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城下之盟
天色黄昏,广州城正东门,大门洞开,一队骑兵快速接近城门口,一名武将快马奔至城门口,翻身跃下马来,看了一眼身姿笔挺站立在城门口的两队东兴港兵丁,却是分辨不出谁是军官,他忙满脸的堆笑的拱手团团一揖,道:“在下两广总兵官咸宁侯仇大帅麾下游击,张智文.....。”
一名排长快步大步踏出队列,道:“可是前往大营拜见我家大帅?”
“正是。”张智文连忙含笑道,说着往后一指,道:“后面为首两位便是仇大帅、郑都司......。”
“两广总督,陶大人呢?”
张智文讪讪的道:“陶部堂有恙在身。”
守城门的兵丁早就接到命令,当下那排长便一扬手,道:“放行!”
张智文也不废话,拱手一揖,随即翻身上马,一扬手,便骑马先行,随后骑兵大队疾驰出了城门,径奔大营而去。
东兴港大营,中军大帐,胡万里正细细的翻阅送来的广州情况介绍,唐金宝一掀门帘进来,禀报道:“少爷,仇鸾、郑昌恒二人在外求见。”
这时候才来,而且两广总督陶谐还缺席,胡万里略微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才道:“请两位将军进来。”说着,已是站起身来,见的仇鸾、郑昌恒二人进帐,他虚迎了两步。
仇鸾、郑昌恒二人可谓是败军之将,原本以为胡万里会拿大,摆谱,见的他起身虚迎了两步,两人连忙快步上前,咸宁侯仇鸾拱手一揖便爽快的笑道:“在下仇鸾。久闻长青兄大名,不想今日却在这等场合相见。”
郑昌恒则是拱手一揖,直言不讳的道:“败军之将,广东都指挥使郑昌恒见过胡大人。”
胡万里躬身还了一礼,含笑道:“波罗庙一战,二位将军可是给东兴港打了个下马威。”说着。他便伸手礼让道:“二位将军请坐。”
见他开口就提及波罗庙一战,郑昌恒有些不自在的道:“波罗庙一战,以骑对步,以多对少,又是伏击,战损却比东兴港还高,胡大人如此说,在下如何敢当?”
仇鸾亦是含笑道:“长青兄这话应该反过来听,是东兴港给咱们打了个下马威。”
胡万里微微一笑。径在主位上落座,待的二人落座,他才道:“这款新式火枪——遂发1535,在下原本是应允卖给朝廷一万枝,对抗西北鞑靼骑兵的,东兴港首次以此枪对抗骑兵,这战绩确实有些不如人意。”
卖给朝廷一万枝遂发1535,这是他与张璁、王廷相私下达成的协议。知道的人不多,并为传扬开来。仇鸾、郑昌恒二人听的这话,都不由一愣,朝廷究竟是怎么回事?东兴港如此卖好,居然还去围剿东兴港?西北边军若是有一万枝这等火枪,再配以陆战炮,野战都完全可以压着鞑靼骑兵打。
郑昌恒看了胡万里一眼。不知道他说这话是是意思?是暗示东兴港二万兵丁都已装备新式的火枪?对战绩不满意,这是说东兴港的战力海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仇鸾却马上反应过来,胡万里这是有意的缓和气氛,为接下来的谈判铺垫,他当然也希望能够在轻松的氛围中谈判。当下便轻叹道:“小琉球对朝廷而言,已经堪与江南媲美,不知皇上是听信了谁的谗言?”
听的这话,胡万里一笑,道:“伯翔兄该不会是建议东兴港‘清君侧’吧?”
仇鸾吓了一跳,连忙摇手道:“在下胆子小,长青兄可别害我,这话万万不能乱说。”
见气氛轻松,郑昌恒连忙乘机道:“胡大人,在下一直不解,广州从来不曾招惹过东兴港,胡大人何以远来攻打广州?”
“这事稍后再说。”胡万里乘机切入正题,正容道:“东兴港攻破广州城,却不入城,请二位前来,我的意图,想来二位也应该清楚。”
仇鸾颌首道:“只要东兴港大军不入城,一切好说。”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皇上已经下旨,厉行海禁,着沿海各卫所销毁所有海船,片板不得下海,不过,长青兄放心,广东沿海卫所扣押的所有海船,船员水手等,将会如数归还,之前被俘的广东卫所官兵家眷,咱们也都会想方设法送去小琉球。”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道:“除了这两条,我还有两个条件,一,广州城赔偿损失,此番远征广州,所费不菲,还有不少人员伤亡,弹药消耗也不小,就赔偿二百万银元吧。”
二百万?仇鸾、郑昌恒都是一呆,这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半晌,仇鸾才喃喃着道:“长青兄,二百万两,就是将广州城里所有的衙门都卖了,也凑不齐这笔巨款。”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道:“朝廷不仅一把大火烧光了月港,还洗劫了七成的财货,这些损失,我的找地方补,广州城大小官员凑五十万两,士绅商贾凑一百五十万两,这事没的商量,否则,咱们进城自己取。”
“胡大人,广州可没参与围剿月港。”郑昌恒沉声道。
“这笔账,我是跟朝廷算,广州是不是朝廷的地盘?”胡万里斯条慢理的道:“广州若不是朝廷的地盘,我明日一早就撤军。”
郑昌恒登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可没胆子说广州不是朝廷的地盘,仇鸾苦笑着道:“广州是真凑不出如此多银子,一百万如何?东兴港也不能让广州一城来赔偿月港的损失不是?”
胡万里微微摇了摇头,道:“两百万,一两也不能少,三天之内,不见银子,一把火烧了广州城。”
郑昌恒沉声道:“胡大人就不怕咱们四门大开,留下一座空城?”
胡万里听的一笑,“弃城而逃,广州城里大小官员都无生路,皇上和朝廷能饶的了你们?”
听的这话,仇鸾、郑昌恒顿时无语,合城官员,确实没人敢逃,就算东兴港一把大火烧了一座空城,他们也绝对不会有活路,胡万里这是吃定了他们,略微迟疑,仇鸾才道:“长青兄总的给咱们留条活路不是,凑银子买东兴港退兵,这事传出去,广州城大员同样是没有活路。”
“当然会给你们留条活路。”胡万里语气轻松的道:“这也是第二个条件,我要割据澳门,在澳门建立私港,这笔银子就以建澳门的名义征收。”
在澳门建私港!难怪东兴港要打广州!仇鸾、郑昌恒不由恍然大悟,仇鸾反应快,立时就明白过来,胡万里这是允许以与东兴港合作的借口收敛银子,不仅仇鸾心动,就连郑昌恒也有些心动起来,开海贸易,能为广州带来巨大的利益和活力,这是广州妇孺皆知的事情。
广州为开海之事,也没少折腾,可朝廷就是不允,如今东兴港势大,朝廷又厉行海禁,这一禁,不知道又要禁多少年,以东兴港而今的实力,一旦在澳门建私港,朝廷海禁根本就是一纸空文,不可能禁的了,这实际上就等若为广州开海了。
稍一沉吟,仇鸾便试探着道:“长青兄只打算在澳门开海?”
“当然不会。”胡万里含笑道:“福建、浙江甚至南直隶,我都要建私港,你们迟几日上报,就不会孤单了。”
仇鸾登时长松了一口气,道:“好,这对广州百姓也是件大好事,这银子,广州想法子凑,不过,对于出手大方的商贾,长青兄日后能否适当照顾?”
“这是自然。”胡万里含笑道:“愿意与东兴港合作的商贾,我们都极力欢迎。”说着,他微微一顿,才接着道:“正东门外,烧毁的房屋,叫地方衙门统计一下,东兴港会适当的补偿他们一笔银子。”
郑昌恒连忙起身一揖,道:“胡大人这番善意,在下一定如实转告广州百姓。”
广东都司衙门,总督陶谐、布政使田秋、按察使魏长生听的仇鸾转述了胡万里的条件,三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这胡万里好大的胃口,二百万两银子,还要在澳门建私港,而且还放言要在福建、浙江、南直隶三省建私港,如此一来,朝廷厉行海禁还有什么用?这摆明了是跟朝廷对着来的。
半晌,陶谐才沉声道:“你们同意了?”
“部堂大人,能不同意吗?”仇鸾舔了下嘴唇,道:“胡万里说了,这事情没商量的余地,三天之内不见银子,就一把火烧了广州城。”
田秋冷冷的道:“烧了广州城,他胡万里还建什么私港?”
仇鸾当即便反驳道:“广州位置得天独厚,烧了同样会重建,能影响的了澳门私港?说不定对澳门私港更为有利。”
仰天长叹了一声,陶谐才沉声道:“这胡万里终究会成为大明的祸患,咱们这是助纣为虐!本部堂愧对朝廷,愧对广州百姓!”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径直进了后堂。
厅中几人不由的面面相觑,半晌,仇鸾才道:“部堂大人这是同意了?”(未完待续。。)
第412章 轰动
在座几人都是广东地方大员,哪个不是精明过人?仇鸾这话明摆着是要陶谐背名,几人岂有听不出之理?按察使魏长生毫不掩饰的鄙视了他一眼,冷冷的道:“将无战心,兵无斗志,数万之众,不到半个时辰便让东兴港破城,实是古今未有之奇闻......。”
说着,他便起身道:“部堂大人语气有异,下官得去看看,失陪。”
仇鸾被他讥讽的火冒三丈,守城之役又非是他主持,而是陶谐,这丢城的罪名怎栽到他头上来了?不过听的后面这句话,他却是吓了一跳,城破之时,陶谐就已是心存死志,若真是想不开自杀,这事可就闹大了,遮都遮不住。
他当下便急忙说道:“还请转告部堂大人,东兴港在澳门建私港,不啻于广州开海,这是大利广州商贾百姓之事,二百万银子亦无须要百姓负担,一众商贾必然会踊跃捐输,部堂大人不存在愧对广州百姓。
此举虽说愧对朝廷,但相比起东兴港破城而入,一把大火将广州城夷为平地,这也是无奈之举,战败之责,既非指挥不力,亦非三军不效命,实是东兴港火器犀利,战法新颖,无可抵挡,非是部堂渎职。”
听的这番话,魏长生瞥了他一眼,便快步进了后堂,布政使田秋却是沉吟着道:“部堂大人已快马传讯,调集肇庆、清远、惠州三卫来援,三地距离广州不过二百里地,东兴港许以三日之期,三卫援兵定能赶到,正面交锋不行,能否集中所有兵力夜袭?”
还在做梦。仇鸾暗叹了一声,不再吭声,却是瞥了一眼郑昌恒,见这情形,郑昌恒略微沉吟,才开口道:“藩宪大人。咸宁侯和末将与胡万里商谈,便是在东兴港大营,末将进的大营便处处留意,东兴港大营防范严密,营外壕沟,营内栅架挡板,火炮阵地一应俱全。
非是末将长他人志气,纵是十万大军,亦无法攻克东兴港大营。夜袭,更是东兴港的强项,据传,东兴港打满刺加、打倭国,两次都是夜袭,他们用火炮发射烟花以照明,恍如白昼,根本无隙可乘。”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接着道:“末将从军二十余载。素来是不服输的性子,末将也知,若能灭东兴港,乃是奇功一件,便是封侯亦有可能,但以咱们如今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有丝毫的胜算,徒增伤亡罢了。
藩宪大人有所不知,东兴港仅是火炮就分好几类,远近皆宜,他们今日在阵前列出的火炮。仅仅只是攻城的火炮,末将在东兴港大营还看见数量极大的弗朗机炮,大人试想一下,从四里左右开始,就要忍受火炮的炮击,越接近,火炮的密度越大,更不用说东兴港的火枪,掌心雷,连骑兵都无法冲到近前,别说步兵了,这仗实在是没法打。”
听的这话,田秋不由一阵黯然,东兴港在城外充其量不过一万多点兵力,这素来傲气的郑昌恒居然说十万之众也无法击溃,一旦东兴港在广东、福建、浙江、南直隶大建私港,实力定会急剧膨胀,别说东南数省不得安宁,就是大明天下也将为之动摇。
但若不同意东兴港的要求,大祸便在眼前,广州作为东兴港第一个攻打的目标,胡万里绝对是存了立威之心,一旦遭到拒绝,定然会毫不迟疑的烧光广州城,广州可是一省之会城,消息传开,必然天下震动,这几年广东各地本就不太平,各地的贼子定会乘机做乱,届时,整个广东都会糜烂不堪,一发不可收拾。
默然半晌,田秋才暗叹了一声,道:“事有轻急缓重,如今局面,也只能如此了。”微微一顿,他便看向仇鸾,道:“广州商贾能凑齐二百万两?”
听的这话,仇鸾心里一松,道:“胡万里要广州官员凑五十万两,商贾百五十万两,这事东兴港会安排人监督。”
田秋一皱眉,道:“官员凑五十万两,且不说能否凑得齐,这岂非是要闹的人尽皆知?”
“官场历来是瞒上不瞒下,即便人尽皆知,也没官员敢上奏。”仇鸾不以为意的道。
田秋幽幽的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法不责众。”仇鸾沉声道:“东兴港胃口不小,咱们先的渡过眼前这道难关。”
田秋微微点了点头,东兴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攻下广州城,要攻克福州、宁波、杭州也是易如反掌,是的先渡过眼前这道难关,稍一沉吟,他才道:“一百五十万两也不是小数目。”
仇鸾不以为意的道:“广州城商贾富的流油,一家出个几千上万两银子根本就不费事,一旦开了海贸,一年工夫就赚回来了,更何况还有家破人亡的威胁,这事根本无须费心。”
“那就凑银子吧。”田秋说着便站起身来。
次日一早,广州城便解除了戒严,但仍然各门紧闭,不过,很快,整个广州城便轰动了起来。
城内大小官员一早便接到通知,全部赶往布政司衙门集合,一众富商巨贾,世家富户以及之前从事海贸或与海贸有关的商贾俱都被兵丁客气的请到演武场赴宴,这尚且不足以引起轰动,引起轰动的是东兴港张贴的告示。
一大早,东兴港荷枪实弹的大队兵丁便进了城,在城内大街小巷以及各个闹市中心张贴告示,告示是四张,一张则是历数朝廷对东兴港种种背信弃义之恶行,详述了东兴港对朝廷的贡献,但朝廷却在东兴港远征安南之时派水师围剿,兵败后,达成协议,转而又翻脸扣押东兴港海船人员,派大军围剿洗劫月港,并将月港付之一炬。
这些事情,朝廷从来都没公开过,这则告示一张贴出来,立刻就引起了热议,一众士绅百姓总算是明白了东兴港攻打广州的原委,登时就激起了一片谩骂声,当然是对朝廷的谩骂。
第二张告示,是东兴港要在澳门建立私港,欢迎广州商贾百姓进驻澳门,东兴港将在澳门驻扎兵丁,誓死保护所有在澳门的商贾百姓的财产、人身安全。
广州的繁荣,完全是建立在海贸的基础之上的,东兴港在澳门建立私港,实际上等于是宣布广州开海!对于东兴港的战力,通过这次攻打广州城,所有人都有了最直观的认识,朝廷根本无力围剿东兴港!
广州开海,这是直接关系到广州商贾百姓切身利益,这一消息很快就被传的沸沸扬扬,而更为引起轰动的则是第三则告示,这是一桩趣闻奇谈,东兴港富有传奇色彩的大当家,两榜进士、朝廷总镇小琉球总兵官胡万里在广州公开征婚!而且明言是娶妻!
征婚的条件也别出心裁,不看出身、不问门第,不究容貌、不讲女德,只看才智,征婚题目有二,其一是诗词续句:
《长相思》
桃花飞,杏花飞,片片飞花林中随,把酒轻锁眉。
槐花落,桂花落,点点落花逐流水,征人归不归。
歌千阙,词千阙,天长地久情切切,与君吟留别。
诗一行,赋一行,墨染白素泪成霜,那堪秋风凉。
长相思,长相忆,相忆相思君知否,情浓两处愁。
长相伴,长相守,相守相伴妾所求,恩深水长流。
每一行的后面五字都被白纸蒙住,继句与原文最相近者获胜。
第二题是数学题,有二十颗树,若每行四颗,如何排列,才能使行数更多?
题目很简单,但此题后附有说明,低于十六行者,无须献拙,若能高于十六行,不论男女,赏银一万两!时间不限,永久有效,直至有人解出为止,同时还注明,东兴港会在澳门私港陆续发布各种难题,皆有可观赏银,欢迎随时关注。
第一题也就罢了,这第二题的注解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一道数学题,一万两白银的赏银,这实在是惊世骇俗,一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这是上千亩的良田,立刻就能晋升富贵之家!所有的读书人立刻奔走相告,疯狂宣传。
第四张告示,则是招聘告示,高薪招揽天文测量人才编制新历法,招揽地理测绘人才研究新的测绘方式,招揽郎中研究预防天花,招揽农政水利人才,招揽机械制造人才,招揽金石杂学人才,招揽数学人才........除了这些偏门的人才,还有治理地方人才以及各种种类繁多的工匠。
招揽这些冷门人才不是一般百姓所关心的,但东兴港在其后注明,不论是大明还是东兴港,但凡能够研制出比现在历法更好的新历法,准确的测绘地图,天花的有效预防方法,指定实用的机械等等,皆可到东兴港领取重赏,赏银至少二万两起底,最高可至十万两!
东兴港有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东兴港这是以告示的形式公之于众,也不可能失信,如此闻所未闻的重赏,立时在整个广州城引了轰动!整个广州城的百姓似乎都忘了东兴港是入侵者,忘记了广州城已被东兴港攻破,纷纷在大街小巷围聚在一起津津乐道着东兴港的告示。(未完待续。。)
第413章 前景
东兴港重金悬赏,一般商贾百姓只是看热闹,最激动的还是士子,广州城北,一名身着澜衫的年轻士子匆匆跑进越山诗社,径直奔往东边的跨院,才进院子,他便兴奋的唤到:“乃远兄,好消息,万两白银悬赏!”
快步走进厅房,他才发现大厅里竟然坐着十来个同窗好友,见他进来,有人笑道:“云松兄来迟了。”
“都听说东兴港的告示内容了?”唐星耀随意的在一张椅子上落座,笑道:“乃远兄精于数术,若能破解,不仅能获的万两白银悬赏,也令咱们广州士子扬眉吐气。”
不过才二十四五的何至渊苦笑着道:“云松将东兴港也看的太简单了,东兴港这悬赏可不是好拿的,这道植树题看起来简单,实则相当深奥,别说十六行以上了,就连十六行,愚兄也觉的难如上青天,甭指望三五日破解了,一年之内能破解,愚兄亦是知足了。”
见精擅数术的何至渊如此说,唐星耀不由笑道:“东兴港不会是故意出一道无法解答的难题,以此来戏弄咱们广州的士子吧?”
“不会。”何至笃定的道:“这题肯定有解,胡大人是何许人,岂会如此荒唐?”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东兴港求才若渴,而且极为重视各类杂学,实是别具一格,你们认为东兴港如何?”
一人好奇的问道:“乃远兄莫非是动心了?是想去澳门,还是想去小琉球?”
听的这话,一众人登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这事可的慎重,东兴港如今可是跟反贼无异,咱们怎么说也是有功名在身的。”
“得,不就一生员......。”
“要说东兴港是反贼。那也是被朝廷生生逼反的。”
“在下倒觉的不能将东兴港与一般反贼等而视之,你们没听说,东兴港已经攻占了吕宋,东兴港如今已经有小琉球、吕宋、满刺加三块地盘了,海外立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未必见的只会在海外立国,以东兴港的战力。朝廷根本无力抗衡,说不定变天亦有可能!”
“这话可不能乱说......。”
“有什么可顾忌的?东兴港连广州都敢攻打,这与造反何异?”
“诸位,诸位倒是说说,这东兴港前景如何?真要看好,咱们索性投了东兴港亦无不可,至少比在大明的机会更多。”
“诸位,容在下抛砖引玉,朝廷先派四万水师围剿东兴港。全军覆灭,随后再此背信弃义,扣押东兴港海船和相关人员,围剿月港,东兴港敢以牙还牙,随即攻打广州城,而且在重兵坚守的情况下,一个时辰就攻下了咱广州城。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如今又明目张胆要在澳门建私港,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东兴港有足够的底气。根本就没将朝廷放在眼里。
胡大人到漳州龙溪出任知县不过是己丑年(嘉靖八年)的事,也就是说东兴港从创建到现在不过是七年时间,诸位想过没有?这是什么速度?再过十年八年,东兴港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我要提醒诸位的是,东兴港现在已经进入快速扩展的阶段!”
“说的好!东兴港为什么敢明目张胆的在澳门建私港?这是因为东兴港已经在小琉球全歼了闽浙粤以及南直隶的沿海水师精锐,在海上。朝廷已经无力再战!从东兴港攻打咱们广州城的情形来看,东兴港不仅海上无敌,攻城拔寨,同样是无坚不摧!诸位且想想,东兴港将会有什么样的前景?”
听的这话。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东兴港虽说是盘踞在小琉球,而且一直致力于向南洋扩展,但与朝廷如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一旦积聚了足够的实力,未必不会跟大明争天下,而且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东兴港至少已立于不败之地,因为朝廷根本无力攻击东兴港盘踞的小琉球,这是一个机会,难得的机会!在座一众年轻人不由的都怦然心动。
半晌才有人长叹了一声,道:“东兴港确实值得冒险一试,不过,胡大人好像不太重视儒学,而是更注重杂学......。”
“这是什么话?胡大人本身就是二甲进士出身,又长于诗词,岂有不重视儒学之理?之所以不招揽儒学大家,无非是因为暂时未定下名份而已。”
“还是多了解一下东兴港的情况再说,一旦澳门成为东兴港的私港,有的是机会,无须急于一时。”
“说来也怪,东兴港实力雄厚,称霸海上,又与朝廷完全决裂,何以仍不自立?”
“这有什么奇怪的,朝廷背信弃义,不过是开年的事,这才短短几个月时间,接连征战,想来胡大人还没有顾的上。”
城南一处豪宅,丫鬟红玉一溜碎步走的又快又急,直奔后院徐清曼的闺房,小脸红彤彤的,眉眼间满是兴奋,才进房门,她便急着道:“小姐,胡公子公开出题选妻......。”
徐清曼正在对镜梳妆,听的胡万里竟然公开出题选妻,心里不由一跳,这胡万里竟然如此别出心裁?她还正愁着如何去见胡万里呢,当下连忙起身走到门口,道:“是什么题目?”
“难题,第二题胡公子可是悬赏一万两白银呢。”红玉笑着将抄好的题目递了上去,道:“胡公子为了小姐可是费尽了心思。”说着,便掩嘴轻笑。
徐清曼也不理会她的调笑,急急看题,两道题都难,续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要把握胡万里做诗时身处的环境和心情,还有他心中所想,六行能够蒙对两三行已经很难了,后面那植树题,她略微琢磨了下,便知很难,看起来简单,但能列出十行就已经不错了,二十颗树要排列十六行,每行四颗,如此难度的数术题,这家伙是如何想出来的?
“小姐,是不是很难?”红玉明知故问道。
“不是一般的难。”徐清曼白了她一眼,道:“只能走捷径,你女扮男装去东兴港大营见胡公子罢。”
“小姐这是要作弊啊?”红玉抿嘴笑道,说着一叹,道:“哎,可怜这广州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绞尽脑汁的琢磨这两道难题......胡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学识渊博,年纪又不大,且还是一方霸主......。”
“你去还是不去?”徐清曼浅笑吟吟的逼了过去,一见她这副神情,红玉连忙笑着躲开,求饶道:“去去去,去还不成。”
见她告饶,徐清曼这才款款落座,道:“别闹了,将外面的情形详细的说说。”
待的红玉有条不紊的述说完,徐清曼不由暗笑,这胡万里真个是手段了得,这出题选妻,不仅可以聚附广州人心,还顺带展露了他本身的才华,重金悬赏,也点明了东兴港爱才,重才,真真是一举数得。
布政司衙门,大堂,广州城内的督、院、司、道、府、县各署官员,包括粮道、盐道、广南韶道、惠潮道、肇罗道、高雷廉道、海南道等地域道设在广州的道署官员,以及都司衙门、各卫武官,大大小小官员足有数百之多,济济一堂聚集在大堂,诺大的大堂都容纳不下,五品以下的官员都只能在院子里站着。
公堂之上,两广总督陶谐端座于公案之后,布政使田秋、按察使魏长生、都指挥使司郑昌恒则分座两旁,都是神情峻然,大堂两侧,还有一队身着号褂,背着火枪的兵丁,气氛极为凝重,一众大小官员都知道广州城实际上已被东兴港攻破,也不知道几位大员一大早就将他们集中起来是何道理,一众官员都不免有些忐忑,暗自猜疑,胆小的甚至有些微微发抖,历来被反贼攻破城池,官员都是死路一条,要说不怕,还真没几个。
偌大的大堂里,一片安静,痰咳不闻,默然半晌,两广总督陶谐才沉声道:“诸位想来都已知道,广州城在昨日已经被东兴港攻破,重兵云集防守的正东门,不到一个时辰,便被东兴港攻破,东兴港火炮犀利,城墙上根本无法立人,两轮炮击,守城将士伤亡便达到三千余人......。”
一众官员并不清楚攻城的详细情况,却也知道守城兵将伤亡惨重,广州前卫、右卫大营摆满了尸首,都是被火炮炸死的,听的这话,都是黯然无语。
不料,巡按御史吴麟却是站出来朗声说道:“广州城高墙厚,兵力雄厚,防御森严,却被东兴港贼众在不到一个时辰内攻破,实是古今未有之战例,如此惨败,实是主将墨守成规,决策失当,军无战法,将无战心,士无死志,本官要拜章弹劾。”
谁将这个刺头也叫来了?陶谐不由暗自腹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才道:“上疏弹劾,是你巡按御史的本职,广州城破,本督难辞其咎,你弹劾与否,本督都自当向皇上请罪,不过本督倒是好奇,吴大人并未身临前线,亦不知守城部署,是如何得知本督墨守成规,决策失当,又是如何知道军无战法,将无战心?”(未完待续。。)
第414章 担忧
巡按御史乃是代天子巡狩,地方一应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可直言无避,可谓是位高权重,不过,见的陶谐话语不善,咄咄逼人,巡按御史吴麟心里不由一沉,平日里他倒是丝毫不怵,但眼下广州城已破,什么事情皆有可能,他未免有些心虚,正自犹豫。
要说在广州官场,最不受欢迎的官员就当数这个巡按御史吴麟了,没有之一,见陶谐发难,布政使田秋亦冷冷的道:“吴大人身为巡按御史,代天巡狩,事关广州安危之战,却未身临前线,本官亦将拜章弹劾,如今广州已然城破,吴大人若想留的性命弹劾咱们广州文武官员,还是赶紧回府,闭门谢客。”
这是毫不掩饰的赶他离开了,吴麟脸色登时胀的通红,有心发作,又怕有甚不测,他之所以没敢去正东门,就是因为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怕稀里糊涂送了性命,没想到田秋竟然以此威胁,这事他确有渎职之罪,略微权衡,他便一甩袖袍,转身离开,眼下情形复杂,还是先保住性命再说。
见吴麟吃瘪,一众官员都大为解气,田秋亦暗松了一口气,扫了满堂的官员一眼,他提声道:“诸位......。”
“等等。”陶谐打断他的话头,缓缓站起身来,他不想由田秋来提议这事,他一个人抗就够了,见田秋诧异的看过来,他回以一个微笑,这才扬声道:“广州城破,诸位身为朝廷官员,守土有责,唯有与城同亡一途......。”
听的这话,一众官员心里都是一惊。一大早巴巴的将他们叫来,是为了让他们殉城?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之时,陶谐语气一转,道:“不过,如今事情有了转机,东兴港胡万里着人传信。叫广州城官员奉上五十万银元,东兴港大军可以不进城,而且胡万里点明,这笔银子不允许从公帑中支出,诸位意下如何?”
还有这等好事?一众官员不由长松了一口气,五十万银元不多,广州城文武官员少说也有二百多,一个人出二三千两白银,这不是什么难事。盐道道员赵长安当即便表态道:“盐道衙门愿出一万两。”
陶谐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广州城里有不少清水衙门,数千两银子对清水衙门的官员来说不是一笔小数额,如今诸位须的同舟共济,盐道是有数的肥缺,出三万吧。”
三万?赵长安虽然有些肉痛,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盐道衙门有钱。那是公认的,他当即便沉声道:“盐道虽是肥缺。三万两亦要砸锅卖铁了,不过,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下官即便是变卖房产,亦会如数凑齐这三万两。”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说的好!”陶谐微微颌首道:“本督列了一分单子。各衙门主官负责,明日黄昏之前,将银两如数送来布政司,交与布政使田大人。”
见是根据各个衙门的实际情况来分配这五十万银两,一众官员都稍稍松了口气。连忙齐齐躬身道:“下官遵命。”
待的一众官员和两侧的兵丁都退了下去,陶谐、田秋都不由松了口气,却不料郑昌恒突兀的问道:“东兴港为何一定要广州官员凑五十万两银子?”
略微沉吟,陶谐才沉声道:“这是分化。”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东兴港在城内张贴告示,虽未明说,却是点明了出兵广州的原委,他要官员出银子,无非是想让官员对朝廷心生不满。”
见他提及告示,田秋担忧的道:“东兴港在澳门建私港,又公开在广州出题选妻,聚附人心,且以重金悬赏、高薪招揽各等人才,这怕是为海外立国做准备,胡万里此人行事不循礼法,不择手段,将来怕是大明的劲敌。”
还说什么将来,现在就已经是大明的劲敌了,陶谐暗叹了一声,大明西北有鞑靼,东南有东兴港海贼,腹背受敌,而东兴港之害尤胜鞑靼,却是苦无钳制之法,长此以往,国势堪忧。
他也不敢往下深想,很快就收回了思绪,的先让广州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微微沉吟,他才道:“官员这五十万应无问题,商贾那百五十万,不知伯翔能否如数凑齐?”
“部堂大人无须担忧。”田秋笃定的道:“满城商贾既有灭顶之忧,又有开海之利,百五十万两应该没有问题。”
话音刚落,亲随便在外禀报道:“禀几位大人,咸宁侯到了。”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陶谐说着便吩咐道:“快,有请。”
仇鸾神情沉稳的快步进了大堂,陶谐从他脸上看不出凑钱的结果,也不寒暄,直接就问道:“伯翔,可曾凑齐?”
看了几人一眼,仇鸾才道:“凑齐银子不难,只是出了点问题,已着人前去通报东兴港。”
出了问题?几人不由面面相觑,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什么差池,见几人神情,仇鸾一笑,道:“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根本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广州十五家商号要包揽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不允许别的商贾插手,而其他商贾却不同意,坚决要凑银子,双方互不相让,僵持不下。”
听的这话,几人不由一呆,郑昌恒忍不住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争着给东兴港送银子的?”
田秋却是反应过来了,他不由冷哼了一声,道:“那些个奸商,是想仿效月港,成为澳门私港的东家,咸宁侯难道未将话给他们说明白?东兴港岂容他们染指澳门私港?”
“岂有不说明白之理?”仇鸾苦笑着道:“那些商贾沾上毛比猴都精,他们是要借这个机会搭上东兴港。”
“花如此大的代价搭上东兴港,他们图什么?”田秋难以置信的道,一百五十万两,这可是一笔巨款,广州的富商巨贾是不少,可身家能有几十万两的却不多,为了搭上东兴港,值的他们如此不惜血本?
仇鸾喝了口茶,这才说道:“今儿算是长了见识,以前只知道海贸利厚,今日方知,海贸之利超乎想象,这十五家不是想控制澳门私港,而是想控制广州与澳门的贸易,并且参与东兴港对海外航线的划分,一百五十万是多,但若能控制广州与澳门的贸易,能得到南洋或是西洋的航线,用不了三五年就能赚回来,他们看好的是东兴港的前景。”
“这群唯利是图的奸商!”田郑昌恒恨恨的骂了一句。
略微沉吟,田秋才闷声道:“他们就不怕朝廷开海?”
“如今这情形,朝廷敢开海?”仇鸾说着看了陶谐一眼,道:“就算朝廷开海,这海上也是东兴港说了算。”
“商人逐利,乃是天性,海贸暴利,商贾对东兴港趋之若鹜,若不能扭转这个局面,后果不堪设想。“陶谐缓缓说道:“汝力,这条要如实上疏,即便因言获罪,也要谏言开海,再不开海,只能坐视东兴港一日日壮大。”
指望朝廷开海,何其之难,田秋暗叹了一声,忙微微欠身道:“部堂大人放心,下官必定如实上疏。”
东兴港大营,胡万里听闻有十五家商号愿意包揽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以垄断澳门对广州的贸易,不由暗自好笑,难道广州的十三行,要提前在明朝出现?他没有急于回复,而是在大帐中缓缓的踱步思虑。
垄断有垄断的好处,十五家商号垄断澳门对广州的贸易,对东兴港来说,并非坏事,能省却不少精力,更重要的是,这些商号将成为东兴港最坚定的支持者,而且也有利于这十五家商号迅速的成长壮大起来。
坏处也是明摆着的,一旦这些商号壮大起来,澳门的商品进出很可能反被他们挟制,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再则,广州这次不占,迟早也是要占领的,东兴港需要更多更广泛的支持,唯有大多数人从开海之中受益,才有利于以后对广州的占领。
想到这里,他便吩咐道:“来人。”
唐金宝连忙进来敬礼道:“少爷有何吩咐?”
胡万里缓声道:“回复仇鸾,不允许十五家海商垄断澳门与广州的贸易,转告十五家商号,允许他们前来拜访本帅。”
“是。”唐金宝说着便转身退出,一转身却又进来禀报道:“少爷,红玉在外求见。”
红玉?胡万里一笑,道:“让她进来。”
一副小厮打扮的红玉很快便被带了进来,一见胡万里,她躬身一礼,便撅起嘴巴道:“胡公子,他们非要搜人家的身。”
听的这话,唐金宝不由一脸的尬尴,胡万里笑了笑,挥手让他退下,这才含笑道:“清曼可好?”
“回胡公子话,一切安好。”红玉说着展颜一笑,道:“不过,小姐解不了胡公子的那两道难题,特派奴婢前来求援。”
胡万里听的一笑,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诗词也就罢了,那道植树题却是世界最难的数学题只一,排列十六行,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解的出来的,至于排列十八行,就是一般的数学家也难解,他的一万赏银可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他转身从桌子上取过一个蜡封的小竹筒递给红玉,道:“明日就叫清曼去揭榜。”(未完待续。。)
第415章 举国震惊
演武场,阔大的练兵操场上,汇集了广州城近千名大大小小的商贾,稍有实力的商贾都被衙役兵丁邀请了过来,原本还有不少机灵的商贾躲过来衙役兵丁的盛情邀请,但看到东兴港张贴的告示后,都纷纷主动的送上门来。
东兴港在澳门建私港,这对广州城来说,不是一件小事,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对整个广东省来说,都非同小可,澳门私港的建立,就意味着广州开海,广州作为大明三大市舶司之一,谁不清楚开海意味着巨大的商机,意味着滚滚的财源。
这些年朝廷厉行海禁,不论是广州的地方官府还是民间,都在不遗余力的想要促成朝廷恢复市舶司,实在是因为禁海对广州的影响太大了,不仅影响广州的经济活力,也断绝了无数百姓的生计,海禁这些年,广东一省几无宁日,海上陆地频频暴动,究竟根源,都在海禁。
广东出海私贸的商贾规模在大明也绝对是首屈一指,只是因为频繁大规模的海上暴动,严重的削弱了海商的实力,远的不说,仅只许折桂攻打广州,海商的损失就惨不忍言,东兴港崛起以来,不少的广州海商都纷纷转投东兴港。
因为等候东兴港的答复,一众商贾各自扎堆议论纷纷,十五家商号联手欲掌控澳门对广州的贸易,对一众商贾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一旦形成这个局面,广州的其他商贾都只能依附于这十五家商号,否则,这生意就没法做,对此,众商贾自然极为不满。眼看着一块大蛋糕就在眼前,谁愿意只能吃一点碎屑?
操场西南角,一大群商贾聚集一起高声议论着:“简直是欺人太甚,他们十五家凭什么如此霸道?不就是仗着财大气粗嘛,咱们也组织起来,出一百六十万!”
“说的是。咱们也邀人入伙,跟他们争一争,凭什么他们吃肉,咱们喝汤。”
“诸位,无须意气用事,诸位不妨想一想,官府为什么要出面召集咱们凑钱为东兴港建澳门私港?东兴港攻占了正东门,却不入城,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说的好听点是为了建澳门私港。实际上这是官府买东兴港退兵的钱,东兴港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岂会同意他们十五家垄断澳门私港与广州的所有贸易?”
“那,这么说来,岂不是好事?咱们不用出份子钱?”
“别想的太简单了,若是大伙儿都不愿意出份子钱,东兴港会怎么想?东兴港会认为广州的商贾不欢迎他们在澳门建私港,转而就会支持十五商号,到时候。咱们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说的是,这份子钱不能省。这跟送礼是一个道理,交银子的,交了多少,这都是要登记的,东兴港心里也绝对是有本账的,澳门私港建成之后。想在澳门驻店,没交银子的,或是银子交少了的,绝对没有机会。”
“这话有理,其实咱们人数不少。平摊下来,一家连二千两都不到,二千两银子买一个与东兴港交好的机会,这种好事哪里去找?这份子钱凭什么不交?”
点将台正下方,三张方桌拼在一起,提出要掌控澳门与广州贸易的十五家商号的当家人围桌而坐,一个个都神情轻松的轻声交谈着,等候着东兴港的回复,陆元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便静静的喝茶,并不掺和众人的交谈,说实在的,是不屑。
十五家商号的东家,除他之外,没有一个是广州城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他自然不屑,不过,作为发起人,他自然清楚,这些个素未谋面的东家都是广州城里有名的富商巨贾的代言人,东兴港如今与反贼无异,那些个富商巨贾家大业大,不可能,也不敢公然出面,这一点他能理解。
而陆元昊之所以敢公然出面,是因为早已准备好了退路,他家的船队早就入了东兴港,一众家眷和生意也都逐步向万里、汉武、满刺加三个港口转移,此事一了,他在广州的产业和生意都会转移到东兴港控制的地盘。
陆元昊不愿意交谈,但一众商贾却不愿意放过交结他的机会,一人含笑道:“陆东家,说实在的,大伙儿心里都没底,东兴港究竟是否会同意咱们包揽?”
“放心。”陆元昊扫 众人一眼,道:“纵使不同意,对诸位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东兴港行事素来恩怨分明,诸位一片诚心,东兴港自然不会辜负......。”
“候爷来了。”一人说着,便连忙站起身来。
陆元昊转首一看,果然,仇鸾已在一众兵丁的簇拥下大步前来,他也连忙跟着站起身了,仇鸾大步走上点将台,扫了一眼聚集过来的众商贾,提声道:“东兴港已经回复,不允许十五家商号包揽,现在,各位可以自行捐输。”
话音一落,台下立刻就响起了一片叫好声,仇鸾伸手虚按了几下,等的静下来,他才扬声道:“现在,各位都去东边的帐篷自行认报数额,明日午时之前,在此交纳现银。”
等的众商贾一哄而散,仇鸾才走下点将台,来到陆元昊等人面前,待的众人见礼,他才含笑道:“东兴港虽然不允许各位包揽,却是传话,允许你们去拜见胡大帅。”
听的能够见胡万里,众人不由大为振奋,胡万里愿意见他们,自然不会少了他们的好处,看来,这次风头没白出!
次日上午,广州城‘泰和盛’银号的东家——苏家派人在广州城繁华的闹市——五角楼的告示张贴处张贴了两道征婚难题的题解,一般百姓看不懂诗词,不知道是否续的好,但植树题却是只要数一数有多少行就能判断对错,苏家贴出的图案,正是十六行。
消息传开,立刻在广州城引起了轰动,无数人蜂拥而来看热闹,越山诗社的何至渊等一众士子闻讯也匆匆赶了过来一睹为快,当看到四方体中包含着一个八角体的图案,何至渊不由暗叹了一声,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竟然有人能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就能解开这道难题,这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更多的人则是纷纷议论着苏家,兴高采烈的等候着东兴港的反应,出题选妻本就是千古奇谈,对象又是雄霸海上的东兴港当家人——两榜进士出身,官至二品的总兵官,身份显赫,自然是激起了无数人的兴趣。
刚过午时,唐金宝便率领着一队荷枪实弹的东兴港护卫队兵丁赶到南角楼,仔细的查看了苏家的题解之后,便撕开了用白纸蒙着的答案,植树题的图案自然是一模一样,诗词续句也对了三行,其他三行虽有出入,意境却是相差不大。
唐金宝当即便高声道:“我家胡老爷说了,以万两白银向苏家下聘......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苏家小姐过门。”
话未落音,围观的众人立刻就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待的喧哗声稍稍低落,唐金宝继续高声说道:“植树题除了十六行,还排列十八行,悬赏继续有效,排列出十八行者,赏银提高至二万两,排列出二十行者,赏银增至四万两,能排列出二十二行者,赏银十万两!东兴港以后还会陆续发布高额赏银的数术题。”
听的如此巨额的悬赏,所有人都呆了,半晌才轰的一下议论开来,十万两赏银,天,东兴港还真是舍的下血本!要知道,就是整个广州城,有十万两身家的富商巨贾也不多,东兴港却是一道数术题就悬赏十万两之巨,从出题选妻的结果来看,东兴港显然是言出必行,这悬赏不可能是开玩笑,老天,十万两白银悬赏一道数术题,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数术!不少士子立刻就动了念头,与其苦读四书五经,博取那希望渺茫的功名,还不如钻研数术,同样能够出人头地,名利双收!东兴港虽非是正统,却也不会很快消亡,只会越来越强盛!
而不少平头百姓也是暗下决心,要让家里的小子去学习数术,十万两银子,平常人要哪辈子才能挣的到?
当然,不可能有人知道,胡万里也仅仅只知道排列二十行,二十行以上,后世用计算机也没人能够排列出来,这十万两的赏银,仅仅只是胡万里用来刺激大明士子学习数术的一个手段,他要以这种办法在大明掀起一股学习数学的热潮,因为数学是近代自然科学诞生的基石!
从广州撤离,东兴港舰队随即挥师北上攻克了福建会城——福州,将广州城上演的这一幕依样在福州上演了一遍,当然,出题选妻是不可能上演了,与广州不同的是,东兴港在福州除了招揽工匠之外,还强行掳掠了南台船厂的大批不愿意离乡的造船工匠。
随后又转战宁波,短短一个月时间,东兴港连下三城,除了索取了大量的白银,还在澳门、厦门、双屿建立了三个私港,消息传开,举国震惊!(未完待续。。)
第416章 严嵩入阁
大明自立国以来,虽说屡有地方不靖之时,但一省之会城被攻克的情况却是极为鲜见,因为一省之会城,都是城高墙厚,且有重兵驻扎,极不容易被攻克,然而广州、福州两城在东兴港的强攻之下,却连半天也坚守不住,就跟不设防似的,这就有些耸人听闻了,这意味着东兴港的战力极为强悍。
而澳门、厦门、双屿三个私港的建立,也明显是对朝廷围剿月港的报复,谁也不知道东兴港还会不会继续在沿海建立私港,就算不再增加私港,仅仅这三个私港也足以瓦解朝廷厉行海禁的禁令,更为令人担忧的是,这三个私港的存在不仅能够快速壮大东兴港的财力,也会源源不断的为东兴港输送人口,壮大东兴港的实力。
以东兴港如此恐怖的战力,一旦拥兵数万甚至十万,那将是什么情形?还有一点也令官员们焦虑不安,那就是朝廷的声誉,自东兴港将朝廷背信弃义征缴小琉球的种种行径宣扬出来之后,朝廷的行径不仅遭到士绅百姓的唾骂,就连沿海各省的官员也是暗暗不齿,若非朝廷苦苦相逼,东兴港也不至于如此疯狂的报复,如今好了,这个烂摊子如何收拾?苦的还是他们沿海几省的官员,从上到下都不的安宁。
谁也不清楚,东兴港接下来会攻击哪里?可以肯定的是,杭州、南京两城应是首当其冲,
两城官员也因此而惶惶不可终日,虽是调兵遣将,云集城内,却也没有丝毫的安全感,因为从广州、福州、宁波传来的消息。再高再厚的城墙也挡不住东兴港的进攻。
与官员惶恐不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两城的士绅商贾百姓却跟没事人一样,丝毫不担心东兴港来袭,反而还隐隐有些期待,因为从广州、福州、宁波三地传来的消息,东兴港兵丁军纪森严,根本不似倭寇那般做恶。既不烧杀掳掠,也不扰民,就连因为战事需要而损坏的房舍器物等都会给予赔偿,这军纪比朝廷官兵还要强的多。
再说了士绅商贾百姓平日里没少被官员欺凌压榨,早就心生不满,他们虽说不至于从贼,但是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也乐意见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吃瘪。
京师,内阁值房。
暂摄首辅之职的李时埋头批阅着一尺高的折子。脸上丝毫没有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喜悦,莫说还没有正式任命他为首辅,就算是正式成为首辅,他也高兴不起来,张璁致仕后,嘉靖铺开的这个烂摊子,他根本没法收拾,东北辽东哗变尚未平息。西北鞑靼虎视眈眈,东南东兴港四处攻城掠地。国库却紧巴巴的,拿不出钱来,新近走马上任的六部九卿大员对他这个硕果仅存的礼仪新贵丝毫不卖账,这大明首辅之位,他是如坐针毡!
“首辅大人,严阁老来了。”一名中书在门外轻声禀报道。
李时头也不抬的道:“让他进来。”说着。兀自挥毫批阅,他对这个严嵩是真心没有好感,他很清楚,严嵩是怎么入阁的,就是那份迁界禁海的折子对了嘉靖的胃口。但在他看来,迁界禁海,是十足的误国残民之策!
严嵩稳步跨入值房,微微一揖,便沉声道:“元辅,刚接到广州、福州、宁波、杭州、南京五百里加急军报,东兴港接连出兵攻下了广州、福州、宁波......。”说着,他便将几份折子递了上去。
李时听的心里一颤,连忙接过折子细看,半晌,他才将几份折子一一看完,而后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东兴港这明显是报复,这点他早就料到了,胡万里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吃了那么大的亏,不可能会忍气吞声,出乎他意料的是东兴港的战力竟然如此强悍,简直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他不相信广州、福州的守军敢不尽力,城破的后果,地方官员都是一清二楚,不可能不尽力,强攻重兵防守的会城,居然半天不到就能破城,这只能说东兴港的战力极为恐怖!嘉靖这次算是玩大了,这局面该如何善后?
半晌,李时才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看了严嵩一眼,道:“惟中与胡万里颇为熟识,你认为东兴港接下来会否攻打杭州、南京?”
听的这话,严嵩不由皱了皱眉头,胡万里如今已是大明的头号反贼,他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跟胡万里熟识,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下官与胡万里也不过是在南京见过几面罢了,谈不上熟识。”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东兴港虽说攻克了广州、福州、宁波三城,但还算是给朝廷留了些脸面,并没有屠城杀官。
澳门、厦门、双屿三个私港也是与三大市舶司一一对应,而且以东兴港的兵力,三个私港已是极限,不可能再开辟新的私港,以此推断,东兴港应该会就此罢手。”
说的有理,李时稍一思忖,便接着道:“如今东南局面,该如何善后?”
这事岂是咱们能做主的?严嵩略一皱眉,转念便明白过来,这定然是嘉靖要过问的,他当即便毫不迟疑的道:“朝廷不过是围剿了月港,东兴港便连下三城,以为报复,可见胡万里乃是睚眦必报,报复相寻的性子,如今朝廷在东南已无一战之力,最为稳妥之策,莫过于维持现状,不再招惹东兴港。”
李时微微摇了摇头,道:“如此,岂非是坐视东兴港日趋坐大?”
严嵩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的说道:“就算是看着东兴港坐大,也比激怒东兴港要强,东兴港如今展露出来的实力,已经不是朝廷能够招惹的起的了,眼下朝廷唯有两条路,要么开海,要么迁界禁海!”
见他将开海放在迁界禁海之前,李时颇为诧异的道:“难道开海比迁界禁海更好?”
听的这话,严嵩意味深长的道:“皇上会同意开海?”(未完待续。。)
第417章 文斗
听的严嵩这话,李时半晌无语,东兴港称霸海上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此时朝廷若是开海,固然对东兴港的三个私港打击极大,却也会极大的助长东兴港的发展势头,东兴港不仅有钱,而且胡万里的眼光甚为长远,在移民和引进人才方面是不择手段,这点从他在广州、福州、宁波重金悬赏,高薪聘人就可见一般,若是开海,东兴港短短几年,实力就会骤增,嘉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沉吟半晌,李时才开口道:“开海不妥,迁界禁海更不妥,东南沿海各府县如今本就不靖,一旦迁界禁海,必然加剧地方动荡,尤为重要的是,此举会令朝廷大失人心,再则......。”
微微一顿,他才沉声道:“惟中可曾想过?迁界禁海将会极大的打击东兴港的私港和小琉球的发展,胡万里会坐视不理?以胡万里的秉性和东兴港的战力,东兴港必然会祸乱江南,江南历来便是财赋重地,值此多事之秋,岂容江南生乱?”
“开海不行,禁海也不行。”严嵩看了他一眼,缓声说道:“那就只能是无为而治,坐视东兴港壮大。”
“皇上会同意?”李时立时就反问了回来。
“虽说是坐视,也并非是不闻不问。”严嵩不急不缓的说道:“历来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和,东兴港所依仗者,无非是坚船利炮,朝廷皆能制造,假以时日,必能扭转眼下不利之局面。”
言和?李时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胡万里还会相信朝廷?即便是张璁再度出任首辅,胡万里也未必敢轻信。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一动,或许召回张璁,是眼下最好的法子,略微沉吟,他便起身拿起那几份折子。道:“这事的马上禀报皇上,惟中也随我一道进宫吧。”
一道进宫?严嵩不由暗自腹诽,这不明摆着拉他去一道承受嘉靖的怒火嘛,不过李时既然开口了,他也不好拒绝,当即只得硬起头皮跟着进宫。
然而嘉靖的反应却是大出两人的意外,逐一看完那几份折子,嘉靖的表情始终很平静,如此反常。更令李时、严嵩不安,两人都是谨慎的跪在地上,等候着嘉靖的爆发,不料,默然半晌之后,嘉靖语气平静的开口道:“东兴港攻打广州、福州、宁波,这既是对围剿东兴港的报复,亦是向朕展示。东兴港有攻城略地的实力,严嵩。你且说说,迁界禁海,是否还能推行?”
见嘉靖指名道姓的问他,严嵩不由的暗暗叫苦,迁界禁海是他提出来的,他也因此而受嘉靖赏识。得以入阁,若说不行,便会落下一个虑事不周的印象,若说行,这就不是自欺欺人。而是欺君了,他背后登时就急出一身的冷汗。
想想又觉不对,嘉靖这话隐隐有兴师问罪的意思,难不成嘉靖是想将战败的责任推到他头上?想到这里,严嵩不由又惊又急,紧张的思忖了片刻,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微臣虑事不周,万未料到东兴港战力竟会如此强悍,竟能攻坚城如履平地,微臣原本以为,迁界五六十里,便足以遏制甚至掐断东兴港的一应物质和人员供给。
东兴港要发展壮大,必须依赖于与大明的贸易,没有大明的物质补给和人员的补充,东兴港即便能够在海外生存,短时间内亦极难发展起来,为今之计,要想剿灭东兴港,唯有双管齐下,一则迁界禁海,二则大力发展朝廷水师战船火炮,大明福缘辽阔,物产丰饶、人口众多,三五年就能够打建一支与东兴港抗衡的水师。
鉴于东兴港的强悍战力,微臣恳祈皇上,彻底推行迁界禁海,哪怕是迁界百里,亦在所不惜!”
一听这话,李时不由大为惊恐,迁界百里,不用东兴港造反,东南各省便要反旗四起了,他当即叩首,道:“皇上,微臣不敢苟同,东南各省沿海府县皆是人烟稠密之地,迁界百里,数以千万计的百姓如何安置?此实乃大失民心之举。
再则,以东兴港战力,即便迁界百里亦于事无补,东兴港随时可以打破迁界后的防御,迁界留下的空闲之地,反倒都成了东兴港的地盘。”
说到这里,他索性大着胆子道:“微臣窃以为,东兴港不可力取,只可怀柔招抚,微臣恳祈皇上召张璁回朝,以羁縻东兴港。”
严嵩不由暗骂了一句,如果对东兴港改剿为抚,他便里外不是人,必为千夫所指,不仅失去圣眷,张璁对他也不会有好脸色,必然加以报复打击,等待他的的,只能是黯然致仕,他当即躬身道:“东兴港野心勃勃,怀柔招抚,万不可行,即便对东南局势坐视不理,也甚于怀柔招抚。”
“坐视不理?”嘉靖盯着他道。
“皇上。”严嵩伏身道:“与东兴港议和休战,保持现状,埋头发展水师,倾举国之力,数年便能改变现状。”
沉吟片刻,嘉靖才道:“东兴港会同意议和?会不会乘势攻打杭州,甚至是南京?”
严嵩笃定的道:“东兴港也需要时间发展,肯定会同意议和,东兴港虽然战力强悍,但兵力不多,损耗不起,杭州、南京不比广州、福州,东兴港战船不能抵近登陆,不能进退自如,有陷入重围的危险,以胡万里之谨慎,断不会在这时候攻击杭州、南京。”
有一定的道理,嘉靖微微颌首道:“都退下吧。”
待的二人躬身退下, 嘉靖长叹了一声,起身在殿内缓缓的踱着方步,他做梦也想不到,东兴港的战力竟会强的如此离谱,在对待东兴港的问题上,他确实是草率了,也大大低估了东兴港的实力。
如今这局面,与东兴港议和与否,并不重要,东兴港不会相信。他也不愿意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两度派人去东兴港议和,这有损朝廷的威严,眼下这情形,朝廷只要忍气吞声,估计东兴港也不会再节外生枝。连攻三城,东兴港所的已经数倍于月港的损失和海船的损失,况且胡万里行事极有分寸,羽翼未丰之时,绝对不会毫无顾忌。
对于维持现状的建言,嘉靖并不反对,不过,维持现状不等于放任自流,不闻不问。他不可能放任东兴港发展,必须严令沿海府县扎好自家的篱笆,迁界禁海是不现实的,但这个思路却并没有错,封禁广州、福州、宁波三城的商路他不敢,但可以加设关卡抽税,如此既可遏制东兴港三个私港的发展,也可为朝廷创收。另外,对于人口的流动也必须着地方衙门加强管理。这两条落实下来,也能收迁界禁海之效。
大明的商贾太有钱了,得想法子好好盘剥一下商贾,以补国用不足,打建水师,要的是银子。而且还的在全国征召能工巧匠研发火炮火枪的制造,他还就不信了,倾大明举国之力还比不过东兴港海外一隅之地!
想到这里,嘉靖顿住脚步,喝道:“来人。”
一直小心翼翼候在殿外的张钦连忙躬身进来。道:“奴婢在。”
嘉靖吩咐道:“广东、福建、浙江三省地方官员玩忽职守,叫李时让人弹劾。”
三日后,嘉靖发出谕旨,将广东、福建、浙江三省地方大员以及几个府县官员尽数撤换,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嘉靖对三省地方官员的处置相当温和,一般是革职,还有不少是调离,相比于丢失会城府城的严重后果来说,这个处理结果已经是轻的不能再轻了。
朝野上下,官员士绅商贾最为关心的罪魁祸首——攻克三省会城府城,勒索钱财,建立三个私港的东兴港,嘉靖在谕旨中却是只字未提,随着邸报的传开,朝野上下不由的议论纷纷,朝廷这是打脱牙和血吞——捏着鼻子默认了东兴港这个超然的存在?
小琉球,汉武港。
薛良辅脚步匆匆的进了总兵府,直奔东跨院的胡万里书房,进屋见礼之后,他便递上一份报纸,道:“这是刚送来的金陵报,朝廷撤换了闽浙粤三省几乎所有的大员和一部分沿海府县官员,但对东兴港却是只字未提,似乎是不打算追究。”
胡万里接过报纸,道:“追究?朝廷如今还有能力追究?”说着,便低头看报,略微浏览,他便放下报纸,沉吟着道:“嘉靖撤换了闽浙粤三省地方大员和一部分府县官员,但却没有追究他们丢城失地之罪,这是为了稳定人心,还是另有意图?”
“能有何意图?”薛良辅含笑道:“闽浙粤三省沿海之地,东兴港如今是来去自如,朝廷还能有何手段?”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阴谋都难以得逞,略微沉吟,他才道:“朝廷既然能够忍气吞声,咱们也无须节外生枝,能和平相处最好,小琉球以及澳门、厦门、双屿都需要时间发展,吕宋也需要时间消化。”
薛良辅试探着道:“那少爷打即墨(青岛)的计划......。”
“算了,不节外生枝,先巩固好当前这三个私港。”胡万里沉吟着道:“即墨,缓两年再说。”
几个月时间转眼即过,一眨眼便进入了冬季,对于东南沿海的商贾来说,冬季是最为繁忙的,因为冬季是海船下南洋的季节,不知有多少商贾眼巴巴的盼着冬季的到来。
漳州,九龙江上游,靖市镇,专营漳纱漳绢的林清泰一大早便早早起身,赶到码头,码头上,六艘大船早已准备停当,见他到来,管家王世杰忙匆匆迎了上前,见礼之后,便道:“东家,都准备妥当了。”
“那就别耽搁了。”林清泰笑着道:“今年不比往年,月港没了,货要运到厦门,多了几十里海路呢。”
“东家。”王世杰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干巴巴的道:“码头上有县里派来的衙役,随船的伙计都要有保人,而且还要缴纳保金。”
“怎么回事?”林清泰脸上的笑容登时一僵,道:“咱们林家在靖市镇可是首屈一指的大户,家大业大。难道还怕咱们投了东兴港不成?”
“亮了东家的招牌也没用。”王世杰苦笑着道:“对方说是新的县太爷定下的规矩。”
“交吧,还怕他们吞了那几个保金?”林清泰沉着脸道。
找保人,交保金,折腾了半个时辰,林清泰才上船,五艘大船缓缓的顺江而下。船行了还不到十里,到的天宝镇,几艘快船便迎了上来,船上一色的衙役捕快,见这情形,一众人等还以为是出了大案,连忙靠岸停了船,不料,几个衙役上船后便说是征收通行税的。
王世杰当即便拿出清单。指着上面的盖着的印戳道:“船从靖市镇便已纳税,这通行税已是缴纳过了。”
“这是新建的收税站,咱们也是奉命行事。”为首衙役倒是满脸的和气的解释道,毕竟不是外乡人,没必要耍狠,林家在靖市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林清泰从船舱中缓步走了出来,他早将几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知道没有回旋余地。当即便道:“一艘船一两二钱五分,六艘船。七两五钱,交吧。”
“谢林东家体贴。”为首衙役忙拱手一揖道:“今年改用银元征税,一艘船是银元两块。”说着,他便掏出一张公告。
看着上面鲜红的县衙大印,林清泰心里不由暗骂,这差不多是翻了一倍。略微沉吟,他才道:“交吧。”
船队再次,林清泰却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安,这情形不太对,果然。一路顺江而下,原本只要征收三次的通行税、货物税以及抽分,竟然增加到了八次,而且都几乎是翻倍征收,这一趟下来,缴纳的税款比去年足足多了三百一十块银元!
船到厦门,一上岸,林清泰便赶紧找了个最大的茶楼,去打听情况,果然,一进茶楼,就听的有人大声抱怨,“这生意没法做了,大伙儿要联起手来涨价!”
“说的是,这明摆着是朝廷针对东兴港的,不能让咱们负担这损失。”
“你们怕是还不知道,今年就是空船回去,同样也要缴税。”
“这纯碎是不给咱们留活路了,走,咱们的跟东兴港讨个说法去。”
“如今这厦门是谁当家?”
“还是月港的谢文昌当家。”
“那还等什么,大伙儿一块去。”
东兴港,伍子顺骑着快马赶到东春园大门口,从马上一个漂亮的翻身,稳稳的落到地上,门口几个兵丁不由脱口赞了一声,“好骑术!”
伍子顺却是毫没理会,快步进了大门,这一年,东兴港得到了大批马匹,东兴港上下都刮起了一股骑术热,护卫队兵丁也专门开辟了骑术训练,不过,大多数护卫队兵丁仅仅只能说是会骑马,象伍子顺这样好的骑术在东兴港还真不多见,这可是他在南京就练起的。
匆匆赶到胡万里的书房,伍子顺飞快的扫了一眼屋里情形,见胡万里、薛良辅二人正站在地图前指指点点,便敬礼道:“报告。”
胡万里转过身来,微微点了点头,伍子顺连忙禀报道:“澳门、厦门、双屿相继报告,三地官府在主要水陆要道增设关卡,加倍增收各种税费,普遍反映要比去年高出三倍不止,所有商贾联合着要求涨价,另外,各地对人口流动也加强了控制。”
听的这话,胡万里脸色不由一沉,嘉靖这一招还真是有些狠!不仅是可以依附东兴港的三大私港吸纳银子,而且还能削减私港的利润,控制人口外流。
“朝廷这是武斗不行,改为文斗。”薛良辅缓声说道:“此事不可纵容,否则朝廷会变本加厉,继续加大各种税费的征收,只至商贾无法承受,不敢再经商为止。”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这事颇为棘手,略微沉吟,他才道:“先回复他们,允许商贾将多出的税费摊入商品之中,海贸利厚,不在乎这点损失,不过要做好宣传,并非是东兴港涨价,而是被朝廷所逼,另外,再通知他们,海商纳税之后,按照商品涨价的比例给予适当的返回。”
东兴港的三个私港如今已经取消了高额的小船转运费,而是统一按照货物的总价值征税,一旦涨价,海商等于是两头受损失,因此,胡万里不得不以返回的法子来安抚海商。
伍子顺连忙敬礼道:“是,属下马上给三地回信。”
待的伍子顺离开,胡万里才道:“税费涨三倍,商品的价格会上涨多少?”
薛良辅沉声道:“对于税费,属下所知亦不多,朝廷的税费说来不重,三十税一,但一路关卡林立,各种上不了台面的税费层出不穷,一两银子的货物至少有二三钱是税费,商贾们所说的三倍税费应该是通行税和货物税,摊在货物上,应该要涨三至五成左右。”(未完待续。。)
第418章 来客
涨价三至五成,这一进一出,利润空间就被大为打压了,胡万里不由皱起来眉头,有钱大家赚,他并不反对,但朝廷如此恶意收税,打压海贸的利润空间,这纯粹就是杀鸡取卵,明摆着是要断绝海贸,以此来遏制东兴港,这是他断断无法忍受的。
怎么办?又开战?搅乱江南的秩序,以此来逼迫朝廷收手?说实在话,他不愿意走这一步,搅乱江南,朝廷固然难受,东兴港也不会好受,江南秩序一乱,手工业必然受到极大的冲击,对海贸同样没有好处。
更令他担忧的是,江南一旦大乱,朝廷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孤注一掷,围剿他的三个私港,届时,东南数省打的糜烂不堪,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他可不希望出现这种局面,思忖半晌,他才吩咐道:“准备船只,我要去万里港,另外叫人通知漳州农学院,叫孙光辉、蔡克廉来一趟万里港。”
“少爷这是想跟朝廷商洽?”薛良辅惊讶的道:“咱们若是主动找朝廷,他们必然会坐地起价,如今东兴港兵强马壮,要搅乱东南可谓是轻而易举......。”
“佐卿跟了我这些年,这思路仍然是没跟上来。”胡万里说了他一句,这才接着道:“咱们不是农民起义,不能不顾后果的破坏,东南糜烂,对朝廷固然是较大的打击,对东兴港同样是不小的打击。
自秦以来,发生了多少农民起义?小的且不说,仅是有史可查,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就有四五十起,真正成功的有多少?两次!秦末的汉高祖刘邦、元末的明太祖朱元璋,佐卿可曾想过?那么多的农民起义。为什么大都以失败告终?
根子就在农民起义只知破坏,不知建设!打仗打的是钱粮,打的是青壮,没有固定的根基,没有充足的钱粮,没有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到头来,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咱们可不能为他人做嫁衣,东兴港如今仅仅才算的上是起步,虽说兵锋鼎盛,所向无敌,却不能狂妄自大,以咱们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事。更不能打持久战。
咱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发展,尽快发展壮大自身的实力,不仅是军事实力,还有经济实力,要发展,就需要一个安稳和平的环境,咱们的经济目前是建立在海贸基础上的,若是东南数省被咱们搅的稀烂。田园荒芜,人口锐减。市场萧条,生产倒退,这对咱们有何益处?如今朝廷不愿意动武,咱们也没必要轻启战端,抓住机会,埋头发展几年。再做计较!”
薛良辅听的暗暗心惊,胡万里这番话流露出来的意思,根本就不是想海外立国,而是想图谋天下,这也太疯狂了。以东兴港的实力,海外立国,自是绰绰有余,但若想与大明争天下,却是相差的太远了,大明如今虽非盛世,却也远不是末世景象,以海外一隅之地,争霸天下,这是古今未有之事。
心里虽是如此想,薛良辅却不敢说,微微沉吟,他才道:“朝廷此举,意在遏制东兴港发展,少爷与朝廷商洽,怕是难有结果。”
“不然。”胡万里摆了摆手,道:“咱们要时间发展,朝廷也需要时间发展,而且朝廷也同样希望维护东南的安稳,毕竟大明西北还有鞑靼在虎视眈眈,朝廷不希望东南生乱,再则,朝廷灭咱们之心不死,必然要大肆造船铸炮,训练水师,这既需要时间,也需要银子!”
薛良辅微微点了点头,道:“少爷说的是,年初几战,东兴港锋芒毕露,朝廷定然是坐卧难安,必欲灭咱们而后快,小琉球、吕宋两地加起来亦不过是大明一省之地,论及财力、物力、人力,东兴港与大明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朝廷若是倾力发展水师......。”
不待他将话说完,胡万里便笑道:“佐卿放心,军备竞赛,经济发展,大明拍马也追不上咱们。”
次日午后,胡万里便乘船抵达万里港,经过两年的建设,如今的万里港已初具规模,大量的移民和商贾不断的涌入,使的万里港充满了活力,随着新航线的开辟,万里港对倭国的贸易不再局限于季风季节,双屿私港的建立也极大的促进了万里港的繁荣。
天空飘着细雨,胡万里坐在船舱里倚着窗口打量着港湾里的景色,万里港冬季多雨,这是最让他郁闷的地方,这给海船上货卸货带来极大的不便,为此,各个码头都专门搭建有遮雨棚,他在冬天也特别不愿意来万里港,原本计划在万里港筹建大型造船厂的,也因此而改在了汉武港。
船到码头,胡万里下的船来,便见赵长福、吴亦有、许明军等一行人迎上来见礼,见的许明军也在,他不由一笑,许明军如今是双屿港的总管,看来,他是亲自跑来请示来了。
一行人鏃拥着胡万里进了万里港唯一的官署——万里县衙,进的后院,胡万里略微洗漱便来到后院正厅,待的众人见礼,他便径直在上座坐了,才道:“都无须拘礼,坐。”
俟几人落座,他才问道:“此番朝廷加设关卡,加重税费,一众商贾闹着涨价,大概要涨多少?”
“回少爷。”许明军忙欠身道:“属下仔细询问,核算了下,距离近的,约涨一二成左右,远的,至少要涨三四成。”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因为地域远近不同,也造成了同一货物,价格各异,而且相差甚远,双屿港乃是新建,如此下去,恐会影响货源,再则,海商亦是怨声载道,四倍之利,如今连三倍都不到。”
略微沉吟,胡万里才道:“你有何想法?”
许明军看了几人一眼。大着胆子道:“此事不能纵容,否则明年的形势可能更为严峻,今年是没法改变了,得想法子稳住一众商贾,特别是远道而来的,没有足够的货源。双屿港发展不起来,属下想,是否能够取一个中间价,由东兴港统一定价。”
统一定价?那只能是东兴港出面来分配平衡这差价,胡万里微微摇了摇头,这事太麻烦,容易引起纠纷,这可不是后世,交通发达。运输便捷的时代,国家可以统一制定价格,这年头的远距离运输成本极高,统一定价,消息一传开,只能使商贾望而止步,权宜之策也不行。
略微沉吟,他才道:“朝廷这明摆着是冲着咱们东兴港而来的。不能让商贾们吃哑巴亏,咱们必须尽量保护商贾的积极性。其实,即便是上涨四、五成,利润依然不小,咱们做为地主,必须吃亏在前,今冬进货。东兴港船队全部留在后面。”
听的这话,吴亦有不由苦笑着道:“少爷打算如何解决这事?”
“先跟朝廷协商。”胡万里说着呷了口茶,缓声道:“这三个私港,基本上是对应的大明三大市舶司,朝廷想从中分一杯羹。也是人之常情,但不能由着他们胡来,若是协商不下来,那就只有动武了,朝廷敢断咱们的财路,咱们也同样断朝廷的财路,看谁先受不了。”
吴亦有心里一沉,随即道:“少爷是说打江南?真要如此,海贸又的萧条几年了。”
”应该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胡万里含笑道:“不管是朝廷还是咱们,谁也不愿意东南战乱不是,应该能协商的下来。”说着,他便看向赵长福,道:“淡水城如今发展的如何?”
听他问及淡水,赵长福连忙含笑道:“回少爷,淡水人口如今已达十万,但都是散居附近,淡水城的规模并不大,不过,民间要求筑城的呼声较高。”
这一年来,小琉球的人口属于爆炸似的增长,仅是三万多水师官兵的家眷移民就是极为恐怖的数字,对此,胡万里自然极为清楚,略微沉吟,他便道:“筑城就不必了,一则如今火炮威力大,城墙也难以防护周全,二则,淡水将是小琉球的主要城池,发展迅速,修筑城墙,不利于以后的快速扩展,明年开年了,我去淡水好好规划一下,你将万里港的事宜转交给吴亦有,专心负责淡水事宜,目前来说,淡水将是小琉球的两府之一。”
听的这话,赵长福不由喜出望外,这等若是说,以后,他有望成为知府?吴亦有也没想到,胡万里会让他出掌万里港,两人都忙起身,躬身道:“属下遵命。”
次日,胡万里醒来,一听外面小雨仍然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不由的大为扫兴,原本他还准备去淡水看看的,这雨老是下个不停,他可就没了心情,洗漱用餐后,李风烈便按例进来禀报道:“老爷,赵长福、吴亦有、许明军都在外恭候。”
胡万里接过毛巾擦了擦手,昨日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好交代的,略微沉吟,他便道:“叫吴亦有进来,叫赵长福带我送许明军上船。”
很快,吴亦有便快步走了进来,虽然没有外人,但他还是显的有些拘谨,不敢随便,胡万里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虽然仍然还是顶着个镇守小琉球总兵官的官衔,但东兴港上上下下都清楚,他自立封王是迟早的事,尤其是今年以来,东兴港护卫队击退俘虏四万水师,不费吹灰之力攻下广州、福州,使的胡万里威望日重。
见他拘谨,胡万里一笑,指着椅子道:“几个月没见,变的如此拘谨了?随意点,别闹那套虚礼,说说倭国的情况。”
吴亦有落座后便道:”这二年,倭国一直战事不断,大内、足利、北条三家都在迅速扩张地盘,吞并周边势力,隐隐已有三足鼎立之势......。”
李风烈这时快步走到门口躬身道:“老爷,有客来访......。”
有客来访?胡万里不由大为奇怪,吴亦有也赶忙打住了话头,李风烈这才接着道:“是致仕的王大人——王廷相老爷,还有老爷的同年,周会长——周志伟,孙大人孙光辉。蔡大人蔡克廉,另有两个老爷在南京的好友——王公子、严公子。”
听的这话,胡万里连忙站起身,迎了出去,王廷相、周志伟、孙光辉、蔡克廉、王承明、严世藩,这些人聚在一起来万里港。不消说,定然是前来试探他反应的,让他不解的是,王廷相难道又起复了?怎的没见邸报刊载?周志伟掌着慈善会,王承明掌着金陵报,这两人肯定是来诉苦的,严世藩,不消说,定然是严嵩派来的。
胡万里也没撑伞。就这样淋着雨出了厅房,急的李风烈连忙撑着伞追了上去,到的大门口,他便见王廷相一身青衣,正捻着胡须含笑望着他,周志伟等一行人则站在身后。
他忙上前躬身一揖,道:“浚川公远来,怎的也不事先招呼一声?好让无辈前去迎接。”
王廷相爽朗的笑道:“老夫是恶客。事前招呼,怕你胡长青避而不见。”
“浚川公前来。小子岂敢避而不见。”胡万里说着,便对众人团团一揖,笑道:“今日刮的是什么风?怎的将诸位都刮来小琉球了?”
“还能有什么风,当然是西北风。”周志伟轻笑道,说着便一揖见礼,众人亦纷纷跟着还礼。
“请。浚川公请,诸位请。”胡万里忙躬身礼让。
一行人进的后院厅堂,胡万里便一迭声的吩咐道:“取几条干毛巾来,上茶,再拿几颗干辣椒来。再备一桌上好的酒席......。”
见胡万里张罗,王廷相不由笑道:“长青也不问咱们来意,就如此盛情款待?”
“浚川公这话就不对了。”胡万里随意的笑道:“公事私谊岂能搅在一块?不论诸位是何来意,到了小琉球,在下都的盛情款待。”
蔡克廉却是诧异的道:“方才长青叫人取几颗干辣椒来,是何意?难不成用干辣椒款待咱们?”
胡万里伸手礼让着道:“浚川公上座。”随后才扫了几人一眼,道:“看平宽、东楼这神情,似是还在晕船,告诉你们一个小诀窍,辣椒治晕船,有奇效。”
“真的假的?”蔡克廉诧异的道:“辣椒还有这等好处?”
“不管真假,在下都要试一试。”严世藩苦着脸道:“这晕船太难受了,在下回程可不想再受这罪。”
“屡试不爽。”胡万里含笑道。
很快,干毛巾,干辣椒就送了上来,胡万里取过两颗递过去道:“细嚼慢咽,马上见效。”
辣椒虽然引进没几年,但在南京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了,严世藩迟疑着接过来,道:“长青兄莫非是诓在下不识此物?”
胡万里含笑道:“一试便知。”
“在下先来。”王承明说着,毫不迟疑的便将干辣椒放入嘴中细嚼,登时就被辣的面红耳赤,一个劲的道:“水!水!”
“茶水还在烧呢。”胡万里笑道:“现在还觉的难受不?”
“辣的难受。”
胡万里笑着送上一杯凉茶,王承明漱口之后,这才哈着气道:“长青兄这法子好,这是以毒攻毒,不过,虽然辣的难受,却比晕船强远了。”
听他如此说,严世藩当即也跟着将辣椒送入口中,胡万里无心看闹热,在王廷相下首坐了,道:“恭喜浚川公起复。”
王廷相一笑,道:“老夫这次起复,可全是长青之功。”
“浚川公罢职,也全是东兴港之过。”胡万里说着轻叹了一声,道:“没料到会牵连如此多人。”
王廷相看了严世藩一眼,见他正在外面漱口,便道:“长青也无须自责,换了谁在长青的处境都会如此做,宦海沉浮,不过是寻常事,尊师罗峰公身子不适,致仕归乡,也算是得其所哉,长青不必介怀。”
听他如此宽慰,胡万里勉强笑了笑,张璁致仕,他心里一直是颇为难受,张璁对他有提拔回护之恩,但最后却因为他而被迫致仕,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略微沉吟,他才道:“恩师没有起复的可能?”
王廷相看了他一眼,才缓声道:“尊师的身子一直没有什么起色,长青不知道?”
胡万里还真是不知道,当即便道:“恩师仇家甚多,为防授人口实,在下一直不敢联络,恩师病情无大碍罢?”
“不太好。”孙光辉在他身旁坐下道:“时好时坏,一直根治不了,在家休养或许更好。”
胡万里点了点头,要是这样,他心里倒好受多了,张璁已经是位极人臣,能全身而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孙光辉却接着道:“恩师致仕,本中兄一直送到杭州。”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望了一眼周志伟,难怪这家伙也巴巴的跑来,看来不仅仅是为慈善会的事情,应该是张璁有话让他转告自己,想到这里,他心不由一沉,张璁、王廷相、严嵩,还有这几个同年好友,如此大的阵容,他们的来意真会如此简单?(未完待续。。)
第419章 缓和关系
孙光辉虽然一直在漳州,却也有将近一年时间未见着胡万里,他很清楚王廷相、周志伟、严世藩、王承明等人这次前来小琉球都抱有各自的目的,都不是什么好事,自然是不愿意一见面就说正事,当下便含笑道:“如今是难得见长青一面,今日难得相聚,咱们不谈国事,只叙别情,一醉方休如何?”
周志伟一听便笑道:“这提议甚好,咱们今日就吃长青兄这个大户。”
吃大户,这是胡万里与他们在京师观政时开的玩笑,这话一说出来,蔡克廉登时就笑道:“一晃七八年,长青如今可是真正的大户了......。”
严世藩此时从门外折回来,哈着气,道:“何止是大户,富可敌国也不足以形容长青兄之富。”
胡万里双手一摊,笑道:“我这是左手进,右手出,外面看起来光鲜,实则也是家无余粮。”
“长青现在是拔根毫毛也比咱们腰身粗,甭听他哭穷,好不容易来到小琉球,都可着劲的折腾,别跟他客气。”
众人左一句右一句的调侃说笑,都小心翼翼的避开敏感的字眼,一时间气氛倒也融洽,午宴之后,王廷相借口不胜酒力,先撤了,严世藩、王承明也借口一路上没睡好,下去休息了,只留下周志伟、孙光辉、蔡克廉三人。
虽说一个个上席之前都叫着一醉方休,实则因为心中有事,没人敢放开了喝,都只是微熏便止,胡万里就更不敢多喝了,待的小厮奉上香茶。胡万里浅呷了几口,便含笑道:“你们难得来小琉球,心中有事,也玩不畅快,这里没有外人,直说吧。”
“长青仍然是快人快语。”周志伟含笑道。微微一顿,他便敛了笑容,缓声道:“恩师致仕,我从南京陪送到杭州,数日里与恩师谈话都是围绕着长青,恩师曾坦言,自入阁以来,所推行之新政,皆是致力于节流。唯长青能够为朝廷开源,放眼大明,论眼界,论经济之才,论革新举措,无人能出长青之右。
一直以来,恩师对长青皆是极力栽培,百般回护。希望日后长青能够入阁,将新政推行到底。为大明再开创一个盛世,事情弄到如今这副局面,恩师亦是扼腕长叹,一路之上,恩师数次提及,曾屡屡阻挠皇上调长青回京。为的是担心长青升迁太快,根基不稳,即便日后入阁也难以施展胸中抱负,为此,恩师一直难以解怀。若早日调长青回京,也不至于出现这种局面。”
说到这里,他缓缓的呷了口茶,这才沉声道:“恩师着我转告长青,大明君非亡国之君,臣非亡国之臣,天下亦未有亡国之象,国事艰难,乃是除弊革新,推行新政之阵痛,长青切毋误判,为一己之私利,陷天下百姓于水火。”
张璁这话,早在胡万里预料之中,当即便微微点了点头,道:“还望本中兄转告恩师,累及恩师致仕,在下已是万分不安,必定谨记恩师训诲。”
“恩师念念不忘的还是新政。”周志伟轻叹道:“新政只推行了一半,这是恩师半生心血......。”
见他欲言又止,胡万里不由瞥了他一眼,道:“本中兄也无须藏着掖着,直说吧。”
周志伟似乎是有些难以张口,迟疑了一下,才鼓起勇气道:“皇上下旨,催促慈善会尽快完成铜钱重铸的差事......。”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一笑,道:“本中兄是来讨账的?”当初张璁年关难过,提前要东兴港支付一年的移民交易款项,当时东兴港正开建万两港、汉武港,又准备征安南,手头也紧,他就直接去信周志伟,从慈善会周转了五十万两给朝廷。
如今跟朝廷撕破了脸面,而且是朝廷违约在前,这五十万两银子,于情于理,都没有给的道理,是以朝廷这才派了周志伟前来讨要,虽说他不欠朝廷的,却是欠周志伟的。
这其中的关节,周志伟、孙光辉、蔡克廉三人都是一清二楚,见的胡万里一口说破,周志伟不由的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五十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以东兴港如今跟朝廷的关系,胡万里不给,也在情理之中,而且谁也奈何不了他。
胡万里却是不希望周志伟三人夹在中间为难,慈善会的处境如今已经够艰难了,他没理由再给周志伟他们添麻烦,况且,东兴港如今也不差钱,五十万不是小数目,但朝廷也移民不少,他最多亏二十万。
当下他便一笑,道:“皇上这算盘打的够精的,本中兄放心,断不会让你们为难,这笔银子随时可以补给慈善会。”
听的这话,不仅是周志伟,就连孙光辉、蔡克廉都暗松了一口气,这笔银子,他们可算是中间人和经手人,周志伟当即拱手一揖,道:“长青仁义......。”
胡万里微微摆了摆手,道:“这是我从本中兄手里借的,岂会令本中兄为难。”说着,他一抬头,见外面的雨已经住了,便含笑道:“本中兄是头一次来万里港,难得雨停了,咱们出去走走?”
“好。”周志伟起身笑道:“南京赈济工程几条街的设计就是出自长青之手,一进港湾,便感觉这万里港与众不同,正想着去转转。”
一行人当即便出了衙门,沿着大街信步而行,万里港规模不大,但街道纵横,甚是齐整,最难得是洁净,清一色石板铺砌的街道上根本看不到垃圾,亦见不到尘土,空地上都栽种着草皮和树木,与大明一般的城池相比,给人一种极为舒适的感觉。
走了一段路,几人才来到较为繁华的街头,蔡克廉不由奇怪的道:“长青兄,这衙门为何不在中心和最为繁华的地段?”
“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衙门占了岂不可惜?”胡万里含笑道:“不当家不知道当家难。这个万里港,前前后后投进了数十万银元,我还指靠着卖地收回成本呢。”
见沿街商铺不少倭国的倭刀、折扇、屏风之类的,而且还有弓弩铠甲出售,周志伟不由惊讶的道:“小琉球不禁兵器?”
“只禁火器,其他兵器甲胄皆不禁。”胡万里满不在乎的道:“再过几年。连火枪也会放开。”
听的这话,周志伟三人不由的大惊失色,连火枪都不禁?允许百姓手中拥有与军队相抗衡的武器,这如何管理?蔡克廉不由担忧的道:“长青就不虑祸生肘腋?”
胡万里听的一笑,道:“丰衣足食,谁会铤而走险?元蒙统治天下之时,不允许百姓手中拥有兵器又如何?还不是短短数十年就被推翻了?允许百姓拥有武器,不仅能够促进百姓尚武之风,亦能让百姓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他们自身的权益财产。更重要的是,能令百姓活的有尊严,不论是官府还是缙绅富户,都不敢仗势欺人。
这反过来也会督促衙门正视百姓的权益,不敢任意践踏,让官员时时如履薄冰,一旦民怨太大,谁也保护不了他们。”
说着。他指了指街上的行人,道:“小琉球百姓几乎家家都拥有刀剑弓弩。然而在大街上,现在却鲜有人携带武器,刚开始时,几乎所有人出门都要携带,新鲜劲过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小琉球虽然有极大的自由,但也有着相当严厉的法律约束,没人会胡来。”
周志伟却是担忧的道:“那若是遇上灾荒饥馑,后果岂不是很严重?”
“灾荒饥馑,有赈济。有无息赈贷,有以工代赈,绝对不会让百姓没有活路。”胡万里随口说道,其实这年头的百姓要求相当低,生存是第一位的,只要有一条活路,没人愿意造反,特别是刚刚从大明迁移而来的百姓,到的小琉球,一个个都已是万分知足。
他之所以允许百姓拥有兵器,实则还有不得已的苦衷,土著,小琉球有为数不少的土著,移民四处扩展开垦,避免不了会遭遇土著,护卫队没时间没精力去清剿,只能是允许百姓拥有兵器了。
次日一早,胡万里用过早点便到书房候着,果然,不一时,李风烈便进来禀报道:“老爷,王大人、严公子前来拜访。”
“请他们进来。”胡万里说着便起身迎了出去,出的书房,他便在台阶上站定了,待的二人近前,他便含笑一揖,道:“万里港初建,因陋就简,不周之处,还望二位海涵。”
王廷相一笑,道:“长青无须客气。”
略一寒暄,三人便进屋落坐,略微谦让,便分宾主坐下,一坐定,王廷相便含笑道:“以前只道东兴港海战出众,今年东兴港攻广州,下福州,战法新颖,将火炮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着实是令老夫大开眼界。
广州波罗庙一役,东兴港以一千步兵抗衡二千骑兵,在中伏的情况下,竟然能够稳占上风,亦是让人惊叹不已,三排连击,对抗骑兵,虽是稍有缺陷,但火炮却足以弥补,若是配备一定数量的陆战炮、弗朗机炮,火枪兵足以完胜鞑靼骑兵。”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今年西北鞑靼蠢蠢欲动,今东或是明春必然会大举侵边,老夫此番前来,是欲采购长青许诺的那一万枝新式火枪。”
听的这话,胡万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都打成这样了,居然还来他这里买火枪,见他发笑,王廷相却是老神在在的道:“长青该不会是要食言吧?”
胡万里忍住笑,道:“浚川公,非是在下食言,而是朝廷食言翻脸,围剿东兴港在前,扣押海船人员,围剿月港在后,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情形,东兴港还敢向朝廷售卖火枪?东兴港不缺这点银子,也担心朝廷用这批火枪反过来围剿东兴港的三个私港。”
说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卖!”
见他说的斩钉截铁,王廷相不由瞥了一眼严世藩,却见那家伙低头喝茶,头都没抬一下。他不由的暗骂了一声,当即轻咳了一声,道:“长青难道就忍心西北遭受鞑靼蹂躏?”
胡万里语气轻松的道:“浚川公这话好没道理,西北边军十数万,朝廷难道是白养的?岂能眼睁睁看着鞑靼蹂躏西北?”
“长青兄何须明知故问。”严世藩不敢再装傻充愣,他还真怕王廷相甩手不管。这老家伙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当下他便放下茶盅,道:“边军据城而守还行,野战,一旦遇上鞑靼精锐,还是力有不逮。”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不是还送朝廷一百门陆战炮吗?”
严世藩含笑道:“东兴港打广州、福州,等若是给朝中一众武将演示了一番火炮集中使用的威力,陆战炮虽然便于移动。但相比于鞑靼骑兵的灵活性,还是相差太远,况且铸造也难度不小,无法大量普及,这一点长青兄应该是深知的,要对付鞑靼骑兵,还的靠东兴港新式火枪。”
微微一顿,他便侃侃而道:“东兴港在广州一战。天下震惊,正如长青兄方才所言。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朝廷是不知东兴港底细,不知东兴港海战陆战皆是天下无双,如今,朝廷对东兴港断不会妄动刀兵。
再说了。东兴港新式火枪的扳机,大明根本无法仿造,这一万枝火枪的使用寿命有多长,长青兄也是心知肚明,与西北鞑靼几战下来。基本也就报废了,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东兴港,至于说围剿东兴港的私港,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一个月港,就令朝廷付出了天大的代价,满朝文武,如今谁敢提议围剿私港?”
“东楼此番前来是令尊的意思,还是奉旨前来?”胡万里盯着他道。
略微沉吟,严世藩才道:“是家父的意思。”他知道也瞒不住,当下便直言不讳的道:“追讨慈善会的五十万两欠银,购买火枪,都是家父上疏,临行之前,家父有言,以东兴港实力,早已足以在海外自立,如今大半年过去,胡长青仍未自立,足见其并无分疆裂土之心,既是如此,便不能一错再错,须的想法改善东兴港与朝廷的关系。
追讨欠银,购买火枪,便是旨在缓和关系,若不是得知长青兄一口应允归还五十万两欠银,小弟也不敢提出购买火枪。”
“缓和关系?”胡万里看了他两人一眼,道:“有这么缓和关系的?这两件事情可都是东兴港吃亏。”
“长青就无须斤斤计较了,广州、福州、宁波三城,东兴港可是勒索了数百万。”王廷相说着,话头一转道:“传言都是真的?说实话,老夫一直不敢相信,这些商贾如此有钱?”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却是没做解释,海贸暴利,出海一个来回,一般也能获利七八倍,高者达十多倍,只是因为禁海,一个个不便显富,都闷声发财,广州一直是大明的三大市舶司之一,官商勾结,不知多少富豪,况且一百多万人口的大城,凑个一二百万,根本就是稀松平常。
缓缓的呷了口茶,他才开口道:“最近听闻各个私港禀报,水陆两道关卡林立,税费翻倍,这是怎么回事?”
严世藩早就料到他会提及这事,当下便含笑道:“广州、福州、宁波一直都是大明的三大市舶司所在,如今东兴港对应建立三个私港,朝廷也是在无奈之下,出此下策,不过是想分一杯羹而已。”
“怕不是分一杯羹那么简单。”胡万里沉声道:“关卡林立,税费翻番,这根本就是想断绝东兴港三个私港的商路,我不知这是谁出的主意,只想问问,如此做可曾想过后果?难不成,要逼迫东兴港在江南建立一个私城?苏州、杭州地理位置都不错。”
听的这话,王廷相、严世藩都是一惊,东兴港真要占领苏州或是杭州,江南必然会打成一锅粥,江南一乱,那可真要天下大乱了,略微沉吟,严世藩才含笑道:“长青兄无须着急,这必然是下面的官员乘机敛财,借机私设关卡,多收税费,此事,在下定当如实禀报。”
这话听着不痛不痒的,禀报有个屁用?胡万里敢肯定,这必然是嘉靖的主意,没有哪个官员敢出这样的馊主意,一旦引起东兴港的报复,就是吃不了兜着走,除了嘉靖,不可能有官员会自找麻烦。
缓和与朝廷的关系,他自然愿意,东兴港如今已经具备快速发展的能力,需要的就是时间,退还五十万两欠账,他已经同意,但售卖一万枝新式遂发枪,他着实有些犹豫,现在的火枪寿命是不长,但朝廷买了这批枪不打鞑靼,用来对付东兴港,就是个麻烦事。
略微沉吟,他才道:“朝廷要想缓和关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至少的拿出点诚意来,先将加设的关卡都撤了,税费也恢复正常再说。”(未完待续。。)
第420章 共赢
见胡万里开出了条件,而且口气明显松动,严世藩不由暗松了一口气,此番前来小琉球,追回五十万欠款已是铁定的,若能够再购买一万枝新式火枪回去,不仅给他老爹涨脸,他自个在京师也能大大露一回脸。
撤掉关卡,恢复原本的税费,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有胡万里威胁江南的这番话,足以让嘉靖改变初衷,说实在的,他根本就不看好封锁东兴港,不是做不到,而是代价太大,最终也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怎么看都不合算。
不过,增设关卡、控制人口流动毕竟是嘉靖定下的策略,总的给嘉靖一个台阶下,仅追回这五十万欠银和购买一万枝火枪还不足以让嘉靖爽快的应允。
想到这里,严世藩微微一笑,道:“撤销关卡,恢复税费,自无不可,不过,长青兄也的给朝廷一个台阶下,这好处也不能尽都被东兴港占了不是?”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半晌没有吭声,他的三个私港都是新建,要想快速发展起来,必须有充足的货源,不撤除关卡,恢复税费,远途的商贾必然是望而却步,仅靠周边的商贾根本无法满足海贸的需求,三个私港的建立,其实已经打破了厉行海禁的禁令,由此会带动大量的商贾加入海贸之中,把朝廷撇在一边,显然是不可能长久的。
稍一思忖,他便缓缓说道:“增设关卡,加增税费,不过是便宜了地方的官员和胥吏,朝廷所得其实并不多,朝廷下令撤销关卡,恢复原有税费。东兴港每个私港一年给朝廷三万两银子。”
一年九万?严世藩一笑,道:“长青兄素来大气,区区九万如何能拿的出手?二十万罢。”
“东楼好大的口气。”胡万里撇了撇嘴,道:“朝廷坐享其成,一年九万还嫌少?私港建设,可都是东兴港出的银子。”
“长青这话可不对。”王廷相开口笑道:“朝廷怎会是坐享其成。三个私港的地盘可都是朝廷的。”
这话就几近无赖了,胡万里忍不住反唇相讥,“那小琉球也是还是朝廷的,是不是每年还要上缴赋税?”
听的这话,严世藩长叹了一口气,道:“咱们数年交情,也不是要刻意为难长青兄,其实长青兄也能猜到,增设关卡。乃出于皇上的授意,一年九万两,皇上如何抹的开这面子,二十万也不多,长青兄何苦计较?一年二十万,换取东南太平,换取朝廷开海,长青难道认为不值的?”
值。千值万值,这比以前要好的太多。胡万里虽然心里千肯万肯,却是有意的沉吟半晌,才开口道:“为了促进海贸,三个私港都已经改变了月港那种高额垄断的模式,小船转运费都已取消,只是正常的征税。一年给朝廷二十万,东兴港倒只落了个小头,也罢,就算是东兴港的诚意了。”
见他同意,严世藩不由大喜过望。一年二十万,三大市舶司存在的时候也不可能有如此丰厚的收入,嘉靖必然会就坡下驴,至于说东兴港只落了个小头,这鬼话,他才懒的相信,胡万里可不是省油的灯,当下他便笑道:“长青兄果然是豪爽过人......。”
王廷相却是笑道:“听闻东兴港最近又研制了一款新式火枪,能精准射击二百步开外,是下面夸大其词,还是真此事?”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同意卖燧发枪给朝廷,他便有心用线膛枪震慑一下朝廷那帮不开眼的官员,再给他三五年时间,线膛枪、米尼弹绝对能够大幅提高产量,届时,这所谓的新式遂发枪——东兴——1335就是淘汰货。
略微沉吟,他才道:“这火枪在战场上亮了相,也瞒不了人,这是一款能够媲美小号弗朗机火炮,甚或可以说是压制火炮的火枪,浚川公既然问起,这下也不敢藏私。”说着,他便对外喝道:“来人。”
李风烈连忙躬身进来,道:“小的在。”
“叫唐金宝带警卫排去靶场。”胡万里随即吩咐道。
“砰砰砰。”接连不断的枪声在靶场响起,随着枪声,摆放在二百步的瓷坛一个接一个的破碎,看着这一幕,王廷相、严世藩、周志伟等一行人不由的尽皆失色,一直以来,都认为火枪不如弓箭,不论是射速还是射程,弓箭都优于火枪。
但东兴港的火枪发展速度实在是太惊人了,前面那款新式火枪的射程已经堪比步弓,如今这款更是远胜弓箭了,别说弓箭,如此距离,如此高的精准度,火炮都要被完全压制,毕竟火炮的准头不可能有如此之高,之前那新式火枪跟这款火枪一比,根本就是渣!
因为胡万里不允许他们近前观察枪弹,瞧着这一幕,王廷相、严世藩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半晌,严世藩才道:“这个距离,能否穿甲?”
这话不是问的外行,要知火枪较之于弓箭,最大的优势便在于穿甲,火枪的穿甲能力远甚于弓箭,这好距离,若是不能穿甲,威力也就有限,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沉声道:“换甲靶。”
待的一众兵丁换上甲靶,胡万里含笑道:“诸位是否觉的有些难以置信?上前去检查一番,鳞甲、锁子甲、皮甲、棉甲皆有,不过,破甲的距离要近点,在一百五十步。”
一百五十步能穿甲也足以惊世骇俗了,王廷相也不谦让,率先过去查看,确实,套在木靶上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各类铠甲,待的枪声响过之后,过去查看,不论什么甲,都是一枪动穿,至此,对东兴港这款新式火枪,他是彻底无语了,更令他无语的是东兴港在火器研制方面的惊人速度,不知道再过三五年,东兴港会研制出何等威力的火器来?
原本他还想不通,胡万里在明知朝廷对东兴港不怀好意。还肯卖新式火枪给朝廷,如今算是明白了,胡万里卖给朝廷的不过是东兴港淘汰下来的货色罢了,别说一万枝,就是三万五万,胡万里也敢卖。有这款远距离,杀伤威力也丝毫不逊色的火枪,胡万里根本不担心被朝廷反噬。
他想不明白的是,东兴港研制火器的能力为何如此强?不仅是火枪,火炮也是如此,要说是工匠研制的,打死他也不相信,大明火器近百年来,几无寸进。到了东兴港这里,却是突飞猛进,这根本就是质的飞跃,不可能是一众工匠能够鼓捣的出来的,看来,问题还是出在胡万里身上。
这就更令他费解了,胡万里不过一书生,年纪轻轻就连捷进士。按理说是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读其他闲书,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是可以从书中得来的。火炮的铸造且不说,火炮的集中使用,跑群的整体瞄准这些东西技术性极强,,不可能在大明能够学的到,难道都是从西洋人哪里学来的?还是他本身天分极高。悟性极强?
他这里百思不得其解,严世藩却是试探着问道:“如此神器,以步对骑,完全是绰绰有余,不知长青兄能否售卖?不说一万枝。一千枝也是极好的。”
胡万里微微一笑,干脆的道:“这款火枪,除了东兴港护卫队,概不对外售卖,这是东兴港的技术储备。”
技术储备?几人听的都是一愣,这完全就是新鲜词儿,他们不仅是没听说过,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王廷相当即便道:“长青,这技术储备又是怎么回事?”
自觉说漏了嘴,胡万里微微一笑,道:“简单点说,这款火枪要是生产出来,前面的火枪就没人买了不是?因此,这款火枪,至少要等几年才会售卖,研制一款新火枪,要花费大量的心血和人力物力,不能轻易淘汰,这款火枪眼下就只能收在仓库。”
说到这里,他扫了几人一眼,才接着道:“东兴港火器的主要市场不在大明,也不在倭国,而是在西洋诸国以及奥斯曼、阿拉伯、莫卧儿三大帝国,大明百余年来火器几乎没有进步,这技术储备不是针对大明,而是针对西洋诸国。
非是在下狂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大明威胁不了东兴港,能威胁东兴港的是西洋诸国,东兴港的假想敌,一直是西洋几个海上强国,火器的研制的基础是什么?是各类自然科学!大明没有,但西洋诸国这些年来在自然科技、天文历法、数学物理、勘探绘测等各方面进步很快,东兴港如今却才开始着手培养,起步已经晚了。
这款新火枪,倒不是怕被人仿制,而是怕被人在此基础继续改良,东兴港跟不上,这火器生意可就没法做了,当然,如果西洋人也研制出来,咱们也的提前解禁,因为有库存,同样能够快速的抢占市场,赢的先机,不仅是火枪,火炮也是同一个道理,东兴港是做火器买卖的,总的留点压箱子的货色。”
胡万里这番话信息量有些大,而且话语中对大明的士子轻视可说是毫不掩饰,周志伟几人都虽是不服,却也无可辩驳,事实摆在眼,大明立国以来,火器确实没有什么进展,东兴港短短几年时间,却是接二连三的推出新式火器,威力更是堪称恐怖,与原来的火器可谓是云泥之别。
严世藩却是听出了明显的威胁之意,大明与东兴港的火器天差地别,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研制火器方面更是没有可比性,胡万里根本就没将大明放在眼里,想想也是,易位而处,拥有如此威力奇大的火器,他也不会将大明放在眼里,这事回家的好好回禀给老头子,别有事没事的给东兴港添堵,也别老想着在战船火炮上赶超东兴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朝廷的调整对东兴港的策略。
王廷相却是与几人不同,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东西,研制火器是以自然科技为主,胡万里在广州、福州、宁波重金悬赏招揽各色冷僻人才,想来就是他口中的自然科技人才,不过,即便知道也是枉然,朝廷不可能象东兴港那样重视这等人才。也没有东兴港那么大的手笔,根本不可能争的过东兴港。
一行人回到衙门后院,各自随意坐了,待的小厮奉上茶水,胡万里这才含笑道:“诸位的心意都应该了了吧?今日特意叫人好好整治了一席,痛痛快快的醉一场。”
听他如此说。王廷相不由抚须笑道:“长青既如此说,老夫唯有舍命陪君子了。”
严世藩却是有些郁闷的道:“本来心情大好,看了东兴港的技术储备,却是大打了折扣。”
“东楼看样子是有心入仕了?”胡万里含笑道:“在南京东楼帮着打理赈济工程也有一年多,这份人情,在下一直没有机会还,今日就当是还东楼这份人情......。”
听的这话,在座几人都不由诧异的看向他,严世藩更是大喜过望。连客套话都忘了说,胡万里斯条慢理的呷了口茶,这才缓声道:“东兴港这次打广州、福州、宁波三城,你们也应该察觉到了,朝廷国库空虚,财政紧张,但民间却是富足,特别是商贾。这是典型的民富国弱。民富国弱,于国而言。非是幸事,若有民富国强之法,东楼可动心?”
严世藩反应极快,随即便道:“长青兄可是准备盘剥商贾?大明虽然重农轻商,然这些年来,风气亦有所转变。多有士绅参与经商,富商巨贾多是世家豪门,多有子弟为官,或是家有致仕大员,这关系盘根错节。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岂可轻动?”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一味强取豪夺,岂能长久,又岂能是朝廷所为?”胡万里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海贸之所以利厚,是因为长途贩运,说直白一点,就是物以稀为贵,商品——也就是货物的流通能产生极大的价值。
比如说,岭南的荔枝、广东的香蕉在当地不值钱,但若能够运到南京、北京,必然是身价倍增,一则商贾可以谋利,二则朝廷可以抽税,三则丰富了两士绅百姓的生活,四则,刺激了岭南荔枝、广东香蕉的产量,当地百姓也能因此增加收益,这只是简单列举出来的,显而易见的商品流通的好处。
然而朝廷的举措,却是限制商品的流通,虽然商税不高,但水陆通道却是关卡林立,重复征税,其他地方且不说,就说南京到北京的水路,仅这一路有多少关卡?寻常商贾贩运大宗货物,要遭受层层盘剥,其利甚薄,然有官场背景之商贾却能畅行无阻。
长此以往,必然是大明的士绅和官员垄断大明的商业,如此,必然导致士绅官员富足,朝廷和百姓两头穷困窘迫,如果此时不加以改善这种局面,将会为大明种下亡国之患,这是否危言耸听,诸位可以慢慢琢磨。”
听他说的如此严重,在座几人神情也都凝重起来,胡万里呷了口茶,也不理会众人,自顾接着道:“大明商业之盛,无须在下赘言,诸位都能够感受的到,朝廷要想富足,唯有从商业这块增加收入,农税即便能够增加,亦甚是有限。
商业这块如何增加?提高商税,三十税一太低,至少可提到十五税一,同时裁撤关卡,鼓励商品流通,商品流通量越大,朝廷的收入越高,除此之外,开海,鼓励海运,不要误会,在下可没有私意,东兴港从来不劫掠大明的海商,也不会以海商来要挟朝廷。
之所以要朝廷开海,鼓励海运,一则是减轻内河航运的压力,二则是海运快捷,运货量不是内河能够比拟的,就说广州到天津,顺风不过半月,岂是陆路能够相比的?
真要准照这两条,朝廷一年仅是商税就能高达百万两,东楼不妨琢磨一下,这法子并不侵害商贾的利益,也不侵害士绅官员的利益,只是给了所有商贾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这叫共赢——朝廷受益、士绅官员受益、一众商贾也受益,朝廷不仅能够增加岁入,也招揽了人心,同时还能打破士绅官员对商贸的垄断,促使商贸良性竞争和发展。”
共赢!这词还真是新鲜,却也贴切,严世藩不由砰然心动,这法子确实好,看了看王廷相、周志伟、孙光辉、蔡克廉几人一眼,他不由暗自腹诽了一句,胡万里虽说是还他一个人情,但当众说出来,却也是逼迫他老爹上疏揽下这份差事,开海一时间怕是有难度,但提高税费,裁撤关卡,却是行的通的。
蔡克廉这时却开口道:“长青兄,提高税费,裁撤关卡,朝廷实际上并无多大的受益。”
胡万里笑了笑,道:“东楼帮着解说一下。”
严世藩也不客气,当即便道:“表面看是受益不大,实则相去甚远,裁撤关卡,官员士绅商贾就是同一个标准,无形就鼓励了寻常商贾长途贩运,货物的流通量会大增,再则,关卡林立,朝廷实则所获不多,受益的是地方的官员胥吏和经商的士绅官员,提高税费,朝廷的收益较以前要多上不少,这一增一减,看似变化不大,实则大有玄机。”(未完待续。。)
第421章 赢家
听的严世藩侃侃而谈,王廷相却是仅不住暗叹了一声,这严世藩确实聪明,一点就通,但跟胡万里一比,却只能算是小聪明了,这法子确实是好,朝廷不仅能够增加商税,而且还可以不着痕迹的削弱士绅官员的实力,消除隐患。
但朝廷受益的同时,东兴港也是大为受益,东兴港如今掌控着整个大明对外的海贸,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东兴港至少掌控着大明对外贸易的七八成份额!大明的商贸越兴盛,东兴港的海贸也就越兴旺。
更为可虑的是,东南沿海快速壮大的商贾、发展起来的手工作坊至少有大半以上会依赖于东兴港,不消几年,东兴港的一举一动就能够左右东南的商贸,甚至是足以掌控半个大明的商贸,共赢?这话倒是不错,但最后的,真正的赢家却是东兴港!
而且胡万里这是算定了嘉靖以及朝廷一众官员能够看穿这点,也会照样推行,不仅是因为朝廷缺银子,士绅官员垄断商贸对朝廷而言也确实是巨大的隐患,对嘉靖对朝廷而言,这个隐患更甚于东兴港这个外患,既有良法消除,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胡万里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朝廷即便是看穿。明知是饮鸩止渴,也的捏着鼻子喝下去!
虽然看穿了胡万里背后的真实意图,王廷相却不想点破,嘉靖、李时、严嵩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事根本无须他来做恶人,他此番得以起复,完全是因为朝廷需要一个能与东兴港沟通的大员,日后与东兴港打交道的机会必然不少,关系不能弄的太僵。
周志伟这时却是开口道:“朝廷以农为本。非是无因,商贸利厚,农耕利薄,商进则必然农退,就以江南来说,这些年商贸兴盛。大量土地都栽种桑棉,以前号称‘苏湖熟,天下足’的江南,如今每年都要从外省输入粮食,朝廷若是鼓励商贸,岂非影响农耕?”
“不还有农学院嘛。”胡万里笑着指了指孙光辉、蔡克廉二人,道:“随着玉米、番薯、马铃薯的推广,粮食产量将大幅提升,不仅足以弥补种植商品作物所带来的损失。还能为人口快速增长奠定基础,高产作物以及人口的增长,反过来也会促进商贸和手工业的发展,朝廷鼓励商贸,不过是因利势导罢了。”
李风烈这时躬身进来道:“禀老爷,宴席已经备好。”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便站起身,含笑道:“咱们先入席。在席上慢慢再聊。”
一席酒宴持续了二个多时辰,才尽欢而散。次日,胡万里睁开眼来,便见天光大亮,起身一问,才知已过了巳时,洗漱完用餐之时。李风烈便轻声禀报道:“吴亦有在外已恭候多时了,似乎是有急事。”
“让他进来吧。”胡万里说完便低头喝粥,不一时,吴亦有便快步进来,见他还在吃早点。略微迟疑,还是说道:“少爷,满刺加来信,西班牙使团已经抵达满刺加,领队便是葡印总督努诺达库尼亚,说是要前往大明京师。”
前往大明京师?胡万里抬起头来,道:“他们同意赔款了?我要的制作玻璃的工匠可曾随团而来?”
吴亦有连忙回道:“据唐千胜说,西班牙同意赔款,具体数额却没说,玻璃工匠倒是随团来了,有十数人。另外,信中还提及,阿拉伯人、吉吉拉特人都提出要大额采购东兴——1335遂发枪,而且想前来东兴港拜见少爷。”
“吉吉......拉特人?”胡万里一愣。
“属下探问了下熟悉满刺加的船员水手,应该就是莫卧儿帝国的人。”
印度人?印度这时候可是能够炼出好钢的,略微沉吟,胡万里才道:“做笔交易而已,用得着来拜山头?”说着,他便起身洁手净面,漱口之后,他才道:“不见,回信告诉唐千胜,二十两一枝,二万枝起卖,低于二万枝不卖,先交一半的订金,至于西班牙人,让他们来汉武港。”
二万枝?二十两一枝火枪?吴亦有吓了一跳,连忙道:“少爷,这岂非是一锤子买卖?再说,东兴港也没有如此多的库存不是。”
胡万里斯条慢理的呷了口茶,这才道:“这就是一锤子买卖,莫卧儿的工匠能够炼出好钢,但不确定是否能鼓捣出弹簧钢,不过,咱们必须防范,若是他们能够仿制出合格的扳机,咱们数量卖少了可就得不偿失。
梦然无须担忧,军火生意与一般生意不同,只要你能够研制出性能更好的火器,他们勒紧裤带也的买,莫卧儿、阿拉伯并不是咱们的大客户,野心勃勃、侵略成性的奥斯曼帝国才是咱们东兴港的大客户,大数量的售卖,也是一种宣传,东兴港有能力大批量的出售火器。
至于库存不足,加大生产力度便是,如今月产两千枝已不是问题,争取月产三千到四千枝,你着人从倭国多弄一些锻打工匠回来,咱们自己也尽力培养锻打工匠,这批火枪一卖出去,订单将会源源不断而来,得早做准备。
有了火枪,岂能没有火炮?让去满刺加的船队带上几门陆战炮,火炮的利润更大,反正是一锤子买卖,直接叫价一千两一门,一百门起卖。”
这军火生意还真是一本万利,吴亦有不由暗自感叹,躬身应了下来,他才有些担忧的道:“少爷,这陆战炮拆了轮子,直接就能上船,会否威胁到满刺加的安全?”
“他们敢招惹东兴港?”胡万里不屑的道,略微一顿,他才接着接着道:“咱们跟莫卧儿、阿拉伯帝国可没仇,他们的敌人是西班牙,敢招惹咱们,咱们的舰队也不介意下西洋转转。”
待的吴亦有退出,胡万里啜着茶暗乐,阿拉伯、印度真要咬牙买下几万枝燧发枪。那就有的乐了,保不准西亚会乱成一锅粥,这世界格局都可能会为之一变,越乱越好,越乱对他越有利,最好是让奥斯曼再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征服欧洲。不是抽不开身,他还真想去西亚添把乱。
至于西班牙使节团的到来,他并没报多大的指望,拖了两年才姗姗迟来的西班牙人不可能会赔付多高的战争赔款,他们前来的目的,不是冲着火器,就是冲着能够防止坏血病的药方。
治疗坏血病对胡万里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说穿了一钱不值。就是缺乏维生素c,不论是柠檬片还是茶叶都足以预防,当然,柠檬这玩意,胡万里是绝对不会说的,推销茶叶才是他的主要目的,茶叶在欧洲有多受欢迎他是很清楚的,更不要说如今还加上预防坏血病的作用。在他的推动下,茶叶贸易必然会大幅上涨。不过,得提前预防茶树的外流,不仅是茶树,还有蚕种。
他记的清楚,历史上,这方面英国人最卑鄙。蚕种和茶树都是英国人偷出去的,转而在印度种植茶树,养蚕栽桑,打破了中国的丝绸和茶叶的垄断,这个损失是无比巨大的。他自然不能让历史重演,得在满刺加建海关,而且还要控制外国商船进入南洋。
控制自家的好东西外流是一回事,引进别人的东西也重要,特别是橡胶树,这玩意他也早就提出了,着西班牙人运来,却是一直没有消息,不知道这次西班牙的使节团会否给他带来惊喜,橡胶这东西的用途实在是太大了,越早培育越好。
至于提前解决了坏血病,是否会引发欧洲大规模的海外侵略,他才懒的管,打不到大明来就行,欧洲各国就那点人口,火器也比东兴港的差,就算来,他也不担心,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唯一让他感兴趣的是西班牙人带来的制作玻璃的工匠,这是他去年初就提出的,东兴港要发展商贸,必须有自己的拳头产品,军火固然赚钱,却于百姓无益,的大力发展生活用品,除了引进玻璃,钟表也的引进,肥皂倒是没有难度,就是这大量的油脚料和油不好弄,这年头油是稀缺品,不论是植物油还是动物油,都相当稀缺,百姓炒菜都没什么油,用来制作肥皂,未免太奢侈,至于水泥这玩意,已经鼓捣大半年了,还是没成功,当年看书的时候一瞟而过,记的太模糊。
正自东想西想,李风烈进来禀报道:“老爷,王公子来了。”
“请他们进来。”胡万里说着忙起身迎了出去,出门便见王承明缓步走进院子,他当下也不矜持,直接快步迎下了台阶,含笑一揖,道:“昨晚大醉方休,倒难为平宽起的早。”
王承明含笑还了一礼,道:“这都巳时过了,还早?”
二人略微寒暄,便进了厅堂,随意的坐了,俟他坐定,胡万里才含笑道:”金陵报如今情况如何?”
王承明微微笑道:“情况还好,年初锦衣卫来人盘查了一下之后,便再没动静,不过,仅是那一次盘算,就将报馆里的人吓的够呛,在下也不得不小心,有关邸报的刊载,都是慎而又慎,对有关东兴港的消息更是只字不敢刊载,还望长青兄体谅。”
“平宽这是说哪里话。”胡万里含笑道:“能够保住金陵报,不让朝廷封禁,我已知足了,不过,如此小心翼翼,有违办报的初衷......。”说着他略微一顿,才道:“金陵报如今的盈利情形如何?”
王承明连忙回道:“一年能有三万两左右的盈余。”
胡万里点了点头,道:“金陵报是新生事物,在官场没有依靠,举步维艰是在所难免的,
东兴港如今也不便为金陵报撑腰,还是将东楼拉进来吧,你直接跟东楼说,就说是我的意思,给他二成红利。”
听的这话,王承明不由笑道:“这倒不失一个好法子。”原本他这次来,是打算辞去这份事情的,东兴港与朝廷革新紧张,他可不想被牵连,他父亲也几次要他辞掉,不过。这次来小琉球,他发现情况有转机,又有些犹豫。
说实在的,他掌管金陵报,既不图名,也不图那点薪水。这一年来担惊受怕的咬牙坚持,实是因为他看好东兴港,想以此维护与胡万里的关系,而后组建船队参与海贸,对于入仕,他可没那心思,巴巴的从底层爬起,他可不愿意。
他自问有金陵报这层关系,还有徐清曼这层关系。只要开口,胡万里必然会大加照顾,徐清曼在南京自导自演了一场失火,别人不清楚,他却是参与者,不过,他可不会笨到去问胡万里。
如今金陵报有严世藩参与进来,金陵报就没有多大的压力了。他登时一身的轻松,略微一顿。便试探着道:“长青兄在南京时间也不短,繁华是不假,但囊中羞涩,再繁华亦只能做壁上观,如今家父致仕......。”
不待他说完,胡万里便含笑道:“平宽想参与海贸?”
既然挑开了话头。王承明也不扭捏,直接便道:“在下对海贸所知有限,不知三万两银子能否掺和?”
“自然可以。”胡万里毫不犹豫的说道,王承明在南京一众官员子弟中交往颇宽,他参与海贸。能够带动一批人,他主动提及,胡万里自然是满口应承,当即便接着道:“平宽不是外人,东兴港名下有造船厂,我按成本价给你,三万两银子足够买四艘大海船,连带着聘请船员水手都足够了,至于海贸和购货的本钱,平宽就无须管了,并入东兴港船队,平宽每年管收银子就行了。”
这倒是省事,王承明听的一笑,却还是问道:“要几年能够回本?”
“几年?”胡万里轻笑道:“海贸暴利,不遭遇风暴,出现翻船等情况,一次远航就足以将所有的投入连本带利赚回来。”
王承明登时心里一热,道:“那若是再投五六万本钱,也能一年回本?”
胡万里得颌首笑道:“别心急,海贸也是有风险的,我先替你经营,你平日也多留意海贸的情况,另外就是物色总管、船员水手,一二年后,攒足了本钱,再大展拳脚不迟,以后有了自己的船队,也可以继续跟着东兴港的大船队跑,风险小,利润也自然不会低。”
“谢长青兄体恤关照。”王承明当即起身一揖,起身就往怀里摸。
知他是在掏银票,胡万里含笑摆手道:“这事平宽去找吴亦有,如今万里港是吴亦有当家,让他给你安排,他对南京海贸这块熟悉,物色总管、船员水手这方面,多跟他打探一下。”
吴亦有,王承明自然认识,却是没想到他如此受器重,胡万里居然将万里港交给他打理,万里港如今在整个江南可都是大名鼎鼎,而当初在南京,他根本就没将吴亦有放在眼里,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衡。
三日后,王廷相、严世藩等一行人便离开了万里港。
十一月下旬,严世藩便风尘仆仆的赶回了京师,他并非奉旨回京,也无须先进宫缴旨,直接就回到了自家的府邸,沐浴之后便在房间里焚香静坐,细细梳理此番小琉球之行的收获,一直到掌灯时分,才听的外面有动静。
起身出了房间,严世藩便吩咐随身的小厮道:“叫人给老爷书房生火,备好茶水。”说完,便出了院子,一出院门,便见严嵩快步而来,他忙迎上前见礼,道:“孩儿拜见父亲。”
“无须多礼。”严嵩急切的问道:“此行可还顺利?”
“回父亲话,一切顺利。”
“去书房。”
两人进的书房,小厮紧随其后端进来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丫鬟也跟着进来送上茶水,带的丫鬟小厮退下,严世藩便关了房门,严嵩这才缓声道:“五十万两欠银,胡万里同意还?”
严世藩在下首坐了,这才缓声道:“同意还,而且还同意售卖五千枝新式火枪给朝廷。”
“五千枝?”严嵩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当初胡万里是许诺一万枝,要么不同意,既是同意,何以又只五千枝?
“原本是同意一万枝的。”严世藩解释着道:“不过,事隔一日的正式交谈时,胡万里说因为阿拉伯、莫卧儿两国要订购二万枝,东兴港库存不足,只能暂时先给朝廷五千,说是五千集中使用,足以保证西北无忧,若是不行,缓一年,再给朝廷五千。”
阿拉伯、莫卧儿两国订购二万枝新式火枪?严嵩微微一愣,才道:“东兴港是真做火器买卖?”
“东兴港确实在售卖火器。”严世藩沉声道:“孩儿在万里港听说,东兴港一次就售卖给倭国一百万两银子的火器。”
一百万两!严嵩不由嘀咕了一句,“难怪东兴港富的流油!”
略微沉吟,他才道:“东兴港向阿拉伯、莫卧儿两国售卖火枪,是什么价?”
“二十两一枝,而且是二万枝起卖。”严世藩沉吟着道:“胡万里应该不是虚言诓骗,如此大数量的火器买卖瞒不住人,他应该很清楚,锦衣卫在小琉球安插有耳目。”(未完待续。。)
第422章 捐款
小琉球大举移民,锦衣卫在小琉球安插耳目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不说是众所周知,至少地方大员都能想到这一层,就更别提胡万里了,严嵩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胡万里既然主动将这消息透露给严世藩,不仅是告诉朝廷,东兴港拥有强大到堪称恐怖的火器生产能力,也是顺带警告朝廷,如今的东兴港根本不是朝廷能够招惹的起的。
想到这里,严嵩不由暗叹了一声,嘉靖一心想要剿灭东兴港,只怕是难以如愿了,明摆着不可行的事情,他该如何去迎合嘉靖?好在东兴港对外售卖的火枪价格比卖给大明的还贵,否则这份功劳不免要大打折扣,呷了口热茶,他才道:“将小琉球之行,详细的说说,事无巨细,都不要放过。”
严世藩不仅聪明,记忆力也强,当下便将在东兴港的所见所闻都细细说了一遍,严嵩也不插言,啜着茶静静的听,待其说完,他不由的半晌无语,东兴港居然还研发出了能够精准射击二百步开外的火枪?难怪胡万里如此大气,同意卖新式遂发枪给朝廷,这事要不要如实上奏嘉靖?如实上奏,这购买枪支可就没有功劳可言了。
这念头一闪,他便否定了,去小琉球的可不止严世藩一人,这事瞒不住,王廷相、周志伟他们肯定也是要密奏的,纵使买枪没有功劳,追回五十万两欠银也是不小的功劳,这事是他提议,抹杀不了他的功劳,如今内阁只有他和李时两人,他处处邀宠,就是冲着首辅之位而去的。
见他半晌无语。严世藩试探着道:“父亲以为裁撤关卡,增加税费这事是否可行?”
“可行。”严嵩颌首道:“若论经济之道,胡万里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这事怕是有风险。”严世藩斟酌着道:“朝廷裁撤关卡,鼓励商贸,东兴港从中亦是受益匪浅......。”
“纵是有风险,亦是日后的事情。至少要数年后,才会显露出来。”严嵩毫不掩饰的道:“为父如今并非首辅,无须从长计议,这法子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尤其在创收方面,可以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遏制士绅官员在商贸的发展,也是皇上乐于见到的,一经提出。必然会被推行,不过,这事你最好别插手,免的被攻讦,这法子实际是剥夺士子官员的特权,不过是令士绅官员说不出口罢了。”
这确实是剥夺了士子官员的特权,但凡水陆关卡,士子官员都是无须交费的。裁撤关卡,看似对士子官员没什么影响。实则是取消了士子官员的特权,当然,这是善政,士子官员也没理由反对。
严世藩点了点头,严嵩不准他插手,是出于关爱。他心里也明白,当务之急是巩固老头子在嘉靖心目中的地位,他根本不着急,一旦老头子坐上首辅之位,他还愁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稍少沉吟。他才沉声道:“东兴港的发展速度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仅以东兴港目前的实力,朝廷便无法超越,朝廷对东兴港的策略和态度,是否该重新考虑?”
“这事心中有数便行,不能述之于口。”严嵩说着,呷了口茶,才缓缓说道:“皇上性子有些执拗,明知不可行,一时间也未必能够转变,只能是静观其变,如今也不奢求别的,只要不对东兴港动武,保的东南太平,这就足够了。
胡万里看样子也不是铁了心要跟朝廷过不去,他肯退还这五十万两银子,三个私港肯每年缴纳朝廷二十万两银子,朝廷也没理由再事事刻意针对东兴港,真要被东兴港将江南搅乱,天下大乱都有可能,皇上也不是不知道轻重,胡万里能有这个态度,东南至少有几年太平!”
“还有一事。”严世藩略微迟疑,才道:“东兴港不禁兵器,刀枪弓弩都是公开售卖......。”
严嵩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想说刺杀?”
“是,东兴港若是群龙无首,必然不堪一击。”严世藩坦然说道:“这事完全可以着锦衣卫出手。”
“你不该生出这样的念头。”严嵩轻声训斥道:“胡万里纵有不是,待你并不薄,此事传扬出去,天下人如何看你?”
严世藩没料到会招来一顿训斥,有些讪讪的自辩道:““孩儿这不也是为朝廷着想,从大局出发。”
“文武有别,这些事情自有锦衣卫去琢磨,不劳你操心。”严嵩依旧是板着脸道:“胡万里虽然胆大,行事却素来谨慎,岂是轻易能够刺杀的?此事无须再提。”
十二月初,嘉靖发出谕旨,私擅商税,罔利病民,严令各地衙门不的私设税关,加增税费,各地所有新增税关,务必在三月之内尽数裁撤,但有抗令不尊者,严惩不贷。
这道谕旨一出,京师百官皆是莫名其妙,纷纷打探这背后缘由,很快,便有消息传出,嘉靖已下旨,着广东一省率先试行商税革新,裁撤大部水陆要津税卡,货物税、落地税的税率增一倍,取消通行税、船税,其他税种暂时不变。
消息一传开,京师官场立刻议论纷纷,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京师不少官员的家人亲族都在或明或暗的经商,除了人脉的优势,便是这通行税和船钞税的优免,这年头的通行税、船钞税比后世的过路费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因为成本较一般商贾低,他们在商场上的优势自然也分外明显。
若是取消了通行税和船钞税,他们这一优势便荡然无存,等若与一般的商贾没有任何的区别,货物税、落地税的增加,也无异于是加大了他们商贸的成本,这一进一出,差别可就大了,利润自然是自线下降。更令他们堪忧的是,平等竞争,他们根本就不是吃苦耐劳,经验丰富的一般商贾的对手。
虽然一个个心里不满,却是没人敢仗马嘶鸣,《大明律》明确规定。四品以上的官员禁止经商,一众高官谁会找不自在?谁不知道嘉靖现在被东兴港逼的满脑子都是钱,急着等银子大造战船,铸造火炮呢,这明摆着是朝廷为了增加商税而试行的革新,况且这法子对一般商贾还没什么影响,对长途贩运还更为有益,谈不上与民争利,若敢上疏反驳。遭斥责还是轻的,丢官罢职都有可能。
金陵报很快便在显著位置刊登了嘉靖的谕旨以及朝廷在广东试行商税革新的举措,民间反应却是毁誉参半,长途贩运商当然是拍手称快没,一片叫好,短途贩运的则是怨声载道,毕竟短途贩运的通行税和船钞税不重,根本及不上货物税、落地税的翻倍。
汉武港。胡万里看到金陵报刊载的消息后,一笑置之。这个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一年上缴朝廷二十万两,嘉靖若是还不知足,那也唯有兵戎相见了,虽然不喜,但他也不惧。当然,嘉靖知足,他也乐的安心发展。
李风烈快步进来,躬身道:“老爷,关总管在外求见。”
关总管——关大宝是新建的水泥作坊总管。水泥作坊虽然建了起来,但一直没有能够制造出合格的水泥,一是硬化慢,二是干硬后开裂,胡万里虽然沮丧,却是咬牙叫工匠们坚持摸索,水泥这东西用处太大,也是技术含量并不高是东西,以现有的生产技术完全可以研制开发出来,至于研究水泥的工匠,则是现成的,汉武港作为小琉球总兵府所在地,吸引了不少的工匠,其中就有不少筑城的工匠。
胡万里虽然不打算在汉武港修筑城墙,但来的这些筑城的工匠,他却都留了下来,虽然不筑城,但汉武港要修筑的东西多的是,不怕这些工匠没事干,关大宝就是专门生产‘三合土’的高手。
‘三合土’是南北朝出现的建筑材料,是由石灰、黏土和细砂所组成,到了明代,已经有了较大的发展,在使用“三合土”时,往往掺入糯米和血料,一般用作地面、屋面、房基和地面垫层,‘三合土’经夯实后也具有较高的强度,还有较好的防水性,可用于筑城、夯筑水坝,东兴港、汉武港的小水坝都是用的‘三合土’,南京城墙,以及大的陵墓也都是用‘三合土’。
听的是关大宝在外求见,胡万里不由一喜,不会是水泥研制有进展了吧?他连忙道:“带他进来。”
关大宝不过三十多岁,杭州人,生的较为文弱,制作‘三合土’是家传的手艺,实则大明的工匠,手艺绝大多数都是家传,他这还是头一次进总兵府,甚是拘谨,见的李风烈打手势叫他进去,他才迟疑的走进书房,一进门口就跪下道:“小的见过大人。”
胡万里一笑,起身道:“起来,在作坊倒不见你如此拘谨,就当是在作坊,有话直说,别叫大人,还按平常的叫法,叫东家。”
“大东家。”关大宝起身有些惭愧的道:“小的无能,大半年了,水泥也没能合大东家的意,大东家还是......还是另请高明吧。”
听的这话,胡万里才知道是白喜欢一场,合着是来请辞的,略微沉吟,他才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没有。”关大宝连忙道:“小的只是觉的有愧,工钱拿的高,活儿却不能让大东家满意,小的心里不安,小的只是个工匠,研制水泥的事情,怕是还的读书人才行。”
看了他一眼,胡万里缓缓坐了下来,能进水泥作坊的工匠,都是将家眷接到汉武港来了的,他们也应该清楚,没有可能离开,看来,这关大宝说的应该是实话,略微沉吟,他才道:“读书人也不是万能的,大明的读书人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水泥,这总管你也不必辞,安心尝试,你就是最适合的,对自己要有信心。”
听的这话,关大宝不由稍觉安心,犹豫了下,才道:“那要不将月钱降一半吧,三块银元就足够了。”
胡万里听的一笑,还有嫌月钱高了的。转念他便反应过来,道:“是不是有人说难听的话了?”见关大宝不吭声,他便知道所料不差,略微沉吟,他便沉声道:“将嚼舌根的开了,工匠是做事的。不是卖弄口舌的,研制新东西,哪有如此容易的?别说半年一年,你们两年三年能够将水泥鼓捣出来,我都有重赏。”
听的说要开人,关大宝心里有些不忍,连忙勉强笑道:“大东家开的月钱高,是小的自己心里有愧,小的也只是偶尔听到有人背后闲话。”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大东家,小的觉的,‘三合土’筑城筑坝都已足够......。”
胡万里瞪了他一眼,才道:“我要在海上筑堤,要修筑灯塔,要修筑大坝,还要修路,‘三合土’达不到要求。别多想了,安心尝试。做好记录,还有胆子放大一点,不要局限于我说的那些,放开手脚尝试,也多听取不同的意见。”
“是,小的记下了。”关大宝忙躬身道。
时间一晃就是数月。转眼便是嘉靖十五年四月,汉武港的水泥作坊终于是传来了好消息,一窑烧过了头的水泥烧块,经磨细后试验,却意外的达到了胡万里所要求的标准。关大宝不由的手舞足蹈,连忙将这一喜讯禀报给胡万里。
听的禀报,胡万里亦是大喜,正要出府去水泥作坊亲自验看,却在门口遇上汉武港总管吴长森,躬身见礼后,吴长森便拿出一份金陵报,道:“少爷,这是刚刚送来的报纸。”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胡万里接过报纸瞟了头版一眼,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消失,金陵报头版头条,刊载的是朝廷邸报,四川建昌卫、建昌前卫至宁番卫等发生大地震,四川行都司、建昌卫及建昌前卫等大小衙门、官厅宅舍、监房仓库,以及二卫的民居房舍,城楼垛口,墙垣门壁,寺庙神祠等建筑,俱皆倒塌。建昌尤甚,山崩地裂,城室尽塌。压死都指挥一人,指挥二人,千户一人,百户一人,镇抚一人,吏三人,士夫一人,太学士一人,土官土妇各一人。其他军民客商及各族人民被压死者不可数计。
胡万里马上就断定,如此大的动静,绝对不是小地震,至少是七级以上,略微沉吟,他才道:“通知东兴港,拨十万两给慈善会,用于赈济四川灾民,这事要在金陵报第一时间在头版显要位置刊载。”
十万两!吴长森吓了一跳,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略微迟疑,他才道:“少爷,咱们东兴港与朝廷的关系可不咋的,即便捐输的再多,朝廷也未必领情,邀买人心也......。”
“没指望朝廷领情,也不是为了邀买人心,这是行善。”胡万里打断他的话头道:“如此天灾,慈善会必然要大力赈济,但慈善会能力有限,东兴港带头捐款,不是抛砖引玉,而是抛玉引砖,是为了引起一众海商和江南以致于大明的所有商贾跟着捐输,鸽信告诉周志伟,在金陵报刊登声明,慈善会派人亲去灾区发放赈济钱粮,不要地方官员插手,这要形成制度。”
听的这话,吴长森满肚子腹诽,慈善会虽说是你创办的,可如今跟咱们却是一个大子的关系也没有,有必要如此扶持吗?虽然不满,他却不敢多嘴,忙躬身道:“是,属下马上就去安排。”
胡万里点了点头,便快步出了总兵府,慈善会是他一手创建的,他自然要大力支持,形成完善的赈济机制,对发展大明的人口大有裨益,再说了,东兴港如此做,对于凝聚小琉球的人心也有着极大的作用,试想想,对于远在四川的灾民,东兴港都如此赈济,更何况是小琉球的百姓?
水泥作坊产出的水泥着实让胡万里满意,首先颜色就跟后世的相差无几,而且能够很好的在水中硬化,反复试验了几天,干硬后也不开裂,这让他兴奋不已,当即便拨了二千银元重赏所有的工匠,当然,试验成功与实际投产还有一段路要走,不过,汉武港现在有着充足的奴隶,他根本就不担心。
东兴港捐输十万两白银赈济四处灾民,慈善会派员亲赴四川分发赈济钱粮的消息很快就在金陵报头版刊登了出来,立时就引起了轰动,东兴港与朝廷的关系早就因为去年打广州而传扬开了,这种情况下,东兴港仍然捐巨额的银子为大明赈济灾民,立刻就博的了士绅商贾百姓一致的交口称赞。
消息传开,沿海各省的海商,私港的商贾也纷纷慷慨解囊跟随着踊跃捐输,开什么玩笑,东兴港都如此大手笔的捐输,他们指靠着东兴港讨生活的能不跟着捧场?在这股捐输热潮的带动下,江南江北的商贾也纷纷开始想慈善会捐款。
沉寂已久的慈善会再此成了大明朝野上下的焦点。(未完待续。。)
第423章 暗度陈仓
南京,慈善总会——东春园。
东兴带头捐输十万两白银引发的捐输热潮,使的慈善总会上上下下都忙的不可开交,这日午时,大明慈善总会会长周志伟见完一拨温州商会的商贾,回到后院书房,正想小憩一下,小厮却匆匆进来禀报道:“老爷,有人求见。”
怎的还有人到后院来见他?周志伟略微一愣,才道:“是什么人?”
“说是老爷在漳州的同年遣来的。”小厮忙恭敬的道。
一听这话,周志伟登时精神一振,连忙吩咐道:“快带进来。”
杨小毛随后便快步进来,瞥了周志伟一眼,他在万里港是见过周志伟的,见确是本人,这才躬身见礼,道:“小的见过周老爷。”说着,便取出一封书信恭敬的呈上道:“这是小的奉命亲手转交给周老爷的信。”
“你家老爷是谁?孙大人?”周志伟一边拆开书信一边随口问着,见的对方没答,他微觉有些诧异,一看书信笔迹,他便立刻认了出来,根本不是什么漳州的同年,而是东兴港的同年——是胡万里的来信,他随即抬起头,对小厮摆了摆手,道:“把门带上。”
胡万里在信中要他上疏朝廷,在大明两京十三省建立慈善分会,设立慈善会自己的银号,以便于能够及时赈济灾荒,如此,不仅有利于各省士绅商贾百姓捐输,有有利于对灾区百姓低息或是无息放贷赈济,同时,胡万里在信中还对慈善会的管理监督机制也了不少的建议。
看完信,周志伟不由大是兴奋,大明这些年来饥荒不断。各地虽然都有捐输赈济,但因为交通不便,信息不通,捐输往往都局限于一地,不过是附近府县而已,最多也就是一省之地。象这次囊括南北数省的大规模捐输赈济,在大明来说,尚是首次,暴露的问题也不少。
慈善会在金陵报指定的捐输银号有六七家之多,不便于汇总,汇报也不及时,而且银钱往来也不便,更令他头痛的是从南京派人去四川,千里迢迢。等赶到地方,黄花菜都凉了,真要在各省都建立慈善分会,设立自己的银号,那就方便远了。
不过,这开设银号,而且是在大明两京十三省都开设银号,这可不是慈善会能够承担的起的。难道是东兴港想借这个机会在各省铺设银号?胡万里就不怕再步‘万顺和’的后尘?沉吟半晌,他才抬头看了那年轻人一眼。道:“开设银号的事情,长青兄可有叮嘱?”
杨小毛略微笑了笑,才道:“少爷说,慈善会不能仅靠彩票赚钱,朝廷国库空虚,数年甚至十年之内都不可能有所改变。彩票收益,能用于赈济灾民的少之又少,大明灾荒不少,慈善会也不能总是指靠捐输,须的另辟财路。
海贸是不错的选择。少爷当初也是想通过海贸筹集善款,但如今东兴港与朝廷关系紧张,慈善会不便于参与海贸,大明如今缺乏汇通天下的银号,而且如今银元已经在全国流通,慈善会不妨考虑一下。”
汇通天下的银号这利润自然是相当可观,见他不说重点,周志伟直言不讳的道:“汇通天下的银号要多大的本银,至少要数千万的本银,本银从何而来?”
“合资,在金陵报公开招合股人。”
听的这话,周志伟不由的恍然大悟,好办法!这所谓的合资,公开招合股人,都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真正的大股东,必然是东兴港!而一旦慈善会成了气候,朝廷也不敢轻易对慈善会以及慈善会所属的银号下手!
京师,紫禁城,内阁值房。
首辅李时看到由南京兵部尚书王廷相转来的周志伟的折子,不由大为犹豫,不知该如何票拟,这事按理是该赞成,毕竟慈善会在各省设立分会更便于赈济灾荒,不过,如此一来,慈善会必然会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毕竟这慈善会不归朝廷统管。
略微沉吟,他才对外吩咐道:“请严阁老,顾阁老过来。”
顾阁老——顾鼎臣,新近才入阁,他是昆山人,弘治十八年乙丑科状元,巧合的是,严嵩与他同科,不过,严嵩只是二甲第二名。顾鼎臣得以青云直上,全凭青词之功,以步虚词七章得到嘉靖的赏识,一路从詹事府詹事迁升礼部右侍郎,不久又升任吏部左传郎,汪鋐致仕,他随即迁升吏部尚书,开年后,以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堪称是嘉靖朝第一个因为青词而受宠的阁臣。
不多时,严嵩、顾鼎臣便联袂而来,见礼落座,李时便将周志伟恳祈在两京十三省建立慈善会分会,以及慈善会专属银号的折子递给二人,待的二人看完,他才缓声道:“此事有利有弊,二位如何看?”
东兴港与慈善会的关系可谓是人尽皆知,况且这次捐输热潮就是东兴港带头捐输引起的,严嵩敢肯定,慈善会的扩张,必然是东兴港在背后撑腰,以慈善会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在大明十三省遍设银号,只不过,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东兴港真有胆子将银子都投到大明的银号来?没琢磨明白,他也不敢贸然表态。
倒是顾鼎臣缓缓开口道:“此番慈善会为四川地震募集善款,遍及南北数省,募银之巨,范围之广,皆是闻所未闻,远非寻常民间赈济所能比拟,在两京十三省开设慈善分会,专属银号,实是开民间赈济之先河,这有利于减轻朝廷的负担,亦有利于对灾民的及时赈济,实是利国利民之举。
再则,遍及两京十三省的慈善专属银号亦有利于促进大明的商贸和银钱的流通,赈灾的低息无息放贷,有利于保护农民,不至使农民稍遇灾荒便破产,这对缓和土地兼并,稳定地方。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李时略微点了点头,道:“九和言之有理,慈善会推广到各省,对朝廷确实大有裨益,不过,这慈善会是胡万里一手创建。且不受朝廷控制,赈济灾民亦不经地方官员之手,真要在两京十三省开设分会,迟早会成尾大不掉之势。”
“这有何难?”顾鼎臣微微一笑,道:“慈善会既接受士绅商贾必百姓捐输,朝廷便可光明正大的在慈善会各个分会派驻官员监督,以免慈善会借慈善之名敛财,慈善会若不接受朝廷监督,便可限制其发展。”
“朝廷派驻官员监督。仅仅只能监督慈善会对募集的善款的使用,对银号根本无法监督。”严嵩开口道:“遍及两京十三省的银号,其影响可能还要超过慈善会本身,这事还是不要票拟,由皇上圣裁吧。”
话才落音,一名中书在门口躬身禀报道:“禀首辅大人,兵部尚书张瓒在外求见。”
李时也没多想,随口道:“让他进来。”
这张瓒也是弘治十八年乙丑科进士。与严嵩、顾鼎臣都是同年,进的值房。见三位阁老都在,他团团一揖,便沉声道:“兵部方才收到凉州五百里加急军报,吉囊拥十万余众屯贺兰山后,分兵扰凉州(甘肃武威),庄浪。”说着便呈上军报。
吉囊是蒙古右翼三万户(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亲王。是鞑靼实力极强的一股,听闻这话,李时、严嵩、顾鼎臣心里都是一沉,十万余众,这可不是小打小闹。今年这兆头可真是不好,又是地震又是兵灾,好在东南无忧。
匆匆看过军报,李时便起身,道:“这事须的马上禀报皇上。”说着,他扫了几人一眼,道:“军国大事,牵扯颇多,都一起去见皇上罢。”
还没迈出大门,一名中书又匆匆趋到跟前,躬身举起一份折子,道:“贵州五百里加急。”
又是五百里加急,李时眼皮直跳,赶紧接过折子,翻开一看,脸色登时就极为难看,果然是急报,贵州平浪苗人起事造反,纠集数万之众,攻占凯口囤,扣押朝廷官员,长叹了口气,他便将折子转给严嵩,快步往乾清门口而去。
李时四人在乾清门外候了片刻,很快便有小黄门出来,领了四人进了乾清宫,折进西暖阁,一眼瞥见嘉靖端坐在御案后,李时连忙上前领着几人跪下道:“微臣等叩见皇上。”
嘉靖脸色有些不好看,听闻有兵部尚书张瓒在,他便意识到可能又有战事了,东兴港才捐输银子,邀买人心,不可能会生事,只有西北,这个时节,正是西北青黄不接之时,待的几人礼毕,他才淡淡的道:“鞑靼在西北又生事了?”
“皇上圣明烛照。”李时沉声道:“凉州五百里加急军报,吉囊拥十万余众屯贺兰山后,分兵扰凉州,庄浪。另有贵州苗人起事,声势颇大。”说着便将几份折子递了上去。
嘉靖坐了这些年的皇位,早就已经疲了,大明这天下,反正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哪年没有几桩糟心事?将两份五百里加急的折子看完之后,见的还有一份,他便接着翻开,半晌,他才开口道:“东兴港交付的火枪到什么地方了?”
听的这话,李时等三个阁臣都不敢开口,他们根本就不清楚,倒是张瓒沉声道:“回皇上,东兴港是三月初八在宁波交付的五千枝火枪,如今已将近两月,火枪应该已经进入陕西境内,不过......。”
见他吞吞吐吐,嘉靖不耐的道:“说——。”
“回皇上。”张瓒忙大胆说道:“微臣见识过东兴港新式火枪,不论是射速还是射程都有大幅提高,不过,要想靠火枪抗衡鞑靼骑兵,还须多加训练,东兴港多列队形连续射击的方式威力颇大,却是需要时间训练,如今战况紧急,没有时间训练,须的以火炮辅助,微臣恳祈将陆战炮也调往西北。”
嘉靖为对付东兴港,一直将陆战炮留在江南作为训练之用,听的这话,他不由犹豫了下,虽然对围剿东兴港不死心,但他也清楚,眼下还真是没办法围剿。强行为之,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稍稍沉吟,他才道:“允准。”
“皇上圣明。”张瓒忙躬身道:“微臣遵旨。”
嘉靖面无表情的看了几人一眼,才沉声道:“贵州苗人起事,不过是疥癣之疾。着贵州总兵杨仁、巡抚陈克宅围剿便是。”说着,他杨了扬手中的折子道:“慈善总会周志伟的折子,为何没有票拟?”
李时躬身道:“回皇上,慈善会乃是奉皇上谕旨成立的,在两京十三省开设分会和专属银号,兹事体大,微臣等不敢妄言。”
听他将专属银号咬的分外重,嘉靖半晌没有吭声,遍布两京十三省的银号。将需要极为雄厚的本银,慈善会从哪里来筹措如此多的本银?东兴港?这似乎不太可能,胡万里不可能将银子投到慈善会的银号,风险太大,一旦翻脸,朝廷随时可以抄没慈善会的银号,胡万里连‘万顺和’银号都撤了,岂会重蹈覆辙?
顾鼎臣这时开口道:“皇上。朝廷并未禁止商贾开设银号,但凡有实力的商贾。谁都可以在两京十三省开设银号,慈善会即便不开设分会,亦可在两京十三省开设银号。”
嘉靖微微点了点头,道:“慈善会在两京十三省开设分会,银号乃是利国利民之举,从这趋势看。慈善会将逐步加大赈济的力度和措施,这利于稳定地方,安抚民心,是大好事,不要妄加干涉。允准。”
“皇上。”严嵩连忙说道:“慈善会在名义上仍是民间机构,而且又从民间募集善款,朝廷不能放任不管,微臣恳祈皇上选派廉洁官员进驻慈善,对所募善款的使用情况进行监督。”
嘉靖心里很清楚,胡万里虽然辞去了慈善会总会长一职,但仍在背后操纵着慈善会,这次东兴港带头捐款以及慈善会的扩张,应该都是出自胡万里的手笔,以周志伟的才干和魄力,根本不可能如此大胆。
他是真心想看看胡万里究竟想将慈善会发展成什么模式,能发展到什么地步?他并不担心无法控制慈善会,对他来说,控制慈善会不过就是一道谕旨的事情,之所以一直对慈善会不闻不问,无非是要慈善会给他挣钱罢了,若是朝廷插手慈善会事务,胡万里很可能就会撒手不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而且他也想看看,慈善会究竟如何筹措如此大的本银。
想到这里,他缓声说道:“慈善会这些年的账目,南京户部一直都在盘查,派驻官员就不必了,以后着各省布政司半年清查一次账目便可,放手让慈善会发展。”
十日后,金陵报便在头版头条刊载出嘉靖允许慈善会在两京十三省开设分会的谕旨,紧接着下面一条消息则是慈善会筹建自己的银号,并在两京十三省开设分号,汇通天下,诚招实力雄厚的富商巨贾入伙。
报纸一发行,登时轰动朝野,仅仅是汇通天下的银号就足以让所有的富商巨贾心动,谁都清楚这汇通天下意味着什么,一旦能够入伙,不仅意味着滚滚的财源,还能够博取极大的名声,慈善会如今的名声可是响彻大江南北。
再则,跟慈善会合伙开设银号还有着极大的保障,不至于被朝廷惦记,毕竟慈善会也是为朝廷分忧,朝廷不至于杀鸡取卵,这一点是极为重要的,一时间,各地的富商巨贾蜂拥赶往南京。
看到金陵报,严嵩不由的哑然失笑,他还真没料到,慈善会居然会空手套白狼,不用说,肯定是胡万里的主意,仅仅一个构想,就能汇聚天下钱财为慈善会所用,这手段,还真是不的不令人叹服。
汉武港,薛良辅兴冲冲的走进胡万里的书房,一扬手中的金陵报,笑道:“汇通天下,这是少爷的主意吧,东兴港的‘厚德盛’银号是否也参与?”
胡万里接过报纸快速的浏览了一遍,才道:“不参与。”
“不参与?”薛良辅惊讶的看着他,愕然道:“少爷只是单纯的为慈善会着想?”
“朝廷必然会严加盘查入伙的商贾商号,咱们的‘厚德盛’经不住查。”胡万里放下报纸道:“慈善会在各省会城开办银号,咱们亦可在会城府城开办银号,通过慈善会的银号同样能够达到汇通天下的目的,慈善会得名,咱们得利。”
这是暗度陈仓!薛良辅不由的暗自叹服,正待奉承几句,李风烈却在门口禀报道:“老爷,西班牙使节团的船队到了。”
听的这话,胡万里一笑起身,道:“走,咱们去码头迎迎,看看西班牙人这次大举而来,会不会给咱们带来什么惊喜?”
薛良辅含笑道:“弗朗机人就是一群海贼,少爷还期待他们能带来什么惊喜?”
“他们想从我手中得到预防治疗坏血病的法子,不出点血本,怎么可能?”胡万里边走边说道:“咱们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未完待续。。)
第424章 剃发
坏血病?那是什么病,何以弗朗机人会如此重视,疫病吗?薛良辅边想边跟随着胡万里出了书房,走的几步,他便缓缓放慢了脚步道:“少爷,您去码头迎接似乎是有些不妥......。”
胡万里转身看了他一眼,道:“有何不妥?”
“弗朗机人在满刺加停留了数月,必然十分清楚东兴港的情况。”薛良辅停下脚步道:“少爷如今虽说没有自立为王,但实际却与裂土封王无异,弗朗机也不过是西洋一小国,使节来访,少爷亲去码头迎接,于礼不合。”
于礼合不合,胡万里倒不是太在意,不过,亲去迎接却是显的自个太心急,不利于跟葡萄牙(上章笔误写成西班牙了)人谈判,胡万里微微颌首,道:“佐卿此言甚是,如此,就劳佐卿前去码头迎接。”
海面上,一只庞大的船队缓缓的靠近汉武港,前面的五艘风帆战船便是葡萄牙的使节团,葡印总督努诺达库尼亚站在为首的船头甲板上打量着,望着码头上繁忙的人群和远处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房屋,他不由的大为感慨,明帝国的人口还真不是欧洲所能比的,一个新建不过二三年的港口就能够如此繁荣。
很快,他就发觉到这个港口没有城墙,完全是开放式的,这让他颇为诧异,不由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人口密集的城市都修筑有巨大的城墙,这汉武港为何别具一格?他的眼光不由的望向左边的屏山,那上面肯定架有为数不少的炮台,极可能都是重炮,而且这港口应该还驻扎有舰队和大量的军队。
船队缓缓的驶进了港湾,努诺达库尼亚心情复杂的望着这个规划的十分齐整的港口。此番前来明帝国,他不仅要拿到预防治疗坏血病的药方,还要阻止东兴港向西亚各国售卖燧发枪,同时,他也想买一批燧发枪,东兴港生产的遂发枪在性能上要比转轮枪好的多。不过,他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心里没多少底气,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在心里暗暗诅咒那些个守财奴一般的大臣。
船队靠上码头,见码头上居然连一个官员都没有,努诺达库尼亚不仅有些不满,不过听的翻译说那几位穿着长袍的人都是东兴港的主要人物,他态度登时就大为转变。连忙叫手下奉上礼物。
在汉武港休息了一日,次日一早,努诺达库尼亚才带着一大票使团成员前往总兵府拜会胡万里,胡万里也带着薛良辅、吴长森、李健以及一众官袍齐整的参将游击在大厅里很正式的接见了葡萄牙的使节团。
没有长桌,胡万里叫人在宽阔的大厅里将四张八仙桌拼成一排,凑成一个长桌,双方见礼落座,胡万里开口便道:“葡萄牙侵占我大明满刺加二十年。对大明造成巨大的损失,不知总督阁下此番前来大明。带来了多少战争赔款?”
听的这话,一众用来充门面的参将游击都是暗暗惊讶,大帅居然还要弗朗机人赔款?东兴港攻占满刺加不是听说弗朗机人赔了二十艘风帆战船和商船还有大量的银子,怎的还要赔款,而且听这口气,这战争赔款怕不是小数目。这可真叫人解气!
努诺达库尼亚听的翻译,略微沉吟,才道:“将军阁下,葡萄牙国内众大臣决议,同意对明帝国进行二十万两白银的补偿。”
二十万?胡万里鄙夷的白了他一眼。道:“一年赔偿一万两?葡萄牙倒真是拿的出手!贵使节团也无须在汉武港浪费时间,还是去大明京师,将这笔赔款赔给大明皇帝,必然会大受欢迎。”
听的这话,努诺达库尼亚不由急了,他去大明京师做什么?大明海域都是东兴港掌控,不论是治疗环血病的药方还是东兴港的火器,都只能跟胡万里谈,跟明皇帝谈有什么用?略微沉吟,他便道:“将军阁下,除了二十万的战争赔款,葡萄牙还为东兴港搜罗了二十多名熟练的制作玻璃的工匠,阁下应该知道,玻璃在欧洲亦是贵重的奢侈品,这可不是用银子能够衡量的。”
“威尼斯的玻璃工匠逃亡的不少,玻璃制作在欧洲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德意志、法兰西、西班牙、英吉利如今都能够制作玻璃。”胡万里随口说道:“我期待的战争赔款是二百万两白银,区区一个人尽皆知的玻璃制作技术能值如此多白银?”
听的张口就要二百万两白银的战争赔款,努诺达库尼亚不由暗自腹诽,葡萄牙在满刺加二十年,上缴国库的白银也没有二百万两,略微沉吟,他才缓声道:“将军阁下想来是被传言所误,从威尼斯逃出的工匠并不是很多,欧洲各国的玻璃工匠如今也是奇缺,这二十多名熟练的玻璃工匠,葡萄牙可是费了不小的精力。”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便低头喝茶,玻璃这时候确实是奢侈品,不过,欧洲的玻璃生产是什么情况,他还真不清楚,一众海商也没能打探出任何消息,不过,从输入大明的玻璃器皿都是一些小件来看,这努诺达库尼亚似乎并未说谎。
见胡万里不吭声,努诺达库尼亚略微迟疑,才道:“葡萄牙已经拿出足够的诚意,将军阁下是否能将预防坏血病的法子见告?”
胡万里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道:“环血病严重制约着航海的规模,对于贵国这等海上强国而言,其重要性不亚于一支庞大的舰队,阁下这点诚意就想换取治疗坏血病的方子?”
“当然不。”努诺达库尼亚微微一笑,道:“听闻将军阁下出重金求购橡......橡胶树种子和幼苗,我们重金托西班牙商人贩买了一批,种子五斤,幼苗六十颗,本来是一百颗,死了一些。”
他并不知这橡胶树的作用。也不清楚胡万里为什么要重金收购橡胶树,这玩意的可以割胶,印第安人用胶做的球弹性很好,似乎并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他也猜不透,胡万里是如何知道在南美有这种树。不过,胡万里既然是重金求购,显然不会没有用,他也乐的奇货可居。
有六十颗橡胶树幼苗!胡万里心里一喜,却是不动声色的道:“种子没用,不易发芽,六十颗幼苗的数量却是太少了。”
听的这话,努诺达库尼亚不由笑道:“这容易,每年都可以着商船运载一批幼苗来汉武港。”
胡万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最多再过一年,他就要组织船队横渡太平洋,倒是无须再从葡萄牙商人手中转手了,不过,能够送来也好,这两年可以好好摸索一下橡胶树的习性,略微沉吟,他才道:“东兴港还需要钟表工匠。这方面应该是德意志的工匠颇有名气。”
“没问题,明年就可以送来。”努诺达库尼亚含笑道:“不过。东兴港不能向印度、阿拉伯出售火枪。”
胡万里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道:“印度、阿拉伯向东兴港订购了二万枝火枪,订金都已经收了,东兴港岂能失信于人?”
听的这话,努诺达库尼亚心里一阵冰凉,数目如此庞大的火器流入阿拉伯、印度,葡萄牙在远东的据点将会被连根拔起。他脸色登时极为难看,半晌他才沉声道:“将军阁下向印度、阿拉伯出售如此多的火器等若的断绝了欧洲与远东的贸易,奥斯曼的崛起,断绝了欧洲与远东的陆路通道,将军阁下如今连海路通道也要断绝?”
胡万里还真是没考虑到这点。他并不希望断绝与欧洲的贸易往来,大明需要西班牙在美洲的开采的白银,东兴港也需要随时随地的了解欧洲的发展情况,略微沉吟,他才道:“东兴港可以退一步,保证不向阿拉伯、印度售卖火炮和战船,如此,将不会威胁到贵国的商船往来,如有需要,东兴港不介意在印度、阿拉伯、非洲等沿海设立据点,保证海上商路的畅通,另外,东兴港稍后就会组建船队前往欧洲进行贸易,总督阁下大可放心,中西方的通道不会被再次封闭,东兴港也愿意与葡萄牙建立友好关系。”
努诺达库尼亚自然不愿意将海上贸易的主动权完全交给东兴港,也不愿意丧失在非洲、阿拉伯、印度的沿海据点,沉吟半晌,他才道:“将军阁下能否先售卖一批遂发枪给葡萄牙?数目不大,三千枝便足够。”
略微沉吟。胡万里才道:“东兴港的火枪是一万枝起卖,价格是二十两银子一枝,不过,总督阁下既然开了口,本帅就为葡萄牙破例一次。”
“谢将军阁下。”努诺达库尼亚稍稍松了口气,随即便道:“上次在满刺加,将军说大明乃是宗教信仰自由,此次使节团有不少传教士,希望能在小琉球或是大明传教,还望将军允准。”
对于传教士,胡万里并不是十分反感,况且早期来中国的传教士对中西方的文化交流有着巨大的贡献,而且他现在也需要有人翻译西方的书籍,稍一思忖,他便颌首道:“东兴港在广州、福州、宁波有三个私港,可以允许传教士在私港传教。”
努诺达库尼亚自然知道广州、福州、宁波是明帝国对外海贸的三大港口,听的这话,不由暗暗欣喜,这也是他此次前来个大明的一项重要任务,没想到如此轻松,当下他便试探着道:“那预防坏血病的药方......?”
“可以给你。”胡万里毫不迟疑的道,原本他还有些不放心,怕葡萄牙送来的工匠滥竽充数,有传教士传教,他就无须担心了,当下便爽快的道:“在海上预防坏血病,很简单,就是总督阁下面前的绿茶。”
听的翻译,努诺达库尼亚诧异的看着面前那一杯色泽碧绿的茶,就这玩意能预防环血病?半晌,他才道:“这茶应该很贵吧?”
得坏血病的多是传船员水手和下层的士兵,若是太贵了,这法子也就没什么实际价值,努诺达库尼亚有此一问,也不奇怪,胡万里能用来招待使节团的饮品。自然不可能便宜。
胡万里听的一笑,道:“招待诸位的自然是上好的茶叶,一两黄金一两茶,还有更贵的,当然也有便宜的粗茶,一两银子三五斤。但治疗环血病的效果都一样,半年远航,一人三五斤茶已是足够,总督大人尽可放心,东兴港以诚信为本,断不会自损信誉。”
听的这话,努诺达库尼亚不由放下心来,略微沉吟他才道:“这茶叶似乎是明帝国独有,就连印度亦不曾见有。”
胡万里微微颌首道:“不错。确实只是大明产茶,而且大明上自君王下至平民百姓都喝茶,无须担忧茶叶满足不了欧洲的需求。”
待的葡萄牙使节团和一众参将游击退出,薛良辅便含笑道:“难怪少爷吩咐下面人在各个私港开设茶庄,敢情是为弗朗机人准备的,这茶叶真能够预防那什么坏血病?”
“当然,这事岂能信口开河。”胡万里呷了口茶,才道:“茶叶贸易将会是继丝绸、瓷器之后的大宗海贸商品。眼下茶叶的海贸销售并不引人注目,可着下面人联合茶商垄断茶叶的贸易。此举并非是为了谋取暴利,而是为了保护大明茶叶在世界的垄断地位,严防茶树和制茶工艺外流。
另外,对于弗朗机人送来的那六十株橡胶树幼苗,要找人妥善栽植,精心照顾。可分成十组甚至更多组分地种植,以摸索橡胶树的习性,必须专人负责。”
“属下遵命。”薛良辅、吴长森连忙欠身道,两人虽然不清楚这橡胶树究竟能有多大的用处,但胡万里对橡胶树的重视。却是极为少见的,两人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见胡万里吩咐完了,李健抓紧机会道:“少爷,弗朗机人的号褂甚是别致,看着分外精神。”
胡万里自然清楚他的话外之音,他之前也曾经说过要为护卫队制定新式的军装,李健这是借这机会提醒他,要说军装,后世的军装比起大明的号褂自然是枪多了,以前他是因为不想被朝廷误解,这事也就一直拖了下来,如今护卫队兵力已过二万,也确实该制定新的军装了。
看了一眼李健的长发,胡万里略微沉吟才道:“欧洲的军装确实大方得体,而也甚为实用,不过,你们留意到没有,他们的士兵都是短发,想要新军装容易,剪短发你们乐意马?”
“乐意。”李健豪不迟疑的道,他虽然读书不少,但因胡万里的关系,儒家思想对他影响并不大,反倒是更倾向于实用主义,说完,他便补充道:“护卫队在海上航行时间长,船上根本没有水洗头,一旦远航,头发都发臭,而且长发也不卫生,许多兵丁长发都有虱子,训练和作战,这长发也甚是碍事,不是怕招惹非议,属下早就想提议剪短发了。”
听的他这话,薛良辅、吴长森两人却是一惊,不待胡万里开口,吴长森便连忙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少爷也是自幼束发受教,岂能为图一时之便,而轻言剃发?”
薛良辅却是听的一急,这话没说到点子上,他当即便含笑道:“少爷,李师长所言确是属实,出海日久,长发不便,不过,小琉球如今还须源源不断的吸纳大明的士绅商贾百姓,若是剃发,未免惊世骇俗,传扬出去,不利于小琉球移民,还望少爷三思。”
胡万里却是早就对一头长发看不习惯了,听的这话,随即便道:“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行,孝与不孝,在乎于心,割发难道就不孝了?兵丁头部受伤,要剃发敷药,这头发剃是不剃?西洋官兵尽皆短发,难道都不孝?
至于说惊世骇俗,影响吸纳移民,倒也未必,东兴港并非是要求所有人剃发,只是要求护卫队兵丁剃发,以便于航海便于作战便于日常训练,兵丁每日里晨跑游泳,长发确实极为碍事,而且也极不卫生,在入伍期间,兵丁剃发,退伍之后,亦可再次束发,并无大碍。”
说着,他对李健道:“此事影响颇大,在护卫队兵丁中进行一次普遍调查,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愿意剃短发,就象弗朗机人那样的短发,又有多少人不愿意剃,待调查结果出来,再做决议。”
“是。”李健忙响亮的应道。
听的这话,薛良辅、吴长森不由的相视苦笑,胡万里在护卫队的威望高的离谱,他既然是主张剃发,护卫队官兵从上到下绝对没有几个人会说不愿意,这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略微沉吟,薛良辅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微微欠身道:“纵使护卫队剃发,但少爷却是万万不能剃发......。”
胡万里自然清楚这个中厉害,当下微微颌首道:“佐卿放心,我岂会如此任性。”(未完待续。。)
第425章 新军装
汉武港,屏山北侧,启明军港,汉武舰队的十五艘风帆战舰静静的停泊在新建的码头上,黄昏之际,正是护卫队官兵一天之中难得的休息时间,一则轰动性消息就在这时传遍了南侧的海军大营,护卫队官兵要剪短发,换新军装,听说是弗朗机海军官兵那种式样的新式军装。
已是三团二营营长的张雨石吃晚饭时听的这消息,还有些将信将疑,这换新军装与剪短发有什么关系?说实话,护卫队早就应该有自己的军装了,弗朗机海军的军装,他也见过,看起来确实相当简洁干练,而且也甚是得体,护卫队一直不为朝廷所承认,以少爷的秉性,护卫队也不可能沿用朝廷官兵的号衣盔甲,再说也不实用,可为什么要剪发?
剪发可是不孝,只有犯罪的人才剃发,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这要剪了短发,出去怎么见人?回家还不得让老头子用大棒子赶出来,他也没心思吃饭,胡乱吃了几口,就起身出了食堂,准备去找人详细的打听一下情况。
刚出食堂大门,便迎面碰上一营营长韩奇伟,一见他,韩奇伟便道:“正要进去找你,马上去师部大会议室开会。”
“是不是为剪短发的事情?”张雨石连忙问道:“消息是真的?”
“真的。”韩奇伟说着便快步而行。
张雨石知道他跟团长张大才关系极好,赶紧的快步跟了上去,轻声嘀咕道:“换军装就换军装,干嘛要剪短发?”
“待会开会,你别乱说话。”韩奇伟边走边叮嘱着道,说完还是不放心。便压低了嗓子道:“听说少爷是倾向于护卫队官兵剪短发的。”
听的这话,张雨石登时不再多问,既然是少爷倾向于护卫队官兵剪短发,哪还有什么多说的?纵然是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得坚决执行!不多少,两人便赶到了北大营的师部大会议室。里面早已坐了不少的营团级军官正在轻声的议论。
一坐下,张雨石便听的一人满腹牢骚的道:“咱不稀罕什么新军装,这要剪了短发,如何对的起爹娘?咱们是当兵又不是犯了事发配流放,凭什么要剪发?”
张雨石看了他一眼,这人他不认识,面生的紧,想来应该是后期从招降的水师精锐中提拔起来的军官,随即便有人附和着道:“真要剪了短发。咱们可没脸出军营了。”
“说的是,割发如割首,这头发岂能随便剪?”
“不过就是一把长发,有必要说的如此严重?”一人缓缓开口道:“平常诸位也不是不理发,剪下的头发好生收藏便是,护卫队训练艰苦,可没时间侍候这一头长发,不论是晨跑还是越野跑。十里下来,这头发都能拧的出水。一进宿舍,闻到的就是一股子发油味,游泳潜水训练,这头发半天也干不了,更别提生虱子了,剪短发则利索的多。”
护卫队营团级军官虽说不要象兵丁一样每日里训练。但平日里训练谁也不敢松懈,因为半年一次的考核,十里越野负重跑是军官体能考核科目之一,若是不达标,则有可能被降级。听的这话,一众军官都是深有感触,这一头长发,确实有些碍事。
“虽说是碍事,但护卫队这些年不也坚持下来了?总不能因为碍事......。”
“师长到——。”门口的卫兵扬声吆喝道。
会议室的所有军官立刻闭口,起身立正站好,李健大步走进会议室,扫了众军官一眼,这才走上前台,双手虚按了一下,示意众人坐下,随后便道:“今晚召集诸位前来,就是为护卫队更换新式军装,剪短发一事,统一下思想。”
说完,他便转身朝门外招了下手,两名卫兵立刻捧着几套军装走了进来,一人剪了短发,一人束着长发,进来后,两人就在前台当着一众军官的面开始换上新军装,一众营团级军官登时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是一套完整的新式军装,从内裤衬衣鞋袜到外套。
两名卫兵毫不扭捏,脱的赤条条的便开始更换新军装,而且速度很慢,穿上一件,还转个圈展示一下前后,内裤内衣,众军官倒没觉的什么,看到深蓝色的军裤,所有人眼睛都是一亮,军裤略显肥大,跟弗朗机军装式样差不多,让他们感兴趣的是皮带,这裤子是用皮带扣系的,而且前面还有开口,解开纽扣,就能小便,看到卫兵示范,一众军官不由发出一阵轻笑,这裤子确实方便,而且也好看,仅是白衬衣配蓝军裤,就获的众人一片轻赞。
待的穿上深蓝色的军上衣,扎上宽大的牛皮武装带,配上水壶、弹药带,手榴弹袋、刺刀袋,斜跨上背包,背上火枪,戴上无沿软呢军帽,一众军官已经是赞不绝口了,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绝对不是弗朗机的军装,肯定是胡万里早就开始着手设计的,而且费了不少心血,不过如今才拿出来罢了。
待的卫兵演示完,李健伸手虚按了两下,待的会议室安静下来,他才走道卫兵身边道:“诸位应该没有留意到,新军装的领口、肩膀、臂膀处的标志,领口、肩膀这是军衔——领章、肩章的标志,护卫队将实行军衔制,战场上,所有官兵必须无条件的接受高军衔的指挥,稍后,少爷会亲自为护卫队军官授衔。臂膀的标志叫臂章,是军种、兵种或技术勤务的标志,便于军官辨别。”
说着,他微微一顿,道:“这款军装是少爷历时数年才琢磨出来的,诸位对护卫队的这款新式军装,可还满意?”
“报告——。”
“说。”
“这款军装确实超出了属下等的想象,不过,似乎没必要因此而剪短发。”
扫了众人一眼,李健才沉声道:“头发和性命相比,什么更重要?这新军装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实用。剪短发也是为了实战的需要,不仅是为了训练方便,也是为了包扎伤口方便,为了保护头部,护卫队官兵随后还要配备钢盔,如今钢材质量还有欠缺。正在改进,这软帽只是日常训练用的,并非战时的装备。”
“蓄发沿袭了千年,贸然剪发,属下担忧下面官兵抵触......。”
“抵触?”李健脸色一沉,道:“你们平日里是怎么带的兵?这点思想工作也做不下来,要你们何益?真有顽固不化的,令其退伍!我也不妨告诉你们,剪短发是少爷提出来的。必须贯彻执行,但是不能硬压,军心不稳,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听的这话,一众军官登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多嘴,不过,有李健这话。下面的思想工作也就好做多了,护卫队军饷高。一般兵丁都是每月两块银元,不克扣不拖延,伙食也好的惊人,不仅大米白面管饱,而且还每天都不离鱼肉,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找。要知道大明不少地主也过不上这种日子,谁会为了头发长短跟嘴巴过不去?
再说了,胡万里在护卫队官兵中的威信不是一般的高,既然是胡万里提出来的,还真没多少人会激烈抵触!
见没人再吭声。李健随即吩咐道:“这几套新军装,到各个营地都展示一下,让下面兵丁也见识一下。”
新军装在各个营地一亮相,立刻就引起了轰动,不少兵丁都眼热的不行,巴不得新军装尽快发下来,至于剪发的事情,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意,但经不住各级军官的谈话,也经不住新军装的诱惑,至于说为了长发而退伍,能下这决心的还真是没几个。
不过短短半月时间,李健就带着东兴港护卫队官兵剪短发的意愿调查结果进了总兵府,进的书房,他便敬礼报告道:“报告少爷,护卫队剪发意愿调查结果已经统计出来,高达九成九以上的官兵都愿意剪短发。”说着便上前两步,双手将统计结果呈了上去。
接过报表,胡万里略微浏览了下统计数据,便合上报表,对这个结果,他是极为满意的,这年头剪发不是一件小事,他可是很清楚,稍后的满清推行剃发易服引起的反抗有多大,他自然不相信这九成的官兵是心甘情愿的愿意剪短发,上千年的文化习俗,早已深入人心,能有一成是自觉愿意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略微沉吟,他便指了指报表,道:“数据很重要,但也不能完全相信数据。”说着便看向李健,道:“说说吧,下面官兵抵触情绪大不大?”
“少爷明鉴。”李健毫不讳言的说道:“长发虽然不利于日常训练和远航也不卫生,但自觉愿意剪短发的连一成都不到,基本都是长期跟随少爷的,不过,属下说是少爷提出的之后,大多数官兵都毫不迟疑的赞同,坚决反对的微乎其微。”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属下为防下面的军官弄虚作假,这几日不断的在各个基层连队走访,官兵赞同剪短发的比例确实极高。”
“这又是为何?”胡万里饶有兴致的问道。
稍稍沉吟,李健才沉声道:“属下窃以为,一则是少爷在护卫队的威望极高,二则是护卫队军纪森严,坚决贯彻执行上级命令,三则是护卫队待遇极高,不仅军饷高,而且伙食好,最后,剪短发对护卫队官兵而言,确实有着极大的好处,当然,不排除护卫队官兵对新军装的渴望。”
剪短发并非是指鹿为马来考验护卫队的忠诚,胡万里其实是想以护卫队来逐步带动民风民俗,护卫队的官兵可不是大明的官兵,在小琉球,护卫队不仅名声极好,而且因为军饷高,军纪严,伙食好而广受移民欢迎,万里港、汉武港后来的移民如今都是主动的将自己适龄的子弟送往护卫队,以护卫队来带动小琉球的民风民俗,是个简单易行的法子。
他相信,一旦护卫队的官兵剪了短发,体验到短发的种种好处之后,就算退伍回家,也绝对不会再愿意蓄长发。
略微沉吟。胡万里才道:“对于新军装,官兵们反应如何?”
“效果好的出奇。”李健轻松的道:“不少官兵都极为眼热,巴巴的追问何时才能发放,只是,这一套军装,所费不菲吧?”
胡万里如数家珍一般的侃侃说道:“相当贵。春秋装、夏装,冬装,一人两套,再加上被套鞋袜帽子和其他装备,一人的合二十两银子。”
一人二十两银子!李健听的不由暗暗咋舌,养兵果然不容易,象东兴港护卫队这样养兵,根本就是烧银子!也只有少爷敢如此养兵,换做是朝廷。根本就养不起。
胡万里对此却不以为意,乘着护卫队这次换装的机会,他将在汉武港筹建一系列的作坊——纺织、印染、成衣、被服、鞋子,皮革、等等,给护卫队完成换装,这些作坊也会给东兴港带来利润,而且,还可以利用这个商机招揽各行各业的工匠。
如今朝廷根本无力东顾。他的乘这机会发展小琉球和吕宋,除了火器、机械、造船。水泥、玻璃这些之外,基础的东西也必须发展起来,即便不大力发展,也必须打下一定的基础,不能完全依靠从大明输入,一旦开战。朝廷必然会封锁所有的对外通道,东兴港必须立足于在遭遇大明全面封锁的情况下打赢一场大规模的战争,这才能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
略微沉吟,胡万里才缓声道:“护卫队的规模如今已经超过二万多人,换装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夏装定然的拖到明年,春秋装今年倒是可以赶的上,这事急不得,倒是护卫队的训练要抓紧,安南今年必须的征,不能再往后拖了。”
李健忙回道:“少爷放心,护卫队的训练一天也不曾拉下。”
“嗯,你下去吧。”胡万里颌首道:“派人将薛良辅、吴长森、苏永福叫来。”
“是,属下告退。”李健连忙敬礼转身退下,刚出的书房,便见吴长森一路摇着折扇,脚步轻快的进了院子,他当即停下脚步,道:“吴总管来的正好,少爷正有事找你。”
“哦?是为了何事?”吴长森连忙问道。
李健却是不愿意多与文官来往,文武交往素来是大忌,这个道理他是很清楚的,当下他便面无表情的道:“吴总管见着少爷不就知道了。”说着便大步离开。
吴长森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便转身快步进了书房,略一见礼,便道:“禀少爷,汉武六小已经完工,下学期便可投入使用。”
胡万里点了点头,汉武港这两年源源不断的在涌进人口,小学也是越建越多,微微沉吟他才道:“有小学就的有中学,汉武是总兵府所在地,大学也必须要建,中学、大学的地址事先都的规划出来,大学不在多,一所就足够,不过地盘不能小了,环境亦要好,不能远离城市,也不能太近,中学至少要准备三所,你心里要有准备。
再有,在城中还的建个图书馆,就是藏,免费对士绅百姓开放,需要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这图书馆选好址后,便可以动工。”
听的这话,吴长森不由的暗自腹诽,这中学已经与大明的府学无异,一个汉武,要建三所府学?还有藏,一群百姓,大字不认识几个,有谁会去读书?略微沉吟,他便欠身道:“少爷,三所中学是否有些多了?还有藏,如今汉武可没多少读书人,能否缓几年再建?”
九年义务教育,胡万里觉的现在推行有些浪费,但小学五年的义务教育是必须的,以百分之五十的录取率,这中学也至少的有三所,他当即便道:“不能按照大明童生的考取几率来算,咱们的目的是普及教育,至少要保证五成的中等教育,二成的高等教育。
至于图书馆,越早建成越好,收集藏书是需要时间的,图书馆现在的规模不一定要大,但一定要留出足够的扩展空间,咱们要收集能够收集到的所有书籍,不独是经史子集......。”
说着话,薛良辅、苏永福二人已经进了书房,这苏永福是广州人,广州大族之一,是个生员,对科举不敢兴趣,考了一届,名落孙山之后便跟随家族船队海贸,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
待的二人见礼,胡万里便伸手示意二人落座,随即便转了话头,道:“护卫队有二万多人,而且还会继续扩大,一人按季节发放六套军装,就是十多万套,一则数量大,二则军需品也不宜假手他人,不仅是质量没有保障,也是担心受制于人,再则,咱们也不缺银子,我考虑在汉武筹建相应的作坊——纺织、印染、皮革、鞋帽、成衣、纽扣等作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