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垄断计划
好处?对方在要好处?大道寺重兴、笠原信为不由大喜过望,这是同意帮北条家?欣喜之后,大道寺重兴便冷静下来,对方可是无利不起早的,没有足够的好处,他未必肯伸手,微微沉吟,他才道:“不知阁下需要什么?”
需要什么?胡万里微微一笑,道:“当然是金银,除了金银,倭国还有什么?倭刀、折扇、硫磺,工匠?这些东西不值钱。”
听的这话,大道寺重兴、笠原信为心里一凉,金银,如今倒哪里去弄那么多金银?眼珠一转,笠原信为便试探着道:“阁下,能否拖欠?小田原城也搬不走,明年再支付可成?”
“小田原城是搬不走,不过却可以易主。”胡万里说着一笑,道:“不过,素闻北条氏纲也算一代枭雄,在有大批火器的支持下,不会连小田原城也守不住。”
这是答应赊欠给他们火器?笠原信为急忙道:“阁下明鉴,不知阁下能支持多少火器?”
“那么要多少?”胡万里随意问道。
这口气太大了,难道要多少都行?略微沉吟,笠原信为才谨慎的道:“火炮五十门,火枪二百枝,可行?”
这么少?胡万里诧异的看了二人一眼,这才道:“伊豆金山一年能有多大的产量?”
怎么突然问起伊豆金山的产量?略一思忖,大道寺重兴便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嫌弃伊豆金山的产量太低,不足以支付购买火器的开销,这是要北条家大力扩张去抢其他的金山!想到这里,他不由热血沸腾,北条家这次可能真是因祸得福了!
他随即沉声道:“阁下,小田原城西北不远,就有武田家的两大金山,阁下若能大力支持,北条家有信心在一年之内拿下武田家的两大金山。”
“这才象个样子。”胡万里含笑道:“行,我赊给你们弗朗机大小火炮一百门,火枪三百枝,总价二十万两白银,说清楚,是大明的两。”
“弗朗机炮?”大道寺重兴疑惑的道。
“就是你们缴获的那种火炮。”胡万里点头道:“大中小三种型号,远攻近防都足够了,我战舰上的重炮,你们暂时用不起,倭国多山,不利于三四千斤的重炮移动,弗朗机火炮就足以让北条家大杀四方了。”
听的这话,大道寺重兴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清楚,对方是想凭借那种大威力火炮威胁他们,不可能卖给他们,北条家有一百门弗朗机火炮、三百枝枪,足够应付眼前的危机了,至于价格,他根本就懒的计较,对方根本就不是能够砍价的主,更何况,这批火器就是一锤子买卖,一年时间,他们铁定能够自行仿造了。
看了笠原信为一眼,二人便躬身道:“阁下援手之恩,北条家必定牢记在心。”
胡万里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含笑道:“除了火器,你们是否还需要粮食、丝绸、布匹、皮革等等战略物质?”
听的这话,大道寺重兴、笠原信为不由满脸惊喜的对视了一眼,这些东西如何不要?有充足的粮食就能养更多的兵,可以说,粮食的分量一点不比火器轻,布匹、皮革也都是大量需要的,笠原信为忙急促的道:“阁下愿意与北条家长期贸易往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有利可图,有何不可?”胡万里含笑道:“我可以长期保持与北条家的贸易往来,不过,我们需要一个港口。”
需要港口?对方想在这里立足?大道寺重兴谨慎的看了他一眼,道:“不知阁下看上了哪座城池?”
倭国简陋的城池胡万里还真没看眼里,当下便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岂能要你们的城池?房总半岛你们北条家应该是志在必得,届时,就在房总半岛西南端,随便给我划块地方就行。”
房总半岛西南端地理位置显要,不仅控制着江户湾的出入口,还足以控制小田原城所处的相模湾,大道寺重兴两人哪敢随便应承,忙道:“这等事情,在下等不敢贸然应承,还须请示家督。”
胡万里脸sè一沉,不屑的道:“笑话!我要在房总半岛划块地,难道还须北条氏纲同意?之所以提出来,是要你们北条家安排工匠民夫帮着修筑码头和城池,我可不相信,除了北条家,这关东武藏平原就没人愿意为我效力了。”
“愿意!家督绝对不会有异议!此事无须请示。”笠原信为立刻毫不犹豫的沉声道,开什么玩笑,消息一放出去,关东平原的大名绝对会抢破头来与对方合作!再说,房总半岛如今还不是北条家的呢,对方就算要在北条家的地盘割块地,北条氏纲也不会敢不同意!
胡万里满意的笑了笑,才道:“明rì一早,将余下的金银送来,再派船接收火炮。”
“在下等谨尊阁下之命。”大道寺重兴、笠原信为忙躬身道。
从东兴港战船上下来,回到自己的小早船上,大道寺重兴便神sè不善的看向笠原信为,沉声道:“笠原君,里见家与北条家乃是盟友,里见家督里见义尧刚刚在咱们的支持下夺的家督之位,为何要怂恿明人船队攻击他们的水军?”
笠原信为愣愣的望着东兴港庞大的舰队,半晌才道:“再好的盟友在生死存亡之际,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盟友,咱们如今有一百门火炮,三百枝火枪,度过了眼前的难关,里见家这个盟友,已是可有可无。”
东兴港战船上,李健望着大道寺重兴的小早船快速的离开,转过身看向胡万里,有些不解的道:“少爷,属下愚钝,咱们本就人手不足,为何还要在倭国建立港口,根本抽调不出人手来驻扎。”
“这是未雨绸缪。”胡万里瞥了一眼许明军,淡淡的道:“建立港口,构筑城池需要时间,三五年才能初具雏形,届时,咱们已经能够抽调人手前来驻扎了。”说着,他轻笑道:“老天待倭国不薄,虽然不过弹丸之地,却是蕴藏着丰富的金银矿,东兴港要快速崛起,需要大量的钱财,倭国的金银岂能轻易放过?
这次来倭国,你们发现没有?倭国基本没有海船,即便是地方大名的水军也都与大明的内河战船差不多,以咱们的实力,完全可以封锁倭寇的海贸,倭寇虽然富产金银,但其他资源却很匮缺,咱们不仅能够大量的输送火器,还可以大量输送粮食,完全可以在暗中控制地方大名的战争输赢,让他们打,让他们狗咬狗,待的咱们发展起来,待的他们的实力互相消耗的差不多了,咱们随时可以收拾他们。”
封锁倭寇的海贸?李健沉吟着道:“少爷,要封锁倭国的海贸,咱们是不是在倭国西部还要建立一个港口?”
“不错。”胡万里点了点头,指着对岸画了一个圈,道:“如果猜测的不错,这块地方应该是倭国的金矿区,我计划在房总半岛建立一个港口,再在倭国的银矿区——也就是倭国的西部沿海建立一个港口,不仅要彻底垄断倭国的金银,也要垄断整个倭国的海贸。”
听的这话,许明军不由一惊,东兴港要控制倭国的海贸?那江浙的海商怎么办?一转念,他不由暗自欣喜,胡万里当着他的面说这话,显然是没将他当外人,看来,垄断倭国的海贸,东兴港不会是想吃独食,而是要联合江浙的海商。
想到东兴港可以不受风向限制,随时都可以顺着黑cháo海流前来倭国贸易,他不由一阵兴奋,倭国盛产金银,与倭国海贸利润本来就相当高,一旦垄断对倭国的海贸,这利润将更高,特别是火器贸易,他可算是开了眼界,一百门火炮,三百枝火枪,即便是从东兴港卖出来,最多也就卖五万两银子,这已经是天价了,但胡万里却生生卖了二十万。
微微犹豫,他才试探着道:“大当家,许家船队规模不大,能否加入对倭国的海贸?”
胡万里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东兴港舰队在月港实弹演习,朝廷会是什么反应,尚不清楚,此时加入东兴港,风险不小,你可考虑清楚了?再则,许家船队的家,你能当?”
不乘着这大好机会加入东兴港,等待东兴港顺风顺水之时,再想加入,那花费的代价至少要翻几倍,这一点,许明军岂能看不透,何况既然开了口,也没有再打退堂鼓的理由,他当即一挺胸,道:“大当家,在下既然敢开这个口,自然能做许家船队的主,在下对东兴港有着十足的信心。”
胡万里含笑点了点头,道:“回东兴港之后,你跟令尊商议一下再说,东兴港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要迁移家眷过来。”
一听这话,许明军不由大喜,当即笑道:“无须商议,在下就能做主。”说着,他麻利的跪下,神情肃然叩首道:“宁波许明军,拜见少爷。”RS
,请。
第337章 混乱的倭国
小田原城,本丸,大开间。
听完大道寺重兴、笠原信为二人对洽谈经过的详细叙述,大开间内一众家臣皆是喜形于色,明人不仅赊给他们一百门火炮,三百枝火枪,而且还同意帮他们消灭里见家的水军,虽说四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但这笔账还是怎么算都合算!重要的是,明人还将长期与他们海贸,北条家能够源源不断的获得大量的包括粮食、皮革在内的物质,这足以让北条家迅速的崛起,扩展势力。
北条氏纲却是沉默着,一声不吭,他没料到,明人居然不售卖那种大威力的火炮,而且还要在房总半岛建立港口,长期与他们贸易,北条家虽说会因此受益匪浅,但却让他隐隐有些不安,明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非是北条家能够抗衡的,身边盘踞着一头随时能够威胁自身安全的猛兽,他自然不会安心。
默然半晌,他才看了笠原信为一眼,沉声道:“四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明年若是不能如数交付这笔欠款,明人必然不会罢休,届时,明人不仅会攻击小田原城,甚至可能抛弃北条家,转而扶持其他大名。
因此,北条家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抢夺金山!环顾四周,最近的金山就是武田家的甲斐黑川和中山两座金山,这将是一场恶战,此时,北条家不能与里见家翻脸,否则就有腹背受敌的可能,这时候攻击里见家水军是极不明智的!”
听的这话,笠原信为躬身道:“主公,不攻击里见水军,明人要在房总半岛建立港口的事情如何回复?再则,主公拥有强大威力的火器。必然会成为关东平原的公敌,里见家不想被吞并,必然也会翻脸!打掉里见家水军,对咱们有益无害,没有水军,里见家对主公就没有威胁!”
北条氏纲缓缓扫了几人一眼。才轻叹了一声,道:“京都城,你们去过没有?没有去过,也总该听说过吧?”
听的这话,几个家臣都是面面相觑,满头雾水,不知道京都城与这事有什么关系?半晌,笠原信为才躬身道:“臣下等愚钝,还请主公明示。”
“京都城是模仿大唐的长安城而建。”北条氏纲满脸苦涩的道:“明人看不上咱们这些小城池。猜测不错的话,他们在房总所要建的新城,应该就是与京都差不多的大城,你们想想,建立如此一座大城,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咱们建不起,至少目前没能力,咱们不能明着拒绝明人。只能以里见家是同盟而拖延。”
大道寺重兴沉声问道:“主公,敷衍明人。明人会不会转而扶持里见家?”
“不会!”北条氏纲沉声道:“里见家同样建不起这个城池,而且,最根本的是,里见家没有金山!明人绝对不会去扶持里见家!”
略微沉吟,笠原信为才开口道:“主公,若是不能在房总西南端建立港口。明人会否要求在主公的地盘上建立港口,譬如江户城!”
“不会。”北条氏纲含笑道:“你们想过没有,明人为什么要在房总西南端建立港口?因为那里海域开阔,不仅便于明人的大船迂回,便于发挥火炮威力。也不容易被火船攻击,江户城外虽然是好港,但对明人而言,不够开阔,不利于防守,他们不会看上眼的。”
次日一早,大道寺重兴便匆匆出了城,带了一批倭刀、描金折扇、描金屏风、漆器、硫磺等土特产,足足装了两船,前来拜访,听的禀报,胡万里不由一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来这北条氏纲不糊涂,建港口之事可能有反复。”说着,一摆手,道:“走,看看他们是什么说辞。”
见礼之后,大道寺重兴便委婉的说道:“阁下,伊豆金山产量有限,一年所产无法满足贸易所需,因此,北条家督决意尽快攻占武田家的金山,为平衡关东平原势力,暂时不宜与房总里见家反目,攻占房总半岛可能会稍有延迟......。”
听的这话,胡万里无所谓的道:“无妨,北条家既是腾不出手,明年,我率大军前来,一举平了房总半岛,为北条家解除后顾之忧,你们只管安心攻打武田家便是。”
大道寺重兴心里不由一紧,若是让明人攻占房总半岛,那可就没北条家什么事了,当下他便试探着道:“里见家与北条家如今还是盟友,阁下若是贸然攻打,北条家难以面对里见家督,传出去也有碍名声,阁下需要的不过是个港口而已,您看能不能在北条家地盘择一块地方建立港口?”
胡万里之所以要选择房总半岛的西南端,主要是出于防守的角度考虑,江户湾里天然良港可谓比比皆是,横须贺、横滨、木更津、千叶都是一等一的好港口,但都不利于防守,毕竟东兴港不可能在这里驻扎太多的兵力,他的兵力如今实在是少的可怜,即便是三五年之后,也不可能有充足的兵力。
他一时间无法判断大道寺重兴这话究竟是试探,还是确有诚心,微微沉吟,他才笑道:“既是如此,我就抽空去江户湾里转一转,看看有无好的港口。”
听他如此说,大道寺重兴心里却是打起鼓来,难道家督判断有误?明人若真是看上了北条家的港口城池,届时,还能如何推脱?那些个小城池可没有小田原城坚固,可经不住明人的火炮轰击。
不过,话已出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即便道:“如此甚好,阁下若有满意的港口,家督必不至于吝啬,若着实没有满意的,北条家也不惜为阁下早日攻占房总里见家。”
小样,果然是在试探,胡万里微微一笑,道:“其实听闻江户湾有两大贸易港,江户城和六浦凑(横滨),江户不太适宜。但六浦凑却甚是开阔......。”
六浦凑?大道寺重兴心里一跳,暗道北条氏纲失算,六浦凑海面也开阔,怎么就没想到?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见他神情略显尴尬,胡万里一敛笑容,沉声道:“两年。给北条家两年时间,后年此时,若是拿不下房总半岛,我不介意占据六浦凑,这事不是与你们商量,两个地方由你们自行决定。”说着,他略显不烦的道:“我时间很紧,赶快将剩余金银送来,进行交易。”
“金银早已备好。正在装船,阁下稍候。”大道寺重兴满脸苦涩的道,金银确实已连夜准备好,不管怎么说,这批火器是要买的。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道:“我的舰队要去京都,要见你们的将军和国王,你们北条家派个德高望重的家老随行。以便在中间联络,事毕。就可以回来。”
要见将军和天皇?大道寺重兴不由更加肯定对方是大明朝廷派来的使臣,这个要求不算为难,况且北条家也不敢拒绝,他当即便躬身道:“能为阁下效力,是北条家的荣幸。”
军火交易,不过一个时辰便交割完毕。东兴港舰队毫不停留的杨帆,径往倭国京都而去,此番远来倭国,胡万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要强迫倭国的国王、将军、大内氏、细川氏四方遣使前往大明认罪并且携带宁波争贡的元凶前往大明伏法。这不仅足以展示东兴港的战力,也为东兴港在朝野争取一个好名声。
随同东兴港舰队前往京都的北条家老仍然是老熟人大道寺重兴,虽然北条家刻意安排了五艘安宅船,不过,胡万里嫌弃安宅船速度太慢,直接就将大道寺重兴安排在了一艘风帆船上,不过,大道寺重兴享受到的待遇并不高,胡万里没让他上战舰,而是安排在一艘武装商船上面,也就是装载小田原城锻冶工匠的那艘船上。
昏暗的船舱中,锻造刀剑的工匠小野六郎靠在舱壁上表情麻木的看着舱内的人群,周围除了他的家眷,便是熟识的朋友,他倒不怎么害怕,谁也不知道那些明人会将他们带去何方?前途的未知,隐隐让他有种恐惧感,好在一家老小都在一起,这让他稍感安慰,而更让他宽心的是,那些明人很友善,并未将他们当做俘虏对待,而昨晚和今早吃的两顿纯大米饭,而且是干米饭,让他有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三十岁了,小野六郎打从记事起,吃过的纯干米饭一只巴掌都数的过来,他很清楚,别说是他们这样苦哈哈的工匠,就是一般的武士吃的也是赤米和黑米,白米饭,那是城主一类的大人才能吃的,没想到在他们眼中凶神恶煞一般的明人竟然会给他们吃白米饭。
“小野,睡着了吗?”平时里与他颇为要好的本间太郎轻声问道。
“没有。”小野六郎懒懒的应道:“你昨晚一夜没睡,还睡不着?”
本间太郎轻叹了口气,道:“睡不着,你说,那些明人会不会将咱们带往大明?”
“真要是去大明,你就该做梦都笑醒了。”小野六郎含笑道:“听六浦凑商人说起过,大明比咱们富庶多了,而且很少打仗。”
“真的吗?大明很少打仗?”本间太郎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他还年轻,才二十多岁,从小到大,耳朵里听到的最多的消息就是战事,对战争早已习以为常,听闻大明很少打仗,不由很是惊讶。
“我也是听说的。”小野六郎含笑道:“别多想了,听天由命吧。”
“咣”的一声响声随来,紧接着舱里便是一亮,一个人探身进来,道:“开饭了,都准备好,排好队。”
“又开饭了?这些明人一天究竟吃几顿?三顿吗?”本间太郎有些惊愕的道。
“有的吃,还啰嗦。”小野六郎瞪了他一眼,这才踢了踢他老婆,道:“醒醒,带孩子们排好队,别给他们添乱。”
甲板上,大道寺重兴、许明军吃过饭后,带着几个随从饶有兴致的缓步踱过来想看一看工匠们的伙食,一见给工匠的都是白米饭,他不由一愣,给他和几个随从供应白米饭也就算了。这些明人给工匠也是吃的白米饭?微微沉吟,他才看向许明军道:“船上只有大米?所有人平时都是吃的白米饭?”
许明军是刻意受胡万里所托,前来探问倭国京都的情况的,听的这话,他微微笑了笑,道:“不吃白米饭。吃什么?”
大道寺重兴被噎的半晌说不出饭来,这也太阔气了,普通的船员水手兵丁,没有战事的时候都吃大米饭!这日子真是没法比。
南洋盛产稻米,江浙、福建海商都知道,不过因为贩卖稻米不赚钱,海商一般都不贩运,唯有遇到灾荒之时才会贩卖稻米谋取暴利,不过。这话他是不会对大道寺重兴说的,以后肯定要跟北条家做粮食贸易的,这等商业机密,他可不敢乱透露。
略微沉吟,大道寺重兴才轻声道:“你们一日吃三餐?”
“当然是三餐。”许明军奇怪的道:“你们只吃两餐?”
“这些工匠没干活,用不着吃三餐的,两餐就足够了。”大道寺重兴轻叹道:“他们平时里都是习惯吃两餐的,一日两顿白米饭。他们就已经算是因祸得福了。”
一日后,临近黄昏。旗舰上,李健匆匆走到胡万里的舱房,敬礼禀报道:“少爷,前面有座城池,规模不是很大。”
胡万里正闷的无聊,随即便走出上甲板。举起望远镜看了看,便道:“是小了点,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给我先轰几炮,让他们纳贡。敢不听话,就灭了它。”
听的这话,李健不由一笑,当即便转身传令,着王富贵所部的战舰上前去攻击,随后才走回来,道:“少爷,咱们来时顺风顺水,现在返程,逆风逆水,速度较慢,抵达京都,怕是要五六天时间,若是再打打停停,速度就更慢了。”
“无须担心。”胡万里不不以为意的道:“朝廷就算是下决心围剿东兴港、月港,也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必然会从江浙和广东调集兵力,那至少要两个月时间,既来之,则安之,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要捞点好处。”
乘着停船的空挡,许明军乘着小船赶了过来,一上船,他便快步上前见礼,胡万里含笑道:“可曾打探到什么情况?”
“少爷,据闻濑户内海的村上水军颇为厉害,大道寺重兴建议不可在堺港海域久留,以防日久生变。”许明军斟酌着道:“而且,倭国如今的情况,不仅国王是傀儡,将军也是傀儡,都没有实权,京都城也是久经战乱,破败不堪,倭国国王穷困潦倒,老国王死后无钱安葬,在庙里停放了一个多月,新国王没钱,连登基大典也无法举行,继位七年了,至今还未能举办登基大典。”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大为惊讶,日本这天皇居然穷到这地步了?听起来怪可怜的,这混的也太惨了点,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国王还能当到这份上!微微沉吟,他才问道:“倭国国王可是在京都?”
“在,他还能去哪里?出门花费更大不是?”许明军轻笑道。
“将军呢?”
“将军不在京都。”许明军含笑道:“足利义晴在近江国的桑实寺。如今掌控京都的是细川睛元。”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胡万里皱了皱眉头,轻声嘀咕了一句。
许明军心道,这还乱七八糟,我这两日听的头都几个大,整个倭国这些年打成了一锅粥,除了倭国国王容易记,只换了一个,将军和各地大名走马灯一般在京都进进出出,多的连名字都记不清楚。
李健这时却是插话道:“村上水军有多厉害?难道还能与咱们舰队抗衡?”
“那倒不可能。”许明军含笑道:“村上水军实则就是海贼,在濑户内海靠收过往船只的保护费为生,不仅船多,而且战力强悍,曾经打败过大内家的水军,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在濑户内海停留时间过长,怕是防不胜防。”
胡万里对大内家较为上心,当即紧接着问道:“大内家水军很强?”
“大内家?”许明军苦笑着道:“大内家很强,在倭国大名中是最强的大名,封国多、军队强、水军厉害、富可敌国,应仁之乱以来,曾经两次入主京都,倭国前任将军都是大内家扶持的傀儡。”
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还有,大道寺重兴还强烈建议,不要直接穿越濑户内海前往大内家的山口城,因为濑户内海航道极为复杂,海域也不宽阔,不适宜发挥咱们舰队的火炮的威力。”
微微沉吟,胡万里才看了李健一眼,道:“到了堺港,仔细研究下濑户内海的情形,看看能否将什么村上水军一锅端了,咱们也该打一场硬仗,也该让护卫队见见血,否则永远是新兵!”(未完待续。。)
第 338章 招安条件
漳州,农学院。
一大早,农学院上上下下都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经过两年的试种,今夏播种的三十几块实验地中,有十几垄地的玉米和番薯都取得了可观的收成,番薯产量高,亩产能达到千斤,玉米也能有两石至两石半的产量。
仅仅如此不足以让他们如此高兴,令他们高兴的是这两种作物可以种在坡地等无用的土地上,而且玉米的耐旱也得到验证,如今只需再验证玉米是否能够抗寒,若是能够抗寒,玉米绝对可以在广大的北方各省大力推广。
亩产两石到两石半的产量,这可不是了不得的产量,要知北方的小麦,就是精耕细作,收成也只有一石到一石半,其他北方的农作物基本都只一石的产量,而且从季节上看,玉米、番薯还有可能与小麦、油菜等作物轮种,真要如此,将极大的增加粮食的产量。
消息传开,整个农学院都是欢天喜地,所有的监生都是欣喜若狂,一个个仿佛从玉米、番薯的前景看到了自己的仕途前景。
听闻消息,漳州知府何洪修、龙溪知县孙光辉都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相互庆贺,何洪修大方的在北城的‘归云阁’摆了三桌以示庆贺。
孙光辉这才入席,急递铺的铺司便满面风尘的进来,凑到跟前轻声道:“大老爷,京师五百里加急。”
铺司的声音虽小,坐在上首的漳州知府何洪修却是听的清清楚楚,心里不由一惊,五百里加急可不是随便能用的,他不由又羡又妒的看了孙光辉一眼,暗忖有个首辅座师就是不同。区区一个知县,居然有从京师来的五百里加急,而且还是绕过了他这个知府。
听的是五百里加急,孙光辉也是一惊,他可不是胡万里,见惯了五百里加急。当即便起身朝何洪修拱手一揖,这才给几个同年团团一揖,离席出了院子,随后进了一间房间,这才从铺司手里接过快件,查看了火漆封印,这才拆开,一看是首辅张璁的来信,他心里也是一紧。
细细将信看了两遍。他才稍稍松了口气,脸上带出一丝喜色,张璁在信中,着他先行与东兴港接触,看看有无招安的可能,东兴港若是能够招安,那自然是千好万好,说实在话。他一直琢磨不透胡万里与东兴港是什么关系,东兴港若能招安。不仅月港可以持续繁荣,胡万里与东兴港纵有往来,也不会遭人诟病。
对于东兴港,孙光辉虽了解不多,但却觉的东兴港行事还是颇为顾全大局的,与一般海贼不可同日而语。在月港公开实弹演习之后,月港谢文昌又传话过来,月港可以按年给朝廷上缴关税,并恳祈朝廷派员管理,他很清楚。对朝廷而言,关税的多少尚在其次,主要是朝廷的脸面,一个关税,一个派官员管理,朝廷可谓是内子面子都有了。
他在将这个提议加急送往恩师后,就料到朝廷对月港、东兴港的态度会有所转变,却不料朝廷竟然是有意招安,问题是东兴港会愿意招安吗?
略微沉吟,他便出了酒楼,匆匆赶回县衙,叮嘱了一番县丞主薄之后,便换了身便装,带了两个亲随径直赶到码头,乘船前往月港。
不过一个时辰,在月港码头上了岸,他便熟门熟路的径直进了谢家大院,在二门遇见前来迎接的谢文昌,他便微微一笑,道:“贤生不必多礼,进屋再说。”
一听又开口称他为贤生,谢文昌不由暗喜,自东兴港在月港实弹演习以来,这位知县大老爷,就再没将他当监生看待,看来月港的事情有转机了,他忙躬身一揖,礼让道:“恩师请。”
进屋落座,孙光辉便开门见山的道:“本官欲与东兴港大东家一晤,不知贤生可否带为安排?”
要见东兴港大当家?谢文昌不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胡万里率舰队远征倭国去了,这事他是知道的,孙光辉要见他,自然不可能,不过,他转念就反应过来,胡万里就算是在东兴港,也不会见他这位同年,定然另有安排。
谢文昌当即含笑道:“恩师要见东兴港大东家,学生自当效力,只是,学生能冒昧的问一下,是何事情?否则学生也不好传话。”
孙光辉看了他一眼,心知这个谢文昌在东兴港中地位不会低,也没有隐瞒他的必要,当即便含笑道:“月港对东兴港重要,对漳州泉州两府也甚为重要,本官想与东兴港的大东家见一见,看看能否达成共识,圆满解决月港事宜。”
月港的事情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谢文昌看了他一眼,上缴关税,让朝廷派员管理,这已经是极限了,微微沉吟,他才欠身道:“恩师,若是为月港关税的数额,学生就能完全做主,无须惊动大东家。”
孙光辉呷了口茶,不急不缓的道:“东兴港的事情,贤生是否也能做主?”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暗忖,东兴港有什么人能够与这位知县大老爷见面商谈?薛良辅是一直跟随在胡万里身边的师爷,孙知县认识,赵长福也不行,从德州开始便跟随胡万里的,孙知县也见过,刘思武在,但太年轻,难以让人相信,几为姨娘就更不可能了,看来,适合与孙知县接触的,还就他和严力二人。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硬着头皮道:“不瞒恩师,大东家如今不在东兴港,去了吕宋,恩师但说无妨,学生即便不能做主,也可代为转告,绝不会走漏消息。”
去了吕宋?孙光辉不由暗自着急,暗骂东兴港没将朝廷当回事,才在月港闹了一出实弹演习,又在澎湖重挫了永宁三卫,闹了这么大的乱子,却没事人似的,一转身去了吕宋。微微沉吟,他才道:“大东家不在,其他还有没有可以做主的?”
“学生不才,勉强能做点主。”谢文昌含笑道。
听的这话,孙光辉不由有些犹豫,张璁是以五百里加急送来的书信。显然易见,朝廷不仅对此事极为重视,而且也很急迫,天知道东兴港那位大东家何时才能从吕宋返回?他实在耽搁不起,张璁在信中说的明白,这是给他将功折罪的机会,可不能再办砸了。
稍一犹豫,他才定下心来,开口道:“满刺加乃是大明的藩属国。东兴港能否仿效月港的方式,将满刺加返还给满刺加王国?”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一笑,满刺加王国早已不存在了,还怎么还?大不了让东兴港再建一个满刺加王国,当即他便道:“这是小事,东兴港不在乎名分。”
东兴港不在乎名分?孙光辉不由一窒,看来招安一事。怕是有些难,不过既然开了口。他也不再犹豫,接着道:“西北鞑靼一年数次侵边,边镇百姓苦不堪言,东兴港火炮犀利,能否赠送朝廷一批大威力火炮,造福边镇百姓。”
这要求就有些强人所难了。东兴港纵横海上,敢于不将朝廷当回事,倚仗的就是火炮之威,给朝廷一批火炮,朝廷马上就能够仿造出来。此举对东兴港而言,不啻于是自掘坟墓!
微微沉吟,谢文昌才道:“这事着实令东兴港为难,能否问一下,东兴港有何好处?”
孙光辉微微一笑,继续道:“再次,朝廷禁海,东兴港能否不收纳海上私商?至于好处,本官不说,贤生也应该明白。”
朝廷能给东兴港说明好处?无非就是名分,朝廷这是想招安!谢文昌心头一振,招安,胡万里会同意招安吗?就算东兴港招安,胡万里东兴港大当家的身份同样是不能公开,更何况,还要交出新火炮的铸造法子,这事多半没有可能。
心中如此想,他却是含笑道:“恩师,事关重大,学生不敢妄言,恩师暂且回县衙,学生这就动身去东兴港。”
说了出来,孙光辉倒是不急了,他清楚如此大的事情,就算是东兴港大东家也不敢轻易决断,当下便颌首道:“那本官就在县衙等候贤生佳音。”说着便起身告辞。
将孙光辉送出大门,望着他上轿而去,谢文昌才苦笑着摇了摇头,朝廷也真是敢开口,要新火炮的铸造之法,这事怕是没有佳音了!微微沉吟,他便吩咐道:“来人,备快船,去东兴港。”
东兴港这段时间有些躁动,随着开辟万里商港的消息传开,外城不少商贾颇有怨言,因为东兴港不允许他们前往万里港经营,一众商贾都清楚,万里港的机会要远远强于东兴港,不过,即便不满,他们也不敢有怨言,东兴港私铸火器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也清楚这消息外泄,会给东兴港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好在东兴港仍在源源不断的迁移居民进来,护卫队的规模一天天壮大,商贾们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做,抱怨几句之后,他们也只能强行压抑住心里的躁动。
城内军营,一个营的新兵正在热火朝天的练习着队列训练,普升一级,有的甚至是连升两级的老兵劲头十足的一遍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止的操练着自己的士兵,护卫队一扩再扩,大多数老兵都已经摇身一变成为基层军官。
会议室里,团长刘思武与几个手下则指挥着几个匠人仔细的制作东兴港的沙盘,他这是受倭国沙盘的启发,他发现沙盘的效果很好,很直观,一目了然,便于指挥作战,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报告。”门外一个士兵响亮的叫道。
“进来。”刘思武说着,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事?”
“报告团长,月港谢东家来了。”
谢文昌来了?刘思武不由一愣,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连鸽信都没有,就亲自跑来东兴港了?他连忙站起身,问道:“人呢?”
“在军营门口。”
刘思武二话不说,赶紧就迎了出去,到的大门口,他正待寒暄两句,谢文昌已是直接问道:“薛先生呢?”
“薛先生到东兴镇去了。”刘思武说着便吩咐道:“来人,赶紧快马去请薛先生回来。”吩咐完,他才打量了谢文昌两眼,笑道:“看样子不似坏消息。”
“也不是好消息。”谢文昌说着便径直进了军营。
薛良辅并不在东兴镇上,而是在下面村里,如今赵长福被抽调去建设万里商港了,东兴港的日常政务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肩上,胡万里悠哉悠哉的去了倭国,他却是放心不下,对于朝廷的反应,他着实有些担心,特意下来摸摸底,一旦出现最坏的情况,朝廷出动大军围剿东兴港,他的知道老百姓是怎么想的,会不会死心塌地的支持东兴港?
日头西斜,薛良辅才回到东兴港内城,一过关卡,守卡士兵便认出他来,连忙上前敬礼,禀报道:“薛先生,刘团长下午便着人四处寻您,说是来客了。”
来客了?薛良辅精神一振,径直就往军营而去,进的刘思武房间,见来人是谢文昌,他不由一愣,道:“月港的事情有消息了?”
“朝廷有反应了。”谢文昌起身一揖,这才将见孙光辉的情形说了一遍。
赠送朝廷一批火炮?刘思武脱口道:“朝廷还真是敢开口,招安不招安,对东兴港而言,没有丝毫益处,咱们不稀罕,区区一个虚名,就想要东兴港的新式火炮?”
“虚名不假,但东兴港如需要一个名分,否则与南洋诸国打交道不方便,总不能让那些个藩属国总将咱们当海盗看待吧?”薛良辅沉吟着道:“再则,新式火炮难以保密,随着护卫队扩兵,越来越多的兵丁将会接触到新式火炮,最多不过一、二年时间,新火炮就会泄露出去,这事可以答应他们,但不能送,只能卖,火炮数量大点,将交货时间,定于一年之内。”
“不妥。”刘思武沉声道:“这事太大,必须得等少爷回来。”
薛良辅一笑,道:“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火炮价格抬高点,来回商议几次,少爷就回来了,少爷若是不同意,随时可以终止商议。”(未完待续。。)
第339章 京都近畿
这话是不错,不过,刘思武却极为反感将火炮卖给朝廷,东兴港能迅速崛起,依仗的就是火炮优势,若是朝廷也拥有大威力的加农炮,势必会影响东兴港rì后的发展,而且会给东兴港带来大量的伤亡。
看了薛良辅一眼,他才沉声道:“在下留守东兴港,负责的只是东兴港的安全,招安之事,本不该插言,但加农炮的流失,将直接影响到东兴港的安危和护卫队的伤亡,窃以为还是该谨慎考虑,朝廷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一旦察觉咱们没有诚意,难免恼羞成怒,咱们可不能给少爷留下一个烂摊子。”
见他坚持己见,薛良辅不由微微笑了笑,颇为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难怪胡万里放心由他留守东兴港,就算自个手中有胡万里留下的亲笔信,真要做出对东兴港不利的决定,这小家伙也未必会卖账。
斯条慢理的呷了口茶,薛良辅才含笑道:“刘团长有多长时间未去火炮铸造作坊了?”
刘思武这段时间忙着训练新兵,内外巡察,闲暇之余则在制作东兴港沙盘,还真是没去火炮作坊转悠,听的这话,他不由微觉诧异,道:“火炮作坊又在铸造新炮?”
薛良辅含笑点了点头,道:“来人,去火炮作坊将总管方晚成请来,另外,着他将新铸的野战炮图纸带来。”说完,他才笑道:“在下面村子转悠了一整天,颗米未进。军营的伙食不错,刘团长能否管顿饭?”
刘思武正在琢磨野战炮是什么新炮,听的这话,随即笑道:“早已通知伙房准备了一桌席面为谢东家接风洗尘。薛先生稍待。”
火炮铸造作坊距离军营不远,不多时,总管方晚成就带着图纸赶了过来,一见图纸上所画的野战炮,刘思武便默然不语,所谓的野战炮就是带有两个大车轮的加农炮,从标注的数据可以看出,这是一门十二磅加农炮,不过,炮身并不长。倍径显然无法与战船上的十二磅加农炮相比。威力也应该差的多。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加农炮。
两个巨大的车轮显然是为了便于火炮的快速移动而设计的,这种火炮,东兴港根本就用不上。微微沉吟,他才问道:“这是少爷什么时候交付你们铸造的?”
方晚成丝毫也未犹豫的道:“是在澎湖海战之后,如今还未能铸造,不过,铁模铸造的泥模已经成形。”
微微点了点头,他才将图纸卷起还给方晚成,道:“你先下去吧。”稍一沉吟,他才看向薛良辅,道:“少爷设计的这种野战炮是专门为朝廷西北之战准备的?”
“不清楚。”薛良辅微微摇了摇头,道:“少爷当时将图纸交付给火炮作坊时未明说。在下也不敢多问,不过,这种火炮,东兴港目前显然是用不上的。”微微一顿,他才含笑道:“孙知县与少爷是同年,微服前来月港,显然是出自首辅张阁老的授意,只提条件,却并未明确说出招安,可见其意是在试探咱们东兴港有无招安的可能。
若是直接拒绝向朝廷提供火炮,张阁老就极有可能断绝了招安的念头,如今少爷不在,咱们不能妄自做主,断绝朝廷招安的可能,如今这只是初步的接触,就算咱们应允下来,朝廷诚心招安,也还会派遣官员,前来正式的商谈招安事宜,这事还早的很,一来二去,没个半年一年的,根本谈不下来。,少爷最迟也就两个月,便会回港。”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为免刘思武尴尬,便一笑转移话题,道:“天都快黑了,在下是真饿了,现在能开席了罢?”
“开席,开席。”刘思武轻笑着道,说着伸手礼让,道:“薛先生请,谢东家请。”
倭国,堺港。
堺港是倭国京都近海的港口,因位于摄津国、和泉国与河内国的交界处,由此而得名“堺”,一路行来,胡万里对倭国也稍有些了解,知道倭国人口中所谓的“国”实则只是大明的县,也知道京都有五畿——京都附近五县,摄津、和泉、河内都是京都五畿之列。
京畿之地在大明历来都是富庶之地,倭国也不例外,地处三畿交界之地的堺港曾经是倭国最为繁华的港口,也是倭国对外海贸的最大港口,大明、朝鲜的海船以前大多来此贸易,其繁华鼎盛,远不是地方港口能够相提并论的。
不过,自长达十年的应仁之乱(1467——1477年)后,京都数十年来就一直在上演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闹剧,京都京畿都被打的稀烂,堺港自然也是饱受蹂躏,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嘉靖二年发生‘宁波争贡’之役后,大明一怒之下关闭了朝贡的大门,失去了大明的海贸,堺港也渐渐败落下来。
这rì午时,胡万里率着东兴港舰队浩浩荡荡的抵达堺港,看到的是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的港口,别说是海船商船,小渔船都不见一艘,港口码头、海岸上也不见人影,偌大一个堺港,竟似空无一人。
见的这情形,胡万里不由大是疑惑,看了许明军一眼,道:“你不是说堺港以前是极为繁华的一个港口吗?就算是败落了,也不至于渺无人烟,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怎么回事?”
“少爷。”许明军苦笑着道:“咱们舰队一路耀武扬威而来,听闻咱们舰队前来的消息,堺港成为一座空城,也不难理解。”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一笑,东兴港舰队一路依仗着火炮之威,敲诈勒索,想来已是恶名在外,这才让堺港的船只和守军望风而逃,“少爷。堺港不是空城。”李健这时放下望远镜,轻声禀报道:“码头上一片凌乱,显然是刚撤进城不久,城墙上有不少守军在依托城墙严阵以待。是否攻击?”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举起望远镜细细的观察,确实,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楚的看见一队队倭国兵丁蹲在简陋的城墙上,从兵丁的头盔来看,明显要比地方大名的兵丁强,几乎人人都戴有简陋的黑盔,放下望远镜,他才问道:“堺港的商人听说很有钱?”
“以前肯定富足。如今。可就难说了。”许明军迟疑着道:“少爷。堺港的商人在京畿有一定的势力,再则,要垄断倭国海贸。咱们也需要一些倭国商人......。”
微微沉吟,胡万里才沉声道:“打!打一打,才能让他们认清形势,商人,那是野火烧不尽,chūn风吹又生,不要担心倭国会缺少商人!要垄断倭国海贸,首先就得将这些有朝贡经验的堺港商人打掉!”
“是,属下遵命。”李健忙朗声应道,随即便下令着舰队排成战斗队形。随着令旗挥舞,一艘艘战舰缓缓的横过身来,一扇扇炮门相继打开,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从船舷炮门伸了出来。
堺港城的城墙上,城主木下藤吉郎看着密密麻麻的一排排炮口,惊恐的张大了嘴,对于明人火炮的威力,他可是早有耳闻,根本就不是堺港这种临时修筑的简陋城墙能够抵挡的,他不由暗骂了一声,便一迭声的催促着道:“挂白旗!快挂白旗!”
毫无斗志,早就心慌意乱的兵丁听的命令,连忙手忙脚乱的将白旗伸出墙外,木下藤吉郎又赶紧下令道:“开城门。”
话音才落,“轰轰轰”震耳yù聋的炮声便接连响了起来,木下藤吉郎呆愣愣的看着一片黑乎乎的炮弹掠过头顶,他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炮弹的呼啸声,他顿觉头皮发麻,紧接着,就听的后面响成连成一片,他连忙转身望去,无数的房屋被炮弹击中,但见瓦木横飞,烟尘四起,不少原本躲在家中的百姓纷纷冲上了街道,一片混乱。
“少爷,他们挂起了白旗。”李健大声喊道。
“那就等等。”胡万里也是高声喊道,并做了暂停的手势,耳朵被震的嗡嗡直响,即便是高声喊话,对面也未必能够听的清楚,他其实在开炮前就已经看到了白旗,不过,战船上开炮的命令下达了,很难及时收回。
硝烟散尽,堺港城墙上伸出的几面白旗也分外醒目,一众炮手一路打来,早已习惯,知道往往一轮炮击之后,就是等着对方送钱送人,因此,不待命令下来,都未擅自开炮,只是忙于做好炮击准备。
见明人停止了炮击,木下藤吉郎不由长松了一口气,连忙轻声吩咐道:“犬之助,去城门口候着,看看对方提什么条件?”
敲诈勒索的事情,许明军早已十分熟练,不过,这次不同,胡万里要见倭国的国王和将军,还有细川家的家督,舰队有可能会在这一带停留,一上岸,他便命人将北条家的家老大道寺重兴也接上岸来。
见对方上岸之后,便停足不前,副城主工藤犬之助稍为犹豫之后,便带着一几个护卫小心翼翼的迎了上去,到的跟前,他才深鞠一躬,道:“在下堺港城副城主工藤犬之助,堺港城愿意投降,还望阁下能够停止炮击。”
许明军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堺港乃是倭国最为有名的港口,富商巨贾不少,停止炮击,自然可以,上缴五万两白银买平安,否则,就将堺港轰成一片废墟,记住,是大明的两,按你们倭国的两来计算,就是十万两。”
十万两白银!工藤犬之助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些个明人胃口可真是不小,他当即苦着脸道:“阁下,堺港以前是繁华港口不错,不过那是以前,这数十年来,京畿战事不断,各地大名在京畿进进出出,都要搜刮堺港商人,而且,如今与大明的海贸也断绝了,城内的商人都一贫如洗,哪里还能凑出十万两巨额白银。”
“没有白银?”许明军微微笑了笑,转身朝港口外的战舰一指,道:“没有白银。那只开炮了。”
工藤犬之助胆怯的望了一眼那两排战船,又是一鞠躬,苦苦哀求道:“城里的商人都逃的差不多了,还望阁下能够减免一点。”
大道寺重兴这时乘着小船靠上了码头。上的岸来,他便含笑道:“许先生别逗他了。”说着,便转身对工藤犬之助道:“你是什么身份?”
“在下堺港城主木下藤吉郎属下。”工藤犬之助忙鞠躬道:“还请阁下多多关照。”
堺港什么时候有了城主?大道寺重兴虽然疑惑,也不便多问,直接就问道:“木下藤吉郎可是细川家家臣?”
“是。”工藤犬之助毫不迟疑的回道,而后迟疑着道:“阁下是......。”
“北条氏家老,大道寺重兴。”大道寺重兴说着便道:“去请木下藤吉郎前来,有事相商,我保证他的安全。”
稍一迟疑,工藤犬之助便躬身道:“嗨。”说着快步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大道寺重兴才道:“堺港是有不少富户。不过这一带海域开阔。离着几个出口较远,是贵方舰队停泊的最佳地方......。”
听的这话,许明军微微点了点头。道:“堺港距离京都多远?”
“百里而已,快马报讯半rì便至。”大道寺重兴随口道:“不过,细川睛元会否前来见你家少爷,可就难说了,至于陛下,更不会出京都城。”
很快,木下藤吉郎便随着二人上了胡万里所在战船,待的他见礼之后,胡万里便含笑道:“细川睛元的家臣,很好。你稍待片刻。”
说着,他便对许明军微微点了点头,起身进了舱房,待的许明军跟进来,他便含笑道:“我来口述,你写,给细川睛元写封信,让这人快马送去京都。”
一听这话,许明军不由为难的道:“少爷,属下会说倭语,却是不会写,要不,叫大道寺重兴来代笔?”
胡万里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妥,细川睛元轻易不敢来见我,必然要给予他足够的诱.惑,对细川睛元最有吸引力的,不外乎两件事,一是对大明的海贸,二就火器买卖,让大道寺重兴知道太多,不太好。”
略微沉吟,他才看向许明军道:“你可有胆子跑一趟京都去见细川睛元?”
这事情有风险,但风险应该不大,京畿是细川睛元的地盘,再未见到细川睛元之前,不存在什么风险,而见到细川睛元,凭借这两个条件,细川睛元就会将他待如上宾,况且,这才新投靠东兴港,总的立点功劳才是。
想到这里,许明军当即沉声道:“属下愿意效劳!只是属下不会骑马,堺港距离京都有百里,一来一回,怕是要耽搁点时间。”
“不过百里而已,能耽搁多少时间,不过是一天光景而已,细川睛元也不可能快马赶来。”胡万里含笑道:“还有一事,叫细川睛元带几个倭国的大臣一起来,要知礼仪,官秩高点,有无实权无所谓,我会安排这些高官去大明京师拜见咱大明的天子。”
许明军微微点了点头,才有些担心的道:“少爷,假如,细川睛元不愿意前来见您,该如何回话?”
“细川睛元若是不愿意来见我。”胡万里沉声道:“你就告诉他,我带着人马去京都见他。”说着,他便吩咐道:“去将大道寺重兴叫来,让他跑一趟近江桑实寺,将足利义晴请来。”
“少爷,倭国这个将军足利义晴如今毫无实权,还有必要请他来?”许明军轻声道:“近江国桑实寺在京都东北侧,距离并不远,不过,前来堺港必须经过京都,除非是细川睛元出面请他,否则,他未必敢来。”
“那就让细川睛元出面请,傀儡将军也是将军,细川睛元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胡万里说着,微微一顿,才接着道:“大明当年封的几任rì本国王不是倭国的天皇,而是足利氏的将军,相信足利义晴如今也渴望得大明的册封,rì本国王虽说只是一个虚名,但有咱们的支持,这分量就大不一样了,以足利义晴如今的处境,岂有不动心之理?
这话不能对细川睛元说,只说此番前来,要见这几人,就是为嘉靖二年的‘宁波争贡’之役而来,要足利义晴这个将军亲去大明道歉。”
微微一顿,他才道:“就说我时间很紧,没时间多等,让细川睛元快马报讯,不是说倭国那什么后奈良天皇rì子也过的凄惨无比,若是愿意到大明京师去觐见大明皇帝,我也不介意,至少大明白皇帝的赏赐,足以让他回来体体面面的办个登基大典。”
胡万里说的杂七杂八,许明军用心默记了两遍,才道:“少爷,细川睛元必然会问及您的身份,该如何回复?”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一笑,道:“咱们舰队一路敲诈勒索,说是大明的水师,有些辱没大明了,直接告诉他,是小琉球的东兴港。”
第340章 疯了
目送许明军、大道寺重兴一行人乘着小船离开,胡万里顿觉一身轻松,眺望了一眼保存还算完好的堺港,他不由颇觉好奇,都说京都这地方连年战争,破败不堪,可看堺港的情形,似乎并未怎么受损,看来堺港商人的能量确实不小,他不由萌生出上岸去逛逛的念头。
从东兴港出发,他便一直呆在船上,算算日子,已经大半个月了,这念头一冒出来,便越来越强烈,正要招呼李健,李健却快步走过来,道:“少爷,咱们舰队应该换个地方停泊。”
“这地方不好?”胡万里随口问道。
“是,风向不利于咱们。”李健轻声道:“这海湾吹的是西北风,舰队停泊在这里,处于下风,极易被倭寇采取火攻。”说着,他一指北方,道:“船队停泊到海湾北部最好,哪里有高山遮挡,应是风平浪静,属下方才仔细观察了下,那片海湾就只一个小渔村,在那里等候消息,船上的人员还可以轮流下船休息。”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微微点了点头,他虽然很想去堺港逛逛,却也不得不顾全大局,这片海域应该是村上水军的活动范围,看了看天色,他才道:“好,就去北部海湾。”
大半个时辰后,船队便抵达海湾北部,因为背后就是高山,这片海湾确实是风平浪静,而且离着堺港与濑户海域的主航道不远,胡万里对此极为满意,当即便吩咐道:“找个会倭语的去问问渔民,了解下这片海域的航线,顺带问问村上水军的情况。”
“是,少爷。”李健应了一声之后。才请示道:“那些锻冶工匠能否允许上岸?他们平日里都在底仓,活动有限。”
东兴港舰队一路搜刮的锻冶工匠已经一百多人,连带家属已经装了三艘船,回程至少还要半个月左右,胡万里可不想这些工匠死在船上或是病在船上,微微沉吟。他才问道:“那些工匠情绪怎么样?”
“很稳定。”李健连忙回道:“虽然因为数目渐大而将饮食改为一日两餐,但没有人抱怨,在船上也很配合,没人惹麻烦。”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道:“先让一部分人上岸,看看效果,若有人企图逃跑,就取消他们上岸的机会。”
海湾北部的山脚下是一道狭长的海滩,除了渔村之外。都荒无人烟,草草的布置了警戒线和岗哨之后,护卫队兵丁和一众工匠都开始分批上岸,长时间在海上漂泊,是一件相当无聊的事情,所有人都渴望着能上岸,哪怕是在岸上走走也好。
护卫队军官清一色都是十**岁的年轻人,正是喜欢繁华的年纪。得知有可能要在这海湾呆上三四天时间,不少人心里就活泛起来。营长王富贵上岸将警戒换防等事情安排好之后,正闲的无聊,远远看见李健快步过来,他便连忙迎了上去,含笑道:“李团长,村上那些海贼的老巢离这里有多远?这两日闲着。能不能打上一仗?”
“远着呢。”李健一边走一边含笑道:“距离这里大约有两三百里,即便是顺风,也要一日夜,而且那些海贼盘踞的地方,地形相当复杂。这两日怕是没仗可打,要不,王营长率队往西边去转转,这片海域往西不远,有两个城池。”
对于勒索倭国的城池,王富贵一点兴趣都没有,当即便笑道:“张大才的三营一路都没机会开炮,让他去转悠吧,否则那小子回去非的抱怨个不休。”
“也好,那就安排三营去。”李健点头道,脚下却是走的飞快,赶着去给胡万里禀报。
王富贵瞟了四周一眼,这才快步跟上,腆着脸道:“李团长,在海上漂了这么些时日,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繁华的港口,能不能让咱们去堺港逛逛?”
“逛什么,倭国的港口有什么好逛的?”李健侧首斜了他一眼,道:“要逛自个跟少爷说去。”
“少爷哪会同意?”王富贵腆着脸笑道:“船队工匠数目越来越多,要不,标下去堺港弄点粮食和新鲜的菜蔬?”
听的这话,李健稍稍放缓了脚步,胡万里对倭国的锻冶工匠搜刮是不遗余力,跟本就不嫌多,他也清楚,这样做一方面是打击倭国锻铸火器的能力,一方面也是为了弥补东兴港工匠的不足,舰队离开之时,肯定还要在京畿搜刮工匠的,这粮食确实要补充,微微沉吟,他才道:“这事我跟少爷禀报一声再说。”
“去堺港购买粮食?”胡万里停下脚步,朝堺港的方向看了一眼,去堺港逛逛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微微一笑,他才含笑道:“我对堺港也颇感兴趣,既是要购粮食,我明日带几艘船过去,顺带将与细川睛元会晤的地点定下来。”
一听胡万里要去堺港,李健不由暗自腹诽,当即便苦笑着道:“少爷若是要去堺港,扈从的兵丁少了,属下等不放心,扈从兵丁多了,少爷也是乏然无味,与细川睛元会晤的地点,完全可以让王富贵去。”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一笑,带着一大票荷枪实弹的兵丁逛街,那确实是大煞风景,微服进城,根本没有可能,服饰,语言,风俗习惯什么都不同,一进城就的露陷,略微沉吟,他才道:“行,那就让王富贵去,会晤地点必须在火炮的射程之内。”
次日一早,王富贵便率着一连兵丁以及两艘武装商船在堺港码头靠了岸,木下藤吉郎、商人汤川二郎,海会禅寺禅僧东归次郎带着一行人在码头上恭迎。
见的还有和尚前来恭迎,王富贵不由大为奇怪,他也懒的多问,待的众人见礼之后,他便径直对翻译道:“着他们在两日里准备稻米三百石,不准讨价还价,记的叮嘱一声。按咱们大明的石计算,别玩什么猫腻。”
三百石稻米不是大数目,对堺港而言,跟本就不算回事,何况还是两日之期,听的翻译。木下藤吉郎忙躬身道:“阁下放心,一定按期如数奉上。”
见的对方满口应承下来,而且态度相当恭谨,王富贵微微点了点头,才道:“带我们去城内转转。”
夕阳西下之时,一行快马鏃拥着两辆马车快速的穿过了平安京的正门——罗城门,听闻已经抵达京都,被马车颠簸的浑身都快散架的许明军不由好奇的掀开车帘,好奇的打量这座他从来就没想来过的倭国京师。
饱受战火蹂躏的平安京并非象许明军想象的那样满目疮痍。破败不堪,城中的朱雀大道宽阔笔直,街道两旁黑色的房屋看来也还整齐,就是街道上的行人不是很多,略微看了看,许明军便兴致缺缺的放下了车帘,闭目养神,他知道。细川晴元会在第一时间接见他。
马车很快就折向城北,拐进了一条两旁种植着柳树与樱花的大道。不久,便在一座广阔的大宅门前停了下来,工藤犬之助又累又乏的滚下马背,来到马车前,鞠躬道:“阁下请稍后,容在下进去禀报管领大人。”说完。便匆匆往大门而去。
景色优美的后院里,年方二十的细川京兆家的家督,室町幕府的管领——细川晴元正悠闲的与几个妻妾享用着他的晚宴,听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最恨在用餐的时候被人打搅了,有什么急事,非要在这时候进来禀报?
管领代六角定赖快步在门口停下,跪下鞠躬道:“主公,堺港代官属下工藤犬之助在外求见,说有要事。”
一听是堺港?细川晴元眉头一跳,忙道:“让他进来。”随即又吩咐道:“带他去大开间,见他们一起来听听。”
明人舰队抵达堺港的消息,他昨日晚间便已收到,他根本也没在意,因为明人舰队一路敲诈勒索,堺港名声在外,明人舰队前来敲诈勒索,在他意料之中,不过,值得堺港手下快马前来禀报,显然就不是小事了。
匆匆进了大开间,在家督之位坐了下来,略微扫了几位心腹一眼,细川晴元便沉声道:“让他进来。”
工藤犬之助进的房间,略微瞥了几人一眼,便赶紧上前行礼,随后便朗声道:“禀主公,明人舰队派来使者拜见主公,随行还有北条氏家老大道寺重兴、堺港的岛津叉三郎。”
岛津叉三郎也来了?细川晴元不由一阵纳闷,岛津是堺港最有实权的商人之一,是以前掌握对明朝贡贸易体系主导权的商人,他怎么也来了?难道那些个沿途敲诈勒索的明人还能带来贸易机会不成?
微微沉吟,他才对外吩咐道:“先将明人使者和岛津叉三郎请进来。”说着,他便看向工藤犬之助,道:“明人舰队没有炮击堺港?”
“开炮了。”工藤犬之助沉声道:“他们还勒索十万两白银,不过,后来大道寺重兴上来解了围,在得知木下藤吉郎是主公的手下后,便着臣下等火速度护送使者前来见主公。”
细川晴元的谋臣木泽长政轻声问道:“火炮威力如何?”
说起明人火炮的威力,工藤犬之助仍是心有余悸的道:“威力极为恐怖,明人战船在港口外,便直接开炮轰击,声如巨雷,声势惊人,炮弹能够轻松打入城内,炮弹有如人头般大小,沾着便死。”
一听火炮威力如此之大,满屋子家臣都是噤若寒蝉,细川晴元脸色亦相当难看,默然半晌,他才轻声道:“明人有多少艘战船?一艘战船上有多少门火炮?”
工藤犬之助飞快的说道:“有二十七船,都是大海船,他们的战船拥有上下两层火炮,一艘船上应该有二十门大火炮,还有很多小火炮。”
一艘船就有三四十门火炮?细川晴元不由一阵无语,听的传来脚步声,他才挥手令工藤犬之助退下。
先进来的是岛津叉三郎,待其见礼,细川晴元才道:“三郎前来是为何事?”
“自然是为与明国海贸一事。”岛津叉三郎微微欠身道:“先听听明人使者的来意再说。”说着一躬,径直在右旁跪坐,见这情形,细川晴元才看向门外。道:“请明国使者。”
许明军一身儒生装束,有些紧张的走了进来,他心里很清楚,能与大内氏争雄,盘踞京畿之地的大名,比起地方的大名那可是强势远了。一眼瞥见屋里坐了不少人,他不由暗自腹诽了一句,这才躬身一揖,道:“明国许明军见过管领大人。”
细川晴元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才沉声道:“你是什么身份?”
“大人能否屏退无关人等。”许明军壮起胆子道。
“在座都是本家家老家臣。”细川晴元面色有些阴沉的道:“明使有话尽管说。”
“我们家少爷,舰队首领,请大人前往堺港一晤。”许明军径直说道。
少爷?首领?细川晴元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道:“你们是明国海贼?”
你们与海贼强盗又有什么区别?许明军不欲与他辩论,当即便沉声道:“大明的海商。向来只注重实力,我家少爷请大人见面,只为两件事,一,商议火炮火枪的买卖,二,商议倭国与大明的海贸。”
话一落音,满屋的家臣都是振奋不已。明人卖火炮火枪给他们?木泽长政却是沉声道:“真是笑话,你们不过是明国的海贼。也敢妄谈咱们日本国与明国的海贸?”
“海贼也分三六九等。”许明军淡淡的道:“咱们家少爷手中拥有三大港口,南洋的满刺加港,福建的月港,小琉球的东兴港,手中商船上千,战船上百。掌控着大明所有的海商,独占小琉球岛......。”
对于港口,一众家臣并不惊讶,倭国最不缺的就是港口,三个港口不稀奇。但是上千的商船,上百的战船,却是将他们雷的内嫩外焦,明国的战船有多恐怖,他们才刚刚听说,百艘这样的战船,那是什么光景?
扫了众人一眼,许明军才接着道:“我们家少爷此番前来,为的是解决‘宁波争贡’之役而来,希望倭国天皇、将军、大内家、细川家一同遣使去大明京师上表请罪,以期重开朝贡贸易。”
稍一迟疑,细川晴元才问道:“能否请教一下,明国重开朝贡贸易,对你们有何好处?”
许明军含笑道:“我们盘踞在小琉球,自然希望大明开放更多的港口,宁波、广州、福州三个市舶司的开放不仅对倭国有好处,对小琉球也有好处不是?”
微微点了点头,细川晴元才微微躬身道:“辛苦先生,请先生先下去休息。”待的许明军被带离,他便扫了众人一眼,道:“诸位怎么看?”
岛津叉三郎率先开口道:“诸位想来并不清楚,南洋满刺加港是南洋最大的贸易港,是中西方贸易的中心,比堺港繁华多了,福建月港,是明国如今唯一对外开放的港口,堺港的瓷器、茶叶都是来自月港,至于小琉球的东兴港,却从来没听说过。
一路上,我详细问了下北条家的家老大道寺重兴,明人之所以前去找北条家麻烦,是因为明人的三艘勘察航线的船只被北条水军偷袭,为此,北条家付出了四十万两白银......。”
四十万两白银!众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三艘船就敲了北条家四十万两白银!这北条家家底不薄啊!
微微一顿,岛津叉三郎才接着道:“北条家也算是因祸得福,以二十万两白银从明人手中购买了一百门火炮,三百枝火枪。”
北条家购买了一百门火炮,三百枝火枪!所有家臣武将立刻都齐齐望向细川晴元,人人心里都只一个想法,不买火炮火枪,怕是没法混了!
“大道寺重兴来京都做什么?”木泽长政轻声问道。
“是明人请来联络京都大臣以及足利义晴的。”岛津叉三郎说着,扫了众人一眼,才道:“月港的私商这些年极少前来堺港,咱们必须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木泽长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细川晴元,晴元微微点了点头,道:“诸位都先退下。”
待的众人退下,木泽长政才道:“二十万两白银,一百门火炮,三百枝火枪,主公咬咬牙也能买的起,不过,大内氏占着大森银山,可是比主公有钱,大内义隆若是买个几百门火炮,上千枝火枪,京畿可就危险了。”
细川晴元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明人舰队二十七艘船,一艘船上火炮三四十门,火枪数十枝,这是近千门火炮,数千枝火枪。”木泽长政幽幽的道:“主公若能得到这批火炮火枪,足以一统天下。”
“你疯了!”细川晴元吃惊的看着他,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道:“明人舰队如此强大,如何能够抢夺他们手中的火炮火枪?这太冒险了!”(未完待续。。)
第341章 火烧大阪湾(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木泽长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声音低沉的说道:“主公现在不冒险,以后连冒险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怎么说?”细川晴元有些疑惑的看了木泽长政一眼,他很清楚,自个这位智囊是最会捕捉机会和把握机会的,不仅野心勃勃,而且眼光奇准,难道明人庞大的舰队有什么破绽?
“火器威力巨大,一旦大量投入战场,必然能够轻易、快速的决定战争胜负,这一点已是毋庸置疑。”木泽长政侃侃说道:“以后的战争,很大程度上将会以火器的多少来决定胜负,可恼的是,这帮明人海贼奇货可居,以高价售卖火器,而且只要金银。
换句话说,以后打仗,拼的就是金银,谁金银多,谁就能拥有更多的火器,主公如今夺回京畿之地不久,立足未稳,人心未附,顶天也就能凑出二十万两白银购买一百门火炮,三百枝火枪,可明人手中有多少火器?
上千门火炮,数千枝火枪!大内氏手中不仅有银山,而且还与朝鲜、明国有贸易往来,手中金银比主公强的太多,能够从明人手中买下数倍于主公的火器,而且,大内氏只是其中的一个威胁。
另一个威胁,就是将军,不论是足利义晴,还是足利义维,在见识到明人如此强大的舰队之后,都会乐意与他们合作,别忘了,将军家可是大明皇帝册封的倭国国王,而且还册封过几任将军,这消息一传开,那两个傀儡将军都会争着去大明京师求见大明皇帝的。
如今的日本,谁拥有大明皇帝册封的倭国国王头衔。谁就是名正言顺的将军,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将军能够借此机会勾搭上这帮明人海贼,有足够实力的将军,还能任由主公掌控。甘心做傀儡?”
听的这话,细川晴元冷哼一声,道:“足利义晴在近江桑实寺,他能不能与明人接触,完全由本家说了算。”
“足利义维呢?”木泽长政沉声道:“主公当初拥戴足利义维在堺港的显本寺建立了堺公方,时间长达六年之久,如今足利义维可是在阿波国天龙寺的平岛庄避难,那里距离堺港,可是只有一天的水路。
明人之前应该是不知道还有足利义维这么个将军。但明人舰队如今就停泊在堺港,岂能不知道堺公方?不知道足利义维?”
细川晴元登时无语,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派人暗杀了这个足利义维,不过,来自足利义维的威胁,他倒不是太担心,毕竟还早。这其中的变数现在谁也说不清楚,迫在眉睫的威胁是大内氏。他如今虽说坐拥京畿之地,但是京畿五国并不安稳,本愿寺和日莲宗的信徒,一群和尚兵正在京畿之地大打出手,大内氏这个老对头如果这时得到大批火器杀过来,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稍一沉吟。他才沉声问道:“有办法干掉明人的舰队?”
见细川晴元终于动心,木泽长政眼中的飞快的闪过一丝兴奋之色,随即便笃定的道:“有!”微微沉吟,他才沉声道:“主公,大阪湾对明人舰队而言。就是一死地!”
死地?细川晴元不由一愣,道:“大阪湾如何能称为死地?”
“主公,大阪湾并不大,而且只有两个出入口,且都是狭窄的海峡。”木泽长政精神抖擞的说道:“明人舰队虽然火炮犀利,但却是木船,而且风帆巨大,最惧火烧!明人舰队耀武扬威,沿海大名,谁没见识过火炮之威?谁不渴望得到明人火炮?
主公只须遣人快马,快船送出消息,联合沿海各地,诸如土佐、阿波、纪伊、播磨、备前等大名,再加上村上水军和淡路水军,完全可以在深夜,火烧大阪湾,一举将明人舰队烧毁在大阪湾!然后瓜分明人的火器和金银!”
“那么多大名联手,本家能分的多少火器?”细川晴元不解的道:“人人手中都有火器,还奢谈什么一统天下?”
“瓜分火器,不过是诱饵。”木泽长政含笑道:“明人的舰队被烧毁,火器在什么地方?自然是随船沉入大阪湾海底,各家水军船只元气大伤,谁还有能力从主公眼皮子底下将火器打捞走?大阪湾海底的火器都是主公的。”
听的这话,细川晴元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道:“为防意外,咱们还可以先从明人手中购买一批火器,这笔银子可以着落在堺港商人身上,不过......。”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大阪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火烧大阪湾,哪得多少船只?”
“不论多少船也值!”木泽长政沉声道:“越多越好,至少也要有四五百艘的规模,不论大小,也不管是战船还是商船还是渔船,都可以!主公可以传讯,各地大名按火船数量的多少来分配明人的火器。”
这么一说,船只倒是不愁,周边沿海大名若是肯尽力,就是两千艘船也不是问题,只是如此多的船只调集和统管,是个大问题,微微沉吟细川晴元才有些担忧的道:“明人舰队火炮威力巨大,若是火攻失败,会是什么结果?”
“未虑胜,先虑败!主公实是深得兵法精髓。”木泽长政随口奉承了一句,这才含笑道:“明人所依仗者,不过是战舰而已,难不成还能登陆攻打京都?无非是堺港被毁而已,堺港实力被削,对主公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另外,沿海各地大名的城池定然也会承受明人舰队的火炮轰击。
败了,大家损失都差不多,胜了,参战大名实力大损,主公独享战果,实力大增,一举可以攻占周边几个大名,奠定一统天下的基础。”
细川晴元虽已大为动心,却还是犹豫着道:“那些个大名会齐心协力火攻明人舰队吗?”
“会!绝对会!”木泽长政毫不迟疑的说道:“明人舰队耀武扬威于海上。一路敲诈勒索沿海城池,各地大名都恨之入骨,不过是没人撑头而已,如此大好歼灭明人舰队的机会,而且又有主公带头,他们必然积极响应!何况还有让他们垂涎欲滴的火炮可以瓜分。岂有不来之理?”
听这这话,细川晴元终于下定了决心,当即便笑道:“好,那咱们就来个火烧大阪湾!时间紧急,一边快马快船通知各地大名,一边遣人陪同大道寺重兴前往近江桑实寺去请足利义晴,即便不拖延时间,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三四日。咱们去堺港又是两三日,足足有六七天时间,足够他们准备了!”
堺港,王富贵率着两艘武装商船装载着五十石稻米和大量的菜蔬鱼肉酒水,缓缓向海湾北部的舰队停驻地而去,码头上,送行的木下藤吉郎轻叹了口气,他心里很清楚。这种小心翼翼的日子才是开始,这几日。估计天天都会有明人兵丁过来,他是真不明白,这些个海贼一般的明人为何要见他们家督。
同样是提心吊胆陪了王富贵一整天的商人汤川二郎瞥了他一眼,道:“少尉大人,自城中商铺传来的消息,那些明人兵丁很和善。买卖公平,使用的都是纯度很高的大明银元,希望您约束好城中的浪人,不要给堺港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说着一鞠躬,道:“拜托了。”
木下藤吉郎有些诧异的道:“那些明人兵丁在城中没白吃白拿?”
“没听说。”汤川二郎微微摇了摇头。道:“他们都是十二人一队在城中游玩,有着很好的纪律,他们不可能会是海贼。”
当然不可能是海贼!木下藤吉郎不由露出一个苦笑,他早就从那些个明人兵丁一些细微的举动和习惯性动作中发现,这些兵丁经受过长时间的严格训练,根本就不是他们倭国这些由农夫充任的足轻能够相提并论的。
且说王富贵回到驻地,交割了带回的物质之后,探知胡万里在西边海滩散步,便急忙赶了过去,追了将近一里路,他才赶上胡万里,敬礼之后,他便亦步亦趋的简要禀报了一番,而后才道:“少爷,堺港城不是很大,但是居住在内的多是一些富商、僧侣和京都来的官员,都是在‘应仁之乱’后,陆续迁来的,这地方很少受到战乱波及,高度中立自保,只有五年前,细川睛元拥立将军足利义维,在堺港的显本寺建立了一个堺公方。”
足利义维?胡万里不由一愣,道:“将军不是足利义睛?”
“怕是倭国的将军有几个吧,属下糊涂,没问清楚。”王富贵说着,一脸兴奋的道:“少爷,堺港还真是个好地方,这里的锻冶工匠和学徒相当多,大大小小的刀剑铺足有数十家之多,而且堺港锻造的倭刀也是整个倭国最好的,远近闻名。”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堺港是倭国的手工业集中地,微微沉吟,他才道:“你带两个连,明天再去堺港,暗中统计一下,看看城内城外,一共有多少刀剑铺,一个店铺有多少工匠和学徒?咱们的火炮火枪作坊都急需扩大规模。”
一听还有这等好差事,王富贵喜的连忙朗声道:“是属下遵命。”
“与细川晴元见面的地点是海会禅寺,必须将海会禅寺的建议地图绘制出来。”胡万里微微笑了笑,接着道:“还有足利义维的情况也打探一下......。”微微沉吟,他才道:“干脆将咱们要接倭国将军、大臣去大明京师觐见大明皇帝,恢复倭国朝贡贸易的意图散播出去。”
堺港真正繁华起来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南北朝战乱,应仁之乱,从京都迁移而来大量避难的达官贵人和禅僧,参与遣明船贸易,建立新的海贸体系,才是堺港繁华的根本,堺港有实权的大商人,无一例外,都是早先参与、包揽过遣明船贸易的海商。
“宁波争贡”之役后,大明关闭了朝贡贸易,月港的私商尽由大内氏垄断,堺港这才开始逐步衰败下来,仅靠着濑户内海贸易苟延残喘。
次日午后,王富贵在堺港有意无意的将舰队停驻堺港的原因透露出来之后。堺港的一众商人立时为之震动,就在众人将信将疑的时候,岛津叉三郎从京都遣回的信使又带回一个更加令他们发狂的消息,他们眼红不已的福建月港,就是驻扎在他们眼前这支——被他们当做海贼的明人舰队掌控着。
消息一传开,堺港立即为之轰动。城内的东兴港护卫队兵丁最先感受到了堺港的变化,不论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友好的笑脸,身为领队军官的王富贵更是被众星捧月一般,一众僧侣、商人、官员不厌其烦的打听着月港的情况,东兴港的情况,就连他们不甚关心的满刺加,也被问了个详细。
看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王富贵马上就反应过来。是京都的许明军透露了东兴港的消息,不过,从堺港的反应来看,这倒不算是坏事,他也无心再在堺港逗留,找个了个借口便乘船返回舰队驻地。
王富贵才堪堪将堺港的变化禀报完,李健便在门口禀报道:“少爷,堺港方向来了二艘大船。”
“他们这是犒军来了。”胡万里微微一笑。道:“早知如此,一来咱们就应该亮明身份。还真是不知道月港的名头有如此响亮。”
“少爷,送来的东西咱们是收还是不收?”李健随即问道。
“收,为什么不收?”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堺港商人不就是想要与月港海贸嘛,尽管答应他们,咱们的万里港还指靠着倭国的海贸呢,不过。来人,我就不见了,李健、吴亦有两人去应付他们。”
说着,他看向王富贵,道:“足利义维的情况问清楚了没有?”
“问清楚了。”王富贵连忙回道:“足利义维是室町幕府第十一代将军足利义澄的次子。足利义睛是长子,各自被细川睛元、细川高国拥立为将军,足利义维如今居住在咱们西南方的阿波国天龙寺的平岛庄,距离堺港不过大半日海路。”
“好。”胡万里含笑道:“倭国都能将他拥立为将军,咱们也无须顾忌,告诉堺港的商人,马上去征询足利义维的意见,看他是否愿意前去大明京师朝觐?”
听的这话,李健有些担忧的道:“少爷,若是两人都愿意去,而且要争着去京师朝觐,如何处置?”
“与咱们何干?”胡万里轻笑道:“由他们两兄弟自己去决定,两个一起去,咱们也没意见。”
就在堺港一众商人僧侣官员忙于犒劳东兴港舰队之时,细川睛元送往各地大名的信使也正四面八方的散开,分赴各地大名送信,最先收到信的是堺港对面的淡路安宅家——年仅十八岁的安宅氏家督安宅定方。
安宅家的淡路水军可说是深受东兴港舰队之害,因为东兴港舰队驻扎大阪湾,淡路水军是有家不敢回,全部迁往了小豆岛躲了起来,安定方是打定主意,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虽然屈辱了点,但他却是没办法,鸡蛋碰石头的事情,只有傻子才干。
见到细川睛元的来信,安宅定方的眼睛就亮了,火船夜袭!火烧大阪湾!这法子绝对可行,没人比他跟熟悉大阪湾和紀伊水道的地形!对付明人战力如此强大的舰队,火船夜袭是唯一的取胜之道!
明人的火炮,他自然也是垂涎欲滴,他安宅家要能拥有明人的火炮,绝对可以在这大乱的时代轰轰烈烈大干一场,可惜他安宅家一年前才大大的内讧了一场,元气大伤,否则必定当仁不让的打头阵!
家臣岩屋上方匆匆看完来信,见安宅定方脸上的神情很快就由兴奋转为沮丧,他不由含笑道:“主公可不能泄气,火烧大阪湾对主公额而言,将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听的这话,安宅定方不由精神一振,连忙道:“怎么说?”
岩屋上方心里也是暗叹了一声,不是一年前,叔侄之间为了争夺家督之位大打出手,这次机会就真是太难得了,微微沉吟,他才道:“火烧大阪湾,就是在咱们家门口作战,论及对大阪湾和紀伊水道的熟悉,没人能够比的上主公。
主公可给与安宅素来有交情的各个大名去信,一则极力邀请他们加入攻击明人舰队的战斗,二则,要他们将派来的船只一并交由你指挥,如此多的大名参与,如此多的船只,没有统一的指挥可不行。
淡路不仅水军占有优势,地利也占足了优势,这个指挥非主公莫属,只要有三四个大名将船只交给主公指挥,其他的船只都会乖乖的听话,此战,是倭国对大明,而且是以弱敌强,
一战功成,主公必然名扬天下!”
听的这话,安宅定方一张年轻的俊脸涨的通红,半晌,他才平静下来,沉声道:“事不宜迟,马上给他们些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去。”(未完待续。。)
第342章 第341章 火烧大阪湾(二)
岛津叉三郎在京都仅仅只呆了一晚,便匆匆赶回了堺港,入城之后,他便直奔显本寺而去,因为足利义维主持的堺公方设在显本寺长达五年之久,显本寺已因此而成为堺港的权力中心,在足利义维避难阿波之后,堺港商人、僧侣商议要事仍然习惯在显本寺。
匆匆进了显本寺,岛津叉三郎轻车熟路的转进一间偏院,进的房间,他飞快的扫了一眼,见海会禅寺、显本寺、东福寺的大师以及汤川家、小岛家、金子家等人都已在座,他微微躬身见礼便径直脱鞋在海会禅寺的寂通大师下首盘腿坐下。
略微沉吟,他才沉声道:“这支明国舰队前来京都,是要京都大臣、将军、细川、大内四家遣使臣赴明国京师朝觐大明皇帝,给‘宁波争贡’之事一个圆满的交代,以期促成明国朝廷再度开放朝贡贸易。
因为日本战乱,大明皇帝已经多年未册封‘日本国王’,虽然义政、义澄、义晴也都使用过“日本国王”这一封号,但实则都未获的大明皇帝的正式册封,此番将军前去朝觐,必然会被大明皇帝正式册封‘日本国王’封号。
如今明国有如此强大的舰队,这一封号意味着什么,诸位都应该很清楚,鉴于义维殿下是在堺港继位,我们堺港应该大力支持义维殿下前往大明京师,不知诸位可已遣人去迎接义维殿下?”
“昨日就已经遣人去阿波天龙寺的平岛。”东归次郎含笑说道:“在座诸位也都是这个意思,全力支持义维殿下。”
微微点了点头,岛津叉三郎才道:“明人舰队欲售卖火炮火枪。”
一听这话,在座众人不由大为惊讶,明人舰队之所以能够在日本耀武扬威,倚仗的就是火炮之利。为何会主动售卖火炮?小岛三郎率先问道:“这消息可是属实?”
“不会错。”岛津叉三郎沉声道:“明人舰队已经售卖给相模的北条家一百门火炮,三百枝火枪,邀约细川睛元会面,也是以火器贸易为条件。”
听的这话,屋内众人不由议论纷纷,随即便听的汤川二郎道:“咱们堺港也必须购买火器!”
这话一出口。立刻就引的众人纷纷附和,就连一众僧侣也就是极力赞成!
见这情形,岛津叉三郎稍稍松了口气,道:“明人的火器很贵,北条家是花了二十万两白银,才得以购买下那批火器,而且这二十万两,是明国的“两”。”
在座的都是熟知明国贸易的,清楚明国一两约等于日本的二两。听的这话,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火器这么贵?一百门火炮,三百枝火枪,要四十万两白银?涉及到如此大的数额,众人都不敢乱开口。
见冷场了,岛津叉三郎暗叹了口气,才道:“火器必须买!如今天下大乱。堺港要想在杀红眼了的大名中生存,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自保。否则,自由、自制就是一句空谈!
可以预见的是,以后的战争,必然是火器的天下,各地大名要想生存都必须大量购买火器,堺港有着数量众多的锻冶工匠。完全可以仿造火器售卖,换句话说,明人的火器,堺港是志在必得!”
“这才是远见。”海会禅寺的寂通大师颌首道:“既能增强堺港实力,又是一桩长期暴利的生意。为什么不买?”
“既是如此,能否少买点?”小岛三郎有些迟疑的说道。
岛津叉三郎瞥了他一眼,这才淡淡的道:“你以为明人会想不到咱们能够仿造这一点?”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之前谁也没有料想到这支明人舰队居然还掌控着福建月港,自明国关闭朝贡贸易之后,月港便是明国唯一一个对外贸易的港口。
不论明国是否会重开朝贡贸易,我们都必须极力交结月港,这是咱们堺港打破大内氏和博多海商垄断月港贸易的最好机会,咱们不能轻易放过!据闻明人的时间很紧,咱们必须抓紧时间,赶在细川睛元到来之前与明人达成协议。”
听的这话,汤川二郎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明人对咱们似乎有些冷淡,昨日前去拜访,明人的首领都未露面。”
“那是因为明人对咱们堺港不重视。”岛津叉三郎沉声道:“必须引起明人对堺港的重视!准备点礼物,一会就去拜访。”
大阪湾北部海湾,东兴港舰队停泊地。
阳光明媚,轮休的兵丁都三五成群的在各自战船附近的沙滩上晒着太阳或是散步,胡万里自然也不愿意呆在船上,溜达了一圈,便兴致盎然的在海滩上烧烤着当地小渔村的渔民送来的鲜鱼,因为他们出手大方,并不进村骚扰,小渔村的渔民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不仅逃出去的渔民都回转村里,而且还开始主动跟他们贸易。
其实堺港送来的东西不少,昨晚送了一船,今早又送来一船,他们并不缺新鲜的菜蔬水果和鲜鱼,不过,胡万里仍然下令着人收购渔民送来的食物,以此为那些倭国的锻冶工匠及其家眷们改善生活,这花不了几个银子。
营长张大才殷勤的拖了一筐鱼过来,笑道:“少爷,倭国的东西真是便宜,三大筐鱼,才一块银元。”
“你个败家子。”吴亦有一边翻烤着一条带鱼,一边笑骂道:“别用银元,用倭国的白银,他们的白银纯度不高,最多也就八成,可没银元的成色高。”说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胡万里道:“少爷,倭国的黄金也不纯,回大明未必好用,不如都在堺港换成白银?”
“堺港地处京畿,想来黄金也不少,况且都是一些锱铢必较的商贾。”胡万里含笑道:“在这里换,咱们未必有甜头,还是去跟大内义隆换,大内家有银山。应该银多金少。”
“还是少爷精明。”吴亦有随口奉承了一句,才试探着道:“少爷,咱们这一趟下来,少说也有数十万两白银,还有如此多的工匠,是否自己铸造银元?”
“这是自然。”胡万里微微一笑。在他的记忆中,明朝时期大量的白银流入,除了美洲的白银之外,就数倭国的量最大了,而且在他的印象中,倭国的白银产量可不低,翻了一下手中的鱼,他才接着道:“‘吹灰法’的传入,倭国的白银产量和纯度都会有大幅度的提高。预计以后每年会超过百万两的规模。
咱们不仅要垄断倭国的海贸,也将垄断西洋的海贸,每年至少会有百万两以上的白银流入,不自铸银元,这损失可就大了,因此,咱们必须自铸银元。”
话音刚落,李健便快步走了过来。敬礼后禀报道:“少爷,堺港的商人又来了。说是有要事与少爷相商。”
“那就带他们过来。”胡万里随意的说道。
“是,少爷。”李健敬了一礼,这才对唐金宝使了个眼色,比划了一个巴掌,示意他警戒五十步外。
不多时,岛津叉三郎一行人便在李健的带领下上了沙滩。一眼瞅见还有几个和尚,胡万里不微觉奇怪的道:“堺港的和尚很有势力?”
昨天就见过这些商人和尚的吴亦有含笑道:“少爷有所不知,佛教在倭国很盛行,信徒众多,大的寺庙蓄养有不少僧兵。僧侣在倭国的地位很超然,他们不仅积极的参与对大明的海贸,对汉学的造诣也颇高,这几个僧侣都会汉语,不过是宁波的官话,他们还善长茶道,交结的都是雅士高官。”
说话间,岛津叉三郎一行人已经来到跟前,见胡万里旁若无人的烤着鱼,对他们的到来丝毫不以为意,几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不过仍是恭敬的鞠躬见礼。
待的几人抬起身,胡万里才随意的一摆手,含笑道:“诸位无须拘礼,随意吧。”
胡万里说的客气,岛津叉三郎几人却是不敢当真,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在沙滩上正经八百的跪坐好,见这情形,胡万里不由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烤鱼,道:“诸位有要事?”
“阁下。”岛津叉三郎微微一躬身,开门见山的道:“堺港想从阁下手中购买一批火器。”
“堺港?不是细川睛元?”胡万里微觉诧异的道。
“是的,是堺港想买一批火器。”岛津叉三郎沉声道:“堺港不是大名,而是一个自由、自治的贸易商港,不介入大名的纷争。”
自由港?中立的自由贸易港?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难怪堺港在战乱中得以自保,稍一沉吟,他才道:“不好意思,火器数量有限,堺港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不卖?还是有意抬高价钱?岛津叉三郎稍稍沉吟,便道:“作为一个自由商港,堺港很希望能与阁下的所有港口发展海贸,也希望有足够的实力自保,堺港愿以北条家的价格购买一批足以自保的火器。”
听的这话,胡万里轻轻嗅了下,指了指吴亦有手中有些烤焦的鱼,这才含笑道:“堺港有什么货物让我感兴趣?倭刀、折扇、屏风,还是硫磺、铜?这些东西大内氏和博望的商人都有。”
“大内氏和博望商人有的,堺港也有。”岛津叉三郎轻声道:“堺港的价钱可以更低一点,况且,堺港毕竟地处京畿,对货物的需求远大于大内氏和博望,与堺港商贸,阁下能够获得更多的金银。”
微微笑了笑,胡万里才道:“好,我可以在堺港建立一个贸易据点,也可以卖给你们一批火器,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要堺港的锻冶工匠——熟练工匠,二百名。”
听的这个条件,堺港的商人僧侣心里都是一沉,二百个熟练的锻冶工匠,将堺港所有锻冶工匠全部送出去,还不知道够不够?对方这明摆着是防范堺港仿造火器。
扫了几人一眼,岛津叉三郎才沉声道:“阁下,堺港怕是寻不出如此多的熟练的锻冶工匠。”
“那就连学徒也算上。”胡万里含笑道:“所有的交易,返航的时候再进行,你们先准备一下。”
“谨尊阁下吩咐。”岛津叉三郎忙躬身道,说着便起身行礼告退。此行目的能够如此轻松的达成,让他心情倍感轻松,能与月港发展海贸,堺港必然会再度兴盛起来,至于被对方挖空了锻冶工匠,他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再去其他地方聘请锻冶工匠,这耽搁不了什么时间,误不了对火器的仿造。
看着一行人离开,吴亦有颇有些担心的道:“少爷,火炮尚且无所谓,这火枪如此大量售卖,会不会不妥?火枪的锻造可是颇费时日。”
这些最原始的火绳枪,胡万里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当即便笑道:“从倭国搜刮的这些锻冶工匠可不是让他们吃白食的。连学徒一起,至少有四五百人,这一个月能锻造多少枝火枪?”
吴亦有神情郑重的道:“少爷难道不担心朝廷出兵围剿?这些倭国的锻冶工匠可没锻造过火枪,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够学会。”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暗笑,火枪再多也要有兵才行,以东兴港护卫队如今的兵丁。有两个营,也就是六百多枝火枪已是绰绰有余。况且如今的火绳枪威力并不大,远远及不上火炮,为防围剿,他可是准备了拿破仑十二磅步兵炮。
微微一笑,他才不以为意的道:“锻造枪管不是什么难活,熟练工匠几天就能上手。朝廷即便是下决心围剿,也不会那么快。”
送走岛津叉三郎一行人,李健神情凝重的折了回来,沉声禀报道:“少爷,方才岛津叉三郎在临上船时。随口提醒了一句,说是大阪湾海上盗贼颇多,要咱们注意安全。”
“嗯?”胡万里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看?”
“这岛津叉三郎是今日午时才从京都赶回堺港的。”李健斟酌着道:“会不会是细川睛元有什么异常举动?”
胡万里站起身在原地缓缓的踱着,这片海滩地势显要,易守难攻,且较为狭窄,极为适宜发挥火炮的优势,倭寇来的再多,也铺展不开,细川睛元不可能从陆地上出兵,难道这个细川睛元手中还有强大的水军?
即便有水军,细川睛元也未必敢前来偷袭,再说了,细川睛元为什么要跟他们过不去,给他细川家找不自在?或者说,岛津叉三郎只是一句善意的提醒,没什么意思?
微微沉吟,胡万里才道:“咱们身在客地,万事小心为上,从倭国的锻冶工匠中抽调几个人去渔村和堺港打探一下,看看这大阪湾,濑户内海究竟有那些海贼和水军,另外,征调几艘小船,加强夜间的海面固定岗哨和游动岗哨,至少放出两百步外。”
“是,属下遵命。”李健忙敬礼应道。
待的李健快步离开,胡万里也无心再去烤鱼,而是放眼望向海面,大阪湾不算小,就是他们舰队停泊的这段海湾就足有十多公里宽,足够舰队迂回行动,况且,这段海湾风平浪静,要想火攻,非的几百艘火船不可,否则,根本无法奏效!
哪个势力能够有如此大的手笔?村上水军?可能性不大,毕竟离的太远,百余海里,至少要一两天时间才能赶来,他们不可能飞蛾投火。
黄昏时分,李健便赶来禀报,从渔村打探的情况,濑户内海,唯有两大股水军,村上水军和淡路水军,村上离的远,而淡路水军则就在眼前,就是大阪湾西边,也就是堺港对面的那座大岛上,整个纪伊水道、大阪湾、播磨滩、部分濑户内海都是淡路水军的地盘。
不过,一年前,淡路水军内讧,叔侄俩为家督之位大打出手,最后年仅十七的安宅定方夺得家督之位,不过,淡路水军也因此伤筋动骨,实力大减,据说如今仅只四五千人的规模。
禀报完,李健才道:“我们舰队进驻大阪湾,一直未见有淡路水军的船只,想来对方早已远远避开。”
“四五千人,那的有多少船只?”胡万里轻声道。
“属下未说清楚。”李健忙解释道:“淡路的安宅家在岛上有几座小城,真正的水军,听闻如今只有二三千之众,大小船只百余艘。”
胡万里眉头一皱,道:“二三千水军,百余艘战船,在倭国算是不小的势力了,以淡路水军如此规模,附近海域应该不可能存在海贼......。”
“少爷所见极是,渔村渔民也说这附近海域不存在海贼。”李健点头道:“岛津叉三郎这话有问题!”
“没问题!”胡万里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岛津叉三郎是在提醒咱们,提防附近海域的所有大名联手攻击咱们。”
吴亦有忍不住,惊讶的说道:“那些大名疯了?”
“他们不是疯了,是红眼!盯上了咱们船上的火炮!”胡万里有些阴冷的说道。(未完待续。。)
第343章 火烧大阪湾(三)
听的胡万里这话,几人心里都是一沉,东兴港舰队有着上千门火炮和火枪,他们在倭国售卖的火器又是天价,这批火器在倭国至少值数百万银两,那些倭人不眼红才怪!
附近海域所有大名联手会如何攻击?他们该如何应对?几人都默然不语,暗自思忖着,眼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负责警戒护卫安全的唐金宝迟疑着凑上前来,他早发觉气氛有些不对,略微犹豫了下,他才开口道:“少爷,天快黑了,回船上吧。”
“不急。”胡万里说着便背着手缓缓的沿着沙滩信步而行,见这情形,唐金宝忙打手势令四周兵丁散开,李健略微犹豫了下,才随后跟了上去。
沿着沙滩踱了半晌,胡万里才停下脚步,回身看了李健一眼,道:“这种情形,你认为应该如何应对?”
见的胡万里开口,李健便知道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一时间却是琢磨不透他是主张打还是主张撤?微微沉吟,李健才开口道:“咱们舰队的火炮威力,附近海域的倭国大名或是亲眼目睹,或是多次耳闻,应该都很清楚,即便是十倍围攻,也不可能得逞,是以他们若欲攻击咱们舰队,唯有火攻一途。
大阪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能有千艘左右的火船,足以让大阪湾成为一片火海!属下在想,大阪湾现在刮的是西北风,咱们舰队若是停泊堺港,处于下风口,即便是白天,倭寇也敢强行火攻,火船产生的大量烟雾随风而来,将极大的影响舰队的战斗力。
若是舰队停泊在大阪湾北部。则风向对敌我双方都影响不大,如此,倭寇则可能是利用夜间涨潮的机会进攻,在这段海湾,除了大阪海湾的两个海峡入口,咱们还的防备这条河流。这条河流组织个数十艘小船顺流而下,也不容忽视。”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这场战斗,对咱们颇为不利,一则是进攻的主动权掌握在倭寇手里,二则是一旦战事不利,连撤离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朝廷对月港、东兴港是何态度还不明郎,战船火炮兵丁,咱们都损失不起。属下以为,没必要在这节骨眼上与倭寇计较,从东兴港顺着黑潮随时都可以前来堺港,腾出手来,再教训这些倭寇也不迟。”
说完,李健便有些紧张的望着胡万里,他心里确实没底,大阪湾不是很大。他能想象的到,那些对舰队大量的火炮垂涎欲滴。被刺激的发狂的倭寇必然会竭尽所能组织火船,他不知道倭寇能够组织多少艘火船,真要能组织起上千艘,不论是白天强攻,还是晚间夜袭,战况都不会乐观。什么损失他其实都不担心,他就担心胡万里的安危!
“你不了解倭人。”胡万里看了他一眼,道:“倭人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一个民族,你打的他们越狠,他们越是敬畏你。咱们若是就此离开,倭人必然会洋洋自得,以为咱们怕了他们,以后不仅是前来堺港的商贸船队安全得不得保证,就是前往北条家、大内家的商贸船队都不安全,他们既然敢挑衅,就的狠狠的还击回去!打的他们以后见了东兴港的旗帜都要靠边让道!这一战,必须打,丝毫不能示弱,不能手软!”
微微一顿,他才缓缓的迈开脚步,道:“这一战,主动权不在倭人,而是在我们手上,这一片海域的大名分布在两个方向,一是西方的濑户内海,一是南方的纪伊水道,咱们完全可以各个击破!
濑户内海的商贸较为活跃,因此,濑户内海一带的大名水军和船只应该远远强于纪伊水道,倭人既然是两方夹击,必然有集结地点,咱们可以探明集结地点,先消灭从纪伊水道来的船只,回头再打濑户内海的,不让他们集结,不让他们合兵一处,倭人还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
“少爷,濑户内海地形复杂,而且纪伊水道还有一道海峡与播磨滩相通。”李健轻声说道:“若是舰队在纪伊水道攻击来自南边大名的船只,濑户内海的船只必然通过海峡前来援助......。”微微一顿,他才道:“少爷既然坚决要打,容属下回去制定详细的做战方案。”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道:“最迟明天天黑之前,必须将方案拿出来,还有,勒令堺港奉上最为详细的濑户内海、纪伊水道的航海图。”
“是,属下遵命。”李健朗声应道。
次日午后,一支由一艘大安宅船,四艘关船组成的船队缓缓驰进了大阪湾,宽阔的船舱中,一名身着米白色大花纹长袴,神情有些忧虑的年轻男子盘坐在矮榻上,摆弄着矮杌上的一套景德镇青瓷茶具。
这位不过二十三四的青年便是足利义维——町幕府十一代将军义澄之子,十代将军义植的养子,受细川睛元、三好元长等人拥立,在堺港成立堺公方,与其兄弟足利义睛争夺将军之位,三好元长战死之后,避祸阿波,建立平岛公方的足利义维。
一名戴着侍乌帽,跨着腰刀,身着腹卷的武士在门口见礼,道:“殿下,船队已经过了神岛,明人舰队停泊在大阪湾正北,是直接前往堺港,还是......?”
“去堺港。”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足利义维才道:“派艘船先行一步,前去通传。”
待的足利义维的座船靠上堺港码头,堺港一众商贾、僧侣已经早已在码头上恭候,一个武士跳下码头,道:“将军殿下说不上岸了,请诸位登船。”
听的这话,众人便知足利义维是想尽快去见明人,扫了众人一眼,岛津叉三郎才只身上了船,进舱见礼之后,足利义维也不客套,直接问道:“叉三郎可见过明人首领?”
“昨日才得以拜见。”岛津叉三郎说着。便简洁的将明人舰队的来意,以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连跟明人购买火器的事情都没隐瞒。
细细听完,足利义维不由大为振奋,他十一岁就跟随养父——第十代将军义植流浪各地,最终同其一道来到四国阿波。并蜗居于掌握了畿内政权的三好一族的后方基地阿波一隅,十八岁在堺港建立西幕府,做了五年傀儡,随后又避祸阿波。
一直以来,他都以足利正统自居,受尽了颠簸流离之苦,也尝够了傀儡的滋味,他做梦都想恢复家族的荣耀,做一个实至名归的将军!
机会来了!他敏锐的察觉到。他苦苦等候的机会终于来了!与明人的舰队合作,争取大明皇帝册封为‘日本国王’,得到明人舰队的支持,就是得到堺港的支持,就能有机会组建真正属于自己的班底!
见的足利义维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岛津叉三郎微微躬身道:“殿下,细川氏京兆家家督睛元可能觊觎明人的火器,明人今早派人前来索取详细的海航图......。”
“诸位费心了。”足利义维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道:“争取到明人的支持,堺港将会成为日本最大最繁华最自由的港口!”
“谢谢殿下。”岛津叉三郎微微躬身道。稍稍迟疑,他才轻声道:“殿下若是有意见往明国京师,还请殿下将船队打发回阿波,稍后随堺港运送货物的船只微服前去见明人。”
听的这话,足利义维不由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有堺港的商人陪伴,他无须摆将军的架子,而越是低调,才越能得到明人的支持,他当即便含笑点了点头。
日落时分。足利义维、岛津叉三郎随着一艘运送新鲜菜蔬酒水的船只抵达了东兴港舰队的停泊地,看着一艘艘远比他的安宅船高大的多的战船,足利义维大是羡慕,心中暗叹,不知道何时,自家才会有这么一支强大的舰队。
胡万里和护卫队一众军官推敲作战方案,整整一天没下船,听闻岛津叉三郎又来了,胡万里颇觉奇怪,不过,对于这个堺港的商人,他还是颇有好感的,当即吩咐道:“带他上来。”
两人一进舱,胡万里便甚为惊讶的看向一身武士装扮的足利义维,倒不是义维如何的年轻俊朗和气质不凡,而是按常理,岛津叉三郎不可能如此不懂规矩,带一个护卫来见他。
见胡万里盯着他看,义维脱下帽子,微微一鞠躬,道:“日本国,室町幕府十二代将军,足利义维,见过阁下。”
岛津叉三郎随即跪下,长鞠一躬,道:“阁下,这位便是执掌堺公方五年之久的义维将军殿下,既是町幕府十代将军义植的养子,也是十一代将军义澄长子,他才是日本国名正言顺的将军。”
这家伙就是足利义维,如此年轻?胡万里也略微有些诧异,看样子,比他似乎还要小着几岁,来倭国接触的听说的几个重要角色好像都挺年轻的,细川睛元、安宅定方好像都不满二十,这个足利义维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年轻好!年轻才有价值!
微微点了点头,他才含笑道:“坐,不必拘礼。”说着,又吩咐道:“冲壶茶来。”
听的冲茶,岛津叉三郎顿觉轻松,他一直担心胡万里态度过于傲慢,担心义维抹不下面子,这时已是完全放下心来,当下便微微欠身,道:“茶道在堺港如今也甚为流行,都是由明国流传而来。”
茶道?胡万里不由暗笑,他船上的兵丁都喝茶,不过是为了防止坏血病,跟茶道可扯不上边,当即他便微微一笑,道:“此番有机会,你们可以去大明京师好好切磋一下茶道。”
对方这是同意他去大明京师觐见大明皇帝?足利义维忙微微欠身道:“阁下大恩......。”
“将军不必客气。”胡万里含笑道:“先前不知跪国情况,已遣人去通知义睛将军了,究竟谁去大明,咱们不干涉,不过,儒家的规矩,你是清楚的。”
儒家的规矩。就是传嫡传长!足利义维心里登时一凉,他不是嫡子,与义睛相争,根本就没有优势,不过,他很快的反应过来。谁能去大明,这完全是对方说了算,能去大明朝觐,就有册封的机会!
当即他便微微躬身道:“听闻有海贼觊觎上国使团的战舰火炮,在下久居堺港、阿波,对这一带海域之大名水军海贼了如指掌,愿为阁下分忧。”
听的这话,胡万里、李健不由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这可真是打瞌睡的捡了个枕头——正好,他们正想找堺港寻一个这样的人才,还担心堺港不肯配合,毕竟这事对处于中立的堺港而言,不是什么好事,着实没想到足利义维主动要求配合。
两人很清楚,足利义维之所以如此积极主动配合,是为了争夺去大明的资格。是为了争取他们的支持,不可能有不轨之意。胡万里看了他二人一眼,便含笑道:“将军说说看,若是周边海域所有的大名、水军、海贼联手,采取火攻的方式攻击咱们舰队,该如何应对?”
足利义维长期居住在这一带,而且念念不忘想做一个名符其实的将军。自然是有几分本事,微微沉吟,他便道:“附近海域主要分濑户内海、纪伊水道两片海域,既是联手攻击,又是火攻。必然分上下两个海峡夹击,他们会分头集结,最好的法子自然是乘着他们集结的差不多的时候,各个击破。”
“他们的集结点会是在哪里?”胡万里皆问道。
这一片海域,足利义维闭着眼睛也知道,根本不用看图,便飞快的说道:“联手火攻,自然要上下呼应才能见效,濑户内海应该在西岛、家岛一带,纪伊水道应该就在和歌山一带。”
李健却是问道:“将军预计一下,他们能集结多少艘船来攻击?”
这就不好说了,足利义维略微沉吟了下,才道:“贵方战船的火炮威力早已传开了,九州、四国这一带海域都应该有所耳闻,如果要联手攻击,谁都不敢藏私,要么就不来,来则必然会倾力而来,如果准备的时间足够长......。”
微微沉吟,他才道:“如果能够拖延五日,最多有可能凑齐近二千艘大小船只,连村上水军也会赶来,火炮对各地大名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二千艘?”李健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两千艘船,足以将整个大阪湾烧成一片火海。
足利义维微微颌首道:“濑户内海素来商贸繁荣,商船不少,沿海大名手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战船,快船,还有为数不少的渔船,若是都凑齐起来,二千艘应该没问题,当然,这是最坏的估计,保守点说,一千艘是毫无问题的。”
一千艘!尼玛,这场面有些大了,澎湖之战演习的时候,百余艘火船,看起来就已经是蔚为壮观,千艘火船齐攻,那会是何等场面?先前乐观的估计还只有四五百艘呢,这一下就翻了一倍!看来,只能是各个击破了,胡万里不由有些郁闷,各个击破的话,很有可能另一半见势不妙会溜之大吉。
胡万里见不顾两人在场,起身就走到悬挂着海图的舱壁前,看着播磨滩那一片海域,沉吟着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明天,大部分船只都应该会集结到这附近了,细川睛元如今还没有任何消息,看来,他估计还会再拖上两三日时间,以给他们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说到这里,他不由冷哼了一声。
岛津叉三郎听的这声冷哼,不由暗道不妙,看这样子,明人对细川睛元是极为不满了,可别在堺港大打出手,堺港可经不住明人舰队火炮的轰击,微微沉吟,他才轻声道:“阁下,各地大名,水军、海贼对阁下舰队的火炮早已垂涎已久,这事怕是未必与细川家督有关,义睛住在近江桑实寺,来会也要三四天时间。”
这家伙怎的又为细川睛元开脱?胡万里缓缓侧首看了他一眼,随即明白过来,他是担忧堺港变成战场,也是担心细川睛元死在堺港,堺港脱不了干系,微微沉吟,他才道:“放心,不让你们为难。”
说着,他看了一眼足利义维,道:“将军就暂且留在这里,以便咱们就近请教。”
听的这话,足利义维不由暗喜,当即微微一躬身道:“愿意为阁下效力。”
待的两人退出,胡万里才吩咐道:“唐金宝,带将军去北条家家老那艘商船安顿,待遇好点。”
“是,少爷。”唐金宝忙敬礼追了出去。
李健却是问道:“少爷,明天是否就开始分头攻击他们?”
“不急。”胡万里微微笑了笑,道:“明天,他们怕是未必到的齐。”说着,他指着纪伊水道那片地方,道:“你说,咱们要是摆出一付要逃跑的架势,在这地方与他们纠缠一下,他们会不会尽数追来?”(未完待续。。)
第344章 火烧大阪湾(四)
胡万里所指的那片海域是两条海峡的汇集之地,地方比大阪湾还要狭窄,倭人熟悉地形,舰队真要在那地方被纠缠住,倭人或许有胆子前来追击围攻,不过,李健却是不想冒这个风险。
微微沉吟,他才道:“这些倭寇毕竟是临时集结的乌合之众,战局出现变化,他们难免意见不一,未必有胆子追击,少爷若是想多尽可能多的摧毁倭人力量,就攻击濑户内海的倭寇,咱们毕竟是异地作战,不熟悉地形,也不熟悉海流,万事以稳妥为上。”
胡万里确实是想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敢打他舰队主意的地方大名,听李健说的有理,也只得放弃这个想法,当下便问道:“熟悉播磨滩岛屿地形的船员水手都准备好了没有?”
“李健点头道:“都已经准备妥当,从堺港和渔村各自挑选了几个。”说着,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少爷,明天就是第四日,倭人纵使没全部集结齐,也必然集结了大部兵力,须的严加防范,商船上有不少准备售卖和更换的新炮,属下拟在海湾的西头架设一个火炮阵地。”
“没必要。”胡万里微微摇了摇头,道:“在岸上设立火炮阵地反而有分兵之嫌,再则,也难以兼顾,不如将那些弗朗机火炮尽可能装配在武装商船上,那些船员水手都熟悉弗朗机炮的性能。”
次日,午后。
播磨滩,距离东兴港舰队停泊地不过三十海里的西岛、家岛坊势岛之间的海湾中,淡路豪族,安宅氏家督——年仅十八的安宅定方站在一艘阔大的安宅船定层甲板上,望着停泊在海湾内外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各种船只。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各地大名对火烧大阪湾的积极性高的令他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能凑齐六七百艘船就不错了,哪知才仅仅四日功夫,这片海湾、小豆岛和歌山那里,三处地方已经集结了上千艘各种船只,这还不算村上水军。有如此多的船只,村上家来不来已经不重要了,不来更好,村上家不来,无人能够撼动他的指挥地位。
见安宅定方一脸踌躇满志的神情,家臣岩屋上方不失时机的恭维道:“主公,此番海战,将是日本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火攻,此战之后。主公必将名扬天下。”
听的这话,安宅定方朗声笑道:“本家麾下要能有如此规模的水军,那才是真正的名扬天下。”
“报——。”一名头目武士匆匆跑上甲板,跪下道:“主公,方才接报,村上家水军率着大小船只两百余艘,如今已过了丰岛。”
村上家好大的手笔!安宅定方不由一惊,连忙问道:“是谁带队前来?”
“村上义忠亲自带队!”
村上义忠!安宅定方脸色不由一变。村上义忠在濑户内海威望极高,他亲自率队前来。而且村上家还出动了两百艘船只,这指挥之位怕是得易主!
“再探,不准泄漏消息。”岩屋上方挥手屏退那武士,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安宅定方能够顺理成章的成为统辖各个大名遣派来的船队,完全是依仗着淡路水军的余威和淡路岛的地理优势,安宅定方本人年纪轻轻,可没什么威望,村上义忠这一来。势必要夺取安宅定方的指挥权,这是不容置疑的。
略微沉吟,安宅定方便沉声道:“如今集结的船只足有千艘,火船数量足有七百,再加上村上水军,根本无须等到晚上夜袭,况且,船只虽多,相互间却缺乏配合,夜间开战,必然是乱成一团,难以指挥......。”
“主公的意思是乘着村上水军到来之前发起攻击?”岩屋上方有些担忧的道。
“难道不行?”安宅定方沉声道:“若由村上义忠来指挥,咱们安宅家必然会损失殆尽,村上水军大举而来,未必安着什么好心。”
淡路水军势力范围是纪伊水道和大阪湾播磨滩一带水域、村上水军则是濑户内海,两家虽说平素交集不多,但如今淡路水军因为内讧,实力大不如前,难说村上义忠没有趁火打劫之心。
稍一沉吟,岩屋上方便沉声道:“主公虑的极是,不能不防范村上家。”微微沉吟,他才接着道:“村上水军赶过来至少还要两个时辰,时间完全来的及,臣下马上就派快船前去通传小豆岛和和歌山的船队,马上出兵攻击。”
微微点了点头,安宅定方才道:“原本说好是夜袭,如今改为白日强攻,须的有个正当的理由。”
“理由是现成的。”岩屋上方含笑道:“一则是如今兵力超出预料,足以强攻,二则,白日开战,有利于指挥,利于各船队间配合,可以杜绝各船队偷奸耍滑,保存实力。”
“有这两条足够了。”安宅定方沉声道:“马上用快船通知和歌山船队,一个时辰后,我这方就发起攻击。”
一个时辰后,“呜呜”的海螺声便响彻了海湾,海螺声中,大大小小的船队有序的开出海湾,汇合成一支庞大的船队,浩浩荡荡的开向大阪湾。
东兴港舰队停泊地后面的山上,一个班的护卫队兵丁正百无聊赖的拉着家常,说着各自家乡的趣闻,聊着倭国的女人以及堺港的见闻,负责警戒的福建泉州籍的兵丁林泉生却突然叫道:“倭人有动静了!”
“你小子不会是又闲的无聊,骗咱们吧。”一名兵丁懒洋洋的道。
“骗你这辈子娶不了媳妇。”林泉生急忙赌咒道。
一听这话,班长李迅一个翻身爬起来,飞快的来到他身旁,看了一眼,便笑骂道:“你小子这辈子真不打算要媳妇了?”
“班长眼神不好。”林泉生笑道:“二狗子,你上来看看。真的不骗你们。”
绰号二狗子的何不苟将信将疑的走过来,顺着他的指的方向凝神看了半晌,便沉声道:“不错,那些个小黑点是船队。”
“真是船队?”李迅严肃的问道。
“是的,确实是船队,而且数量很多。”何不苟笃定的道。
他们这个小队上山的任务就是负责瞭望播磨滩海面的。听的这话,李迅忙沉声道:“八斤,上树发旗语,泉生鸣枪。”
随着命令,一声沉闷的枪声随即响起,倭人船只出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舰队驻地,听闻禀报,胡万里微觉诧异的看了李健一眼,道:“大举出动?倭人什么意思?”
“估计是倭人在举行演练吧?”李健不确定的道。
胡万里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才吩咐道:“再探,盏茶三报,注意对另一个出入口的瞭望。”
“是!属下尊命。”传令官忙敬礼道。
李健也沉声道:“命令所有兵丁全部回到各自战舰。”说完,他才转身看向胡万里,道:“少爷,您看,是否将所有工匠集中看押在沙滩上?”
胡万里摆了摆手,道:“没必要。一旦开战,他们必然引起惊慌。四散而逃,令装载工匠的三艘商船脱离队列,靠近沙滩,小心搁浅。”
一盏茶后,东兴港舰队驻泊地的海湾也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在沙滩上休息的兵丁早已集结完毕。开始有序的登船,一艘艘战船上的船员水手兵丁纷纷赶到各自岗位上待命,气氛立时便紧张起来。
足利义维在甲板上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一幕,他也有些迷糊,瞧这架势。明人这是准备开战了,可这时候才出击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如今已是临近黄昏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一跳,难道是那些大名开始攻击了?没有理由啊?
“倭人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旗舰上,李健沉声道:“否则没理由在这个时间段主动发起攻击。”
胡万里并不太紧张,相反隐隐有些兴奋,倭人白天发起强攻,这对他们而言,是太有利了,他含笑道:“是有些奇怪,不过,无须太在意,战争总是充满了变数。”望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沙滩,他才沉声道:“风向,风级。”
李健略微看了一眼战船上的风旗,便沉声道:“风向,西北,风力五级。”
“传令,起帆!”胡万里沉声道:“目标,正西。”
待的传令官转身传令,李健才试探着道:“少爷是想堵在海峡打?下面的出入口是否派船前往?”
“怕是来不及了。”胡万里说着一笑,道:“总的给他们一点念想,否则他们就不肯进大阪湾了,别看他们船多,能威胁咱们的只是火船,先在海峡口消灭他们一部分火船,再放进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
东兴港舰队很快便缓缓,出了海湾,向西航行一个小时,便抵达了海峡口,这个海峡并不宽,只有四五里宽,是堺港的一条重要水道,胡万里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观望了一下,见倭人的船队还在六七海里之外,他不由微微一笑,道:“传令,休息待命。”说着,他便问道:“现在是落潮,还有多长时间涨潮?”
“六刻钟左右,就会开始涨潮。”李健轻声道。
安宅船队,家将浅井方重沉声禀报道:“主公,明人舰队已经堵在了明石海峡口。”
“他们堵不住。”安宅定方自信满满的望向前面的水道,微微沉吟,他才大声询问道:“还有多久潮水退到顶点?”
“不到六刻。”家将浅井方重沉声道:“主公要利用退潮的急流?”
播磨滩海域的水位较纪伊水位高,一旦退潮,潮位降到最低,海峡口就会形成相当快的急流。这也是安宅定方断言东兴港舰队堵不住明石海峡口的原因,微微点了点头,他才道:“只有尽快靠近敌船,火攻才能凑效,急着进攻就是为要好好利用这股急流,命令船队,加快航速。”
看着敌方庞大纷杂的船队快速的冲了上来,胡万里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观察兵丁则不断的报告着敌船的距离。“一千五百步!”
“传令,着十八磅、十二磅加农炮准备!”
李健皱着眉头紧张的环视着周围的海面,观察着风力风向,他实在是觉的这些倭人太反常了,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不由嘀咕了一句,“明知咱们舰队守候在海峡口,这些倭人为何还敢往炮口上撞?分进合击,这时间差的也太多了。”
听的这话,胡万里微微颌首道:“怀疑的有理,下面那个口子上来的敌船至少还要半个多时辰,这不合理,你既然没发现异常,就问问那些堺港的船员水手。”
“一千四百步!”
胡万里举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对方的速度根本没有慢下来意思,这让他也颇为不解,李健这时快速折了回来,禀报道:“倭人依仗的是水流,潮水位置降到最低时,这海峡会形成一股急流。”
“多快?”
“很快,但时间不长。”李健轻声道:“开炮怕是有危险,火炮的后坐力太大。”
微微一愣。胡万里便沉声道:“升满帆,南下。”
一见东兴港舰队升满帆。安宅定方便意识到对方要后退,他可承受不住对方堵在海峡口炮轰,眼下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当即便沉声道:“点火,命令第一梯队的火船点火,快速前冲。”
充当火船的船上满是被油浸过的干柴。一点即着,迅疾熊熊燃烧并腾起大股浓烟,迅速的向前冲去,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熊熊。
瞥了一眼那些火船。胡万里也无心理会,这些火船是为开道而来,逼迫他们让出海峡口,倒也犯不着浪费炮弹去轰击,不过,要想轻轻松松冲过这个海峡,那是不可能的,总的消耗一部分火船。
当整支东兴港舰队脱离了海峡口,舰队随即转向,兜了一圈在海峡口北侧呈弧形排开,密密麻麻的倭船这时正好冲入大阪湾,双方船队间距离已经不足六百步,胡万里当即沉声下令,道:“所有重炮,五发速射,弗朗机炮无基数炮击。”
早就憋的难受的一众炮手立刻向正面蜂涌而过的倭船尽情炮击,一时间只听的炮声隆隆,巨大的震耳欲聋的炮声响彻整个海湾,虽然所有的倭人都听闻过火炮的威力,但绝大多数都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火炮的恐怖,不少人都是一脸的惊恐,数百门火炮一齐轰鸣,声势分外惊人。
不足六百步的距离,而且又是密密麻麻的目标,所有的炮手根本就无须多加瞄准,直接就对着开炮,威力巨大的十八磅、十二磅炮,在这个距离上,一炮就能将前面的小船打的腾出水面,大号弗朗机炮也能直接洞穿毫无防备可言的火船。
见的这情形,站在一艘大安宅船上棚的安宅定方脸色不由一片苍白,虽然见识过东兴港舰队炮击堺港的情形,但那只是几艘战船炮击,而且他离的也远,感受不是很深,如今近距离的见识到舰队如此猛烈的炮击,他不仅一阵心摇神荡,明人的火炮威力实在是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眼见前面火船队形已是一片混乱,他一个劲的提醒自己镇定,要镇定!稳下心神来,他便高声喝道:“擂鼓!擂鼓!让安宅家的火船转向攻击敌船!有进无退!”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不是藏私的时候,必须要有榜样!
“咚咚咚”浑厚的鼓声立刻由慢到快急速的响了起来,鼓声就是信号,安宅家的水军立刻就点燃火船,操纵着火船转向东兴港舰队冲去,战场上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战场上大多数的兵丁都具有很大的盲从性,而且连年战争,倭人不怕死的相当多,一见安宅家的带头冲,附近的火船纷纷跟随而来。
看着一大片火船冒着雨点般密集的弹雨不要命的快速冲来,李健脸色不由微微有些难看,这些倭人勇敢的有些出他的意料,他不清楚,东兴港护卫队的兵丁是否有这样勇敢?
重炮虽然杀伤力大,但是炮击频率慢,远远及不上弗朗机炮,近战,完全是弗朗机炮的天下,三四百步的距离,是一二三号弗朗机炮的最佳射程,密集的炮弹犹如弹雨一般向着冲来的火船倾泻而去,只要被炮弹击中,火船不是被打的火光四溅翻覆,就是被洞穿进水,速度大减,而且船上的兵丁往往是立足不稳,被打下船去,无人掌控的火船立时就随海水飘荡。
看到进攻受挫,火船无法靠近,安宅定方心里不由一沉,如今水流正急,不能将敌方舰队逼开峡口,一旦火船冲过了峡口,随后的战船就将面临着一场灾难!他当即毫不犹豫,红着眼,咬牙切齿的吼道:“擂鼓!接着擂,三通鼓!”
三通鼓,是所有船只都必须拼死前进的强攻信号,“咚咚咚”的三通鼓响过之后,整个峡口所有船只上的倭人立刻爆发出一阵狂热的呼声,所有船只齐齐转向,直接冲向东兴港舰队!(未完待续。。)
第345章 火烧大阪湾(五)
“轰轰轰”沉闷密集的炮声在峡口响成一片,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硝烟弥漫,一众倭人的怪叫声很快就淹没在了隆隆的炮声之中,王富贵站在船首甲板上,看着密密麻麻的大小倭船疯了一般冲来,他脸上神情也不由的有几分凝重。
五百步距离,倭船顺风顺水,拼力摇橹划桨,半盏茶时间就能冲到近前,半盏茶时间,火炮打不了几轮,微微沉吟,他才沉声道:“传令,叫他们都沉住气,瞄准了打,压住前面的火船速度,叫小炮全部换散弹,专瞄准了人打。”
望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火船,他不由暗暗庆幸,还好在澎湖与永宁三卫演习了一番火攻,否则遇上这等大规模火攻情形,不少兵丁都会产生恐慌,倭人这次折腾出来的声势着实不小。
旗舰上,胡万里、李健也都是一声不吭,静静的观望着战场的形势,虽然在火炮的密集炮击之下,倭船损失不小,但两支船队的距离也在不断的拉近,李健有些沉不住气,侧首看了胡万里一眼,却转身大声问道:“敌船距离多少?”
“报——,三百步左右。”
胡万里却是不为所动,一瞬不瞬的盯着战场,距离越近,火炮的威力也越大,命中率也越高,放眼望去,战场上随时都有倭船被击中击沉,而一众倭人似乎也看到了希望,倭船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看着倭人火船越来越近,胡万里心里也紧张,他当然清楚舰队损失不起,不过,护卫队历来仪仗着火炮的远程打击威力,甚少有近战的机会。他刻意要借这机会锻炼、提高一下护卫队兵丁的心理素质,他很清楚,两股倭船汇合之后,接下来的战斗肯定更激烈!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不少心急的倭船都兴奋的点燃了堆积在船上的引火物,以便能够保证火船冲进敌方船队时。火势能够达到鼎盛,所有的火船船头都装有钉板,一旦撞上敌船就能够钉住,将火船与敌船牢牢的连在一起。
风助火势,战场上西北风正劲,火船一旦被点燃,很快就形成大火,一眼望去,仿佛两条火龙蜿蜒而来。虽然还离着不短的距离,虽然不是处在下风口,但胡万里感觉连吸入的空气都是炙热的。
没有撤退的命令,东兴港护卫队的战舰没一艘敢撤离,一众兵丁都咬着牙坚持着,尽量的瞄准冲在前面的火船开炮,以压制倭船的速度,护卫队自组建以来。历来都是以倚强凌弱,从来未遇上这种火船铺天盖地。源源不断涌来的情形,这可不是演习!
“清理炮膛!快!”班长周宏伟大声的吼道:“子铳,子铳准备!”
“班长,敌船距离咱们已经不到二百步了!”一个兵丁大声的喊道。
周宏伟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怒骂道:“让营长听见。一刀活劈了你!你这是动摇军心,知道不?”说着便吼道:“少爷的旗舰还在呢,你怕什么?”
这一幕,看的几个兵丁都是一愣,周宏伟一瞪眼。高声吼道:“愣什么?他娘的,还离着老远呢,填装子铳!”
几个兵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始有条不紊的填装子铳......。
营长张大才不经意的看到了这一幕,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护卫队官兵在平时的训练中打骂兵丁的情况都不多,战船上更是明令不允许打骂兵丁,更何况是在战场上,不过,他也无心过问,护卫队第一次遇上激战,别说一众兵丁,连他都觉的压力大,暗自奇怪,少爷为何还不下令撤离,他们的战船速度比倭船可快多了。
“营长。”副营长苏大为伸手一指船头方向,道:“倭人的旗舰!”
张大才点了点头,他们三营的三艘战船在队列的最前端,他早就看见了那艘体形格外大格外显眼的安宅船,微微沉吟,他才道:“距离远了点,未必打的准,不理它。”
旗舰上,眼见两方距离已经不足二百步,李健是真急了,这时通讯官匆匆上来敬礼禀报道:“少爷,商船阵脚有松动迹象。”
听的禀报,胡万里心里不由一沉,连忙举起望远镜看过去,十几艘商船,他都是安排在后面,他们压力并不会很大,一看之下,胡万里脸色就沉了下来,果然,已经有三艘船开始在升全帆,他不由暗骂了声。
李健这时大声道:“少爷,再不退,就进入倭人的焙烙火矢攻击范围了。”
“撤!”胡万里终于松口道:“命令舰队向东撤,商船先行,前面五艘战舰随后,咱们最后撤,交替撤离。”
听的命令,旗舰主桅杆顶端立刻升起了一面黄旗,旗语兵在望斗上打着旗语传递命令,一艘艘战船立刻升满帆徐徐向东撤离,但炮声却并未停歇下来,不管是撤离的还是掩护的战船,都仍然抓紧机会炮击。
见到明人舰队终于撤离峡口,安宅定方不由长松了一口气,实在没料到明人舰队的火炮厉害到如此程度,原本以为凭借着峡口的急流能够轻松的逼退对方,不料竟然付出了如此大代价,峡口这一战,短短不过半盏茶时间,火船损耗至少在四成,接下来这仗该如何打?
望了一眼向东快速撤离的明人舰队,他随即沉声道:“不准追击,命令所有船只马上与纪伊水道来的船队汇合。”
家将浅井方重轻声提醒道:“主公,有不少落水的......。”
“命令船队不得丝毫停留,快速南下汇合。”安宅定方沉声道:“不能让明人舰队腾出时间前去攻击纪伊水道来的船队,派两艘船在后面专门打捞落水的。”
当东兴港舰队完全脱离了战船,炮声才终于停歇下来,甲板上,看着对方船队不管不顾的快速南下,胡万里放下望远镜。道:“李健,你认为下面应该怎么打?”
略微沉吟了片刻,李健才开口道:“少爷,对方快速南下显然是为了合兵一处,如今风头正劲,倭船的速度远及不上咱们。大阪湾也有足够的回旋余地,属下以为,应该以战舰前去游击,充分发挥舰队的速度和火炮威力,只是......。”
微微一顿,他才含笑道:“商船就不适宜去了,不如少爷带商船回驻泊地,原地防范。”
胡万里心知他在船上,李健放不开手脚。当即便含笑道:“行,不过,十艘战舰最好分为两队,以攻击火船为主。”
一听胡万里同意了,李健忙兴奋的道:“属下遵命。”
堺港城头上,站满了观望的商人、僧侣、百姓,还有不少隐退的官员,短短半盏茶时间的炮击。只看的所有人心头发寒,所有人心里都是后怕不已。当初不是投降的及时,整个堺港只怕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岛津叉三郎也是看的眼皮直跳,心里久久难以平复,火炮真是太厉害了,联军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死了那么多人。损耗了那么多条船,连对方船边都没摸到,这种差距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汤川二郎两眼放光的道:“岛津君,联军是否还有胆子再战?”
望了一眼在大阪湾里快速移动的两支船队,岛津叉三郎含笑道:“联军虽然损失不小。但实力仍在,下面的海峡出口相当狭窄,联军不可能撤离,再一个明人舰队也不会轻易让他们逃跑,肯定还有场大战。”
“要是联军全军覆灭,堺港该怎么办?”汤川二郎轻声说道。
联军兵败,管堺港什么事?一转念,岛津叉三郎便听出了这家伙的意思,瞥了他一眼,这才淡淡的道:“你想让堺港接管纪伊水道和淡路岛?”
听的语气冷淡,汤川二郎不解的道:“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微微摇了摇头,岛津叉三郎才道:“如此做,会将堺港卷入这乱世,到头来,必然是得不偿失。”
“如果只是组织水军,维护纪伊水道的安全呢?”汤川二郎并不气馁,接着道:“堺港与大明海贸,如今都是通过纪伊水道,过往商船老是被淡路水军盘剥,也不利于堺港的发展。”
“阿弥陀佛。”东归次郎合什道:“组建堺港水军,维护堺港航线,此事似无不可。”
海会禅寺在对明海贸中势力极大,听的东归次郎赞同,岛津叉三郎不自觉的交叉握了握手,微微沉吟,才道:“这事有点大,等战事完了再召集众人商议。”
听的这话,汤川二郎不由暗喜,一旦商议,大多数人都会同意,对于堺港来说,没有一支水军,如何能够确保堺港这个自由港的繁华?
岛津叉三郎这时却是轻声问道:“村上水军来了没有?你们可曾在联军中看到村上家的旗帜?”
“没有。”东归次郎干脆的道:“村上水军不在其中。”
村上水军实力未损,这可是有些麻烦,汤川二郎心里不由一沉,村上家必然会借此机会扩展势力。
“快看,明人舰队分兵了。”有人兴奋的说道。
几人抬头一望,果然,明人舰队一分为二,一队北上,一队南下,又有好戏瞧了,所有观战的人登时都大为振奋。
“明人水军来了!”
“明人水军来了!”
刚刚汇合在一起的大名联军还未来得及松懈,便见到东兴港舰队一分为二,其中一支快速南下,直冲他们而来,一个个登时大惊失色,纷纷失声惊呼,明人战船的火炮威力,他们刚刚才切身体会,不少人到现在还是惊魂未定。
见这情形,安宅定方也是一脸的苦涩,他方才已经留意到了,明人的风帆战船速度比他们快的多,火炮射程更是惊人,如今主动攻击他们,逃,逃不掉,打?完全是被动挨打的份,这情况该如何应对?
村上水军到哪里了?打了这半晌,他们应该快赶到了吧?安宅定方下意识的望向西北方,这什么指挥的位置,他现在是恨不得早点拱手让出。
刚刚赶过来与他汇合的岩屋上方这时沉声道:“主公,明人又分兵了!看这架势。是准备左右夹击咱们!”
“这仗没法打。”安宅定方轻叹了口气,道:“以前只知道明人火炮打的远,不知道火炮威力如此大,纵是安宅船、关船都经不住几炮,实是太恐怖了。”
听的这话,岩屋上方、浅井方重等一众家臣家将都默然无语。没亲身经历,谁会相信明人的火炮威力有如此大?早知道明人火炮打的又远又准又狠,随敢起心太岁头上动土?夜战火攻,什么都是笑话!别说靠边了,近身都没办法,攻什么?
见众人无语,安宅定方沉声道:“如今就两条路,一是血战到底,拼死也要烧掉明人几艘战船。一是以火船断后,掩护战船撤离......。”
火船都是临时征集来的,无所谓,各地大名都损失的起,这个方案一说出来,各个船队应该都不会反对,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见众人迟疑,安宅定方颇为不耐的扫了众人一眼。就在这时,“轰!”的一声沉闷的炮声引起了他的注意,还隔着老远呢,开炮做什么?正自疑惑,他却发现,明人的舰船竟然掉头了。他不由大为诧异,怎么回事?明人舰队怎么回去了?难道是村上水军到了?村上水军应该没那么快?
明人舰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回撤,只可能是村上水军到了!岩屋上方看了他一眼,微微一顿,道:“是不是来援军了?”
“不错。援军到了,应该是村上水军来了!”安宅定方点头道:“明人没必要玩花招。”微微一顿,他便沉声道:“命令船队快速前往与援军配合。”
“主公,会不会是明人陷阱?”岩屋上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安宅定方虽然年轻,但从小就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成长,一听这话,就明白岩屋上方这是想借刀杀人,借明人舰队之手削弱村上水军的实力,不过,这么做太明显,如今安宅家实力不够,就算村上家被削弱,他也无力扩展势力,倒不如卖个人情,博取个好名声。
当即他便沉声道:“不可能有诈,传令,不能让明人各个击破。”
确实是村上水军及时赶到了,整个濑户内海差不多都是村上水军的势力范围,村上义忠的讯息自然不会比安宅家差,联军从家岛出发,他就收到了讯息,这才全速赶了过来。
胡万里从望远镜中看到黑压压一大片船队前来增援,从飘扬的旗帜来看,显然是濑户内海的最大海贼——村上水军,生怕李健他们被前后夹击,他这才鸣炮示警。
李健率着舰队掉头,并未前去与胡万里汇合,而径直率领舰队迎向了村上水军,他要打一个时间差,尽可能在对方合兵之前削弱对方的实力。
看到村上水军的船队已经进入峡口,李健这才放下望远镜,看了眼天色,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团长,还差一刻,就到寅时,距离天黑,还有半个时辰左右。”
得赶在天黑之前尽可能的削弱对方实力,李健又转身看了一眼正全力赶来汇合求援的安宅家一眼,这才沉声道:“发旗语,通知王富贵,两支舰队来回交差炮击,一个来回后,东撤!”
“是!”传令官忙高声应道。
李健接着沉声道:“传令,所有加农炮、一二三号弗朗机炮,做好自由炮击准备。”
“报——,敌船队停止前进。”望斗上的瞭望手及时的禀报道。
停止前进了?李健连忙举起望远镜观看,果然,村上水军的船队竟然在峡口停了下来,这家伙倒是不笨,看来是被之前的猛烈炮击给吓着了,微微沉吟,他才沉声道:“发旗语,叫王富贵率领舰队归队,尾随咱们后面。”
峡口,村上水军静静的停泊在峡口海面,正中一艘大船上,正当壮年的村上义忠神情峻然的望着径直朝峡口而来的东兴港舰队,心里有些纳闷,对方这是什么意思?如此有恃无恐,难道安宅家的联军已经被打散了?
微微沉吟,他才道:“风传明人火炮能打多远?”
“三里。”村上隆重沉声道
村上义忠沉声道:“传令,分出三十艘火船快速迎上去。”
村上隆重轻声道:“当主,淡路水军会不会完了......。”
“不见得。”村上义忠微微摇了摇头,道:“大小战船、火船一起上千艘,真要被打散了,明人水军这时就会忙着追杀,没功夫来理会咱们,再说了,安宅家小儿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当主,若是他们没被打散,安宅定方会不会前来汇合?”村上隆重轻声问道。
“看一看明人的攻击,不就知道了。”村上义忠含笑道:“咱们不做亏本的买卖,他们不来汇合,咱们就不进大阪湾。”
略微犹豫,村上隆重还是忍不住说道:“以当主与大内家的关系,其实没必要来蹚这趟浑水。”
“火炮这玩意,谁会嫌多?”村上义忠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况且,大内家的东西也不是白给的,此番若能捡个大便宜,咱们就无须再看任何人脸色。”(未完待续。。)
第346章 火烧大阪湾(六)
因为是逆风而行,东兴港舰队无法直接顶风而行,而是走的z字形,对于迎面而来的三十艘火船,李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数量太少,不足以对舰队构成威胁,这种不经打的火船,完全可以交由弗朗机小炮对付。
很快,舰队便抵达峡口,观测军官大声禀报道:“报——,敌船距离一千三百步。”
一千三百步?李健不由暗骂了一声,村上水军太油滑了,这距离稍稍远了点,不过,再往前就进入峡口了,不易迂回,微微沉吟,他才沉声道:“左满舵!”
随着命令,战船就跟漂移似的急速左转,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形,船身也随之大幅倾斜,巨大的船身随即横摆过来,船舷正对着峡口。
当船身平复下来,李健便沉声道:“传令,所有重炮,仰角十五,两发速射,开炮!”
下层甲板,早就做好炮击准备的一众兵丁都屏气凝神的等候着命令,很快,连长张雨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仰角十五,仰角十五,目标,敌方船队,两发速射!准备!”
东兴港炮手有专门的火炮角度仪,插入炮口便能准确的计量火炮的角度,这个简单实用的玩意,自然是胡万里顺手剽窃过来的,一听仰角十五度,一众炮手连忙有条不紊的调整火炮的角度,这些都是日常训练的重点,一众兵丁都是烂熟于心。
很快,一声声“准备完毕。”的报告声便相继响起。
张雨石盯着一根悬空摇摆的精致的小铁陀螺,这是为了休正战船不断的横摇,从而影响火炮的仰角,影响到炮击精准的法子,很快。就听的他沉声道:“一二三,开炮!”
“轰轰轰。”沉闷的炮声随即接连响起,巨大的后坐力,使的巨大的船身都向后平滑,因为是处于下风口,腾起的大股硝烟随即倒灌进入船舱。船舱中立时硝烟弥漫,就听的无数的催促声,“清理炮膛!快!”
张雨石俯身从舷窗仔细观看了一下战果,其实不看,他也清楚,这个仰角打出去,绝对能够命中,敌方船队乌秧秧一大片,不命中那才是出鬼了。至于打中谁,那就看运气了,果然,他清楚的看到敌方船队有稍微的混乱,他当即笑道:“打得好!仰角不变,准备!”
首轮炮击,虽然只是几发炮弹,却给村上水军造成了不小的震动。有两艘战船被击中,在村上水军众眼里。甚是结实的安宅船,居然被一炮打出老大的一个窟窿,两艘火船被打的从海面跳弹起来,直接报废,见的这情形,村上义忠脸色登时有些难看。对方的火炮威力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这可不止是三里。
村上隆重有些心慌的道:“主上,后撤吧,明人火炮威力太大了。”
“后撤?”村上义忠一双三角眼微微一缩,沉声道:“吹号!”
“呜——呜”。悠长浑厚的号声随即在海面上响了起来,赶来汇合的安宅定方听的这号声,也连忙下令,“吹号回应,一长一短。”
一长一短的号声是濑户内海水贼赶来汇合的信号,听的号声不远,村上义忠登时放下心来,沉声道:“传令,压上去!火船打前锋。”
听的这话,村上隆重不由一愣,道:“主上,风险太大!”
“海上讨生活,哪天风险不大?”村上义忠满不在乎的道。
“轰轰轰。”沉闷的炮声又响了起来,村上义忠仰起头望去,能清楚的看见几个黑点快速而来,越变越大,紧接着就传来“砰砰”的撞击声,随即又传来几声惨叫。
见这情形,村上隆重急道:“主上,明水军战船速度快,火炮威力大,打的又远,咱们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天快黑了,火炮打的远又有什么用?”村上义忠指了指天空,道:“安宅家的距离峡口不远,咱们压上去,对方担心被前后夹击,绝对不赶恋战!你没发现,这个距离上,他们一艘船只有几门火炮开炮,这个损失,咱们承受的住。”
在濑户内海纵横多年的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手下兵丁需要的是命令,不管好坏对错,一个命令,就能稳定军心,不能让这种干挨打,不还手的局面延续下去,否则会军心涣散,说完,他不再犹豫,一挥手,道:“吹进攻号,全部压上去。”
村上水军进攻了?李健不由颇为意外,转念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看来村上水军倒不是浪的虚名,有股子狠劲!既是如此,倒是要好好成全他们一番!微微沉吟,他便沉声道:“航向不变,降半帆,目标,火船,自由炮击!”
随着一艘艘战船加入战场,峡口的炮声立时就密集起来,听的炮声逐渐密集,安宅定方不由大是心急,一个劲的催促加快速度,前去解围,不用看他也知道,村上义忠也肯定是派火船为前锋,而且他敢肯定,村上家的火船不会多,以明人战舰的火炮威力,不消一刻钟,就会将火船打沉。
舰队停泊地,胡万里也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着,眼见村上水军虽然向前移动,但速度却控制的很慢,他不由暗骂了一声“滑头。”转头望了一眼正快速北上的安宅家联军,微微沉吟,他便吩咐道:“传令,叫舰队回来。”
听的这话,吴亦有不由大为诧异,道:“少爷,刚刚接战没多久,怎的就让他们回来?”
“不会有什么战果。”胡万里放下望远镜,道:“村上这是想拖住他们。”微微一顿,他才道:“天色不早,得乘着这段时间休整一番,吃饭,补充弹药,兵丁也需要休息一下,重新部署一下,晚上才是重头戏。”
随着东兴港舰队的撤离。村上水军、安宅联军终于在海峡内口汇合,村上义忠随即就乘小船上了安宅家的大船,一见面,他便劈头问道:“损失有多大?”
安宅定方瞥了他一眼,微微一躬算是见礼,这才道:“战船损失不大。但火船损失不小,烧毁的和北击沉的,总计有三百多。”
“不是说好了,夜袭火攻,怎么提前改为白天强攻?”村上义忠不依不饶的问道:“难道不知道明人火炮厉害?”
轻叹了口气,岩屋上方才从容道:“事前不知村上水军也会赶来,本家主上从无指挥夜战的经验,加之又是临时集结的联军,因此才决意白日攻击。谁也不知道明人火炮不仅打的远,而且还威力奇大......。”
微微一顿,他才道:“好在损失不大,仅只一些火船,如今合兵一处,联军指挥之职,还应由阁下来担任。”
村上义忠气势汹汹,就是要夺这指挥权。见对方识趣,他也不谦让。当即便道:“眼下天色未黑,不宜攻击,着各个船队略微休息,天色一黑,便发起攻击。”
看了安宅定方一眼,浅井方重才瓮声瓮气的道:“明人火炮太过恐怖。峡口一战,损失了三百条船,伤亡人数也有二百多,如今士气低落,见到明人战船都都吓的腿脚发软。夜袭的事情,是不是跟各家船队商量下。”
“商量什么?”村上义忠大手一挥,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明人火炮是厉害,打的远,打的准,但火炮要瞄准,天黑了也就是一堆废铁,咱们那么多条船,还怕什么?”
“明人还有火枪。”浅井方重沉声道。
“火枪跟火炮是一样,天黑了都没用,还不如弓箭好使。”村上义忠不以为意的道:“我这就召集众人,一个个不都是冲着明人的火炮火枪来的,夜战,咱们有绝对的把握。”
天色黄昏,足利义维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甲板上不安的来回走动,明人的火炮是厉害,但是夜战中根本无法发挥火炮的威力,面对上千条船的攻击,他是真心不看好明人舰队,白天的峡口一战,他看的很清楚,明人火炮虽然厉害,却架不住火船一波接一波的攻击,况且,村上水军、安宅水军的焙烙火矢也十分厉害,一旦让他们两家的水军战船靠近,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沮丧,好不容易盼来一个难得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浪费掉了,真不明白明人的那个首领是如何想的,为什么不早一天就各个击破?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无解的死局了。
更让他担忧的是,明人会不会拿他作为挡箭牌?就在他焦虑难安的时候,有人开始大声吆喝,听的翻译,原来是甲板上不准停留,当足利义安满怀绝望的走进船尾的舱房,便听的外面一阵忙碌声。
探头一看,他不由大吃一惊,船员水手在升帆!难道明人准备逃跑了?他忙向外看去,海湾中所的船只都在升帆,看来是逃跑无疑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要拖到这时候才想到逃跑,早做什么去了?
不多时,一艘艘武装商船便扬帆离开了海湾,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一众大名联军,接到禀报,村上义忠、安宅定方等人都纷纷赶到上棚,果然,一艘接一艘的战船正在扬帆南下,一众人等不由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明人自知不敌,要连夜逃跑?”
“怎么这时候才逃跑?”
“废话,肯定是商议嘛,打不了才逃跑。”
“会不会有诈?”
“有什么诈?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火炮都没地方打......。”
“咱们的船要挂灯啊。”
“会不会是换地方?”
“在大阪湾还有比他们那更好的地方?”
村上义忠听心慌意乱,阴沉着脸,半晌不吭声,明人的举动太诡异了,他们停泊在北部海湾,依仗着强大的火炮,还能够坚守一阵,为什么要跑出来?在近海夜间行船,风险可不小,更何况明知后面有追兵,究竟是什么意思?
堺港城头上,关心战局进展的商人僧侣百姓连饭都是在城头上吃的,原本一个个都还在议论着晚上的夜战谁的赢面更大。讨论着这场规模最大的火攻会有多壮观,不料,在天将黑时,他们认为赢面很大的明人舰队居然逃跑了?所有人一时间都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城头上一时间也是猜测争论不休。
眼见的一艘艘明人战船相续离开,村上义忠终于是沉不住气了。他不能容忍煮熟的鸭子眼睁睁的飞了,微一沉吟,他便沉声道:“不能让明人舰队从容逃跑,追!”
号角长鸣,大队的火船为先导,战船殿后的联军船队开始与明人舰队并排南下!两支船队离的并不远,也就四里左右,保持在火炮的射程之外,因为天色麻黑。所有的大小船只为防碰撞,都各自在船头船尾挂上了灯笼或是插上火把。
东兴港舰队也不例外,纷纷在战船的船头船尾挂了灯笼,不过,所有的灯笼都是挂在东边的,堺港观战的人都能看见,村上联军却是看不到,
看着大阪湾里满是挂着灯笼的船只移动。堺港观战的一众人等都心情复杂的观看着,有的担心。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则为即将爆发的战斗而兴奋。
天色朦朦胧胧的黑了下来,村上义忠胆子也大了起来,天一黑,明人的火炮便无用武之地,不过。令他头痛的是,天一黑,明人舰队居然不见踪影,东兴港舰队的灯笼本就挂在东侧,船身高大。只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光影,但村上义忠的大船在船队后面,前面一片灯火通明,他哪里还能看到东兴港舰队的光影?
虽然看不见,但村上义忠也知道舰队的位置,清楚,此时火船前部正在明人舰队中间,此时攻击,能够将明人舰队拦腰冲断,令其首尾不能相顾,再迟,他就担心无法判断敌方的具体位置了,当下,他便毫不迟疑的沉声下令,“击鼓!攻击!”
鼓声一响,最前面的一艘火船立刻转向,径直向东直接冲去,一大片船只纷纷跟着转向,彷如一条火龙蜿蜒向东,着实让堺港城头观战的众人大开眼界,不及感叹,他们就发现明人舰队居然主动分成了两断,前面一段划了个弧形转道向西,后面一段居然绕了一圈,直接也向西而去,所有人都看的倒吸一口冷气,明人舰队这是前后包抄!夜战一触即发!
很快,冲在前面的倭人船只就发现了东兴港舰队突然转向的情况,惊慌失措的喊声随即在海面上响起,消息传到村上义忠耳中,东兴港舰队已经形成了包抄之势,旗舰甲板上,胡万里看着倭人船队的灯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李健轻声道:“少爷,敌人船队已经发现了,亮灯吧。”
“难得的美景,可惜好景难长。”胡万里含笑道:“打开炮门,准备战斗!”
命令一下,战舰上下两层甲板上立刻灯火通明,一艘艘战船随即纷纷亮灯,做好炮击准备,一见这情形,村上义忠登时就从头凉到脚,他做梦也没想到,明人舰队会主动挑起夜战!这怎么可能?
反应过来,他连忙沉声命令道:“熄灯,熄掉火把,不要成为明人的炮靶!”
随着命令,一盏盏灯笼一个个火把由近及远相继熄灭,蔚为壮观的灯景随即消失,只剩下东兴港舰队两列船队灯火通明,见的这情形,堺港一众看客不觉暗叫可惜,又暗自好奇,没了目标,火炮怎么打?
“小样,熄了灯就拿你们没办法了?”胡万里说着一挥手,道:“免费请堺港的百姓看一场焰火,放!”
“砰”一颗绚丽的烟花随即在联军船队上空绽放,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在空中绽放出绚丽夺目的光芒,而后慢慢消失在空中,堺港观战的一众看客登时大为惊讶,看的目定口呆,就连见多识广的堺港商人也没见过如此绚丽的烟火,别说是一般的僧侣百姓了,一个个都为这奇异的景色所吸引。
村上联军一众倭人也不例外,都呆呆的仰头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奇景,没多少人意识到这是夺命的景观,村上义忠最先反应过来,却已是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明白过来,明人舰队为什么不在海湾坚守,而是要主动发起夜战了。
一颗接一颗的烟花在大阪湾上空冉冉升起,将大阪湾照的徇丽多彩,火炮的轰鸣声也随之猛烈的响了起来。
看着一道道从战船上冒出的火光,听着密集的恍如滚滚闷雷一般的炮声,堺港城头上的所有看客心里都清楚,村上水军完了,淡路水军也完了!
就在众看客看的心摇神驰之时,一艘接一艘的火船燃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冲向上下两端的东兴港战舰,企图为联军战船争取一丝逃跑的机会,大阪湾上登时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天空。
村上义忠、安宅定方此时早已心胆俱寒,哪里还有心思指挥战斗,况且就是有心指挥也无力回天,战场上一片混乱,炫目的烟花,震耳欲聋的炮声,冲天的火光,如何指挥?
一众家臣家将鏃拥着二人惶惶如丧家之犬,拼命的往西奔逃,人人心里都清楚,只要上了淡路岛,就能捡回一条小命。(未完待续。。)
第347 章 赎金
大阪湾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在一颗接一颗的烟花照耀下,整个战场都一览无遗,失去指挥的火船分成了两队,各自引燃了大火拼命的在后面追赶东兴港的战船,但火船的速度太慢,根本就追不上,惊慌失措的战船同样是分成了两队,背道而驰,分逃东西。
东兴港的战船则在从容不迫的抵近炮击着一艘艘联军战船,二百步的距离对东兴港战船来说是抵近,但对联军战船来说,却是遥不可及,习惯于跳帮作战的倭船根本没有远程的武器,装备的丸木弓、竹弓、标枪,别说二百步,就是五十步都难以达到,而水军作战的利器焙烙火矢,倒是可以通过弹弓一样的装置远攻,不过,最多也就只能够达到百步开外。
大型安宅船上棚,村上义忠神情惨淡的看着一艘艘战船被明人的火炮轰击的四分五裂,不论是安宅船还是关船,往往几炮就被打的稀烂,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战斗,看着这情形,他心头一阵阵滴血,多年的积累,好不容易才积攒下的一点家当,一晚上就葬送的干干净净,更让他心痛的是带来的二千多手下,这都是村上水军的精锐。
稍稍迟疑,他才转身看向安宅定方,毅然说道:“投降!”
投降!安宅定方和周围一众家臣家将都是大为错愕!村上义忠居然要投降?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愣的望着他。
村上义忠惨然笑道:“你们没看到,这焰火一直跟随着咱们,明人船快,逃不掉的,就算逃掉了又能如何?手下人马损失一尽。回去也被其他大名一口吞掉。”
听的这话,安宅定方也是脸色惨白,这话说的不错,人马损失一尽,根本没法在这乱世立足!投降,投降还可能有一线机会。明国是礼仪之邦,也不可能在日本争霸,他们要的是黄金白银,投降,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
他虽然年轻,却是决伐果断,当即便点头,道:“投降!”
“停船!吹螺号!挂灯投降!”村上义忠毫不迟疑的大声吼道,他清楚。多迟疑一刻,都会有不少手下死在明人的火炮之下。
苍凉的号角声随即便响了起来,做为旗舰的大号安宅船缓缓的停了下来,一串灯笼也随即高高挂起,跟随着旗舰的战船也都跟着缓缓的停了下来,看到这一情况,李健诧异的道:“少爷,倭人这是什么意思?投降了?”
“应该是。”胡万里不确定的道。
“那还打不打?”李健轻声问道。
胡万里含笑看了他一眼。道:“打的不过瘾?”
“开战到现在,都才一盏茶时间。”李健笑道:“确实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杀光了倒是省事。”胡万里沉吟着道:“不过。目前这情形,杀光他们对咱们有害无益,咱们毕竟不是海贼。”
李健有些担忧的道:“这么多俘虏,又是晚上,怕是不易管理。”
“别怕辛苦,这些俘虏都是银子。这一战咱们消耗的弹药不少,总的有人出钱。”胡万里微微笑道:“也没什么不好管理的,将火船都烧了,战船集中赶到北部海湾,不准下船。”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传令,停止炮击,赶到他们附近监视,看看情况再说。”
火炮的轰鸣声渐渐的停歇下来,不过,烟花却仍然在海湾上空绽放,剩余的一艘艘火船在命令下相继点燃,而战船则被赶羊一样赶到海湾中间,随后缓缓前往北部海湾。
次日一早,胡万里早早起身下了战船,来到沙滩上,见他过来,李健连忙迎了上来,敬礼道:“少爷,村上水军的家督村上义忠、淡路水军的安宅家督安宅定方以及两家的家臣、家将都已经过指证证实,一共是八人,参与此战的大名一共有九家,具体的俘虏人数和战船还在统计之中。”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道:“问问他们,能够拿出多少白银来赎身,咱们可没工夫在这里耗着,昨日一战,一天之内就会传遍京都五畿和周边大名,细川睛元怕是没胆子再来堺港。”
听的这话,李健一笑,道:“少爷,属下窃以为还是等战俘和战船清点出来,再问不迟。”
“行,不在乎这半日。”胡万里颌首道:“昨日一战,消耗白银少说也的上千两,怎么着也要从他们身上榨个三四十万两,否则就太亏了,付不出银子,就将这些俘虏拉回东兴港去做苦力,咱们现在欠缺苦力。”
三四十万两!李健不由暗笑,这伙子联军怕是有的哭了,他当即便敬礼道:“是,属下尽力去压榨。”
打发走李健,胡万里便沿着沙滩散步,细川睛元做贼心虚,估计是不会来了,不过,许明军得想法子接回来,这事的着落到堺港身上,谅细川家也不敢扣留他的人手,只不知京都的大臣,还有那个正牌子的将军——足利义睛会不会来?
正想着,唐金宝便自后追上前来,道:“少爷,堺港的商人来了。”
“好。”胡万里随即吩咐道:“接他们上岸来,腾出一个帐篷来接待他们。”说着,他便往回走。
不一时,岛津叉三郎、东归次郎、汤川二郎便乘着小船赶了过来,一见面,岛津叉三郎便鞠躬道:“恭喜阁下水战大捷。”
“一群乌合之众,何足道哉?”胡万里含笑说道,随即一伸手,道:“诸位请坐。”俟三人落座,他便问道:“京都细川家,可有消息?”
“暂无消息传来。”岛津叉三郎微微躬身道:“堺港眼睛派快马前去催问。”
“细川睛元怕是不会来了。”胡万里扫了三人一眼,才道:“宁波争贡”之役,罪魁祸首——细川家派出的贡使可还在?”
堺港一众商人对当年的“宁波争贡”之役可谓是耿耿于心,个中的详情也是知之甚清,而且这事,真要细细追究的话。堺港的商人也脱不了干系,听的这话,岛津叉三郎忙躬身道:“阁下,细川家派出的贡使鸾冈端佐、宋素卿皆已在明国伏法,逃回日本的,唯有大内氏的家臣宗设谦道。”
微微沉吟。胡万里才道:“贡使既已伏法,细川家这些年也是风云变幻,是否去人已无意义,不过,我派去京都的人必须安全接回来。”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愿意去大明京师朝觐的京都的大臣最好也能接来,有你们天皇认错的诏书更好。
你们天皇虽然已是傀儡,但大义名分仍在,他对就“宁波争贡”之役道歉。将极大的促成对日朝贡贸易重新开启。”
岛津叉三郎往来京都频繁,对于京都的情况了如指掌,日本皇室的财政都是由幕府提供的,一年也就六百余贯,根本就难以养活皇室成员和宫廷官员,这些年幕府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钱供给皇室。
皇室为了生存,可没少干卖官的事情。而且还买天皇的亲笔字,这在京都不是什么秘密。可谓是人尽皆知,这些年空筒子官也难卖了,而幕府也是名存实亡,花钱绝对可以买到后奈良天皇的道歉诏书,更何况“宁波争贡”之役本就是日本的错,道个歉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岛津叉三郎微微一躬,道:“阁下,既是如此,在下愿意再亲跑一趟京都,争取后奈良天皇下诏遣使前往大明京师。”
见他如此识趣。胡万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了,不过,咱们在日本不便久留。”
“阁下放心,五日,五日时间就足够了。”岛津叉三郎躬身道:“另外,阁下也无须亲去大内氏的山口城,如今村上水军已经投降,只须休书一封,大内家完全可以从濑户内海赶来。”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这法子好,两不耽搁。”
“如此,在下先行告辞。”岛津叉三郎说着便是行礼起身,东归次郎、汤川二郎也跟着起身告辞。
出的帐篷,汤川二郎望了停泊在海湾中密密麻麻的战船一眼,轻声道:“缴获这么多战船,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卖......。”
“还有俘虏。”东归次郎接着道:“堺港若要组建水军,立时就能形成规模。”
“复开朝贡海贸才是头等大事。”岛津叉三郎一边快步而行一边说道:“如今淡路水军只是投降,建立水军之事,还是先看看明人如何处理这些俘虏战船再说,真要发卖,绝对要通过堺港。”
不到一个时辰,当胡万里悠闲的散步回来,李健就匆匆迎了上来,含笑道:“少爷,所有的战俘和缴获的战船就统计了出来,战俘总计七千五百余人,战船二百四十三艘。”
“这么多?”胡万里含笑道:“这些俘虏能不能卖十两一个?”
“怕是有些难。”李健轻笑着指了指静静的坐在沙滩上的大片俘虏,道:“少爷,您看那些个俘虏,没多少精壮的,也不象是久经训练的。”
“一个成年奴隶,最少也要十两白银。”胡万里含笑道:“可不能低于这个价格,谁家的俘虏最多?”
听的这话,李健不由一笑,这倒是,大明的奴隶价格可不低,他当即便回道:“回少爷,安宅、村上两家俘虏和战船最多,占了一半还有多。”
“将他们两家的家督以及家臣家将都带来。”胡万里含笑道:“这两家水军都是打劫起家的,不知道家底厚实不?另外,派人去将足利义维叫来,跟他了解下这些个大名的底细。”
不多时,村上义忠、安宅定方一行人便被带到胡万里跟前,胡万里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扫了众人一眼,才道:“村上氏、安宅氏分开站好,家督站在最前面。”
村上义忠没料到明人首领居然是一个儒雅的书生,当即上前深鞠一躬,道:“在下村上义忠,村上氏家主,谢阁下手下留情。”
听的翻译,胡万里却没理他。而是看向李健,随意的问道:“村上家是多少俘虏,多少战船?”
“回少爷。”李健忙回道:“村上家应该有俘虏一千六百二十六人,战船六十五艘。”
“说吧。”胡万里这才看向村上义忠,道:“拿多少白银来赎。”
听的翻译,村上义忠、安宅定方两人都是一喜。对方果然是只要银子,微微沉吟,村上义忠才谨慎的道:“阁下,村上家没有存银,最多也就能够拿出五万两白银。”
五万?按大明的算法就是二万五千两?胡万里斜了他一眼,道:“你们村上水军的帆别钱是十抽一吧?收了这么多年的帆别钱,而且没本钱的买卖也没少做,就这么点家当?五万?你当东兴港找你打秋风呢?”
说着,他一指村上义忠道:“拉下去砍了!”
一听这话。两名护卫队兵丁马上冲下去,架起村上义忠就走,这架势,做惯了海盗的村上隆重是太熟悉了,不用听翻译他也知道拖下去是什么下场,当即喊道:“家主,没银子可以着大内氏借!”
村上义忠也吓了一跳,不等翻译完。他便挣扎着道:“阁下,价钱好商量。”
胡万里一摆手。指着村上隆重,道:“他刚才说什么?”
听完翻译,他才狐疑的问道:“村上家跟大内氏很熟?”
“有一定的交情,可以借几万两白银。”村上义忠惊魂未定的说道,心里却活络起来,明人会不会跟大内氏有交情?大内氏这几年可没少跟明人往来。
“几万两。可不够。”胡万里微微摇着头,道:“一千六百二十六个俘虏,六十五艘战船,少说也要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白银!村上义忠直接就呆了!回过神来,他连忙道:“阁下。就算在下愿意,也要大内家肯借才是,三十万两,大内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借的。”
“三十万两很多?”胡万里一摆手道:“给他们一艘快船,三十个俘虏,四日之内,不如数交纳赎金,就全部撕票!带下去,另安排地方关闭,先饿两天。”
一听这话,村上义忠连忙喊道道:“阁下,我要见堺港的商人。”
“见谁?”
“小岛家的家主。”
“好,我会叫人去接他过来见你。”胡万里说着一挥手,令他们退下,这才看向安宅定方,道:“安宅家是淡路豪族......。”
话没说完,安宅定方已是哭丧着脸道:“阁下,安宅家真心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
“拿不出可以借,别跟我说,你们安宅家跟堺港没有关系。”胡万里含笑道:安宅家的俘虏和战船应该比村上还多一点吧,念在你年轻,当家不易的份上,就一样吧,三十万两白银!同样是四天为期!”
“阁下。”岩屋上方鞠躬道:“在下是安宅家臣,能否出去筹措这笔赎金?”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道:“这事你们自己去商议。”
待的一众人都被带下之后,李健才含笑道:“少爷,十五万两白银,这在大明也算是豪富,他们两家能筹措得出这笔银子吗?”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才道:“倭国本就盛产金银,这两家皆是豪族,颇有积累,也有一定的人脉,问题应该不大,就算不足,也能筹措得到,倭国如今是乱世,有兵在手,还怕没银子?真要筹措不到,再视情况而定。”
微微沉吟,李健才道:“另外七家大名,该如何处置?”
“那几家未必愿意出银子来赎人赎船。”胡万里略微沉吟才道:“不能叫的太高,根据俘虏和战船的多少,一家六到十万两吧。”
“倭国的两?”李健轻声道。
胡万里颌首道:“倭国的两,他们也未必肯出这笔银子,告诉他们,敢不出赎金的,我们亲自上门去取,各家都给一艘快船,放他们回去通知,同样是四天为期,那些俘虏,都饿两天,免的他们有力气生事。”
一晃便是四日,沙滩临时帐篷内,胡万里百无聊赖的在帐中看书喝茶,李健缓步走到门外,轻叫了声“报告。”
“进来。”胡万里头也不抬的应道。
李健掀开门帘进来,见他兀自低头看书,便道:“少爷,已经午时了,仍然不见有人来交纳赎金,他们该不会是串通一气了吧?”
“这才午时,急什么?”胡万里抬头看了他一眼,斯条慢理的道:“你是担心这么多俘虏带不走?”
李健点头道:“是,七千多人,确实带不走,就算杀俘,也得费一番手脚。”
“费什么手脚?”胡万里淡然说道:“用船拉到海湾中间,几轮齐射就轰完了。”说着,他缓缓的呷了口茶,才接着道:“不用担心,村上、安宅两家不管筹集到多少银两,都会前来给一个交代的,两家的家督和那么多兵力在这里,他们两家的手下不敢乱来,也不敢不尽力。”
话刚落音,唐金宝的声音在外响起,“少爷,堺港过来一支船队。”(未完待续。。)
第348章 金印
听的堺港这次来的是一支船队,胡万里便料到,定然是周边大名来交纳赎金了,这事不难理解,一众大名不敢独自前来,必然是在堺港汇合,并央求堺港商人一同前来,以避免人财两空,东兴港舰队在倭国毕竟是恶名在外。
瞥了李健一眼,见他似乎有些走神,胡万里不由暗自纳闷,转念便明白过来,定然是方才对杀俘的态度让这小家伙有些不适应。
李健这时却已反应过来,忙敬礼道:“少爷,属下先去看看。”
“不急。”胡万里含笑道:“堺港过来得半个时辰。”说着,他便放下手中的书卷,直接问道:“你对于大规模杀俘,是何看法?”
听的这话,李健不由微微一愣,他方才确实对胡万里轻描淡写的处理这七千俘虏的方式感到有些震惊,胡万里与他们的关系名为主仆,实为师生,一直以来,胡万里都是以自己的一言一行,言传身教,潜默移化的影响着他们,护卫队军官以及整个护卫队的很多作风都完全是受胡万里的影响。
虽然东兴港在外人眼中就是一股势力强大的海盗,但护卫队官兵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会自认是海盗,随着清江口朝廷水师唐千胜部加入东兴港,所有护卫队官兵都更加清楚的认识到,护卫队比朝廷官兵更正规。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健才对胡万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冷酷的杀俘手段感到震惊,熟读兵书的他很清楚,杀俘不祥!特别是大规模杀俘,白起、吴起、项羽、霍去病等人都无善终,少爷博古通今,学贯中西。岂能不知?他不会不清楚,他的这种态度,会对护卫队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默然半晌,李健才轻声道:“少爷,属下担心护卫队从上到下形成大举杀俘的作风!杀俘不详,有损少爷声誉。”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道:“杀俘不是你提出的吗?”
听的这话,李健不由一阵无语,他不过是担心没有人来赎俘虏,刻意试探胡万里的态度而已,七千俘虏他们确实带不走。
见他不吭声,胡万里微微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右手五指轻轻在扶手上轻轻叩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听说过吗?”
“属下愚钝,,恳祈少爷点拨。”李健谨慎的道。
“这话出自《左传.成公四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楚虽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胡万里轻声说道:“杀俘不详。我岂有不知?但倭人非我族类,无须仁慈。正所谓,大仁不仁,小慈乃大慈之贼,对倭人仁慈,就是对大明百姓不仁。”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护卫队必须分清内外。学会区别对待。”
“少爷训诲,属下必谨记于心。”李健忙敬礼道。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若是来交纳赎金的,着吴亦有协助你。”
“是。”李健说着转身出了帐篷。
待的李健退下,胡万里也无心看书。呷了口茶,便出了帐篷,抬头望了一眼有些阴沉的天空,觉的风并不大,他便沿着海边沙滩一路漫步而行,护卫队是把利刃,大举杀俘的事情是免不了的,不仅是倭国,南洋土著也是免不了,杀俘不详,怕是难以顾及了。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如今倒是没有给他杀俘的机会,对于东兴港而言,尽快的壮大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当然,对于倭国,也要未雨绸缪,如今随着大量的火器输入,倭国的局面肯定会有所改变,可能很快就由大名林立,纷乱割据状态转变为几股强大势力的对抗。
毋庸置疑的是,这种状态,将会极大的激化战争的强度,再加上火器的杀伤力,战争的伤亡将会大幅提高,从而导致倭国人口总数快速下降,极大的削弱倭国的整体实力。
作为幕后的黑手,东兴港则有必要好好研究分析倭国各个大名的实力,尽量让扶持起来的几股势力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为此,东兴港必须扩大火器的产量,加大对倭国的海贸控制!就算倭国能够仿造火器,没个两三年时间,也不可能大规模的锻造!
想到这里,胡万里猛然想到,倭国资源贫乏,不知道是否缺钱?得跟堺港和大内家的仔细打听一下,若是倭国缺铁,倒是无须太过担心火器的产量。
一路东想西想,散了大约两刻钟,胡万里终究是牵挂堺港来的船队是否是前来交纳赎金的,又回头折了回去,堪堪走近帐篷,便看见李健、许明军、大道寺重兴三人匆匆迎了上来,快步走到跟前,许明军便躬身一揖,道:“许明军见过少爷。”
“好。”胡万里含笑打量了他两眼,才含笑道:“平安回来就好。”
“谢少爷挂怀。”许明军有些讪讪的道:“属下惭愧,大阪湾一战,少爷大败联军的消息传到京都后,细川睛元、将军足利义睛便称病不见属下......。”
“无妨。”胡万里含笑宽慰道:“没他们那两张烂荷叶,咱们照样儿包粽子,给脸不要脸,让足利义维随后去收拾他们,颠簸了一路,你先下去歇息。”
说着,他又看向大道寺重兴,道:“新九郎也辛苦了,先去歇息,明日,我叫堺港商人安全送你回小田原城。”
听的翻译,大道寺重兴忙鞠躬道:“能为阁下效力,是北条家的荣幸。”说着,他抬起头来,语气诚恳的道:“承蒙阁下售卖北条家如此多火炮火枪,不过,如此多的火器,火药的消耗极大,能否请阁下再售卖一批火药。”
火药?倭国难道不会制造火药?这似乎不可能,胡万里眉头一皱,道:“北条家不会制做火药?”
“会,不过,制造火药需要大量的硝石,硝石在日本并不富裕。”大道寺重兴忙回道:“阁下船队下次前来小田原城。还望携带一批硝石。”说着又是一鞠躬,道:“拜托阁下了。”
倭国缺硝石!胡万里差点笑出声来,怎么就忘了这茬,只想到倭国会缺铁,却忘了倭国会缺硝石!一硝二璜三木炭,硝石是火药制造中消耗最大的。而且硝石的纯度直接影响火药的威力,虽然硝石可以利用粪便堆肥进行人工收集提取,但人工提取不仅时间长而且纯度也不高,别说提纯了,粪便堆肥人工收集提取硝石的法子还不知道倭人会不会呢?
这可是一个生财的好路子,东兴港必须大力发展人工收集提取硝石,这不仅是一条财路,也能减少东兴港的开支,要知道东兴港的硝石消耗量也大。而且自制硝石还能防范大明朝廷的东兴港的封锁。
至于给北条家卖火药,胡万里自然不愿意,此番前来倭国售卖火器,他是专门准备了一批弹药,用以配套卖给倭人,质量也不差,也经过颗粒化,但不是压缩成形的。这批弹药是固定数额的,再卖给北条家一部分。后面的火器就不好卖了,总不能只卖火器不卖弹药。
而东兴港舰队自用的弹药都是经过颗粒化,经过定量压缩成形的,他自然不愿意卖,一则火药定量压缩成形是个技术活,二则。这关系到火炮的炮击速度和火药的定量,可不能白白的便宜倭人,让他们自己慢慢摸索总结。
当然,他还知道火药继续改良的法子,留的可不止一手。根本不担心无法保持足够的优势,况且,倭人如今在火器上才起步,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略一沉吟,胡万里便含笑道:“你也知道火药的消耗量大,前几日一战,我的舰队火药消耗也很厉害,再给你们售卖,就无法自保了,不过,硝石,我可以保证给北条家供给,回去之后,很快就给你们运送一批来。”
听的能够保证硝石的供给,大道寺重兴也知足了,因为一直不重视火器,对于火药的情况他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这次与岛津叉三郎一同回堺港,无意中听的日本缺乏硝石,他才有此一说,见胡万里满口答应,他忙鞠躬道谢。
待的二人退下,李健才含笑道:“少爷,今日该来的都来齐了。”
都来齐了?胡万里微微一笑,道:“大内家也到了?”
“是的,不过,大内义隆没来。”李健轻声道:“来的是大内家家老陶兴房。”
胡万里点了点头,道:“叫足利义维、岛津叉三郎先来,陶兴房随后。”说着,他又问道:“有多少人交赎金?”
“所有大名一个不拉的都派人来了。”李健笑道:“不过,村上、安宅两家要求先见家督,估摸着应该是银子准备的不足。”
“地主家也没余粮?看来,倭国水军混的真是不咋的。”胡万里语气轻松的道:“估计堺港、大内家都会为他两家求情,先不要应允,看看再说。”
返回帐篷,胡万里便吩咐泡壶热茶来,在堺港呆了这么些日子,他越发觉的必须在堺港设立商贸据点,而且必须扶持一个势力,这里毕竟是京都之地,虽然没金山银山,却也不会缺少黄金白银,更重要的是,京都毕竟是倭国的都城,这里将是倭国大名争逐的最后战场。
原本计划是扶持细川家的,如今看来是没必要了,不出意外,细川睛元与足利义睛应该勾搭上了,堺港是自由港,他也不想破坏,对方估计也没野心,最好的扶持对象就是足利义维了,扶持足利义维难度大了点,但也能造成更大的伤亡,只是必须的遏制大内氏向京畿扩张。
唐金宝这时进来禀报道:“少爷,足利义维、岛津叉三郎在外求见。”
胡万里微微颌首,端坐着道:“让他们进来。”
足利义维、岛津叉三郎二人进来见礼之后,胡万里很是客气的伸手让座,俟二人跪坐之后,他才含笑道:“岛津君京都之行,可有收获?”
微微一鞠躬,岛津叉三郎才道:“细川睛元虽然不愿前来堺港拜见阁下,却也未从中阻梗。后奈良天皇已为‘宁波争贡’之役下罪己诏,并遣内大臣三条西公条出使大明。”
“好!”胡万里轻笑道:“有罪己诏,有内大臣,再加上义维将军,大明朝朝廷也挣足了脸面,再加上大内氏送来的元凶。重开朝贡贸易,应该问题不大。”
听的胡万里明确说出来,让他前去大明,足利义维立刻鞠躬道:“谢阁下成全。”
微微一笑,胡万里才道:“义维将军此去大明京师朝觐,大明皇帝自不会令你空手而归,‘日本国王’的封号,还有赏赐都是少不了的,当然。也欢迎将军前来月港东兴港做客。”
什么日本国王的封号,大明皇帝的赏赐,对足利义维来说都是虚的,他真正在意的是胡万里的支持,听的胡万里向他发出邀请,登时欣喜若狂,立刻鞠躬道:“谢谢阁下的盛情,在下必定前往拜访。”
见胡万里没提堺港。岛津叉三郎不由急了,前前后后的奔波。为的就是与月港的贸易,朝贡贸易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他跟着便道:“阁下,堺港能否派出船队随行?”
胡万里是一门心思要垄断倭国海贸,岂会愿意堺港派船队前往,当下便微微一笑。道:“堺港愿意派遣船队前往,自然最好,不过,我的舰队出来时间已然不短,急于赶回。堺港的船队怕是跟不上舰队速度,再则,东海这片海域,我如今尚未腾出手来整治,这一路航程未必安全。
不过,岛津君放心,我会安排月港万里港船队前来堺港贸易,双方贸易货物清单以及价格,稍后我派人与你们商议,当然,也可以在堺港设立商贸点,还望堺港帮着物色地盘。”
岛津叉三郎贼精,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是不想堺港的商船队出海前往月港,不过,这年头海上航行风险确实很大,月港船队能与堺港通商,双方商议贸易的商品种类和价格,他也是大为知足,当下便躬身道:“多谢阁下体恤,堺港一定为阁下挑选一块好地段。”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看向足利义维,道:“舰队后日一早就,还望将军早做准备。”
帐篷外,大内氏家老陶兴房有些紧张的来回走动着,不时的张望着停泊在海湾里的一艘艘风帆战舰,那些战舰实在是太惹眼了,也太招人爱了,他一路上都在听说这种战舰的巨大威力和傲人的战绩,大内家若是能够拥有几艘这样的战舰,九州、四国、京畿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入囊中。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罢了,他很清楚,明人不会将这种战舰卖给他们的,别说卖了,估计上战舰看看都没机会,他可是早就听说了,这么长时间,有幸上战舰的,就只将军足利义维和岛津叉三郎两人,而且战舰上的火炮都包裹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这也令他颇为好奇的是,明人说卖火炮给他们,是什么样的火炮,是那种能够打到三里之外的火炮,还是威力稍小一点的火炮?不过,不管是哪种火炮,大内家都是非买不可,如今大内家为平定北九州,正同大友宗麟和少贰资元发生战争,实在是太需要这批威力强大的火炮了。
不过,对于‘宁波争贡’之役的元凶——宗设谦道,大内家却是不愿意交出来,虽然大内家也恼恨宗设谦道太过鲁莽,破坏了对大明的朝贡贸易,但真要交出宗设谦道却是有些不得人心,而且宗设谦道是有名的僧侣,大内家可不敢造次。
正在想着,抬头便见将军足利义维和岛津叉三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这足利义维虽说不是正牌子的傀儡将军,但如今抱上了明人的大腿,而岛津叉三郎更是堺港有名的大商人,他可不敢失礼,忙上前见礼。
足利义维没理会他,目光直接就落在他身后的随从手上的锦盒上,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唐金宝这时却轻喝道:“陶兴房。”
陶兴房不敢耽搁,赶紧快步进了帐篷,飞快的瞥了一眼端坐在上首的胡万里一眼,便赶紧跪下道:“大内氏家老,陶兴房拜见上国天使。”
“我不是使臣。”胡万里沉声道:“大内家可将宗设谦道带来?”
“回阁下,宗设谦道已经亡故。”陶兴房从容回道。
宗设谦道死了?胡万里一愣,道:“据闻宗设谦道乃是武僧,且不过不惑之年,如何死了?”
“病死的,已经死了八年。”陶兴房一口咬定,丝毫不敢松口。
瞥了一眼,胡万里脸色一沉,冷冷的道:“既然交不出宗设谦道,你们大内家还来做什么?回去罢。”
见他如此干脆,陶兴房也不敢藏着掖着,忙躬身道:“阁下,虽然宗设谦道死了,但大明皇帝赐给足利家的‘日本国王’金印却一直保存在大内家,主上着在下将金印带来,以表诚意。”(未完待续。。)
第349章 蛊惑
金印?大明皇帝赐予足利家的‘日本国王’金印?这玩意有什么用?大内家献宝一样的献上来,胡万里狐疑的看了陶兴房一眼,略微沉吟才道:“呈上来。”
听的吩咐,唐金宝连忙接过锦盒,这锦盒他虽然早就检查过了,但仍然还是谨慎的打开再检查了一番,这才送了上去,这是一枚龟形金印,做工精巧,远不是他之前的小小官印可比的,入手甚沉,一只手提起来还颇觉吃力,黄橙橙的金色,看起来分外诱人。
他如今也不是没见过黄金的主,船上还扔着一万两黄金呢,略微看了看,他便道:“叫足利义维进来。”
足利义维根本就没离开,一直就候在帐篷外,听的传唤,连忙快步入帐,见这情形,胡万里便知这金印应该假不了,当即便含笑道:“义维将军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家祖传之物?”
虽然心急,足利义维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强压下心头的激动,上前捧起金印细细摩挲审看片刻,才小心的放下,随后恭谨的跪下,对着金印三拜之后,这才跪坐道:“阁下,这确是大明建文皇帝赐给先祖之金印,有此金印,在下就能名正言顺入京师朝觐,阁下......。”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阁下,有此金印,就无须后奈良天皇的诏书,也无须京都大臣入京朝觐,在下组建使团进京朝觐便可。”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这话他是听明白了,金印在手,大明礼部就不会纠结足利义维的身份,换句话说,有这个金印。在大明朝廷眼里,足利义维就是货真价实的日本国王!而大明朝廷历来只承认足利家这个日本国王,不承认什么日本天皇!没必要多此一举!
微微沉吟,他便不理足利义维,而是看向陶兴房,道:“白银可有带来?”
“已如数带来。”陶兴房忙躬身回道:“阁下。不知大内家能否多买些火炮火枪?”
“以后再说。”胡万里一口回绝道,大内家本就是西国实力最强的大名,火炮火枪卖多了,会破坏他的平衡计划,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转告大内义隆,海上不是他大内家的地盘,再让我在大明海域看到大内家的倭寇,别说大内家的博多湾保不住。大森银山他也保不住。”
听的这话,陶兴房心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心知大内家与许家联手在东海劫掠的事情败露了,他更清楚,胡万里这话不是说说而已,以对方的实力,要打博多湾,根本是不费吹灰之力。而大森银山,对方只要大力售卖火炮火枪给大内家周边的大名便足以威胁大森银山的安危。
他忙躬身道:“在下一定转告主上。约束好手下浪人。”
见他答应的飞快,胡万里嘴角一弯,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道:“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贺阳盛保、杉武近江等二百余人都是大内家的部众吧,居然敢在东海偷袭我的舰队,这笔账该如何算。你先说说。”
听的这话,陶兴房惊恐的瞟了对方一眼,对方根本没打算给大内家卖火器,而是设套,让大内家巴巴将银子送来?村上家、安宅家攻击他们。可是付出了三十万两白银的代价!对方会敲诈大内家多少?
否认这事,他真心不敢,而且也知道不起作用,这支舰队的事迹他在堺港听的多了,根本就是不讲理的,否认抵赖根本没用,带来的这笔银子白白送给对方,他又害怕回去交不了差,顿时呆呆的不知该如何回话。
微微笑了笑,胡万里才道:“不为难你,这次的火炮火枪让你带回去交差,不过,这银子还是要赔偿的,不能坏了规矩,就跟村上、安宅两家一样,赔偿三十万两白银,你回去告诉大内义隆,将银子准备好,我的船队下次来贸易一并收取。”
一听这话,陶兴房不由长松了口气,忙躬身道:“在下一定如实禀报。”
“还有——。”胡万里接着道:“许家如今已经依附我东兴港,少给我惹是生非,否则这后果,大内家承担不起。”说着,他便吩咐道:“唐金宝,带他下去交易。”
待的陶兴房离开,胡万里看了看手边的金印,又看了看足利义维,道:“有一件事,我很奇怪,你们的天皇明明已经成为不折不扣的傀儡,为何就没人取而代之?”
取代天皇?足利义维不由一呆,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日本自应仁之乱以来,下克上,已经成为一股风潮,不过,那都是对方大名,别说天皇了,就是将军,也没有大名取而代之,大内家、细川家也不过是把将军当做傀儡掌控而已。
微微沉吟,胡万里才轻声道:“将军之位,会有人取代吗?”
听的这话,足利义维心头一跳,这话威胁的意味太浓了,将军可不是天皇,他们足利家的室町幕府就是取代了源赖家的镰仓幕府建立的,一旦出现强有力的大名,譬如大内家,大内家本就是西部势力最强的大名,在获的明人的火器支持之后,在统一了九州、四国,掌控了京畿,那肯定是会废黜他们足利家,取而代之!
足利家如今已然是风雨飘摇,苟延残喘,沦为强势大名的掌中傀儡,若是不能强势翻转,迟早是被人取而代之的下场。
不过,将胡万里这两句话联在一起,足利义维不由隐隐有些兴奋,对方这话明摆着是要扶持他,要他这个日本国王废黜点日本的天皇!但想到天皇的身份,他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微微沉吟,他才道:”阁下,将军与天皇无法相提并论,天皇的祖先是太阳神,天皇是人与神的结合体,是日本人的祖先,是天照大神万世一系的神裔。”
“嗤”胡万里忍不住笑道:“这话别人说说也就罢了。你足利家将天皇视为掌中玩物,玩弄于股掌二百余年,也信这个?”
足利义维脸上登时有些讪讪的挂不住,微微沉吟,他才道:“日本百姓受神道教影响颇深,极为尊崇祖先。天皇对日本的统治已是深入人心。”
胡万里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伸出右手微微挥了挥,道:“将军下去歇息吧。”
听的这话,足利义维神色一变,他很清楚,这不是客套话,这一出去,他就将失去对方的支持,那不仅是足利家再无翻盘的机会。他也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今的日本,没有大量的火器,根本就不可能创造奇迹,要想创造奇迹,就唯有紧紧抱住能够大量出售火器的东兴港!
他当即俯下身,道:“义维愚钝,还请阁下点拨。”
微微笑了笑。胡万里才道:“宗教是什么?不过是工具而已,你看看大明的佛教、道教。当你——足利义维,成为日本的新天皇,神道教会宣扬你足利家才是真正的天照大神的后裔,有足够的实力,你不仅能够创造奇迹,也能够创造神迹!这是多大点的事?”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落在足利义维耳中,宛如一个个惊雷,他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转瞬又一片潮红,眼神中也渐渐透露出一丝狂热。成为日本的新天皇!创造神迹!让足利家成为天照大神的后裔!
半晌,他才冷静下来,对方有实力扶持他成为日本的天皇吗?有!对方有如此气魄,又掌握有如此犀利的火器,若是全力扶持他,他完全有能力横扫那些土鸡瓦狗一般的地方大名!不过,令他纳闷的是,对方凭什么扶持他?为什么要扶持他成为日本新天皇?
微微沉吟,他才沉声道:“阁下有什么条件?”
听的这一问,胡万里轻笑道:“倭国能有什么?金银?金银我从地方大名手中也能轻易赚取,除了金银,你还能给我什么?”
日本除了金银,还能有什么?足利义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沉声道:“兵?”
“不完全对!”胡万里微微摇了摇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除了兵,我还要将!我会派一批年轻军官前来锻炼,我可以为你提供火器,当然都是要支付真金白银的。”
借这机会培养将领?看来,对方也是野心勃勃,这是为攻打大明做准备?足利义维登时放下心来,难怪对方要扶持他这个毫无实力的傀儡将军,原来还有这个打算,不过,对方为什么跟傀儡天皇过不去?
微微沉吟,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皇室可有得罪阁下之处?”
“一个傀儡,也有能力得罪我?”胡万里不屑的道,他自然清楚对方如此问的意图,微微一顿,才接着道:“你的汉学造诣还有待提高,岂不闻,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日本岂能有两个王?有你一个日本国王就足够了,除非,你不愿意做这个日本国王。”
听的这话,足利义维神情郑重的躬身叩首道:“足利氏世世代代都将继承日本国王。”
“金印拿去吧。”胡万里满意的笑道。
二日后,东兴港舰队满载着一百多万两白银和三百多名锻冶工匠及其家眷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大阪湾,原本,胡万里还计划去九州外围转一圈看看,寻找一个适合的据点,不过因为装载的人员太多,他不敢沿途耽搁时间。
再则,大内家在北九州还在扩张,胡万里也不着急,看看情形再说,虽说卖了不少火器,不过,倭国缺硝石,没有充足的火药,那些火器都是摆设,就算倭人懂的人工收集提取硝石,也需要足够的时间,他并不担心大内义隆扩张的太快。
至于封锁倭国海贸,也无须急于一时,将朝廷那边的事情摆平了,再从长计议也不迟,出来时间也不短了,胡万里心里其实还是颇为担忧朝廷的态度。
大明京师,天阴沉沉的,眼看着又将有一场大雪。
内阁值房,大明首辅张璁的脸色也跟外面的天色一样,阴沉沉的,书桌上摆放着大同五百里加急军报,大同兵变。已经糜烂不堪,乱兵据城而守,抵抗大军征讨,宣大总制都御史刘源清、宣府总兵郤永率兵围攻多日,都无法破城。
这让张璁忧心忡忡,一旦乱兵与土默特小王子联手。后果将不堪设想,愣了半晌,他才起身收拾桌上的折子,入冬以来,就没有一件好消息,辽东旱灾,恳祈拨太仓银三万两赈济,太原潞安等府灾伤,狭西饥荒。处处都要银子,老百姓怕过年,朝廷更怕过年!
随侍的中书见他这架势,知道他要马上进宫,忙着给他准备手炉,披风,正自忙着收拾,门外的中书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躬身一揖,道:“首辅大人。福建漳州五百里加急。”
漳州!东兴港不会又折腾出什么大动静了吧?张璁赶紧接过来拆开,一见是龙溪知县孙光辉的来信,他不由微微松了口气,细细看完,他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东兴港同意发卖一批最新的火炮给朝廷,看来,东兴港这是愿意招安了?得赶紧派人与他们谈谈。
乾清宫里,嘉靖正在亲笔书写一份诏书,今年不勾绝死刑。已勾绝的暂免行刑。听的禀报张璁在外求见,他头也不抬的道:“宣。”
临近年关,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嘉靖兴致也不高,左要赈济,右要蠲免,这紧巴巴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听的张璁进来磕头,他搁下笔,道:“赐坐,赏茶。”随后便自个端起茶盅浅呷了一口。
张璁谢恩之后,便呈上大同的加急快报,道:“皇上,大同乱兵据城坚守,久攻不下,恐时久生变。”
嘉靖快速的扫了两眼军报,便放了下来,道:“秉用是担心乱兵勾结鞑靼?”
“皇上明鉴。”张璁沉声道:“天寒地冻,坚城难下,若被内外夹击,平乱大军堪忧。”
嘉靖瞥了他一眼,半晌没有吭声,此时改严为宽,招抚乱兵,已经来不及了,一则乱军未必敢轻信,二则影响恶劣,后患无穷,大同乱兵日后不定还会再反,其他边镇亦有可能效仿,思忖良久,他才沉声道:“朝令夕改,朝廷威信何在?土默特未必敢冒进,先沉住气看看,严令督促刘源清、郤永加紧攻城。”
“微臣遵旨。”张璁忙躬身道,边军,卫所兵屡屡哗变,实是姑息纵容不得,他也不敢轻易开口提议改征讨为招抚,眼下也只能是硬撑,但愿大同无忧,否则这个年都过不安稳。
微微沉吟,他才开口道:“龙溪知县孙光辉回信,东兴港海贼愿意售卖一批最新的大威力火炮给朝廷,微臣窃以为,东兴港海贼还是有招抚的可能......。”
“向朝廷售卖火炮?”嘉靖脸色颇为不善的问道。
听嘉靖语气不对,张璁忙解说道:“皇上,微臣跟工部官员详细询问过,火炮威力越大,则炮口越大,炮身越长,不仅甚为沉重,铸造也大为不易,报废率极高,十不得一,一门火炮价值不菲。”
听他这一解释,嘉靖缓声道:“今年年景稍稍好些,却也是处处赈济,四方蠲免,秉用应该很清楚,太仓银还有多少留存,买炮的银子哪里来?一批火炮,那是多少门?的多少银子?”
说着,他微微一顿,接着道:“东兴港既然敢提出卖与朝廷一批火炮,说明东兴港火炮存货不少,如此多的火炮是从何而来?从弗朗机人手中买来的?还是东兴港自己铸造的?朕看,多半是他们自己铸造的,真要如此,这东兴港万万纵容不得。”
听的这话,张璁心里一沉,嘉靖力主征缴东兴港?如今大同征讨乱兵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呢,万一大同失守,朝廷哪里还有精力围剿东兴港?
微微沉吟,他便欠身道:“皇上,东兴港海贼在月港实弹演习,整合海商,依仗的便是火炮之利,他们岂有不知火炮卖与朝廷,会被朝廷大加仿造之理?明知如此,他们仍然愿意向朝廷售卖火炮,足见他们实有招安之心,微臣窃以为应该先行招抚,若是不成,再行围剿。”
轻叹了口气,嘉靖才道:“正是因为如此,朕才断定东兴港能够自铸火炮,而且规模还不小,秉用想过没有,东兴港在小琉球,就算能够招安,朝廷如何接管?火器是暴利,东兴港能拱手将火炮铸造作坊交给朝廷?”
听的这话,张璁不由一呆,半晌他才蹙着眉头道:“皇上,广东海贼许折桂作乱时间不短,从贼者上千人,其数次攻打广州,皆未发现有大威力火炮,弗朗机火炮也只是寥寥几门,且都是小炮,由此可见,东兴港应无做乱之心。”
听的这话,嘉靖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若是东兴港有能力大规模铸炮,绝非一时之功,若是有心做乱,必然会支持许折桂做乱,以搅乱东南,让朝廷无暇顾及月港、东兴港,微微沉吟,他才道:“秉用可有适合的招抚人选?”
张璁忙躬身道:“此事不宜声张,还是着龙溪知县孙光辉与东兴港洽谈为宜,皇上下道密旨便可。”
嘉靖微微颌首道:“既是如此,秉用拟一份招抚的细则呈上来。”(未完待续。。)
第350章 拒绝招安
十一月底,京师已是大雪纷飞,滴水成冰,福建漳州却暖如阳春三月,入冬之后,也就临近南洋海贸的旺季,往年这个季节,大多海商都还在忙着休整,保养船只,但今年,一众海商都早早动身前来月港,密切的关注月港的动静。
东兴港舰队在月港实弹演习之后,又在澎湖大败永宁三卫,消息传开,所有的海商都为月港为东兴港捏着一把汗,实弹演习也就罢了,跟朝廷卫所官兵大打出手,而且还大败朝廷官兵,这事就非同小可了,不知道朝廷会做出什么反应,会不会封禁月港,征剿东兴港。
如今整个大明,就只有月港这一个半公开的私港对外海贸,由不得众海商们不关心,他们不约而同的提前赶来月港,不仅是为了打探消息,也隐隐有为月港助威、壮声势的意味,东兴港都已经公开跟朝廷摊牌,他们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至于安全,众海商根本就不担心,永宁三卫已经被打残了,朝廷若是派大军征剿,月港绝对会提前通知他们的,实际上,月港海面上的海船安全,一直都是月港保证的,如今月港有了东兴港这个势力更大的后台,他们更无须担心安全问题。
闲着无事,一众海商每日里都是茶楼酒肆轮流转,一边打探消息一边聊着海外的奇闻趣谈,月港的主事人谢文昌虽然喜欢喝茶,却是很少泡茶楼,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却是养成了习惯,早点都是在茶楼吃的,因为每天几乎都有新的海商前来。这些海商会带来各种各样的消息,这不仅是月港需要的,也是东兴港需要的。
这一日辰正时分,谢文昌缓步进了一家大茶楼——悠茗阁,这其实就是他谢家的产业,他常坐的位置都给他留着的。落座后,伙计便照例送上一壶他喜欢的童家乔茶,随后一边斟茶一边含笑道:“客官早点用些什么?”
“照旧。”谢文昌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听的邻座有人道:“听说有人在东海看到东兴港舰队了,好家伙,二三十艘弗朗机船,浩浩荡荡的从北边过来,该不会是真的跟朝廷较上劲了吧?”
“这事一早就听说了,据猜测。东兴港是从倭国回来的。”
“倭国?开什么玩笑,东兴港舰队十月还在月港呢,如何去的倭国?去倭国一般都是五六月间。”
“是啊,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听到这里,谢文昌不由一喜,东兴港舰队回来了?这可是个好消息,他们返回的时间如此快,足以说明这一趟航行很顺利。看来从东兴港去倭国完全不受季节影响!他不由大为兴奋,这不仅是开辟一条航线的问题。这将极大的增加对倭国贸易的次数!难怪胡万里要急着开辟万里港,原来是早就计划将万里港作为对倭贸易的港口。
“你还别说,这东兴港蹊跷的事情可不少,就说那火炮吧,东兴港光是一支舰队就是数百门火炮,那么多火炮是从哪里来的?咱们弄一门火炮都费了老鼻子劲。”
“不是从弗朗机手中买的?”
“你当弗朗机人那么笨。会卖那么多火炮给东兴港,然后让东兴港将他们盘踞的满刺加给端了?”
“不是弗朗机人卖的,那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是......。”
“肯定是,不少人都说,去东兴港领旗的时候。规矩特别严,根本就不准上岸,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听的这话,谢文昌心里不由一沉,东兴港自铸火炮,而且规模还不小,这可不是小事,而是朝廷的大忌,这消息传出去,朝廷很可能会断掉招安的念头,即便仍然会招安,也会勒令东兴港毁掉铸造作坊,交出工匠,或是干脆派人接管,这火器可是暴利!东兴港绝对不会撒手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忧心忡忡。
一顿早点还没吃完,一个小厮便匆匆赶了过来,凑到他身前,耳语道:“爹爹,大老爷来了。”
大老爷?什么大老爷,知县大老爷?谢文昌一愣,轻声道:“恩师?”
小厮忙点了点头,谢文昌赶紧站起身来,快步出了茶楼,龙溪知县孙光辉如此早就赶来了月港,不消说,定然是有急事,也不可能是其他事情,只有招安的事情,看来,朝廷有反应了!
一路疾行赶回院子,稍事洗漱,谢文昌才快步走进客厅,一进门,便瞥见孙光辉端坐在主位上品茶,他忙上前躬身一揖,道:“学生见过恩师,不知恩师前来,有......。”
“贤生无须客气。”孙光辉含笑摆手道:“坐罢。”
见这情形,谢文昌估摸着是好消息,谢礼之后便径在下首落座,含笑道:“恩师有事,吩咐一声便是,何敢劳恩师亲来月港?”
孙光辉听的一笑,让你去漳州城,你敢去吗?微微一笑,他便开门见山的道:“东兴港的主事人应该回来了吧,朝廷有意招安,还望贤生尽快转告他,速速前来月港协商招安事宜。”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一喜,急忙问道:“不知朝廷有何要求?”
孙光辉含笑看了他一眼,却是不语。
见这情形,谢文昌便知对方是嫌他身份不对称,当下便含笑道:“恩师总该透露一点,学生前往东兴港回话,大当家的定然要看朝廷是否有诚意......。”
微微沉吟,孙光辉才道:“上次,贤生说东兴港愿意售卖最新的火炮五十门,如今西北局势不稳,急需大量大威力火炮,东兴港能否售卖一百门?”
卖五十门是卖,卖一百门也是卖,如果东兴港同意卖火炮,自然是数量越大越好,对这个要求,谢文昌是真没当回事。当即便含笑道:“这事好商量,东兴港若是有如此多的火炮,定然不会吝啬。”
孙光辉微微颌首道:“听闻威力越大的火炮,越容易炸膛,东兴港铸造的火炮能否保证不炸膛?”
听的这话,谢文昌警觉的看了他一眼。对方这是在探东兴港的底细?难道朝廷也开始猜疑东兴港在私铸火炮?微微沉吟,他才道:“不瞒恩师,那些大威力火炮,学生也从未接触过,不过,在购买之时,恩师可以着工匠兵丁一一试射验收。”
见对方口风紧,孙光辉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直接道:“你转告东兴港主事人。若是诚心接受朝廷招安,我要带人亲赴东兴港实地查看,然后再详细商议招安细节。”
去东兴港实地勘察?谢文昌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个孙知县会不会替胡万里代为隐瞒?否则,这招安之事铁定泡汤,略一沉吟,他便微微一揖道:“学生一定原话转告。”
“那就告辞了。”孙光辉说着起身道:“朝廷对此事甚为重视,希望贤生不要耽搁。”说着便扬长而去。出的大门,他才暗叹了一声。他昨日便已抵达月港,也风闻了东兴港可能能够自铸火炮的闲言,这事经不起推敲,他敢肯定,东兴港在自铸火炮,如此一来。东兴港的招安可就难了!这是一个烫手山芋!
在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中,从倭国凯旋而归的东兴港舰队缓缓的驶进港湾,所有护卫队兵丁都神完气足的沿着船舷站立,感受着回家和即将见到亲人的喜悦,而大量倭国锻冶工匠则是站在甲板上心情复杂的打量着这这个并不大。也并不繁华的港口,不少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以后都将生活在这里。
舰队缓缓靠上码头,见的胡万里上岸,一众前来迎接的人群便纷纷迎了上来见礼,扫了众人一眼,胡万里才看向王富贵,道:“船上有大量白银,安排兵丁警戒押运。”
“是,属下遵命。”王富贵响亮的应道。
“另外还有大量的倭国工匠。”胡万里含笑道:“佐卿,这事你来安排,他们都是带家眷的,他们不是俘虏,当移民对待。”
薛良辅含笑一揖,道:“少爷放心,在下定会妥善安排好。”
“其他事情你们就自己安排。”胡万里说着一笑,“我先回去洗浴。”船上淡水有限,他在战舰上又要处处以身作则,不敢浪费宝贵的淡水洗澡,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洗澡了,身上都有些痒了了。
众人躬身送走胡万里,薛良辅便连忙拉住准备开溜的李健,轻声问道:“弄了多少白银,要派兵丁警戒押运?”
“一百万两多点。”李健轻笑道。
王富贵惊讶的道:“一百万两?不会是将战舰上的火炮都卖了吧?”
“少爷是什么人?”李健笑道:“就三百门弗朗机炮,九百枝咱们自产的火枪。”
火器这么值钱?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薛良辅难以置信的道:“不会吧?火器在倭国如此值钱?”
“当然不会。”李健笑了笑,道:“倭国有几个不开眼的大名想打咱们舰队的主意,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少爷狠狠宰了几刀。”
听的这话,众人不由一脸恍然,薛良辅却是接着问道:“来了多少倭人?”
“两千左右吧。”李健说着一笑,道:“诸位,回头再细说,我身上都有股馊味了。”说着,他便赶紧的溜之大吉。
两千倭人?薛良辅不由一呆,胡万里这是做什么?有必要带如此多倭人回东兴港,还按照移民对待?他登时有些头痛,这么多倭人该如何安置?内城不用想,外城也不行,就是划块荒地给他们,还不能够靠海边,与大明的百姓也不能离的太近,虽然头痛,他还是赶紧安排人手去将那些倭人全部带上岸。
午后,胡万里神清气爽的出了东春园,径直往火炮铸造作坊而去,才出园没多远,便迎头遇上匆匆而来的薛良辅,他不由含笑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回少爷。”薛良辅微微一揖,道:“已经着人带领他们前往东兴镇。”说完,他才问道:“少爷准备如何安置这些倭人?”
“走,边走边说。”胡万里说着缓步向前,随口道:“跟移民一个待遇,在东兴镇以西划块地方让他们开垦安家。一应农具、粮食、房舍之类的都一视同仁。”
听的这话,薛良辅谨慎的道:“少爷,他们都是倭人,总计一千八百多人,居住一地,属下窃以为不妥。能否考虑将他们打散分往各村?”
打散的想法,胡万里不是没有考虑过,当下便含笑道:“新到异乡,打散分居,他们会产恐慌,再加上语言、风俗、服饰、饮食都不相同,必然会被孤立甚至是歧视,这不好,不利于他们尽快的稳定下来。这些都是工匠家庭,随着东兴港的发展,他们迟早会被打散,不用急于一时,让他们先对东兴港产生归属感,同化他们,不过是时间问题,无须担心。”
见胡万里早有打算。薛良辅便不再多说,不过。他还是好奇的问道:“少爷为何从倭国带回那么多锻冶工匠?”
“工匠不怕多,不管是哪里的工匠,东洋也好,西洋也罢,东兴港都极力欢迎。”胡万里缓缓说道:“倭国的锻冶技术有其过人之处,咱们的工匠要学会取长补短。东兴港要大力发展火器,就需要大量的锻冶工匠,不仅倭国眼巴巴的盼着咱们的火器,奥斯曼、阿拉伯、印度都盼着咱们的火器呢。
就眼下这点工匠,远远不够。咱们还必须继续从倭国挖掘他们的工匠,不仅是壮大自身的需要,同时也能遏制倭国的火器发展。”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由一笑,道:“少爷还少说一个,大明也在跟咱们买火炮。”
“哦?”胡万里颇觉意外的道:“朝廷提出要买咱们的加农炮?”
“是的。”薛良辅点头道:“朝廷有意招安,派龙溪知县孙光辉找到谢文昌试探咱们的意思。”
“招安?”胡万里微微一笑,道:“招安是不可能的。”
薛良辅没料到胡万里如此干脆的拒绝招安,不由有些奇怪的道:“少爷不担心朝廷围剿?”
“围剿无须担心,东兴港舰队完全可以控制整个海面。”胡万里轻声道:“但我怕朝廷厉行海禁,甚至弄出更为严厉的禁海举措。”说着,他轻叹了一口气,满清就弄出一个‘迁界禁海’,嘉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且天资极高,真要弄的朝廷无法收场,怕是也会鼓捣出一个迁界禁海来,真要如此,那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朝廷难道还能鼓捣出什么更为严厉的禁海举措?薛良辅满头雾水的看了他一眼,见已经到了火炮作坊大门口,便忍住了没问。
二人进的大门,火炮作坊总管方晚成便满脸堆笑的快步迎了出来,到的跟前,他便躬身见礼,道:“恭贺大东家凯旋而归。”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野战炮铸造进展如何?”
“回大东家,进展还可以。”方晚成含笑道:“不过,炮架炮轮颇费时间,而且铸铁消耗量也格外大。”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道:“已经铸造了多少门?”
“经过初射测试合格的,已经有三十五门。”方晚成张口便回道。
听的有三十五门火炮,胡万里颇觉满意,对于铸炮的情况,他是比较清楚的,虽说是铁模铸造,但合格率仍然不是很高,还有三四成的报废率,不过,这个合格率在一众铸造工匠眼里已经是很高了,胡万里对此也能忍受,虽然他还有更好的法子提升,但却不愿意现在拿出来,因为目前这种火炮的炮管寿命不长不短,正适合他做军火买卖,真要将炮管质量提升几倍,他的军火生意就会大受打击。
他正想去观看一下这种被赞为穿越神器的十二磅拿破仑野战炮的实物,扬小毛一溜小跑进来,赶至跟前,才敬礼道:“少爷,月港红鸽。”
红鸽?胡万里不由一愣,连忙接过已经译好的鸽信,快速的看完,他略微沉吟了下,便看向方晚成,吩咐道:“拉一门野战炮去靶场看看炮击效果,将试射的数据都拿来,另外,野战炮暂时先造一百门。”
“是,小的遵命。”方晚成忙躬身道。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便出了火炮作坊,薛良辅亦步亦趋的道:“少爷,可是月港有险?”
“不是。”胡万里微微摇头道,道:“月港有传闻,东兴港能够自铸火炮,孙光辉也到了月港,正式传达朝廷招安的意思,要我去商议,而且孙光辉似乎也怀疑东兴港在自铸火炮。”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由一呆,东兴港如此大规模的铸造火炮,而且还能铸造大威力的新火炮,为朝廷所忌惮,这是毋庸置疑的,纵使朝廷有意招安,在听闻这消息之后,怕是也会改抚为剿了!
微微沉吟,他才沉声道:“少爷,既使不可能招安,也不能与朝廷交恶......。”
“对!万不得已,不能与朝廷交恶。”胡万里沉声道:“咱们虽不怕围剿,但真要开战,咱们也损失不起,两败俱伤实乃下策,我明日动身去月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