回,余慈心念明朗,倒似将那轮“明月”移至心间,外界一应变化,均从心头流过。
青光扩散,其势不疾不徐,然而转眼已经漫过视野的极限,依旧无有穷尽,而越到外围,其颜色越淡,渐至于无,纯澈透明,如此倒是映出许多奇妙的东西来。
先是一波虚缈而混乱的意念,就像是云间飞舞的雀鸟,只闻其声,却分辨不出真实含意。很快又有其他的东西渗进来,这回就明白很多:
“天魔如潮,这回死也!”
“他们吃肉,我连汤也喝不到……”
“那翟妖女蛊惑人心,当真可恼!”
“大尊久已不见,莫不真舍弃我了?”
……
一轮信息杂揉,随后稍有空顿,接着就是更庞大的信息狂潮而来:
“这都是我的,我的!”
“那小娘皮好生风骚,回头使个手段入手才好、”
“一样的能耐,凭什么给他,死老头好偏心!”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这还有些脉络,而片刻之后,无边无际的大潮猛地撞进心口,再没有明确的思维而言,只是简单的意识和纯粹的**,这一刻,余慈见到无数人以各种方式死掉;下一刻,他见到无数人在阴郁绝望里哀嚎;一转眼,衣香鬓影粉臂雪肱层叠,再一看,又是刀光剑影血海狂潮带起疯癫恣意,无有止境。
所有的所有,就像是墨汁和污血,一层层铺开。
第一百八十一章 众生所欲 魔种化生
辛乙仰头看那参天巨木,愈发衬得他身形矮小臃肿,但周围几十个此界精英人物,没有人会笑话什么-一代天君,符法宗师,炼器宗师,这些个名头,已如山之巍然,压在心头,意志力稍弱一点儿的,甚至都有些呼吸不畅。
不过,更多人,尤其是年轻人还是兴奋居多。能够和这样一位传奇人物一同清扫魔气妖氛,回头就是吹嘘的资本啊!
在辛乙身边,还有几位了不起的人物。清虚道德宗的端阳真人,四明宗的杨奇大贤,还有离尘宗、浩然宗的步虚强者若干,如此实力,横扫北荒全无问题。
不过,刚刚辛乙还在安排如何应对魔劫一时,突然就看着树发呆,不知是什么缘故?
端阳道人和辛乙打过几回交道,知道他的性情,稍等一会儿,便直接开口去问:“天君,有什么不对?”
辛乙从不见什么架子,他挠挠头,道:“似乎有人发动无量虚空搜魂化魔大.法。”
无人置疑辛天君的感应,一旁杨朱就应道:“化魔大.法?现在可少见,大约就是地火魔宫、东阳正教、魔门东支这三处,受了无量虚空神主的完整传承。现在的话,魔门东支应该更有嫌疑。”
端阳道人慨叹一声:“哪里都少不掉他们!不过本劫之初,东华真君轰沉了地火魔宫,据说是导致《自在天魔摄魂经》失传,没了这部魔经,化魔大.法危害也不如一劫那么突出。”
杨奇哑然失笑:“陆沉这人真有意思,自从得了黄泉夫人,斩妖除魔,倒是比我们这些人还要来得爽快,劫要不是他,元始魔宗也没那么容易四分五裂。”
辛乙嗯嗯两声,没在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只笑道:“确实没有感应到化魔之变,说不定是哪位用来寻人的……来来来,咱们继续安排,这次魔劫来得莫其妙,势必要到源头处看一看,可是周围散逸的天魔也不容忽视,这就要辛苦各宗同道,万里方圆,怕是要走遍了。”
说着,他右手张合几次,便有嗡嗡之声大作,百颗符箓灵光亮起,真如群蜂一般,绕手飞舞。
“这些黄巾力士符,各家弟子都取了去,别的不说,这符性灵通神,驱役一番,能省不少力气。”
各宗修士都是大喜,辛天君亲手制符,不管符箓粗浅或是高深,都是求也求不来的,有些修炼符箓的,就暗下决定,说什么也不用它,留下来好好研究。
辛乙只是说一说大略,细节自有各宗安排,分发了符箓后,他就笑道:“现在咱们就去那边,探个明白。”
余慈也没有想到,照神铜鉴威能全开之后,竟是这么一个模样,照神铜鉴的“光芒”不断在膨胀,穿透无量虚空,没有边际,便是蔓延到天地尽头,也依然可以继续膨胀。
这期间,无穷无尽的意念和**汇集,来自无边广大的虚空世界,且尽是负面之属:贪欲,**,怒火,妒忌、恐惧、悲哀,纷扰纠缠。
恍惚中,他明白了,只要是有情众生在,只要有意识流动,只要有负面的情绪,莫不被归拢进来,那无穷尽的意念和**,又卷来了不可计数的形影片断,那是涉及到的无量众生,所经历、所感应的环境,倏乎之间,就拼接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广袤图景。
那正是他所探及到的虚空世界。
这片世界本身固然瑰丽壮美,但真正不可思议者,仍是那无穷尽的负面意念和**,所形成的污秽大潮。其铺满了整个世界,真如潮水一般,不断翻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轰鸣声就是亿万生灵的嚎叫和呻吟。
余慈出奇地冷静,他已与当空明月混化一处,高悬九霄,照彻寰宇,像是一只妖眼,居高冷睨,任下方那污秽的潮水涌动,又怎能沾染他?
他只是在思考,照神铜鉴为什么会聚拢这些东西,这有什么用处?这里要明确的,就是这一切一切的意念和**,究竟有什么共通之处。
是的,它们都是负面的情绪,什么快乐、满足、慈悲全都不见,但这就是表面的东西。只看到其混浊的表相,再照见百次、千次、万次,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照神铜鉴的光芒,便是余慈的视线,切过那些混浊之物,将其剖分开来。
浪潮之下,却是亿万只漆黑的手掌,尽力伸直,指向天空,他们在乞求,尽可能地沾染一点儿光辉,以获取实现其**的力量。
是了,这些意念和**,不外乎“有所求”而已。
一旦明确,下方污浊的浪潮便退得干干净净,那些表相再无法迷惑于他,这一刻,他又见到了虚空世界的全貌,以及世界各处,腾起的无数漆黑幽暗的烛火。
这是有情众生各自的**、恶念聚在一起,攒簇而成的东西,每一道“烛火”,都是各自欲求的集合,这就是无数颗种子,将由他来点化,故曰“魔种”。
至于如何“点化”,后续又该如何护持,他依稀记得,《无量虚空神照法典》中有过记载。这种状态下,那些记忆很快就翻了出来,刹那间,余慈就明白里面的流程: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向“种子”注入一个力量,帮助其所代表的生灵,满足一个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欲求,对方也将有所反馈,那时,二者就建立起了一个玄妙的联系,无论相距多么遥远,都能生出感应。
这个他倒还熟悉,不正是神道手段吗?
念头刚动,虚空世界轰然破碎,构建这一切的力量正急剧消散,这是平等珠的时限到了。
余慈深吸口气,心神一时还拔不出来。照神铜鉴威能全开时,自有护持之力,维持他心神不被那些魔念所染,可一旦威能消褪,那些东西反而愈发地鲜明起来,来自于有情众生的种种意念**,在他心中烙下极其清晰的痕迹,他想忘掉,又哪有那么容易?
尤其是这些意念**,和刚刚翻出来的《无量虚空神照法典》相对照,内里种种玄妙,无穷无尽。余慈不是纯如白纸的小孩子,三十年来也见多了人心鬼蜮,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里污秽的**中,竟然还能开发出种种玄奥深邃的法门,令人欢喜赞叹,几欲沉迷。
也在此时,本命金符跳动,紫府深处,一对眼睛睁开,元神灵光透出,心内虚空中最外围,已经多年没有动静的垒垒冰山,突然放出光华,映得虚空透亮。
这一章字数少,剩下的晚补,第二更在晚十点以后,早睡的朋可以明天再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元神真性 天魔眷属
心内虚空如此变化,余慈竟然没有反应,
此时他的心神都被《无量虚空神照法典》的诸般玄妙法门占据了,他很早之前就阅读过这部魔经,只是由于里面设置了一些机关,没有特殊法门,很容易着道儿,便没有深研,只留有一个相对模糊的印象。
此时受那些意念和**的影响,更由于照神铜鉴的神通,两相参照,那些记忆又活跃起来,反过来又刺激了那些纷乱的念头,无形中发挥了天魔法门的蛊惑之能,一时心魔涌动,纵然还真紫烟暖玉和天龙真形之气时刻扑杀,却是随灭随生,无论如何都断不去根子。
余慈至此方知天魔法门之妖异,但心魔牵动,神智恍惚,想脱开也要花许多力气,这时候冰山复动,帮了他的大忙。
冰山放出光芒,自有其玄奥神通。光芒照下,一下子就揪住了《无量虚空神照法典》这个线头,诸般法门留影牵涉到的各类心魔,以及相应的意念**等等,都逐一牵动,正是拽着一根,扯出一串。
那光芒便在心内虚空中一转,将这些东西一发地收拢,随即回归冰山之中。
余慈怔愣片刻,枝蔓遍生的心魔忽然就消失不见,他有意去回想那些法门,也都空荡荡的,似乎骤然间就遗忘干净。
影鬼就啧啧赞叹:“好一个太玄封禁,当年此人未成地仙时,便觉得她迥异流俗,如今看来,确实自成一格,卓然成家。”
说着他又埋怨起来:“你小心点儿行不行?这封印法门确实了不起,不过总有极限,要是崩碎了,里面罗刹鬼王、太玄魔母、真九霄飞仙剑经等等迸发出来,你那神魂与气也差不多,必是瞬间粉碎,连渣子都不会剩下。”
“你闭嘴!”
此时照神铜鉴变化明显,那灼灼青光已经暗了许多,映照范围也有缩小,看去甚至有些虚弱之相,应是又有一批天魔“可吃”。
但更虚弱的是余慈本人,从回忆法门不可得之时起,莫名地就感觉到心神困乏,空落虚缈,提振乏力。他忽有所觉,伸手摸了摸脸颊,却是滚烫,不用看也知道,当前必然是血彤彤一片。
竟然激发了燃髓咒……
影鬼本来还在恼怒,见余慈这番模样,一下子就不做声了。
余慈顾不得其他,静静调息,平缓气血,先将此咒压下,而他入定之际,识神自然昏蒙,紫府中,那对眼睛重又亮,正是元神真性显化。
一些事情,很快都明白起来。
本命金符入紫府后,激发先天性灵,亦即元神之力。从余慈所具备的解析神通便可见,元神所具圆满真性,较余慈后天识神的能力,强出何止千百倍?元神发现余慈的危机,自有其处理法度,立时调用最合适、有效的手段,亦即由太玄魔母封禁神通形成的垒垒冰山。
冰山一直深藏在隐识深处,除了在心内虚空显化之外,多年不见触动,余慈几乎要忘记了它的存在。
余慈后天识神有意无意将其忽略,然而元神不会,因为这是相当关键的一处要害。
自从在天裂谷中,“冰山”封入以来,余慈从来都不曾真正理解过里面的玄奥,最多就是一个大而化之的概念,也就是说,他无法完成这部分的“洗炼”,原本也没什么,可如今余慈步入还丹阶,本命金符升入紫府,就代表他今后的修行,多是落脚在神魂,尤其是元神修炼,更是重中之重。
这种情况下,根基是第一等的重要,有“冰山”在,就等若余慈的神魂修炼永远存在一个无法弥补的破绽,元神大慧,知其危害,岂能容忍?
其实,自余慈步入还丹阶,激发元神之力后,在他后天意识所未见的层面,其元神一直在对他的形神各处进行微调,使之达到真正完满无漏的境界,其间也曾尝试使用或者是搬运这座冰山,刚刚太玄封禁激发,就是尝试之一。
看起来似乎是成功了,但损耗之大,难以想象。
正如蚍蜉撼树,撼不动是一回事儿,一旦撼动了,其消耗又怎生得了?
这种损耗不是气力,而是先天元气,是余慈现在最缺的寿元。
元神何其明.慧,一发现此法后遗症可怕,便绝不会再做第二次,不过损失已造成,便是元神也没有办法,只有隐去,重归幕后,再做打算。
余慈识神复振,影鬼的声音就清晰起来:“真是得不偿失!”
它话里颇有痛心疾首之意,余慈笑了笑,一时没有说话,而是闭目感应神魂中一些变化,那是元神隐去之前,留下的一段信息,却是以灵光乍现的方式显化在他意识之间。
一旦接收,余慈就是咂嘴:他元神真性看起来怎地比他还要来得鲁莽?
这手段换他后天之智去想,也只能当成疯癫来看。不过能除去那隐患,似乎也值得……
还要再细想的时候,五岳真形图的收缩似乎到了某个限度,里面气机繁密,跳跃如火,只稍加感应,就让人觉得头痛恶心,很是难过。此时,这件玄门法宝的覆盖范围已经缩小到只有百尺方圆,这就太小了,很多东西都装不住,逐一喷吐出来。
那都是人哪……
一个接一人的人影飞出,身形灵动,宛如常人,可不论是余慈还是影鬼,都知道不妙,这些人吞吐元煞带动的气机,以及照神铜鉴、还真紫烟暖玉的感应等都显示,他们已被污了本性,成为天魔眷属,救也救不回来了。
说起来,余慈不惧外围那些天魔,倒是对这些被天魔染化的行尸走肉有些忌惮,这些家伙,可不是照神铜鉴收拾得了的。还好,里面没有步虚强者,也许,那些人都如马槐一般,被充做了养份,意化妄境,滋养天魔去了?
正想着,里面一团云气滚出来,看着好生面熟,不正是大衍图阵么?
里面那二十来人,自然与前面一般的下场,但见最方那位,余慈就觉得嘴里发苦,怎么还留了一位?
在那些以前的“同伴”,如今的天魔眷属飞出之时,余慈经开始移动身形,要在群涌的天魔中开出一条路来,然而不管他怎么做,有照神铜鉴悬空,他肯定都是最惹眼的那个。
便见到云气之,涂山幽暗冷漠的眼神移过来,两边视线一对,余慈身形倏然模糊,一化为二,二化为四,一下子多了三个分身,朝四个不同的方向飞遁。如今他这太乙星枢分身已然大成,分身本体之间,以肉眼及寻常感应,根本就看不出任何区别,又都遁速如电,迷惑性实是无以伦比。
这是个好办法,然而他身形甫动,一只巨手扑面打来,竟是把半边天空都给罩着——通天法掌!
这一击别的没什么,就是一个“大”,弥天盖地之势,转眼笼罩了方圆一里的空间,震波横扫,范围只有更广,像拍苍蝇一样,将刚刚散开的余慈本体分身全盖入其中,尽显大衍图阵精于随势变化的手段。
轰地一声闷爆,通天法掌斜拍在地,但也在此刻,两道白虹交剪,将那云气巨掌撕开了一个大缝,余慈闪身而出。
通天法掌一击无功,转而化为滔滔云气,翻卷而,欲待再施变化,余慈身外,已放出无数细碎银光,膨然化火,落入云气中,不管那是什么变化,径直燃烧,转眼就连成一片。
“变化虽快,威力小了不少啊。”
余慈比较三个月前后大衍图阵的手段,倒是察觉出一些变化。他是符法推演的行家,稍一体会便知道,这等有序推演,并非天魔所长,尤其是诸符修都被心魔所染,难复清明,便有大衍图阵,有演天珠,又能如何?
不过余慈本人的状态也不怎么样,用了剪虹绝光法和太乙烟都星火符,虽是结成了种子真符,又有玄武星力加持,却还是觉得气虚力弱,显然是刚刚损耗了先天元气之故。
这种情况下,余慈绝不会恋战,直接冲半空,有天魔阻路,照神铜鉴青光一扫,便将其抹消,下方大衍图阵想再用什么手段,然而太乙烟都星火符便如附骨之蛆,扑不灭,打不熄,又是玄门法火的性质,对天魔亦有克制之力,终是起到了阻敌之效。
一路行,余慈是要直接撞出黄泉秘府去,袖中玄灵引已经烧磁火,依旧是内外元磁神光相接,架起通渠,这时,仍未有人能追赶来。
那些天魔眷属应是在护持五岳元灵……怎么看都是个要入魔的样子。
余慈往下瞥了一记,却是把眼睛用力眨了眨。那边五色彩光已经消失不见,却是凭空现出一个极熟悉的人影。
下一刻……天黑了?
余慈只看到一圈阴影,如同快速拉起的大幕,从那人影周边扩散,转眼将黄泉秘府的灰黯天空遮蔽,下四方都给模糊掉了。这情形是陌生的,可那气息,却是依稀可辨:
玄符锢灵神通禁域?
他头皮一麻,同时影鬼也在心内虚空厉叫:“绝对不能踏进去!”
想写到四千字来着,可再写下去,就不是双更鸟……
第一百八十三章 跨步府外 香气界域
当然不能踏进去,
虽然不知道玄符锢灵神通禁域怎么突然就外化在此,且无比活跃,但余慈也是通过灵犀散人见识到那边可怕之处的,以他的修为,进去了就是一个“死”字!
还好,如今他与黄泉秘府外的九地元磁神光已经联系起来,当下再不迟疑,循元磁神光流向,再度加速,没有了五岳真形图的阻挡,远比之前想象得容易许多,元磁神光冲刷的感觉过去,余慈已经来到了正常的土层中-
手中玄灵引依旧燃烧磁火,气机感应却是随着黄泉秘府的空间移位而不停变化,由此涉及到了相当范围内的地气流动,果然声势不小,至少瞒不过有心人。
迟则生变,余慈忙三下五除二,将磁火打熄,将这把“钥匙”收入云楼树空间,又给自己加持出有入无飞斗符,向外围狂飙。
周围依旧游荡着天魔,但密度比之黄泉秘府中已经变得稀疏了,毕竟在外面,生灵的密度在增加,天魔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余慈稍做考虑,就收起了照神铜鉴,这轮“月亮”实在是太招惹眼球了,出了黄泉秘府,带来的麻烦比好处要多得多。
他手握无生劫星宿破魂神光,一路行,寻常三五只天魔倒是造不成任何威胁,不一刻便破土而出,呼吸到了怨灵坟场那说不清新,但还颇令人怀念的空气。
这回是真出来了!
感叹未毕,脚下轰地一震,地层中似是又有变故,没有玄灵引在手,对九地地磁神光的感应就不像之前那么明晰,余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成一句话,不外乎就是“此地不可久留”,当下什么都不管,闷头疾掠,尽可能地远离这片区域。
奔掠之际,却有某个感应袭心头,来自于佛骨熔炉:“乌蒙蝉蜕修补成了!”
佛骨熔炉为十方慈光佛佛骨所化,愿力为基,说成了就是成了,不会有什么误会,这速度足以气杀天底下九成九的炼器大师,对余慈来说,也是意外之喜。
他忙分出一缕心念,在佛骨熔炉中一转,便见熊熊心炼法火之中,有一枚圆鼓鼓的玩意儿,不过一寸来长,径约六分,就在法火中悬浮。
念动间,那件小玩意儿便落入手中,猛看去是个虫子模样,呈棕黑色,六足四翅,还有一对短短触角。仔细观察一下便知,这只是个壳子,半透明,背有两道呈十字交叉状的裂隙,只不过已接近完全合拢,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投进去是张人皮,炼成的倒真成了蝉蜕模样?
余慈也有点儿奇怪,这么一点点的玩意儿,他该怎么用来着?
疑惑间他又运化神意,想透入蝉蜕看看,哪知其棕黑外壳材质极其特殊,竟是透之不入,还要从背十字裂隙中,才能进入,一旦进去,便能接触到里面细密的结构,还有与之适配的片断信息,如乱麻一般,看得人脑子发涨。
不过余慈现在也学会了一招,当下识神退避,紫府内元神真性之光亮起,转眼透入蝉蜕之中,倏乎之间,就将那些混乱的信息梳理完毕,组合成一篇绝好文章。
“当真绝妙。”余慈一目十行,将那整合完毕的信息看过,一时间也不知是该赞叹乌蒙蝉蜕,还是感慨元神之能。
正如影鬼所说,乌蒙蝉蜕果然可以给人变化三种形态:
一来可以给人之肉身外化一层皮壳,有限变化形体;二来也能给阴神、元灵之类外化血肉,甚至可以修炼——若是真修了什么好法门,还能给乌蒙蝉蜕带来好处,但维持这种状态,也是要消耗一些元气的,非修为纯厚者莫办。
至于第三种,就更有趣了。乌蒙天蝉在蜕壳而出之时,将一点儿“羽化真意”遗留在壳中,若使用者乐意,便能够通过契合这点“羽化真意”,暂时化为乌蒙天蝉的幼虫形态。
在幼虫形态下,藏形惑敌这都不用多说,真正有意思的是,一旦化为幼虫形态,短时间内就不要想着再变回去,且七日之内,必然有无可抵御的睡意袭来,乌蒙天蝉的本能将接管一切,觅灵地而栖,直至幼体成熟,才能再次脱蜕化出。
这期间,修士将重归浑蒙之境,炼异气、袪邪毒、洗炼气机,对修行是有大用的,就是这段昏睡时间不好确定,最少一年,最多则是十八年。一旦脱蜕成功,以后再化为乌蒙天蝉,就能够避免这一状况,运用自如。
“好宝贝,好宝贝。”
余慈连声赞叹,这件东西的用途实在太妙了,不说最后那个,单只是前面两个用途,余慈马就能用到,只需警醒些,全天下都大可去得。
他心痒难挠,便准备运化神意,先用一用那“化皮”的手段,哪知尚未动作,他却愣了下,瞬间将乌蒙蝉蜕收起,转过身来。
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十丈许,默不作声。
中间隔着几株巨木,又有怨灵坟场长年缭绕的薄雾,可余慈还是很快辨认出了她的身份,这位刚刚还站在飞速扩张的玄符锢灵神通禁域“大幕”中,情态古怪,如今这是……也出来了?
余慈脑中百般念头转过,其间他一直做遁走的准备,如今这势头,怎么看都不对劲儿,由不得余慈不做最坏的打算。
沉默似乎要一直延续下去,不过此时余慈觉得诸般准备妥当,终于先一步开口,点破了那一层纸:
“妙相法师,可无恙么?”
由于嘴里还含着还真紫烟暖玉,他说话有些含糊,可是那个人影却是越发的清晰,对方没有动,但周围薄雾似乎在迅速散去,还有某种奇妙的感应,让余慈觉得,对面形相越发地鲜明,占据了他注意力的九成,甚至还有占据更多的倾向。
“不妙,走人!”
余慈当机立断,又重施故伎,化出太乙星枢分身,一化为四,向四面散开。单只是这样,想脱开一位步虚强者的追踪,仍有点儿困难,不过到一定距离后,太乙星枢分身将再度分化,十来个与他本人气机完全一致的分身飞遁,在失效前,抢出五十里外不成问题,那时……
便在此刻,他鼻间沁入一层流香。
余慈呆了呆,本就有嗅觉灵敏的天赋,对气味的辨别颇有造诣,感触也就愈发深刻,只觉得这香气原本是清淡淡的,然而一为人心所知,刹那间就转为无比浓烈。偏偏又不刺鼻,其浓烈是相对于人之嗅觉极限而言,已经充盈鼻窍,马就要“过分”的时候,其香气便是一转,倏乎间已然升华,携人之感知,进入更的层次。
如此三五转折升华,非但没有突破人之极限,反而带携着人之嗅觉,接连突破所应有的层面,飞腾高举,更有“通感”之效,那眼耳舌身意等其余五感,均接续不,被远远甩开,只余香气缭绕,可见可听可尝可触可感,整个人都似被化入香气之中,没了实质。连思维亦是如此。
不过思维的恍惚也只是持续了片刻,便有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感应自尾椎拔起,将余慈惊醒。
很早以前,南松子的下场就证明了,还真紫烟暖玉虽能扼制魔头,但对烟气毒性并没有很好的办法,这时是天龙真意在心内虚空发动,才将余慈从混化状态下扯出来。
“她怎么用起了灵犀散人的手段?”
余慈腹诽一记,又想展开太乙星枢分身遁走时,却是一怔,随后熄了这念头。香气浸染,就是最好的标识,想要用分身之流,是绝不可行了。
那就是……战?
他记得妙相是步虚初阶,如今他修为精进,又有心象分身这个大杀器,正面对,未必就怕了。
一念既动,紫府金符明照,头顶光华透出,与九霄之本命星辰遥相呼应,玄武星力倾注而下,动如水,沉如渊,余慈身外,便有气机化烟,自有神通。
也在此时,重重树影之后,妙相缓缓举步前,每进一步,其形象便鲜明一分,周围香气亦是层层转化,自然形成一个香气构筑的界域,其间气机运化之妙,让人目眩神迷,余慈只能依据玄武之势,先守稳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与之同时,余慈也一直盯紧了妙相的身形,此时离得越来越近,他也看得越来越真,偏偏心中好生迷惑。
妙相似乎是在五岳真形图中换了装,身外披了一件虚实难见的半臂长衣,臂缠披帛,飘带飞动,便如佛画飞天之相,便是光洁的头颅,亦有烟气如纱,朦胧覆,若是一时看花了眼,还以为是长发盘结,高华端庄。
她手捧着一件铜钵,不知是什么了不起的法器,面灵光灼灼,分明是在发动之中,偏偏那气机波动,全被遮蔽。余慈仔细看她的眼睛,可那对明眸也是掩在烟气之后,偶尔有光泽闪动,却是含意缥缈,不可测度。
余慈沉喝一声:“止步!”
第一更。
第一百八十四章 雷车神人 捆仙锁脉
妙相并未停步,依旧前。
余慈毫不迟疑,周身真煞流转,带动玄武星力,烟气盘转,龟蛇交缠,自成玄武法相,气机动静转化,大气嘶声发啸,便如毒蛇吐信:
九曜龙渊剑符!
他现在已经动用不了剑意,便是用剑符,也是符意居多,这一击便肖玄武之相,势若流水,锋芒内敛。
一击出手,余慈并不停留,身形贴地滑行,继续拉开距离,同时脑子也在回忆,相处那几日,妙相展现出的手段、还有这香气的运化之法,以期用出相克的符箓。
标准的符修战法。
剑符眼看已攻身去,妙相竟然是躲也不躲,任由剑光刺在身。
虚空似乎有波纹闪现,紧接着就是一排曲折古奥的符形,一一罗列,主体像是一圈圈方形线条,叠加拼合,共有五片,黑沉沉如方砚一般,然而神意相触,便觉得巍然如山岳,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至于外围篆文连绵,则又是另一种灵光变化。
这图形一出现在虚空中,方圆十里的天地元气立时改了流向,再不如之前那般容易驱动。此时便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五岳真形图!”
妙相竟然控制了五岳真形图,那还打个屁!余慈骂了一声,当下什么念头也都抹掉,转身就逃。
步虚修士和还丹修士的速度是有本质差别的,余慈也不认为自己脚程比纱相快,他只是想且战且走,妙相如今的模样明显古怪,不像是能够大大方现于人前的样子,在怨灵坟场广阔的空间下,他还有可为。
不过,他突然发现,他竟然感觉不到妙相的气机,唯有香气缭绕。
怔了怔,余慈就明白过来,对方的气机已与香气同化,不能解析这种独特的方式,就要落在绝对的下风,可一时半会儿,他哪可能办到?
当即他就下定决心,这次若能安然脱身,回去一定好好研究一下那部无名香经,至少要弄明白,怎么对付这种情况。
妙相没有展开特别激烈的攻势,至少她容许余慈跑出十里,第一波真正意义的攻势才到来。仍没有任何气机可测,只有馥烈的香气袭至,就算余慈封了鼻窍也没用,他早被香气通感的神通影响,而这个也是他唯一能感知的信息了。
“步虚法域,你被限制了!”影鬼也担心干扰,简短提醒了一句,就不再做声。
余慈嗯了一声,并无其他反应。其实他是知道的,所谓步虚法域,乃是步虚修士模拟劫修“化我心为天心”的神通,创出的手段,就是干扰外界天地正常运转,形成有利于本人的战斗环境
因其刻意,远不如长生真人,乃至更层的宗师人物使来的纯粹天然,但若是有一等一的心法归拢运化,短时间内,效果绝对惊人。这种手段,一般都是有着极等传承的大宗门修士方才具备,余慈此时见了也只有叹气而已。
虽探不明妙相的具体方位,余慈还是判断出,对方离他越来越近,当下一声叫:“你跟着我,想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条如蛇般缠绕来的披帛飘带,等余慈发现的时候,已经快要缠他的脖子。
余慈吐气开声,身外烟气所化的玄武法相灵动变化,龟蛇尾部甩击,自然带动星力煞气,刚柔兼备,将飘带挡开。随后那法相便是一张口,喷出一道星砂光辉,瑰丽自有杀机暗藏,正是无生劫星宿破魂神光。
飘带本欲再攻,遇此光芒,便本能缩回,余慈百忙中回眸,终于是扫见了妙相面容,也与她冷漠阴沉的目光接触。
果然,已经是天魔眷属!
余慈忆起那么气派甚大,行事又别有风范的故人,抱着最后一点儿希望,低喝道:“妙相法师,你还在么?”
那边仍无回应。
暗叹一声,余慈正要再施个变化,周身气机却是莫名震动,他一愣抬头,却见远方某处,有一道金光破开头顶地层,恍若阳光终于发现了这个深埋在九地之下的世界,那金光看似纤细,却瞬间将小片森林照亮,而其光辉所指,分明就是黄泉秘府的方向。
什么东西?疑惑间,周围天地元气运转陡然又是一个大变样,以那光辉为中心,生出种种变化,此时余慈所处方位距离那边已有二三十里路,却依然不能幸免,但这对余慈来说,却是大大的好事。
妙相所化的香气法域,分明是碰到更为高端的存在,终于出现了紊乱,露了破绽。
刹那间,余慈六识破开了香气的阻碍,接触到外界的真实世界,而此时又是一道金光射下,这次近了许多,距离二人交战处只有两里。
这就是一个信号,无数金色光束,便如破云而出的阳光,穿透这数十里地层,充斥视野。
光束是如此密集,余慈也没逃掉,被至少三道光束穿过,然而他没有任何不适,相反,吃光束一穿,他身气机却是更具活性,深吸一口气,空气也似乎被净化一遍,化为了纯粹的灵气,滋润肺腑,每个毛细孔都在呼吸,状态好得不能再好。
可是与之同时,他身旁不远处却传来一声闷哼,那是妙相,她同样被光束穿过,可情况却和余慈迥然不同,身外猛地燃起一蓬火光,连香气都淡去许多。
那边气机紊乱得不成样子,余慈也就顺势抓牢了妙相气机,此时也顾不得旧日交情,洞真霄辰光感应神雷符落入手心,正要应机发动,那边却有一声叫:
“救命!”
虽是一声,可落在余慈感应中,却是两个声音,两个意念。他一怔之际,忽见那沉凝端方的五岳真形符箓向腾起,竟与妙相分离,不但如此,还放出一道靛青光芒,反照下去,竟是和妙相起了内讧。
妙相双手抬,举起那一直搁在手心的铜钵,挡住那靛青光芒。同时身外烟气波动,反扑而,与铜钵相合,莫名有种奇香透出,朝五岳真形图吹动,便令那边光芒崩散,向下便坠,一应手段全使不出来,显然那法宝元灵早早就着了道儿,欲抗乏力。
“救命救命!”
这次只有一个声音嚷嚷不停,可那边局势,余慈又哪能插下手去?正头痛之时,后方一声雷响。
惊回首,十里开外,凭空现出一尊法相,高有两丈余,戴盔贯甲,其无不是符箓文字,灵光灼灼,不类凡俗,正乘车飞驰而来,车前异兽肖虎形,爪牙伸张,有欲腾飞之状,奔行间如天雷碾过。只是什么参天巨木,都是一穿而过,并未有实体的样子。
余慈看得呆了,只觉得此法相一现,怨灵坟场中的元气运化又了一个层次,尤其周身气机更与那法相呼应,一身修为倒似暴涨了三成,手中洞真霄辰光感应神雷符还没激发,就被刺激得跃跃欲动,险些控制不住。
这分明就是前面万千金光的后续变化,余慈注意到,雷车奔驰的路,有些天魔游荡,应该是之前跑出来的一些,可雷车轰然驶过,魔影如遭雷殛,立时崩散,连渣子都没剩下来。
雷车神人法相双眸如电,扫视森林,气机磅礴,而妙相显然也感觉到了,那铜钵本能一缩,似乎要避过雷车神人锋芒,可这却是此消彼长的势头,五岳真形图眼看已要摔落,却趁机展开一种变化,灰黑火焰蒸腾,强托本体。
这个余慈看明白了,是九地元磁神光!
此时五岳真形图完全止住跌势,符箓灵光流动,催化磁火,一时将铜钵吸住,妙相双手和铜钵倒似是粘成一体,铜钵不能动,她那边也不能动,场面陷入僵持。
“快呀快呀!”
五岳真形图的元灵看来真的是刚催熟不久,除了瞎嚷嚷,说的话没有任何建设性。余慈知道是关键时刻,干脆请动元神,转眼就有了决断:
制她气脉!
他伸手在腰间一抹,再松手时,已是一道深紫光芒,朝妙相那边去,妙相也注意到了这边,香风层起,要将此物攻势化于无形,哪知半空中,余慈一口灵气喷出,打在面,深紫光芒登时气机化现,已受了玄武星力的加持,曲游如蛇,三拐两折,竟是撕裂香风,临近头顶,陡地一声尖鸣。
妙相身形一震,欲待躲避,那深紫光芒疾落,两端“铮铮”化为两个月牙似的弯钩,仿佛毒蛇张口露出毒牙,狠狠地咬在她手腕,弯钩刺肤而入,完全沉下,不露半点儿,随即缠绕拧实。
在弯钩刺肤而入的刹那,这件由余慈祭炼数年的法器,便将妙相体内气脉流动情况,映照回来。
前段时日,余慈在天篆社受“三爷”许泊和辛天君的提醒,换了祭炼手段,全力激发捆仙索凶厉诡变的本质,如今使来,果然如鱼得水,一旦见了血,其凶威更炽,先勾了妙相双手腕脉,随后竟是闷声炸开,化为宫绦尾端的千丝万线,循着经络、血管、关节等等缠绕而。
虽然迟了两分钟,也算第二更……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玉京三光 心火炼物
妙相不想这捆仙索如此诡异,兼又有外面五岳真形图牵制,一个不慎,竟被这仅有四重天祭炼水准的法器,封住了两条手臂的气脉流动。&&
对此她怎会甘心?脑宫中便有一道光芒照下,乃是催动了阳神之力,要清除体内禁制。
捆仙索却是针锋相对,放出伤神惊魂的震音,正面迎击,以它四重天祭炼的水准,当然不可能抵挡得住,震音登时破碎,感觉中连祭炼层次都掉了不少。
然而震音一被轰散,却导致散入体内的千丝万线一发地扭曲震动,像是生出千万个倒钩,扭结筋络,这一招比之千刀万剐也逊色不到哪里去了,妙相虽是被天魔染化,此刻也忍不住一声惨哼。五岳真形图又趁机运转磁火,施以重压,她终于抵挡不住,身形一软,半跪在地。
沾了妙相血肉元肉,捆仙索所化“丝线”顺势遍及全身,即使祭炼层次掉下,仍能锁脉闭穴,凌厉霸道,这下是真正锁住了。妙相当然可以挣扎,但她稍有动作,体内筋络血脉就纷纷扭结,用力过了,更可能直接截断,此时她手臂就现出片片淤青,那便是内部渐重的伤势所致。
捆仙索原来是这么个用法——余慈眼皮连跳,他大约可以想象,当年鬼兽为何如此对其恨之入骨了。
可不等他喘口气,五岳真形图的磁火便舒展开来,将妙相卷起,投向林中深处。余慈立时就怒了,过河拆桥也不能这样啊,他的捆仙索还留缠在妙相腕子呢!
他拔腿便追,不过跑出里许,他便明白,五岳元灵只是很忌惮那化出雷车神人的大人物,倒是没有把他甩开的意思。
此时那雷车神人在五里外和他们“擦肩而过”,并未关注这边,而是一直飞驰到黄泉秘府附近,那边又是“轰”地一声响,投射下来的万千金光再度运化,向四面推挤,在外围形成了一圈连接怨灵坟场“天地”的栅栏。
栅栏一成,那边地气的运转直接就阻滞了,黄泉秘府依靠地脉流动移位,如此一来,便给封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直接截了地脉……您老可真是干脆!
余慈大约已经猜出那人的身份,尤其是感觉到,这满满的符法灵光之后。北荒地界,现今能有这般手笔的,除了辛乙辛天君,还有谁来?
同时也更理解五岳元灵的选择,换了他,也绝不愿意和这样一个人物照面。当下什么也不管,跟在五岳真形图的遁光之后,一路狂奔,跑出十里左右,他忽反应过来:
如果真是辛天君,以其大劫法修士的神通,别说跑出十里,就是百里、千里,也别想瞒过去。
“喂,这样跑没用的,你不是懂二十五种禁法吗?想个遮蔽气息的出来……”
也不知道五岳元灵听懂了没有,又奔出两里路,才见有回应,嗡嗡声中,五岳真形图中飞出数只虫豸,散入四面林中,不一刻便擒了几只怨灵坟场独有的兽类过来,便如放牧一般,驱使着它们在外围转圈儿,一层层气机铺开,将里面的气机遮蔽。更外围则有元磁神光驱动地气,形成一个更大些的独立区域,将余慈等罩在其中。
这里面用了北岳神禁中的某种禁法,捉了生灵当傀儡,另一个则是元磁神光的运使技巧,都是恰到好处。
看五岳元灵这样子,也很聪明啊,怎么前面说话那么没条理?
正想着,五岳真形图磁光回卷,妙相摔在地,身子蜷曲,一动不动,似乎是昏迷了。五岳真形图便悬在半空,磁光吞吐,看起来分明还在和那铜钵较劲儿。
果然,制住了妙相还不算完。感应到余慈的关注,五岳元灵又向他求助:“拿下来!”
这个意思倒还明白,是要把铜钵从妙相手中取下。刚刚余慈就奇怪,这铜钵便似与妙相粘在一起,就是捆仙索发动的时候,妙相痛不可当,也没有松开,
想必面的问题不小。余慈也没有急着前,而是以神意遥探。
两件宝物之间的争斗,其层次也远在他之,他没能看出什么来,非要说有的话,也只是一个“对耗”而已:五岳元灵处了下风,但刚刚那雷车神人的符箓,对妙相、对铜钵的伤害都是不轻,才有这番局面。
他注意力放在面,心思忽有些飘忽。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不如来个隔山观虎斗,两样宝贝都取到手?看如今这模样,若是做了,至少有三五成把握。
此念一生,便有一些想法相应变化。余慈沉吟片刻,伸出手去,至半途,忽又缩回来,嘿嘿冷笑,再看铜钵的眼光,已全然不同。
好个魔头!竟想.操控他心中贪欲,但这样反而露了底细。
没什么可说的,余慈便准备了无生劫星宿破魂神光,准备给这铜钵中的魔头消受,但临到头来,他又是一停,散去了已成的符箓——只用无生劫星宿破魂神光的话,太便宜你了。
余慈决定换个符箓。
想到做到,他开始准备“玉京三光破元消魔符”。
此符乃是“诸天飞星”符法中,专用来诛杀魔头的厉害符箓,乃是“周天星数”,三十六窍的水准,与洞真霄辰光感应神雷、北斗劾魂注死术同一级数。
以前余慈几乎没用过,因朱老先生曾言,此符真正的威能,要到九天外域那特殊的环境才能发挥个十成十,最次也要有一颗寄托星辰,方能接引由清之天降下的日月星三光,汇结成诛魔符箓。也就是余慈现今的状态水准,用来才能得几分真意。
一念即生,生死玄机所寄托的北落师门便有光芒灼灼,以之为引,摄来太阳太阴之光,与星辰光芒汇结一处,辗转运化。
他身外烟气本成就玄武之相,此时又生变化,蓦然高举悬于头顶,渐次铺开,虽是范围有限,可大有滔滔之意,翻涌如海。片刻,有一灼灼光团跃然而出,化为高阁殿宇,其间似有仙人往来。
天白玉京,五楼十二城。
连施展符法的余慈都没想到,本命金符升入紫符,生死玄机寄托星辰之后,运使此符,竟是如此神异。
不知是“白玉京”中哪位,或是与铜钵中天魔气机交感,当下接引三光,化为一道仙符,自天叱落。那三光仙符,化为一个古拙云篆字样,又如星陨流光,急坠而下。
那件邪魔法器抗拒九地元磁神光都很吃力,哪有再挡住这枚仙符?当即被符箓打入内层,便听到“吱”地一声尖鸣,那铜钵气机崩乱,钵内腾起一团玉白火焰,焰光之,有袅袅烟气,似是人形,又扭曲挣扎,十分痛苦的样子。
一击得手,余慈正待再转变化,脑中却蓦地打入一个意念,来自于五岳元灵:
“别打。”
虽然这位根底厉害,手段高深,但前面一个“救命”,让余慈很难生出什么尊重之意来,不免摇头:
“一会要打,一会不要,你究竟什么意思?”
“无相,打不动!”
“啊?”余慈听得稀里糊涂。
“……”
五岳元灵沉默了片刻,就是一长串儿言语倾泄下来,可是用词稀奇古怪也就罢了,还前言不搭后语,余慈觉得自己也算是聪明人,却给它弄得头大如斗,节节败退。
幸运的是,他身还揣着一个影鬼:“这大都是十劫以前的词汇,法度与当今不太一样,况且它也说得不好……其实它是说,妙相被人锁在这铜钵,生机与铜钵一体,一损俱损,哦,它也一样。”
余慈大概有点儿明白了,直接问道:“钵中是什么?”
五岳元灵显然是被影鬼的理解力惯坏了,当下又是哇哇地说了一通,余慈当即又败了,觉得头痛得很——他是真头痛,要知这法宝元灵纯以神意灌输,若双方不能相谐,压力是极大的,说不定就要损了神魂。
“呃……你直接和它说!”
余慈实在受不了五岳真形图的思维回路,干脆不再当中转站,把影鬼依附的妖魔头颅拿出来,让它和五岳元灵交流去,他则继续考虑,如何解决妙相的问题。
五岳元灵见影鬼的模样,意念中倒是透出好奇的意味儿,当下就试探着和影鬼.交流,只是刚开了个头,影鬼就惨哼一声:“快停,这家伙太莽撞了,我这边要炸了!”
影鬼寄托的妖魔头颅,本就是残破得很,要承接五岳元灵的神意信息,根底确实不足,余慈这回是以己度人了。
“对不住,忘了这个。”
余慈把妖魔头颅一把抓回,想了一想,突然问道:“你不想炼炼?”
“咦?”
“记得你向我提起过,想找点儿事儿做,这个状态可不成……”
话说半截,余慈已经有了决断,忽地就将妖魔头颅摄入到一个极特殊的所在。那里金焰飞腾,完全就是火的世界。
“佛骨熔炉?啊啊啊啊啊……你个王八蛋!”
整个被扔到心炼法火里是个什么感觉?影鬼这回是真的被震住了,已是口不择言。余慈却并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回应:
“你想变成什么样子呢?”
今日的一更,想调整到早八点又要两天……码字废材向大伙儿求个月票、红票啥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玄符锢灵 暖香温玉(上)
抱歉,今天晚心神不宁,只好先更半章,明天午再发那半章
余慈的话一下子打在点子,影鬼虽是被惊得破口大骂,但还是半点儿迟疑没有,将意念尽可能清晰地传递过来。
“明白了!”余慈将心念透入心炼法火,加以调整。
他重炼妖魔头颅,倒不是一时起念,而是在进入黄泉秘府之前,就在考虑,获得了心炼法火后,则是使之更有可行性。
当初导致将影鬼封入妖魔头颅的仇怨,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去,把影鬼摆在一个“狗头军师”的位置,也实在没什么意义,更不用说经由心炼法火炼一回,他对这位的控制力只有更强。
这些个计较都是早早盘算好了的,余慈下手格外爽利,妖魔头颅材质平平,炼制起来可比乌蒙蝉蜕简单太多了,在心炼法火一滚,便已成形。
“嘶”地一声,一道灰蒙蒙的烟气从佛骨熔炉中流出来。
影鬼寄托的妖魔头颅已经消失了,更准确地说,是被催化成了烟气,可那烟气在半空中略一转折,与周围天地元气交互作用,颜色越来越淡,也越来越没了烟气的质地,倒更像一道不停晃动的影子。
这倒是名符其实。
后面这变化,是影鬼自己的手段,显出它确实和之前“百无一用”的状态天差地别。证明其根本得以弥补,能够自发摄取天地元气,为己所用,以后便能够逐步精进,至少自此以后,影鬼是不用担心哪天自身元气消散一空,憋屈死去了。
此时看不到影鬼的面目,但它显得有些兴奋,空气中连续响起低细的破空声,那是影子放出剑芒,以余慈的眼光来看,这威力连通神修士都有些不如,然而剑意精纯,运转圆熟,自具气象。
他咳了一声,打断影鬼的发泄动作。那影子停住,凝化成一张模糊的面孔,盯视过来,其表情变化很是丰富自然,愈显得微妙。
余慈摆摆手,不再说什么,让影鬼去和五岳元灵交谈,他则去观察妙相的情况。
妙相那边没有什么变化,昏迷的依旧昏迷,铜钵中依旧燃烧玉白火焰,焰光空也是烟影扭曲,但当余慈用心眼探测的时候,脱胎换骨的影鬼,也展现出高效率:
“嗯,它说钵中是一只无相天魔,至少天外劫级数的。”
余慈头皮一麻,但很快就发现影鬼的语气有问题,便恼道:“把话说全了!”
影鬼心情真的很好,意念都很是轻快:“暂时还能放心,那劫魔本是极虚弱的,虽是这半个来月吸蚀妙相心魔以自肥,但本身力量还是不足。”
稍顿,它又转译道:“只是,这家伙已经和妙相心神同化,牵连了五岳元灵,中间妙相用什么法子夺回了一点儿灵智,但眼下又不妙了。”
这里有几个环节,五岳元灵说得还是不清不楚,但余慈却能猜到了:所谓“法子”,那是妙相借用了《未来星宿劫经》和那位大黑天佛母菩萨的威能。只是天魔与她心神同化,等若是病入膏肓,以至于未能成功。
再观妙相,其身外依旧有烟气缭绕,香气盈然,通过捆仙索亦可见出,其周身气脉似与常人不同,也许就是修炼《未来星宿劫经》带来的变化,可那大黑天佛母菩萨,取了地狱道印记便去,莫不是把妙相放弃了?
正思索的时候,四面光线忽地一暗,余慈抬头,只见怨灵坟场的“天色”,一下子阴沉许多,刚刚阳光普照的符箓效用,转眼给抹消,如此针锋相对,让人不由愕然。
也在此时,五岳真形图有一个大的震动:“远一些!”
影鬼同声传译:“它说要咱们再往外走,这里不安全了……玄符锢灵神通禁域?”
正说着,它也给唬了一记:“那不是在黄泉秘府里吗?”
五岳元灵传来一大串信息,将事情说个七七八八。原来那玄符锢灵神通禁域,威煞太过,又有吞噬元气之能,当年设此秘府的大神通者,便用五岳真形图这件玄门法宝,用来镇压门户,也锁住玄符锢灵神通禁域的关窍,使之不至于无休止地扩张,也使得两种力量交缠,形成一个较为稳定的空间结构。
这设想本是极好,可眼下五岳真形图生出元灵,有了自我意识,又被无相天魔扰动,自然不会再与那禁域空耗,没了压制,玄符锢灵神通禁域也就放开本性,疯狂扩张,余慈在跨出黄泉秘府之前,遇到的那片黑暗,正是禁域的显化。
这边余慈刚弄明白,“天色”忽又亮起,一明一暗,让人不关注都不行。
遥望黄泉秘府方向,只见这片森林顶部,一道强光破开土层,人影飞降。一时看不出是几个,然而都是金光缭绕,似是展开了极了不起的护体神通。
莫不是辛天君到了?
余慈不敢多看,转头屏息,免得惹人警觉,又听影鬼道:“这辛乙胆气颇壮啊。”
它是直接认定了来人的身份,说话也是有的放矢。
玄符锢灵神通禁域本就是禁法密布的绝地,而一旦有修士进入其中,便要受到困锁元神的限制。这并不是封绝元神,而是限制元神的变化,修士虽能够调动元神法力,但一应精妙变化,都使不出来,其受制的严重程度,与修为相关。
换个普通的还丹修士在此,这种封锁没有什么实际效用,因为此类人物,就算是动用元神之力,也很是简单粗放。可是对那些阳神大成,长生久视的劫修而言,至少半数修为,都涉及元神变化,元神受制,就等于是缚住了他们的手脚,一应神通,都要折去大半。
更致命的是,锁住元神,就等于是封住了度劫秘法的效用,若是天地劫数应机而发,任那修士如何神通广大,也只有等死而已。
这种情况下,黑袍、龙长老等真人修士,没有时刻攻伐的劫数威胁,进去也还无妨,而那辛天君堂堂大劫法宗师,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玄符锢灵 暖香温玉(下)
天地间明暗变化几次,应当是辛天君等人与玄符锢灵神通禁域相抗,片刻之后,“天色”便稳定下来,而余慈已经分辨不出这究竟是明是暗了。还好有五岳元灵,对禁域变化最熟悉不过,通过影鬼说,此时禁域已经全面收缩。
“收缩?那就是集中力量和辛天君他们作对了。”
余慈估摸着大概如此,同时还有疑惑未明。这疑惑自从与十方慈光佛愿力深入交流后,就一直深埋心间,此刻终于有机会问出来:“玄符锢灵神通禁域里面,究竟是什么宝藏,另外,黄泉秘府空,有什么东西没有?”
五岳元灵回答得倒是很爽利:“不知道。”
它是一劫才懵懵懂懂有了原初的意识,此前十数劫时光,完全没有任何感应可言,而有了意识,也一直被屏蔽在玄符锢灵神通禁域之外,自然一无所知。
余慈有些失望,原本他还想问问黄泉秘府历任主人的根底来着,如今看来也没了指望。
“那么,你来找我帮忙,就是为了断开和无相天魔的气机联系?”
这回,五岳元灵直接就回应:“帮忙……我不想死!”
以其初生灵识,若真被天魔染化,确实与死无异。不过,它还真直白啊,余慈方一笑,五岳真形图所布的地气圈子又是动荡,紧接着森林空人影连闪,不知多少人破土层而入,里面绝不乏步虚级数的强者。
这么大场面?
余慈还没反应过来,耳畔又是一声霹雳响,心头猛地跳动两下,旋又平复。只是铜钵中,玉白火焰急剧摇动,那无相天魔显然也受了影响,相应的,五岳元灵还有昏迷中的妙相,都有反应,甚至是影鬼也惨哼一声:
“惊蛰符!”
天雷动而邪祟惊,这符是专用来震动天魔的。余慈修炼玄门正宗丹诀,自然无碍,可影鬼之前化烟为影的手段,就有些天魔法门在其中,不免难受。还好它反应快,见五岳真形图磁光浑厚,便给五岳元灵说了一声,躲了进去。
余慈注意到,因为这一记惊蛰符,整个方圆千里都骚动起来,发符之人的控制力真是入了化境,怨灵坟场中原有的怨灵阴魔之属,只是瑟瑟发抖,只有那些天魔,才一个个惊起,也将其位置暴露。
“等等,暴露……快走!”
他一开口,五岳元灵已经发动磁光,卷起他、妙相和影鬼,一路下行,五岳真形图的性质决定,它必然是操控地气的大行家,在地下时,真可说是如鱼得水,一转眼就是十里过去。
然而这种情况下,五岳元灵操控地气虽无破绽,只要无相天魔的魔染祛除不净,便逃不过惊蛰符的捕捉,这一点,只看铜钵中跳跃的火焰便可知端倪。
怎么处理?余慈脑子连转,只觉得有个念头欲待明晰,却总是差了一层,正要引出元神推演,心中忽生感应,扭过头,恰看到一对明眸睁开。
妙相醒了!
余慈心头一紧,捆仙索便要动作,但很快他就发现,此时妙相并没有任何别的举动,其眼神也与先前大有区别。不再是冷漠阴沉,而有是通达心意,眸光流转间,如会说话一般。
余慈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道:“妙相法师?”
妙相似乎想开口,但就是这么一个动作,也牵动了捆仙索的禁制,身微微发颤。只能将眼睛眨了一眨。
她这是把无相天魔暂时压制了?余慈微微一喜,这一位可比五岳元灵好沟通多了,略一沉吟,他尝试着控制捆仙索,稍稍放开一线缝隙,哪知才有动作,头玉京三光破元消魔符所化的天外云海楼阁,便有灵光波荡,清光照下,仙符将凝未凝。
这三十六窍的符箓可不是发一击就结束的,当年清宗前辈修士,多有以此符护持,纵横九天外域者,对天魔气息感应极是敏锐。
吃清光一照,妙相呻吟一声,娇躯本能地蜷缩,这带来了更大的痛苦,以至于她的面容刹那间就是雪白,额头更是疼出了冷汗。
余慈皱起眉头,意图保持点儿距离,可这时候,妙相又用眼神示意。
要他靠过去?这尼姑还疼瘾了不成?
此时五岳元灵驾着磁光,在地下飞遁。磁光中,余慈想动弹也挺有难度,但稍做考虑之后,他还是和五岳元灵沟通,得以往那边去。双方离得越近,妙相身颤动越是剧烈,有几次甚至是两眼翻白,几欲昏去,有捆仙索限制,其气脉已经乱成一团。
侥是如此,余慈也不好轻易放开,这天魔染化,无有征兆,万一突然又污了灵台,翻脸打击来,他岂不是糟糕?所以不但是捆仙索,他还随时准备激发太虚青莲袍和照神铜鉴等。
不一刻,两人挨得已经很近,余慈又问了一句:“妙相法师,可有什么能帮忙的?”
妙相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她嗓子本就喑哑,此时更说不出声,只有唇齿启合,意图以唇语交流。
地层中光线昏暗,妙相又被疼痛刺激得唇瓣发抖,余慈只有再靠近些,才看能清,她已经失去血色的唇瓣微微嘬合,似是说什么字,观口型,不外乎就是“吴、许、余”等音,这里……心头忽有灵光一闪,正恍然大悟的时候,口鼻间忽地涌入一波馥郁香气,脑子当即就是昏沉。
不妙!
念头似明未明,唇奇妙的触感贴合,他猛然一呆,顺带而来的就是淡淡的血腥气。这血之味与香之气掺在一处,当即引动了某种气机变化,与一直含在口中的还真紫烟暖玉相接。刹那间,玉的质感倏然变化,如温水般充盈口腔,又有暖气蒸腾,映得眼前一片紫色。
这一刻,借着肌肤相接,气机相混,双方意念终于能够交流:
“我要那玉……救我!”
意念交流何其之快,便在这瞬息之间,余慈念头百转,最终还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睁眼,定定看前面素白端丽的娇容,看面一层紫气,有如瑰丽的霞光,渐次铺开。
第一百八十八章 紫烟塑形 天人法体
还真紫烟暖玉乃是万象宗的传承重宝,内蕴还真紫烟,可滋养肉身、纯化元气、抵御邪魔,对修行颇有增益。自从击杀南松子而入手后,余慈多有依仗之处。
而如今,余慈便眼睁睁地看着它,在血渍香气的催化之下,凭空化为暖流,从自家嘴里,吸入妙相唇舌之间,齿颊留香是不错,可在此同时,失去一样重宝的话,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人气机结合得比较紧密,更有捆仙索之助,余慈感受得很清楚,那紫气一入妙相口中,便升腾入紫府,在其中氤氲运化,那感觉,十有就是《未来星宿劫经》。
此后才分派全身,余慈心神微动,顺着紫气所经之处,将捆仙索的“千丝万线”逐一收回,一方面控制住局面,另一方面,也“近距离”感受一下,妙相修炼心法的妙处。
一番施为,等捆仙索从妙相手腕抽离,无相天魔确实没有再出来作乱,那边五岳元灵便欢呼一声,地元磁神光运转愈发流利,而天魔气息也随之淡去,后面追来的修士,一下子就被拉开老远,且惊蛰符再难有所感应。
余慈长吁口气,紧接着就发现,身外香气袭人,且是眨眼功夫,就有七八种变化,这完全是妙相修炼法门所致。
“同样是修炼《未来星宿劫经》,灵犀散人修成了个蜂妖,这妙相难道是变了花妖不成?”
他正奇怪的时候,却见妙相明眸也是睁开,两边视线一对,余慈才又想到,二人仍是唇舌交缠——妙相刚刚收拢紫气的时候,香舌不知怎地探过来,口腔中腻滑温香的感觉,让他皮肤微栗,心头荡漾。
不过出于某种心思,眉头却是反射性地皱起,妙相见他面色,向后移开。
虚伪啊!
在自我鄙视中,五岳元灵已携他们远去了数百里开外,觉得比较安全了,就停了下来,土层中,自有九地元磁神光撑开一个可供活动的空间,只要不是辛天君来查,一时还不虑被人发现。
此时气氛有些微妙,略一沉默,妙相轻声开口:“多谢!”
余慈正要回应,忽又一怔:“你的嗓子……”
妙相嗓音是惯性的低沉,然而声线便如拔动了琴弦,余音袅袅,清雅出尘,再不复余慈已然习惯的沙哑。
“我修炼一门步虚术,重塑法体,先前旧创,已尽数痊愈,还要多亏了卢道宝玉之助。”
说着,妙相站起身来,虽仍捧着铜钵,却还是郑重施礼。
余慈没有故作客气之类,他为此舍了还真紫烟暖玉,自然当得起妙相的感谢。说实话,如此宝物凭空化掉,就算他再怎么不看重外物,痛惜之心也是少不了的,此乃人之常情,只是强弱而已。
稍做沉默,余慈才道:“法师怎么知道我有此玉?”
“在东方时,我见过此玉数次。卢道是把常把此玉配在胸前,如此宝物,平日不显,但在鬼池中,必然有所反应……之前黄泉秘府中,我又见得道紫府透光,七窍霞闪,当是口.含灵玉之故。”
余慈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关节,不过想想万象宗与飞魂城的关系,确实说得过去。
礼多人不怪,妙相又是感谢:“非是此玉,想来此时我当是生不如死,道舍宝救我,于我有救命大德,先前改建鬼池之恩,尚未报答,如今又有此事,妙相不才,日后道若有所用,必不敢辞。”
这时候余慈就要客气一些了:“也是法师修炼的法门了得……”
他话中有些试探之意,不想妙相竟是出奇地坦然:“我修炼的这门《未来星宿劫经》,确实有几分玄奥,只是我准备不足,又受天魔扰动,强催境界,埋下了好大隐患,若非是借玉中紫烟,最终得以塑成天人之体,日后必然有的是苦处。”
“天人之体?”
“是,所谓‘天人’,出于佛典,亦即‘天众’,我所修炼塑成的,又近于外道,乃是香阴之身,‘飞天’之相……”
她后面说的信息,余慈都没听太清,因为在一开始,他就被里面透出的信息惊住了:“天众?六道之天?”
“不错,正是六道之天。”
见鬼了……
余慈心中狂跳,《未来星宿劫经》、灵犀散人、地狱道、大黑天佛母菩萨、十方慈光佛……脑中几条本自独立的信息,便像是珠串一般,一一串联起来。
世哪有这么巧的事。
灵犀散人修炼《未来星宿劫经》,成了蜂妖;妙相修炼《未来星宿劫经》,成了飞天。一为畜牲道,二为天道——虽然中间还有许多环节缺失,但此时余慈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那大黑天佛母菩萨,正是十方慈光佛所言,手握天、人、阿修罗、畜牲四道的魔灵。只是已经从那个隐秘之地出来,还做起了什么佛母菩萨……
咦?这里味道不对啊!
余慈莫名觉得有些不谐之处,再下打量妙相,见她体外烟气自流,化为华丽衣裳,香华滋生,飘飘然自有神异,心中对那大黑天佛母菩萨不免更是戒慎。
“妙相法师此后当如何行止?”
妙相微涩一笑,让余慈看仍粘在她手中的铜钵:“我虽然修成天人之体,但无相天魔已入心窍,深植在心神之中,除非是顿悟长生,动摇天魔虚空,渡过内外魔劫,否则这铜钵都解不下来,我将南下,寻一位大神通之士解救,即日便当成行……不知卢道可有什么吩咐?”
“不敢。”
余慈对妙相知恩图报的心思很是佩服,又看那铜钵,有飞天之姿的纹路,面目竟依稀与妙相仿佛,极是妖异。这铜钵想来绝非凡品,现在想想,肯定就是那东华宫的女修所为。余慈很好奇那人的身份,便问道:
“不知是哪个人物,用出这般恶毒手段?”
妙相略一沉吟,说出一个名号:“东华宫,昭阳女仙。”
此时,她终于显露出一些情绪。余慈便觉得周围香气倏然一变,说不出那滋味,却不知怎地就觉得一片幽暗,如同进了一处花海,花朵却是在冥河中盛开,带着刺入肌骨的寒意。显然,妙相对此人是恨到了骨子里。
唔,昭阳女仙,这个名号好生耳熟。昭阳女仙、东华宫、东华真君陆沉……余慈啪地一击掌,原来是她!
对了,这个女人他听说过,似乎是叫陆素华来着,是修行界风头甚劲的新锐,据说与半山岛的叶缤女仙齐名来着,虽是不如叶缤一派宗师的赞誉,但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人物。
余慈更想起半月前,对方对他的神意星芒似有感应一事,不是说,东华真君陆沉的夫人,原是出身魔门吗?在修行界,这可是个相当有生命力的话题,若如此,倒都能解释得通了。
妙相不知余慈当日隐在暗处,仍是为他解释一番,又道:“昭阳此举,应是以我为饵,钓来五岳元灵,使之为天魔所染,那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收伏。”
余慈点头,从前面看,那一位确实对黄泉秘府颇有兴趣。
妙相稍一沉吟,忽地开口说了另一个信息:“有一件事,道或许不知。那陆素华的生母黄泉夫人,一劫曾主持开启黄泉秘府之事,不知为何中断,随即叛宗,与陆沉一起,令元始魔宗四分五裂。身为二人独女,陆素华想必是深知根底的,降五岳,现禁域,想必应有特殊目的。”
这回当真是让人头皮发麻了,余慈嘴角:“陆沉和黄泉夫人也要插手?”
妙相把头摇了一摇:“据魔门东支的可靠消息,陆沉远蹈外域,十年之内都不会回来。至于黄泉夫人,这一劫来从来没有现身,据传是度劫出了岔子,虽说这消息不太可靠,但翟雀儿算好,那一位也不太可能出手……”
说到这里,她忽尔一笑:“可看如今的场面,又有谁知道呢?”
余慈大为赞同,而且说起翟雀儿,那个精灵女子,余慈如今真是恨得牙痒痒的,在业火中的经历,他是毕生难忘。他不由就多问一句:
“你和翟雀儿……”
妙相沉默片刻,道:“在东方,魔门东支与飞魂城隔海相望,多有龃龉,我出身飞魂城,又与之有些仇隙,翟雀儿是想借此做些动作。”
她得有些含糊,隐去了幽灿前妻的关节,但可以理解,这算是私事,余慈也不想过问,
听了妙相介绍,余慈倒是对眼前的局面更明白几分,同时,妙相话里更深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陆沉、黄泉夫人、魔门东支,这些个大宗巨擘,哪一个都有让全天下动摇颤抖的力量,涉及到他们的事情,寻常人等,还是早早退避的好。
余慈正有此意,他在黄泉秘府中已经得了太多好处,见好就收,才是明智之举。唔,他似乎是漏了什么……
妙相明眸照来,轻声道:“道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说了,余慈看她手托着的铜钵,知道女修肯定是急切将此魔器取下,至于南下,是去寻大黑天佛母菩萨?
灵光又是一闪,余慈心中那个念头突然就明晰起来,他脱口道:“急着走吗,留一天如何?”
妙相微怔。
余慈也觉得说话没头没尾,正要解释,妙相忽地微笑,道一声:“好。”
她干脆得出乎意料,不过,这神态,她是不是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