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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塞外流云     迷茫大明txt下载     迷茫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6章 长干寺

    司教之官是八品,而所谓的知名农学者定然都是白丁,嘉靖不由稍稍迟疑了一下,转念间便点了点头,农学院可不是国子监,这司教之官非农学者莫属,微微沉吟,他才道:“将折子呈上来。”

    胡万里这二份折子都是匆忙写成的,相当简洁,内里也就只提了这两个要求,举荐孙光辉,那是为了让农学院的事宜有人主管,聘请知名农学者,这事需要时间,这不是招兵买马,竖起旗帜就有人主动来投。

    见折子如此简洁,嘉靖不由微蹙了一下眉头,转而便舒展开来,不出所料,胡万里定然是在获得抗旱抗寒耐贫瘠的三种农作物之后,才动了念头要出掌农学院,想到这里,他不由大为欣慰。

    南京乃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之地,较之偏远的漳州可谓是云泥之别,胡万里恳祈出掌农学院,无疑是做好了留在漳州的准备,年纪轻轻,就能不贪慕繁华,勇于任事,这点着实难能可贵。

    微微沉吟,他才道:“允了,着胡万里将农学院的规划详细呈报上来。”

    “微臣遵旨。”张璁起身后便将带来的一叠奏折呈了上去,随后才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嘉靖瞥了他一眼,习惯性的取过最上面的一本奏折,翻开一看,见是弹劾方献夫和霍韬二人的,不由轻叹了一口气,自己重用的这些礼仪新贵,终究还是根基浅薄了些,官场之上,平步青云,迁升过快,未必是件好事,难怪张璁屡屡阻拦对胡万里的擢拔。他这是深知其害。

    愣愣的出了会神,嘉靖才收回心神,正准备继续批阅奏折,却是瞥见黄锦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他不由眉头一皱,轻喝道:“何事?”

    黄锦赶紧疾步而入。跪奏道:“禀皇上,恭妃文氏薨了。”

    恭妃文氏是在嘉靖元年朝廷在民间大规模选美时的前三名,和陈氏、张氏一同选美入宫,陈氏立为皇后,张氏为顺妃,文氏为恭妃,皇后陈氏流产而死、顺妃张氏立为皇后,恭妃文氏却因罪被责罚幽禁。

    嘉靖已是几年未见到文氏了,听的她的死讯。也并不如何惊讶,幽禁的妃子多是这个下场,平静的盯了黄锦一眼,他才缓缓说道:“恭妃文氏因罪退闲,明日辍朝一日,文武百官无须送祭,诸丧仪皆从杀礼。”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葬金山罢。”

    听的最后一句葬金山。黄锦不由暗叹了一口气,这金山乃是寻常嫔的安葬之地。系帝陵陪葬之地,文氏虽被幽禁,但好歹还是恭妃,丧仪规格低些倒也罢了,连帝陵也不能入,确是有些过了。这主子可不是什么念旧的主,得多加小心了。

    南京,聚宝门外,长干里。

    长干里虽不在金陵城内,却紧靠聚宝门。是金陵最为重要的水陆码头交会之地,自古以来便是人烟稠密,商业鼎盛之地,繁华丝毫不亚于城内,城外最大的米粮和竹木薪炭港市皆汇集于此,因是出入金陵的交通要道,长干里历来亦是文人士子送别之地,长干折柳的习俗便源于此。

    辰正时分,一队吹鼓手便吹吹打打的过了长干桥径往长干里米行大街而来,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士绅商贾百姓,在吹鼓手后,有人不时的散发着传单,传单上写着,慈善彩票,一夜暴富,花五文钱,赢取巨奖,最大奖额,白银二千。

    五文钱博二千两银子!巨大的差额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随着吹鼓手招摇过市,慈善彩票立刻在整个长干里引起了轰动,一众商贾百姓纷纷议论着,什么是慈善彩票?如何赢取二千两银子的大奖,不少人跟在吹鼓手后追问。

    瞧着这火爆的场面,吴亦有既是兴奋又是担忧,忙紧趋了两步跟上四处张望的胡万里,轻声道:“长青兄,这彩票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现在就开始宣.....商业宣传,是否早了点?”

    “不早。”胡万里不以为然的道:“这叫先声夺人,先勾起他们的兴趣,再吊他们的胃口,晾他们几日,等到彩票推出,场面必然火爆。”

    听的这话,吴亦有不由轻笑道:“幸亏长青兄未去经商,否则同行的商贾可就没活路了。”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便不再吭声,随意的打量着长干里繁华的米行大街,心里却暗暗盘算着,若是在金陵建据点,这长干里可谓最为适宜,既繁华富庶,又系水陆冲要之地,尤为难得的是不在金陵城内。

    不过,这事却是不能交给吴亦有去办,待联络据点的事情忙完之后,让伍子顺在这处地方好好寻一处所在,放下这事,他才道:“慈善彩票虽有慈善之名,但毕竟是赌博,有伤风化,公开摇奖实不宜在城内,长干里既在城外,又人口众多,此地可有宽阔之地便于摇奖?”

    吴亦有听的一笑,道:“长干里寺庙之多、香火之盛,皆为金陵之最,规模稍大的寺庙门前皆有空旷之地以做庙会之用,要说最为宽阔之所,莫过于长干寺门前。”说着,他一仰头,对着大报恩寺琉璃宝塔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那就是长干寺的琉璃塔。”

    对于大报恩寺琉璃宝塔,胡万里并不陌生,这座号称‘天下第一塔’的二十多丈高的琉璃宝塔是南京的最高建筑,当之无愧的南京城地标,不论昼夜,随时都能看到这座八层九级的宝塔,不过,他也就远远的见过,从未就近看过。

    当即他便笑道:“梦然可真是敢想,在长干寺门前摇彩票?那些秃驴非跟咱们急不可,眼下还是低调一点好。”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既然来了,咱们也去看看这座天下第一塔。”

    吴亦有在南京的时间不短,但凡外地亲朋好友前来金陵,他都要陪着前来长干寺游玩,对这座琉璃宝塔可谓是如数家珍,两人离开了米市大街,他便含笑解说道:“此塔耗时十六年方才建成,高二十四丈六尺余,九层八面,自建成之日起就点燃长明塔灯一百四十盏,上照三十三天,中照人间善恶,每日耗油六十四斤,金碧辉煌,昼夜通明。”

    胡万里听不由暗自咋舌,一百年了,日耗油六十四斤,这也太奢侈了!仰头望了一眼那金广闪闪的金顶,他颇为好奇的道:“顶上那九环是黄金还是黄铜?”

    “金顶!”吴亦有跟着望了一眼,才道:“那是风磨铜镀以黄金,不过,金顶确实有黄金,金顶镇压有黄金一锭,重四千斤,白银一锭,重一千斤,另有夜明珠、避火珠、避水珠、避风珠、避尘珠各一粒。”

    对于金银,胡万里倒不咱们诧异,令他惊诧的是避火珠、避水珠、避风珠、避尘珠,真有这种逆天的宝贝?

    微微一顿,吴亦有接着又道:“嘉靖五年,琉璃塔被雷劈过,不过,神力威严,佛法无边,仅只被雷击坏了三层九方,嘉靖七年重新整修过,三宝下西洋时,但凡前来朝贺之海外夷蛮,见此塔无不顶礼膜拜......。”

    “抓贼!抓贼!别让他跑了!”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吴亦有的卖弄,胡万里转身一看,正见一面目狠戾的少年朝他们冲来,一边跑还一边恶狠狠的道:“闪开,都给老子闪开!”

    就在那少年擦身而过之时,胡万里几乎是出自本能的一伸腿,那少年登时便一跤摔了出去,这一跤摔的甚是结实,那少年在地上半晌未爬起身来。

    见这情形,胡万里正想上前去查探一下,不料三四个衣着甚是华丽的少年却突然冲了过去,对着摔倒在地的少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忙急步上前,喝止道:“够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为首一个少年斜了他一眼,见他一身缙绅巾服,年约在二十五六间,当下便不屑的道:“你谁啊?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胡万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扫了几人一眼,见皆是十**岁模样,看他们打人的动作也不老练,虽然一个个衣料考究,却都裹着网巾,网巾是明代最没有社会等级区分功能的服饰,人无贵贱皆裹之,他估摸着这几人不是富家子弟,便是官宦子弟。

    这事透着蹊跷,胡万里当下也不回话,回首看了一眼,只见两个头戴万字巾,身穿月白色直裰的少年正急步赶来,方才明明听的是一声女声?怎的是两个士子?他正想仔细打量一下,一个少年已凑了上来,不动声色的塞过来一锭银子,轻声道:“兄台侠肝义胆,教人好生敬佩,不过,今日这事,乃是咱们闹着玩的,还请兄台自便。”

    闹着玩的?胡万里狐疑的看了看几个少年和在地上被打的翻来滚去的那少年,这样子可不似做伪,他当下便道:“先住手在说。”

    那少年翻了他一眼,道:“兄台,咱们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兄台再不识趣......。”

    吴亦有这时亦跟了上来,拉了拉他袖角,轻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进寺去罢。”(未完待续。。)

第187章 府尹柴奇

    胡万里将塞给他的那锭银子掂了掂,不用看,一入手他便知道这是五两的银锭,这几个少年出手不是一般的阔绰,微微笑了笑,他才将银锭扔还给了那少年,含笑道:“假戏真做也好,真戏假做也罢,都悠着点,出了人命,可就不好说了。”说着,他也不看几人,转身而去。

    不料才走的几步,便听的一声娇喝道:“敢偷本公子的香囊.....打.....给我往死里打!”声音清脆,一听便知是女人,不过这口吻却没有丝毫的女人味。

    话音一落,惨叫声随即而起,胡万里眉头不由一皱,他之所以劝几个少年手下留情,便是留意到这几个少年打人没有章法,下手不知轻重,他是真怕闹出人命来,那小偷可是他绊倒的,当即便转过身,沉声喝道:“住手!”

    胡万里在龙溪任了三年的知县,在东兴港亦是说一不二,这一声轻喝可谓是威严十足,几个少年当即都是一愣,不由自主的住了手。

    胡万里瞥了一眼那两个随后赶来的失主,虽是一身士子装扮,但却无喉结,不是太监,而是实实在在的两个女人,长的虽有几分英气,却算不上什么美人,他不由暗自诧异,若是猜的不错,这几个少年刻意导演这一出英雄救美,应该是见义勇为,为的就是讨好,或是搭讪这两个女子,就这姿色,这几个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儿有必要如此费心?

    “打小偷难道还犯王法不成?”先前说话那女子柳眉一竖,沉下脸道:“打死了活该!”

    “就是,给我打!”为首一少年说着便凑到那女子身前,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徐......徐公子,这厮竟然敢偷到徐公子头上。活该他倒霉。”

    那徐‘公子’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道:“兄台是......。”

    另一少年连忙凑上前介绍道:“这位是王承裕王大人四公子王承明,这下......。”

    那徐‘公子’不耐烦的一摆手道:“这小偷你们打是不打?”

    “打,怎的不打。”王承明说着一转身,道:“给我狠狠的打。为徐公子出口恶气。”

    吴亦有在旁听的分明,忙拉了拉胡万里衣袍,轻声道:“王承裕是南京的户部尚书,咱们走罢。”

    听的对方是南京户部尚书王承裕之子,胡万里不由眉头一皱,对方如此身份竟然对这姓徐的丫头如此恭敬,这丫头的身份已经不言自明,除了魏国公徐家,南京再寻不出第二个徐家来了。

    魏国公乃是明朝开国大将徐达的后人。明朝立国之后,朱元璋因太子朱标生性柔弱,为防太子日后坐不稳皇位,为保大明江山稳固如山,朱元璋几乎将大明的功臣全部杀光,连李善长、刘伯温等人,均难逃厄运。

    能够逃过朱元璋毒手的开国功臣不多,徐达虽然逃过庆功楼一劫。却背生毒疮而死,英年早逝。究竟是否遭了朱元璋的毒手,谁也不清楚,不过,徐达的子孙却是一门两公,承袭了魏国公和定国公,分居南北两京——南京、北京。荣耀无比,权势无双,这在开国功臣中是绝无仅有的。

    魏国公便是徐达长子徐辉祖一脉,世居南京,现任魏国公徐鹏举乃太子太保。守备南京兼中府佥书,不仅位高而且权重,非是一般朝廷大员所能企及。

    胡万里心里登时也就打起了退堂鼓,正想抽身事外一走了之,不料那王承明却意讨好那徐‘公子’,一手指着他道:“兀那厮一味的回护这偷儿,莫非是同党不成?休要走了。”

    听的这话,胡万里脸色登时一沉,道:“想不到王大人的家教竟是如此不济。”说着,他便给吴亦有使了个眼色,道:“马上遣人报官!就说有人目无法纪,仗势欺人,于朗朗乾坤之下妄用私刑,众目睽睽之下,诬良为奸,当众诋毁朝廷命官,为首者户部尚书王承裕之子王承明!”

    说着他扫了徐家那两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一眼,才道:“还有魏国公府的两位公子,不,是两位小姐。”

    吴亦有甚是机灵,一见这情形,立刻躬身道:“是,大人。”抬起身,他便扬手作势叫人。

    听的胡万里张口便是一连串的罪名,而且还是朝廷命官,王承明不由一呆,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对方年纪轻轻,即便是官身,也不过是低品官员,当下便冷笑了一声,不屑的道:“不过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少在这里拉大旗做虎皮。”

    “混账!”胡万里勃然作色呵斥道:“便是不入流的官员,也是朝廷命官,岂是你一个纨绔子弟能随意呵斥诬陷的?你这是藐视朝廷官员!藐视朝廷!藐视皇上!”

    “你——”王承明没想到对方扣的帽子一顶比一顶大,登时就有些慌神,这事传出去,回家一顿家法那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三妹,又胡闹了?”一声婉转柔和的声音恰在这时传来。

    胡万里侧首一看,不由眼前一亮,说话的女子约莫在二十左右,清丽脱俗,一身素色,竟似不沾染一点烟火气,看了一眼,胡万里赶紧的移开了目光,这年头结婚早,二十左右早就为人妻了,徐家的女人最好是少惹为妙。

    “快跟这位大人道个歉,跟我进寺还愿。”那女子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便上了轿,那被唤做三妹的女子极不情愿的拱手一揖,道:“这位大人,咱们两个小女子可没藐视朝廷官员,也没动用私刑,告辞。”

    见她一副男人做派,胡万里不由微微一笑,道:“不送。”

    待的两女跟着轿子走了,胡万里才发现王承明几个人的目光一直跟着轿子,他不由暗笑了下,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原来竟然是打徐家这位姑娘的主意,当下他便轻咳了一声。

    回过神来,王承明立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微微一揖,道:“这位兄台,小弟方才出言无状,兄台万勿见怪,今日有事在身,改日摆酒谢罪。”

    胡万里本就无心多事,见他如此说,乐的正好下台,当下便点了点头,道:“赶紧叫人带他去看郎中,他怕是伤的不轻。”

    “方正,你安排人带他去瞧郎中。”王承明说着微微一揖,道:“在下先行一步,告辞。”说完,便带人匆匆跟着进了长干寺。

    一见这情形,胡万里摇了摇头,转身便往回走,琉璃塔什么时候都可以看,没必要非得今儿个去凑这热闹,王承明这几个显然不是什么好鸟,他可不想另生枝节,吴亦有自然也清楚他的想法,当下也不吭声,默默的跟在身后。

    走了几步,胡万里还是觉的奇怪,王承明虽说有个尚书老爹,可他凭什么敢去招惹徐家的女子?以徐家这种地位,女人多半都是与皇族宗亲联姻的,一个没有实权的南京尚书根本就不够徐家正眼瞧的,他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瞧他那样子并不是一个草包。

    微微沉吟,他才侧首看了一眼吴亦有,道:”梦然,那女人是谁?”

    吴亦有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

    胡万里点了点头,吴亦有不过一个富商子弟,对于豪门中事不知道亦在情理之中,当下便将这事置之闹后,微微沉吟,他才道:“慈善彩票既然已经开始宣传,我也该走马上任了,梦然帮着寻一处优雅清净的酒楼,这一上任,免不了要请客应酬。”

    “金陵最不缺的就是静雅之地,这事包在小弟身上。”吴亦有含笑道,微微一顿,他才斟酌着道:“南京官员不爱管闲事,长青兄又系应天府府尹,这事就怕言官多事。”

    吴亦有这话是要他刻意笼络一下南京的言官,胡万里微微一笑,这事还真不能笼络言官,彩票这事朝廷虽然不给名分,但嘉靖铁定是一清二楚的,这事若是没有言官弹劾,反而有些不美,言官的弹劾他倒不怕,不痛不痒的,无伤大雅,刻薄尖利了,嘉靖必然会留中不发的,无须顾忌,倒是应天府府尹柴奇,他还真的好好争取一下。

    对于柴奇,他这几日从侧面稍加了解了一下,柴奇,昆山人,正德六年二甲进士出身,授吏科给事中,因谏言武宗南巡,劾权贵宠臣,上边储屯政诸疏,而颇有声望,仕途算不上坎坷,平平淡淡,嘉靖八年迁应天府丞,九年升为府尹,二十年能混到正三品,不能算差了。

    此人颇有风骨,不畏权贵,有些迂腐古板,而且对礼仪新贵甚为不耻,他这个张璁的得意门生在柴奇那里定然是不受待见的,发行彩票这等有伤风化之事,定然也不是他所喜闻乐见的,他若是阻拦,还真就是个大麻烦。

    一路想着,两人已不知不觉进了城,就近在码头上了船,顺流而下回到新买的宅院里,刚上岸,王少聪便喜滋滋的迎了上来,拱手一揖,道:“恭喜大人。”

    闻言,胡万里不由一喜,道:“可是邸报到了?”

    “正是。”王少聪笑道:“恭贺大人兼任农学院祭酒。”(未完待续。。)

第188章 刁难

    兼任农学院祭酒,这是意料中事,有高产抗旱耐贫瘠的美洲农作物,别说是未定农学院祭酒,即便是嘉靖默定了人选,亦会重新考虑他,对此,胡万里是颇为自信的,当然,最终能定下来,他自然颇为欣喜。

    更令他高兴的是这任命来的正是时候,有这这个农学院祭酒的身份,他在应天府就能来去自如,没人敢说闲话,即便是应天府府尹柴奇也不会说什么,他当下便含笑道:“着人去将邸报送来。”

    听的胡万里兼任农学院祭酒,吴亦有更为高兴,如此一来,胡万里便能兼顾月港,兼顾东兴港了,说实话,他是真的担心胡万里长期不在漳州,他这个月港最大的东家会被人架空,有名而无实,那对他吴家没什么好处。

    虽然心里高兴,但碍着王少聪在面前,他亦未多言,微微一笑,便跟着胡万里进了后院,心里却是暗自诧异,朝廷为何会让胡万里兼任农学院的祭酒,瞧胡万里的神情,对此并不如何惊喜,象是早有把握。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心惊,难不成在筹建农学院之时,胡万里就有把握出掌农学院?也因此,他才会在东兴港建立据点,而不担忧在短期内被调回京师或是内陆省份?真要如此,他这份心机可就真够深的了,说是算无遗策亦不夸张。

    胡万里进的客厅,邸报便已送来,他径直在主位上坐了,招呼二人随意之后,便低头浏览邸报,嘉靖不仅是准了他农学院祭酒。连孙光辉的司业也批了下来,这司业可是正六品,孙光辉也算是跟着沾光了,更难得的是嘉靖允许他聘请知名农学者担任农学院司教之官,有这一条。他可做的文章就多了,卖官他倒不屑,适当的照顾几个人倒是没一点问题,虽然都是八品九品的微末小官,但好歹也是官身,有个晋身之阶不是。

    微微沉吟。他才道:“农学院事宜千头万绪,且丝毫不能耽搁,这一出掌农学院,彩票的推出就必须加快进度,你们亦要多加用心,熟悉彩票的流程和个中弊端。”说着。他看向王少聪,道:“如今监生做官不易,即便能够入仕,迁升亦难,彩票迟早要归入朝廷管理之下,你若有入仕之心,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不知你可有意?”

    听的这话,王少聪心里登时一阵狂喜,他们这些富家子弟之所以入国子监不就是图个官身,对仕途他倒不是很热衷,他要的就是这个身份,官身和白身,那差别可就是天壤之别,他忙起身一揖到底,道:“长青兄抬举之恩,小弟及王家皆没齿不忘。”

    坦然受了一礼。胡万里才含笑道:“此事如今言之尚早,西谷无须多礼,亦切勿外传,连家里也暂且瞒着罢,消息泄露出去。这变数可就大了,你去沈连宜说一声,尽心办差便是。”

    王少聪忙躬身道:“小弟谨尊长青兄吩咐。”说着,他又是一揖,道:“小弟先行告退。”

    待的王少聪退出,吴亦有亦是起身一揖,道:“长青兄大恩,小弟感激不尽。”沈连宜、王少聪二人都是他在金陵的好友,筹备彩票事宜亦是他拉二人进来的,胡万里如此抬举二人,自然是看在他的情面上,他岂能不道谢?

    “梦然何必客气。”胡万里含笑道:“你这几年频频出海,不适宜在南京为官,我在农学院给你挂个虚职。”

    吴亦有微微一揖,道:“能跟着长青兄,余愿已足,官身与否,实不足道。”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梦然既是无心仕途,官身反是羁绊,给你留个名额,你自己安排吧。”

    这人情可就送的有些大了,吴亦有忙躬身道:“谢长青兄大恩。”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轻声道:“东兴港的人口输送一直是由你负责,这段时间,江面缉查水盗甚严,还是在松江府沿海买座庄园吧,不要好田,也费不了几个银子,rì后这运送规模可能还会扩大。”

    扩大运送人口的规模,这事吴亦有早有预料,东兴港不仅有足够的地盘,而且船队规模亦是rì益扩大,手也越伸越长,不扩大输送人口的速度,实力根本就跟不上,他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胡万里走的是jīng兵路线,东兴港护卫队一sè的少年便是这个原委。

    他是真有些期待,三五年之后,待的东兴港护卫队形成规模之后,将是什么情形,届时胡万里又将何去何从?

    稍一沉吟,吴亦有便点了点头,道:“沿海有座庄子转送,确实方便不少,不过,松江府沿海一带水师巡查的较为频繁,庄子要不了多少银子,但打点巡查官兵却是个无底洞,那些丘八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先喂,慢慢再让他们吐。”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

    “行,那我马上就安排下去。”吴亦有点头道,心里却是不解,究竟如何让那些丘八乖乖的将银子吐出来,不过,胡万里不说,他也不愿意多问。

    次rì一早,胡万里便乘轿赶到府东大街西侧的应天府府衙上任,府丞只是佐贰官,虽然品级是四品,较之七品知县高出不少,但上任却远没有知县的风光,毕竟府衙里还有个主印官——府尹。

    胡万里也没通知任何人,径直乘了一台二人抬青布小轿在府衙大门下了轿,门口衙役见他一身四品官袍却乘了顶青布小轿,既无随从,亦无名贴,不由颇为诧异,待其上了台阶,便迎上去行了一礼,道:“敢问这位大人有何事?”

    胡万里扫了二人一眼,微微笑着道:“应天府的规矩恁大?”

    “大人恕罪。”那衙役忙躬身道:“小的不知大人是公事还是私事,无法禀报通传,还望大人体恤小的们的难处。”

    “能守门的果然都是巧舌如簧。”胡万里笑道:“本官是公事,前面带路,领本官去见府尹柴大人。”

    一听他要见柴奇,那衙役忙陪着笑脸道:“大人,可带有名贴?”

    “还未上任,何来名贴?”胡万里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劳烦你去禀报一声,就说应天府府丞胡万里求见。”

    一听这话,那衙役忙就地跪了下去,磕头道:“原来是二府大人到了,小的们叩见二府大人。”

    “免了。”胡万里笑道:“快去禀报。”

    “小的遵命。”一个衙役忙起身一溜烟的跑了进去,另一个则殷勤的道:“小的先带二府大人去府衙吧。”

    “不急。”胡万里含笑道:“带我去宅门外候着,先拜见柴大人。”

    那衙役也没料到胡万里年轻高位却能如此谦恭,忙低身道:“是,请大人随小的前往。”

    签押房里,听的胡万里上任求见,府尹柴奇却是恍如未闻,仍旧是低头批阅公文,见此情形,门房亲随不觉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见还是不见,不说句话,岂不是让他们难做,别的官员也就算了,这可是府衙的二府大人,他们可不愿意轻易得罪。

    半晌,柴奇才搁下笔,抚了抚下颌有幸白的长须,道:“他到哪里了?”

    听的这话,那门子忙躬身道:“小的这就去探。”不一时,他便快步进来禀报道:“会老爷,胡万里在宅门外候着。”

    微微点了点头,柴奇又低下头开始批阅公文,那门子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府尹大人这是要晾一晾这新来的府丞,早就听说新来的府丞大人年轻,而且是当朝首辅张璁张阁老的得意门生,登科三年便由知县迁升至府丞,确实要挫挫的威风。

    宅门外,胡万里仿如老僧入定一般不骄不躁的立在走廊上候着,柴奇既不叫进,也不说不见,这摆明了是给他一个下马威,刻意让他难堪,没法子,这就跟受气的媳妇一样,得忍!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柴奇才抬头看了一眼候在门口的门房亲随,那门子会意,赶紧的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低声禀报道:“老爷,胡大人仍是恭敬的在外候着。”

    柴奇微微一笑,道:“请他进来,否则,南京官场可就要笑话老夫了。”

    待的门子离开,柴奇缓缓的抚着长须,心里却大为不解,农学院初建,必然是事务繁多,何以朝廷会让胡万里出掌农学院?既是如此,就该免去他的应天府府丞一职,漳州南京相隔千里,如何能够兼顾?

    而这个胡万里年少高位,身兼应天府府丞和农学院祭酒两职,面对他的刻意刁难,完全可以拂袖而去,何以要忍受这份窝囊气?是对方城府深,还是另兼有差事?

    进了宅门,在门子的带领下来到后堂,便见柴奇官袍齐整的站在门口,他忙赶紧的急趋了几步,赶至跟前一撩前袍,见礼道:“下官胡万里拜见府尹大人。”

    柴奇上前一把将其拉起,笑道:“无须多礼。”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sāo数百年,长青果然是一代俊杰。”(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

第189章不欢

    胡万里被他晾了半晌,不想一见面,对方却是如此盛赞,而且撇开上下僚属的关系,直接称呼字,以示亲切,他不由微觉诧异,心里更添了几分谨慎,当下便恭谨的道:“下官末学后进,岂敢当大人如此赞誉。”

    “无须拘谨。”柴奇微笑着一伸手,道:“屋里请。”

    “大人请。”胡万里礼让道,随后二人便一前一后进了签押房,略微客套一番便分主宾落座,乘着下人上茶的功夫,他略微打量了一下签押房,相当的简朴,连寻常知县的签押房亦是不及,他不暗自奇怪,柴奇的官声是不错,可外面并未盛传他清廉,何以签押房简朴至斯?

    柴奇却是在暗暗的打量着对方,这个嘉靖八年的进士,短短三年时间不到便迁升至正四品的府丞,而且尚不到而立之年,可谓是平步青云,年少高位,官场上对他是贬多褒少,谁都清楚,他的迁升离不开张璁。

    不过,在官场上混迹了二十余年才熬到正三品的柴奇却不如此看,官场既讲机遇,也讲才干,更重要的是眼力,胡万里能为嘉靖所器重,那是他把准了嘉靖的心思,他提出的革除驿站弊端、钱法革新、建农学院、推广北方官话等举措无一不是投嘉靖所好,说句公道话,若是朝中大员能够有此能耐,入阁根本不是难事。

    待的下人奉上茶水退下,柴奇端起茶盅用茶盖轻刮了刮,漫不经心的道:“金陵这几rì传的沸沸扬扬的慈善彩票,是长青的手笔吧?”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微微一怔,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还是在试探他?他原本还准备瞒一段时间,等彩票见了成效,再由上面压下来,如今看来是行不通了,若是推诿,事情可能更糟,微一沉吟,他便含笑道:“大人明鉴,慈善彩票,确是下官筹办。”

    见他坦然认了,柴奇微微一笑,道:“这慈善彩票闻所未闻,想来亦是出自长青的建言,不知一年能得几何?”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大为谨慎,微一沉吟,才斟酌着道:“彩票尚未推行,难以估算,不过南京商贾入云,繁华富庶,略微保守一点,一年当能上缴朝廷十五万两左右罢。”

    十五万!柴奇不由暗自一惊,十五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这是相当于一个中等省份的岁入了,仅南京一地,彩票便能岁入十五万,若是其它富庶省府亦仿效之,岂非能岁入百万?难怪朝中那些大佬动心!微微沉吟,他才道:“长青对于金陵想来不甚陌生,可曾听闻过淮清桥北‘逍遥楼’?”

    ‘逍遥楼’可不是什么酒楼,而是明太祖朱元璋为禁赌修建的,凡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博弈赌博,养狗驾鹰之辈尽皆被抓入逍遥楼,逍遥楼倒也富丽堂皇,各种陈设尽皆华美,各类赌具亦应有尽有,却唯独没有食物酒水,被抓入逍遥楼的,最后都是渴死饿死的下场。

    彩票本身就是一种赌博,胡万里推行彩票岂能不知朝廷的禁赌的条例典故,当下他便含笑道:“大人,食sèxìng也,赌亦是人之本xìng,朝野上下,上至王公大臣,下到贩夫走卒,无人不赌,无时不赌,何能禁也?

    太祖高皇帝建逍遥楼,乃是国朝初立,久经战乱,国穷民困,温饱尚不足以保障,自然要严禁赌博、严禁游手好闲,弹指百年,如今江南已是民丰物阜,正所谓饱暖思yinyù,家有余财,赌风自然rì炽。

    窃以为,如今之情形,完全禁赌,实属奢望,既不能够禁绝,不如加以疏导。”

    “慈善彩票可不是疏导。”柴奇在不知不觉中已收敛了笑容,沉声道:“朝廷若是公开发行彩票,无异于是公开倡导、鼓动百姓赌博,不仅有伤教化,亦有损朝廷声誉。”

    瞥了他一眼,胡万里才道:“发行慈善彩票,朝廷可以不公开出面。”

    “那是掩耳盗铃。”柴奇好不迟疑的道:“如此大的赌局,没有朝廷的允准,岂能长久?”

    胡万里不由一阵无语,半晌才道:“如今西北边患不断,各地又灾害不绝,屡屡激起民变,朝廷却是国库空虚,发行慈善彩票不过是权益之策。”

    柴奇毫不动摇的,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饮鸩止渴。”

    胡万里早料到这老家伙不是轻易能够说的通的,微微沉吟,才缓声说道:“民富而国弱,非社稷之福,亦非百姓之福,如今外忧内患,下官敢问柴大人一句,若是大明祸在旦夕,满朝王公贵族、文武大员,地方缙绅,有几人愿意破家为国?”

    听的这话,柴奇不由一愣,如今这风气,官员贪贿成风,商贾一味逐利,还有破家为国之人?即便有亦是极少,稍一沉吟,他便道:“你这是危言耸听,西北俺答不过是跳梁小丑,内地民变不过是芥藓之疾,如何能危及大明江山?”

    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此事无须再提,皇上若没有旨意,南京绝不会允准有如此大型赌档存在。”

    见他将话说的如此决绝,不留丝毫退路,胡万里登时无语,要嘉靖明发旨意推行慈善彩票,在没看到彩票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之前,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这事有得麻烦了。

    见胡万里沉吟不语,柴奇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和煦的道:“长青文采出众,嘉靖九年夜游秦淮,以诗赠美,一夜间便名噪金陵,今rì午间,我在赏心亭设宴,邀请京陵诗词大家为长青接风洗尘。”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暗自苦笑,哪有上官为下官接风洗尘的,柴奇如此做,分明是未将他当做应天府府丞看待,再说了,诗词之道,他还真的藏拙,当下他便微微一揖道:“年少无知,放荡不羁,让大人见笑了。”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承蒙大人厚爱,下官初到南京,有些水土不服,待缓上一段时rì,下官再回请大人。”

    这话里有话,柴奇不由一笑,道:“胡大人初来乍到,跟一众同僚去招呼一下罢。”

    “下官告辞。”胡万里忙起身见礼退了出来。

第190章 取而代之

    府尹柴奇不待见新来的府丞,应天府一众官吏便是有心巴结这位官运亨通的二府大人,也不得不有所顾忌,见众人对他不冷不热,胡万里也不以为意,端起架子在府丞的官署以及后宅转了一圈,便径直出了应天府府衙回到秦淮河畔的私宅。

    回到宅子,胡万里便径直来到后院的东边一个小院,这是师爷薛良辅住的地方,薛良辅的家眷虽然都在金陵,但他仍是严格遵照幕宾的规矩,独自一人住在这小院里,偶尔请几rì假回去一聚。

    见的胡万里缓步进来,薛良辅放下手中的书含笑迎了上去,略一寒暄见礼,他便留意到自家东翁的兴致不高,将其迎进屋里落座之后,他便试探着道:“东翁可是在柴大人处受了刁难?”

    “刁难倒无所谓官场之财sè诱人。”胡万里端起盖碗茶盅轻轻刮了刮,这才道:“还是高看了柴奇,原本以为此人不畏权贵,颇有国士之风,应会以国事为重,不料却是迂腐守旧之辈。”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由微微楞了下,上任之前,胡万里与他商议过,暂且不提彩票之事,按理主官、佐贰官初次见面,应该是一团和气,就算是刁难,也极有分寸,何以胡万里对柴奇评价如此之差?彩票!

    他当下便问道:“彩票的事情走漏了风声,柴府尹不允在南京发行彩票?”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缓缓将与柴奇见面的情形说了一遍,随后才道:“知道我在背后筹办彩票事宜的仅只吴亦有、沈连宜、王少聪三人,按理,这消息不会走漏。柴奇何以得知?”

    薛良辅瞥了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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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府尹之位

    内阁值房,张璁放下胡万里的来信,端起茶盅呷了口茶,发觉凉了,一口吐了,便对外叫道:“来人。”候在门外的中书忙躬身进来,他也不言声,起身指了一下茶盅,便背着手在房间里缓缓的踱着。

    应天府府尹虽然只是三品,但责权却重,撤换柴奇,他手头还真没有适合的人选,况且南京的官员素来都是人闲心不闲,与京师官员的明争暗都斗从来就没消停过,尤其对他和桂萼、李时、方献夫等起于大礼仪之争的新贵不满,这事他不得不慎重,再则,还的顾及嘉靖那一关,这人压真是有些令他头疼。

    正在琢磨着,随侍的中书奉着茶盘进来,见他仍在踱步,便轻声道:“次辅李阁老来了。”

    张璁微微点了点头,却未停下脚步,他这段时间jīng力不济,一部分折子都是交由李时先行筛选,李时这时来,应是送折子来的,果然,李时随后便抱了一叠折子进来,熟练的将折子放在案桌上。

    待的中书上了茶退下,李时才含笑道:“南京最近鼓捣出来一个慈善彩票,似乎是一种赌局,南京官员连着几名大员上折子痛斥赌博之害,恳祈循太祖成法,严禁赌博,以正风气,这慈善彩票是否首辅大人门生的手笔?”

    听的这话,张璁眉头一皱,看样子胡万里在南劲行慈善彩票闹出的动静不小,略微沉吟,他才踱到案桌边将胡万里的折子递给他道:“彩票一年能上缴朝廷五十万两,宗易以为如何?”

    岁入五十万两?李时不由眼睛一亮,飞快的将折子看了一遍,他才斟酌着道:“彩票之利乃眼下朝廷所急需,风气之害则遗祸无穷。”

    “事有轻急缓重。”张璁不以为然的道:“宗易岂不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严禁之下,何风不能纠?”

    “首辅大人说的甚是。”李时不急不缓的说道:“不过。如今江南富庶,也非是立国之初可比,本就赌风rì炽,若再发行慈善彩票,不免有推波助澜之嫌,风气一旦败坏,纵花大气力。亦难以一时扭转。”

    “事在人为。”张璁淡淡的道:“贫生富,富生骄,骄生惰,惰生百祸,从风气而言,百姓富足未必是好事.。”略一沉吟。他才接着道:“这事交由皇上去决断。”

    听的这话,李时不由暗自苦笑,如今处处要钱,以嘉靖的xìng子,十有**是要支持彩票的,既是嘉靖、张璁两人都是一样的想法,他也不愿意再在这上面饶舌。当即便起身辞了出去。

    张璁将送来的折子翻了翻,果然有柴奇的折子,他也不着急,将南京大员们上的禁赌的折子都细细看了一遍,才看柴奇的折子,见其言辞激烈,态度坚决,他不由笑了笑。难怪胡万里要上折子撤换柴奇了,想来定然是在柴奇那里碰壁了。

    微微沉吟,他便起身前往乾清宫,嘉靖斋醮花费甚大,皇宫的开销亦不是小数,西北又连遭俺答侵边,军饷和边墙城池等修缮丝毫也节省不了。就凭内库那点银子,嘉靖想来早就着急了,彩票一年能上缴五十万两,可谓是雪中送炭。嘉靖万无不允的道理,柴奇这个应天府府尹撤换根本没有丝毫悬念。

    张璁赶到乾清宫,却是闻报嘉靖在宫后苑千秋亭,他不由微微迟疑了一下,宫中太监皆是善于察言观sè之辈,轮值太监自然亦是个中高手,大热的天,他可不愿多跑一趟,却又有些畏惧张璁,当下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道:“张阁老,若不是急务。”

    “你胆子倒不小。”张璁瞥了他一眼,道:“竟敢妄自打探朝务。”

    一听这话,轮值太监登时就恨不得抽自个一个嘴巴,嘉靖御极以来对太监管束的堪称严苛,这个张璁对太监更无好感,派往个地的镇守太监被陆续招回,就是他极力撺掇嘉靖的,宫中大小太监对其无不又恨又怕,没事在他面前多什么嘴,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他当即腆着脸谄笑道:“奴婢便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打探朝务,外间rì头毒,大人且在这廊下躲躲yīn,奴婢马上前去禀报。”说着,一躬身便一溜烟的跑开了。

    足有两盏茶时间,那轮值太监才匆匆转了回来,躬身道:“首辅大人,皇上已回乾清宫,宣大人觐见。”

    见他满头汗水,后背尽湿,张璁微微笑了笑,便径直进了乾清宫,进的殿内,便觉一阵清凉,背后凉飕飕的,他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已是汗湿了一片,整了整冠袍,他才稳步进了东暖阁,见嘉靖袍服齐整的端坐于御案后,他忙上前见跪下道:“微臣张璁,叩见皇上。”

    嘉靖微微颌首道:“平身,赐座。”七月酷暑,虽才是午时初刻,却已是烈rì炎炎,从宫后苑一路过来,虽是乘轿,他也是一身汗,不过,为示对张璁的尊重,他仍是穿的一丝不苟,如对大宾。

    俟张璁起身,他才淡淡的吩咐道:“赏一碗冰镇杨梅汤给张阁老。”

    张璁忙又躬身谢恩,这才将抱着的奏折呈了上去,嘉靖瞥了一眼那叠奏折,道:“可有紧要政务?”

    “回皇上。”张璁躬身道:“应天府府尹柴奇及一众南京大员上折子恳祈从严禁赌,以正风气。”

    听的这话,嘉靖微微一笑,道:“可是胡万里在南劲行慈善彩票动静过大?”

    “皇上明鉴。”张璁微微躬身道:“胡万里亦上折子,预测在南京、扬州、苏州、杭州四地发行慈善彩票,一年可上缴朝廷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嘉靖亦是大为意外,彩票竟然如此赚钱?看了一眼张璁,他便取过那叠奏折,最上面的一本便是胡万里的,细细看完,他又翻看了柴奇和几个南京大员的奏折,默然半晌,他才道:“秉用对此是何看法?”

    “回皇上。”张璁沉声道:“胡万里到南京之后方才放言,慈善彩票岁入五十万,由此可见,江南不仅富庶,而且赌风炽烈,微臣窃以为,慈善彩票虽有推波助澜之嫌,却能解朝廷燃眉之急,缓上三年,待新政略见成效,待西北安稳,待钱法革新顺利推行之后,再取缔慈善彩票,严刹赌风,亦未尝不可。”

    听的这话,嘉靖不由暗叹了口气,三年时间,新政和钱法革新或许能够逐步见效,可西北却未必能够安稳,江南如今富庶,赌风也不是朝廷严禁就能完全禁得住的,士绅官员商贾才是赌博的主流,朝廷也不能如立国之初那般严刑酷法以禁赌。

    见嘉靖沉吟不语,张璁沉声道:“皇上,民富而国贫,非是朝廷之福,慈善彩票虽是敛财,却是不伤贫民,虽谈不是善政,却也强于苛政。”

    嘉靖看了他一眼,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他虽然千肯万肯,却是怕担上骂名,朝廷以赌敛财,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最后这骂名都会落到他嘉靖的头上,但西北边患不断,东南富庶无比,朝廷却国库空虚,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南方还有几个藩王,慈善彩票虽说名声不好,但却胜在不伤贫民,跟苛政扯不上关系,新政若是半途而废,那才是笑话。

    想到这里,他便缓缓开口道:“事急从权,发行彩票总胜于横征暴敛,即便将彩票收入全部用于赈灾救荒,亦能减轻朝廷不少压力,如此,则可不负慈善之名,亦能堵天下悠悠之口,特别是一众言官之口。”

    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应天府府尹一职,秉用可有适宜人选?”

    张璁早料想嘉靖会征求他意见,早在殿外等候之时便准备了几个候选官员,当然是作为敷衍用的,当下他便躬身回道:“太常寺卿陈道瀛久历地方,长于政务,耐于繁琐。”

    嘉靖摇了摇头,道:“应天府事务繁多,陈道瀛年老体衰,实难胜任。”

    张璁接着道:“漳州知府顾显仁甚为干练。”

    听的漳州知府顾显仁之名,嘉靖不由微微一笑,这人与胡万里在漳州一起共事三年,相处融洽,提为应天府府尹,与胡万里必然是合得来,微微沉吟,他仍是摇了摇头,道:“南京勋贵大员甚众,须的一勇于任事,浑涵端重,风骨魁奇之官员,否则难以胜任。”

    张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便躬身道:“微臣惭愧,还请皇上圣心默定。”

    嘉靖瞥了他一眼,含笑道:“南京官员这一闹,慈善彩票之事已是天下皆知,与其如此,倒不如索xìng着胡万里接任应天府府尹,一则以示朝廷之决心,二则亦便于他行事,若是换上一人又处处掣肘,朝令夕改亦非是好事。”

    听的嘉靖竟然提出让胡万里接任应天府府尹,张璁不由一呆,连忙躬身道:“微臣恳祈皇上三思,胡万里既无资历,亦无名望,中科入仕才三年,尚且不到而立之年,如何能够担任应天府府尹之职?”(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

第192章另有意

    听的张璁胡万里既无资历亦无名望,嘉靖嘴角一勾,哂笑道:“朕用人素来不拘一格,亦不论资排辈,秉用不就是明证?”

    张璁不由一阵苦笑,他可是深受根基浅薄之苦,但这话却又不出口,只能默然以对,见他无语,嘉靖瞥了他一眼,才接着道:“朕御极以来,外肃边患,内行新政,最缺乏的便是勇于锐意创新,不因循守旧的人才。

    杨廷和、杨一清二人才干均不亚于秉用,何以在新政方面或趋于保守,或推行不力?根本便在于二人门生故旧太多,利益牵扯甚广,顾忌太多之故。

    资历浅薄,声望不高,无名利之累,无利益纠葛,更有益于新政推行,胡万里外放三载,倡议革除驿站弊端,首创汉语拼音,上言钱法革新,筹建农学院,搜寻抗旱抗寒之作物,如今又发行慈善彩票,忠心为国,才干出众,满朝文武,有几人能及?”

    到这里,他微微一顿,道:“朕清楚秉用亦是爱惜人才,不过,jīng兵是打出来的,人才亦是磨练出来的,一味的佑护,只能是泯然于众人,应天府事务繁杂,是个难得的历练机会。如今外有边患,内则灾荒不断,偏又国库空虚,值此非常之时,要大胆擢用人才,无须拘泥成法。”

    “皇上圣明,皇上训诲,微臣必定谨记于心。”张璁当即便躬身道:“南京、扬州、苏州、杭州四地彩票岁入才五十万两,应天府事务繁杂,若是胡万里出任应天府府尹,微臣忧其无暇他顾,再则,南京不仅勋贵大员众多,且奢糜之风甚浓,既不利于修身,亦有可能沾染官场萎靡习气,恳祈皇上三思。”

    听他将四地彩票咬的分外重,嘉靖不由微微颌首,这话不无道理,胡万里若是接任应天府府尹,确实是难以抽身顾及苏杭等地的彩票发行,着胡万里接任应天府府尹,他本就是一时之念,若是因此而影响彩票的发行,那自然是得不偿失,况且,让胡万里接任应天府府尹一职,他心里亦是没底,胡万里毕竟太年轻了,应天府可不是寻常的地方州府。

    思忖半晌,嘉靖才再次开口道:“既是如此,调大理寺卿周期雍为应天府府尹,柴奇着任大理寺卿,至于胡万里,待南京彩票发行顺利之后,在令其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直隶、浙江。”

    大理寺卿周期雍系正德三年进士,原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年巡抚顺天、蓟州、密云关堡,以避寇jǐng移入内地,因修复边疆防备之功,迁升的大理寺卿,此人当年参劾刘瑾,又上书为被刘瑾罢官的众多言官部郎求情,而且曾任南京监察御史,也曾弹劾过武定侯郭勋,党附刘瑾的次辅焦芳、兵部尚书王敞等人,颇有风骨,由他接任应天府府尹,着实适宜。

    见嘉靖在短时间内便将人选决定下来,而且甚为妥当,张璁不由暗自佩服,心中亦是暗自jǐng惕,嘉靖对朝廷官员的熟悉不在他之下,rì后朝廷人事,得多多请示,否则难逃专擅之名。

    至于着胡万里所兼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亦不过是正四品,嘉靖以密旨给胡万里,一则是为了方便胡万里前往苏杭等地发行彩票,另外也是准备大用胡万里的一个信号,大明官员迁升有两大特点,一是内外皆历,京师大员一般皆须有地方任事经历,二是行政与监察论历,即行政官员与监察官员论换。

    胡万里这个右佥都御史虽然是为了发行彩票方便,却也算是有过监察官员的经历,rì后升迁,亦要方便不少。

    南京,应天府府衙,后堂,签押房。

    应天府府尹柴奇看着刚刚送到的邸报不由怔怔出神,对于发行慈善彩票,他是坚决抵制的,南京本就赌风rì炽,朝廷若是公开发行彩票,无异于是火上加油,必然极大的败坏风气,赌乃万恶之源,一旦泛滥,必然引发众多的矛盾。

    在得知慈善彩票确系胡万里在背后推行之后,他便刻意将这一消息散播出,并且放言要大加弹劾,南京一众大员多是不屑或是不满张璁的,胡万里是张璁的得意门生,这是人尽皆知之事,事情一传开,一众大员必然跟风弹劾,事情一闹开,朝廷顾惜声誉,必然会有所顾忌,彩票之事极可能就不了了之。

    事情的发展并未脱离他的预想,他只是未料到嘉靖的态度竟然如此明朗,反应如此迅捷,原本以为最多只是一顿申斥,没料到竟然被调任了,虽然是平调,但大理寺卿哪里及得上应天府府尹,各方面都无法相提并论。

    南京一众大员对此反应倒不是很大,他们原本也就是想以此来恶心一下张璁,给张璁添点堵,成与不成,与他们都没什么关系,该打牌的打牌,该听戏的照常听戏,不过,私下里却都纷纷叮嘱家中子弟,少招惹新来的应天府府丞胡万里,人家如今可是圣眷正浓。

    秦淮河畔,胡万里购置的私宅——长chūn堂,客厅里,胡万里看完到嘉靖的那道谕旨,满脸轻松的笑了笑,对于应天府府尹之位,他并不是很热衷,能够将坚决反对发行彩票的柴奇调走,他已经是相当满意了,再则,如此一来,朝廷也等若是半遮半掩,半公开的承认了慈善彩票,他rì后行事可就方便多了。

    至于新来的府尹周期雍,他根本就不关心,撤换了柴奇,嘉靖总不至于再弄一个掣肘的府尹来,他如今的任务是要尽快的兑现一年上缴五十万两的任务。

    看了一眼满脸含笑的吴亦有,胡万里微笑着道:“沈连宜、王少聪二人来了吗?”

    “早在外候着。”吴亦有含笑道:“小弟这就将他们叫进来。”着便起身出了客厅,招唤二人进来。

    待的二人见礼之后,胡万里才含笑道:“这段rì子你们都有些担忧吧,应天府府尹柴奇已经调任大理寺卿,慈善彩票的发行不会再遭受应天府府衙阻挠,都放筹备,慈善彩票必须尽快开张。”

    沈连宜、王少聪二人虽是早有耳闻,但这话从胡万里嘴里确切的出来,二人仍是止不住的兴奋,自应天府府尹柴奇以及南京一众大员上折子恳祈禁赌以来,金陵城是风声骤紧,不仅是抓赌抓的厉害,聘请发售彩票的各铺子的人员亦是人心惶惶,承印彩票的书坊亦是一再拖延,连带着他们亦是心上心下,前期投下的银子数目倒不是很大,他们担心的是胡万里承诺的官身泡汤,那可就真叫做是鸡飞蛋打了。

    如今雨过天晴,怎教二人不喜,沈连宜当即便兴奋的道:“长青兄放心,小弟这就催促他们。”

    “不急在这一时。”胡万里含笑道:“慈善彩票不会只限于南京一地,南京只不过是首发而已,你们以后能走多远,得看南京的彩票发行的成效如何,在彩票的管理和规范上面,你们要多用心,勤琢磨,尽量防止出现管理上的漏洞。”

    这话隐隐有让二人独挡一面的意思,沈连宜、王少聪二人不由大喜过望,忙躬身道:“谢长青兄提携,长青兄教诲,小弟等必然谨记于心。”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才道:“好了,忙活吧。”

    待的三人退出,胡万里便一路踱着前往东边小院,进的院子,便见师爷薛良辅独自一人在树荫下打谱,他不由微笑道:“先生好雅兴。”

    薛良辅连忙起身虚迎了两步,笑道:“消遣罢了。”着便伸礼让道:“东翁屋里请。”

    “外面清凉,就在这树荫下坐坐。”胡万里着便径直在棋盘边落座,看了一眼棋盘,道:“先生这是打是什么谱?”

    “《棋经十三篇》,聊以打发时间罢了。”薛良辅着瞥了他中的邸报一眼,道:“有消息了?”

    胡万里含笑点了点头,将邸报递了过,道:“柴奇调任大理寺卿,原大理寺卿周期雍为应天府府尹。”

    薛良辅接过邸报飞快的扫了几眼,便含笑道:“恭喜东翁。”

    胡万里笑了笑,才道:“彩票的发行虽然再无阻碍,但却折腾出了个一年五十万的任务。”

    “四地彩票,一年五十万不算多。”薛良辅微微笑道:“五文钱博二千两银子,连晚生亦是心动,一旦发行,南京士农工商必然趋之若鹜,东翁只须控制利润而已。”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东翁未升官才是可喜可贺。”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一愣,他所谓的恭喜是另有其事?当初怂恿他争应天府府尹,是另有目的?

    薛良辅微微笑了笑,才接着道:“两京虽然远隔数千里,但讯息往来便捷,前些时rì收到京师友人书信,信中言及,方献夫入阁,实因皇上疑大臣专擅。”

    大臣专擅?这无疑是指张璁了,但张璁结党,嘉靖是一清二楚,若是对张璁见疑,又如何会召其回阁再掌内阁?不过,李时、方献夫两位礼仪新贵相继入阁,确实有牵制张璁的意思,薛良辅怂恿他争应天府府尹,是为了试探张璁的圣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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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风起

    有这必要吗?胡万里瞥了薛良辅一眼,他如今可说是简在帝心,即便张璁失势,对他的影响也应该不是很大,农学院和彩票这两份差事抓在手上,嘉靖就不可能对他视而不见,况且,他也不会仅仅只停留在这两份差事上,对他而言,吸引嘉靖的兴趣和注意,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张璁若能圣眷深隆,那自然更好,那无疑是在朝中多了一颗能够遮风挡雨的大树。

    薛良辅仿佛能看透胡万里的心思,见他半晌沉吟不语,便微微笑道:“东翁外放以来,颇有建树,深蒙张阁老垂青,皇上对东翁想来亦是赏识有加,不过......。”

    微微一顿,他才颇为婉转的道:“东翁倡议推广北方官话,创汉语拼音,上言钱法革新,筹建农学院,这些都是善政,而且与人无争,极少触及官员的利益,但是倡议革除驿站弊端,却是有断天下官员财路之嫌,如今又发行慈善彩票。

    彩票虽名慈善,实则是一特大赌档,于国于民,彩票皆不能称之为善政,若是张阁老失势,立时便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覆巢之下无完卵,东翁与张阁老的关系,天下皆知,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东翁,届时,彩票必然倍受攻击。”

    听到这里,胡万里不由微微颌首,这话不是危言耸听,他是张璁的得意门生,若是张璁因为专擅而失去帝心,必然是会步杨廷和、杨一清的后尘,他的一众政敌诸如夏言之流为防张璁东山再起,是绝对不会允许张璁的得意门生得势,相较于权力争夺,农学院和彩票又算得了什么?届时。嘉靖也未必会保他!

    薛良辅浅啜了口凉茶,才接着道:“柴奇坚决反对彩票发行,是一次难得的试探机会,张阁老登科八年,便荣登首辅之位,大明百余年来。可谓是罕见,但也正因为升迁太快,他不得不专擅结党以巩固首辅之位,平步青云背后的艰辛,张阁老最为深知,因此,他必然会竭力阻止东翁升迁太快,步其后尘。

    如今东翁未能迁升应天府府尹,足见张阁老圣眷未衰。不过,即便如此,东翁亦须尽快将彩票转交给朝廷或者是皇室去打理,如此,则可免除后患。”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虑甚是,彩票圈钱不过是给朝廷出的一个圈钱的法子,于咱们并无丝毫益处。没必要因此而将咱们陷于不测之地,在南京首发成功之后。略微规范总结,咱们就搁开手,回漳州去,还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舒坦。”

    一眼瞥见薛良辅的丫鬟端茶过来,胡万里换了话头,道:“先生家眷就在南京。这里地方也宽敞,何不将家眷都接过来?”

    听的这话,薛良辅微微一笑,道:“各行皆有规矩,幕宾不得携带家眷。乃是铁律,晚生可不敢坏了行规。”

    胡万里清楚,之所以有这条规矩是为了防范师爷泄密,家眷随行,进出频繁,可以钻的空子就多了,不过,长春堂不是衙署,薛良辅如今也不管钱粮,倒也无须如此认真,他本是随口一提,见薛良辅坚持,自然也不好多说。

    当下他便指了指薛良辅手中的邸报,道:“先生看后面,尚有一条重要消息。”

    还有重要消息?薛良辅忙低头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并未发觉与胡万里与彩票、农学院有关的谕旨,微微默神,他便明白过来胡万里所指的,应该是两广巡抚陶谐报捷,剿平广东海贼许折桂的奏疏。

    待的丫鬟奉上茶水离开,胡万里才沉声道:“海贼许折桂挟数千之众攻虎门,进逼省府广州,不独两广为之震动,京师亦为之震惊,如今被剿平,我意乘此机会上书,恳祈允准月港开海,先生代写篇奏疏罢。”

    月港开海的事宜,薛良辅听的胡万里提及过,原本以为不过是胡万里为了笼络月港的望梅止渴之策,不料他竟是真有此意,略微沉吟,他才道:“且不说国朝禁海百余年,就说皇上御极之初,东南沿海不靖,厉行海禁之后,这才太平了几年,如今广东海贼方才剿平,朝廷正应该厉行海禁,此时提出月港开海,是否有些不合时宜?不如待慈善彩票之事完结之后再上书,东翁以为然否?”

    “此一时,彼一时。”胡万里含笑道:“皇上御极之初,东南沿海不靖,是因为外患,是弗朗机和倭寇妄起战端,如今却是大明的海商做乱,海商为何要做乱?自然是为了生存!朝廷若是继续禁海,所谓的海贼,必然还会频频闹事,恳祈月港开海,不仅是给海商一条生路,亦是为朝廷省钱,为朝廷创收,剿海贼需要军饷,开海则可以收税,一进一出,不是小数。”

    “月港开海难道就能杜绝海贼?”薛良辅颇为不解的道:“月港走私,海商岂有不知之理?海贼许折桂挟众暴动,是难以生存?”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他们是为了逼迫朝廷在广州开海,不过,月港一旦开海,广东之海商则没了闹事的由头,否则,他们真会断绝生路。”

    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就按这个思路写,这一时半会也开不了海,我要的是这个名头,不独是东南沿海,即便是北方以及内陆,亦不乏海商,皆是势大财雄的主。”

    听的这话,薛良辅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所谓势大财雄的主,无非是官绅罢了,胡万里这是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他在龙溪知县任上三年,熟悉月港情况,为月港开海呼吁可谓是名正言顺,即便朝廷不开海,这份奏疏也必然引起与海贸有利益关系的官员密切关注。

    这份奏请开海的奏疏,无异于是表明了胡万里的立场,支持海贸,支持朝廷开海!以他如今的官位,自然无法聚拢人心,不过,一旦等他身居高位,立刻就能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这几年海商的数量日益增加,再过三五载,怕是有不少的官员会涉及海贸,届时,还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想到这里,薛良辅既是兴奋又是叹服,他的这位东翁果真是野心勃勃!而且眼光独到,官场中的这股势力,如今怕是还没人留意到,或是说没有引起当朝大大佬们的重视,三五年之后,待的她妹妹察觉到,胡万里早已成了领军人物,他当即微微笑道:“晚生知道如何写了。”

    时间一晃便进入了八月,八月丁丑,胡万里奏请允准月港开海的折子进了京,张璁看过之后,不由暗自嘀咕了一句,还真没这小子不敢想的,大明立国以来便推行海禁,他居然公开提出开海,不过,在仔细的看了他开列出来开海的理由之后,他不觉犹豫了半晌,随后还是决定暂将折子押下来。

    他心很清楚,胡万里与月港的关系必然不简单,否则上次亦不会让月港那姓谢的书生来京师见他,虽然他列出开海的理由不无道理,但开海之事着实太大,这折子呈上去必然引起极大的争议,还是等嘉靖过了万寿节再送进去。

    八月乙酉日便是万寿节,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夏言早就筹备好好庆贺热闹一番,京师上下亦是一片喜庆,谁也料想不到,距离嘉靖生日仅只六日,去年令张璁致仕的彗星又见于东井,芒长尺余,东北行。

    次日早朝之后,听的钦天监禀报,嘉靖不由大为郁闷,这事瞒是瞒不住的,尺余长的光芒,不到万寿节,便是数尺长,如何瞒得住人?这是他御极以来第三次见到彗星了,不说精于星象的,就是不精于星象的文武大员如今对彗星已是相当熟悉了,况且钦天监就跟筛子似的,根本就没法隐瞒。

    他也不明白这彗星究竟是怎么回事,还真是跟他扛上了,难道真是国有大乱?冒出这个念头,他不由一阵心烦意乱,将钦天监监正打发了出去,他便搁下笔,拂袖起身在殿内疾行了起来。

    疾行了约莫盏茶时间,出了一身大汗嘉靖才停下来,洗浴之后刚回到乾清宫,便闻报张璁在外求见,他此时根本就没心情见人说事,微微沉吟,便道:“就说朕稍有不适,着他将折子留下。”

    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拟旨,朕闻彗星又见于井宿之间,朕御极以来,已然三见,彗星三见,妖必有由,上天垂爱,朕敢不祗承,夙夜思省,未自逸宁,卿等文武臣工皆有辅赞之责,着九卿六科十三道各条列时政得失以闻,并谕礼部,一应生辰庆贺俱免。”

    默然半晌,嘉靖才轻声道:“用印,一并交给张阁老。”

    乾清宫外,接到嘉靖的这道谕旨,张璁不由一呆,彗星又现于井宿之间?他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凝重起来,他身为首辅,时政得失,他都脱不了干系,出掌内阁三年,两见彗星,他这个首辅难辞其咎,新入阁的李时、方献夫也难逃攻讦,又有得乱了。(未完待续。。)

第194章 祸不单行

    彗星三现,万寿节庆贺取消,嘉靖命九卿六科十三道官员各列条陈上奏时政得失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师,甭说京师的官员了,稍稍有点见识的士绅商贾百姓都预感到京师又将迎来一场狂风暴雨,一时间,通政司以及各省在京的会馆皆是快马四出,紧急将这一消息传往各省。

    九卿六科十三道官员各列条陈上奏时政得失,说好听点,那是官员们自纠自查,说难听点,那就官员们相互攻讦,这是打击政敌的大好机会,奉旨办事,有意见也没地方提?

    平日里不检点,有贪贿渎职等行为的官员,特别是刑部、吏部、大理寺的官员,皆是人心惶惶,历来天象示警,首先考虑的便是有无冤案,是否用人不当,当然,主流还是党争,大礼仪的受害者与礼仪新贵之间的争斗,如今是礼仪新贵全面胜出,内阁四阁老,张璁、翟銮、李时、方献夫,三个都是礼仪新贵,就连翟銮亦是大礼仪之争的受益者。

    礼仪新贵持掌内阁,却是频频出现彗星,嘉靖在谕旨上又说,彗星三见,妖必有由,对大礼仪的受害者们而言,这无疑是一次极为难得的机会!

    从来都是祸不单行,就在京师官员因为彗星三现而人心惶惶之时,总理河道都御史戴时宗的折子送到京师,黄河决提,水溢鱼台,沿河两府六州县受灾,支河涡河亦有决堤之迹象,恳祈朝廷划拨银子赈济以及根治鱼台之患。

    看到这道奏疏,张璁不由一阵心惊肉跳,涡河可是流经大明朱家的凤阳祖陵,若是凤阳祖陵遭受水淹损毁,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他连忙下令着人赶紧去将工部、户部两部的尚书侍郎请来。

    彗星三现,凤阳祖陵又有水患之险,难不成天下真要大乱?这个念头一闪,张璁连忙止住了自己胡思乱想,凤阳祖陵的情况,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祖陵建于洪武十九年,追封并重葬太祖之祖父朱初一、曾祖朱四九和高祖朱百六等三代帝后,虽崇丽无比,但却非处在高山大阜之侧,而是在有“九岗十八洼”之称的丘岗之地,有水患之忧亦是情理中事,怕就怕有人借此造谣生事,皇族祖陵被淹可谓是关乎国运。

    没多长时间,工部、户部两部的尚书侍郎便相继到来。事关重大,张璁亦不敢私自商议,叫了三位次辅过来,给几人通了气之后,便一同前往乾清宫见嘉靖。

    听闻涡河水患危及凤阳祖陵,嘉靖亦不由心惊肉跳,他本就崇信天象,迷信道教。恰彗星三现,紧接着祖陵又出此险情。彗星主乱,祖陵关乎大明国祚,两件事撞在一块,只是巧合?

    默然半晌,嘉靖才提笔疾书,很快。他便拟好了旨意,检查了一遍,他才沉声道:“用印,立即八百里快递送往南京和河道总署,诏谕沿河地方官员。不惜一切代价,坚决不能让涡河决堤,凤阳祖陵若被水淹,沿岸地方主官尽数充军。”

    涡河真要决堤,人力岂能阻止?张璁不由一阵腹诽,却是赶紧躬身道:“微臣等遵旨。”说着便给李时使了个眼色,李时会意,赶紧躬身退下去安排。

    微微沉吟,嘉靖才接着道:“鱼台水患已经多年,必须根治,不宜再拖,工部对此可有计划?”

    鱼台之患工部早就造了计划,不过急切间工部尚书蒋瑶也记不全,听的这话,忙躬身道:“回皇上,欲治鱼台之患,必先治所以致患之本,欲治致患之本,必委鱼台为受水之地......工部对此早造了计划,因牵扯四河,工程颇大,这几年年年向户部申请,皆是不了了之。”

    一听又是银子的问题,嘉靖和张璁皆是微皱了皱眉头,治理河道可不是几万两银子就能摆平的,特别是大工程,不待嘉靖开口,户部尚书许赞便开口说道:“微臣出掌户部这两年,工部确实每年皆有送报根治鱼台计划,然,太仓库情形众所周知,微臣亦无须赘言。”

    张璁瞥了他一眼,才沉声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先保涡河不决堤以及赈济两府六州县遭灾之灾民。”

    保涡河不决堤暂且用不上朝廷拨银子,但赈济灾民却要银子,微微沉吟,许赞便道:“两府六州县,灾民人数虽未统计上来,想来亦是不少,今年夏税尚未入库,太仓库总得存留点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吧?”

    嘉靖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尚有多少存银?”

    “回皇上。”许赞犹豫着道:“扣除京官俸禄,不足三十万。”

    微微沉吟,嘉靖却是话头一转,道:“慈善彩票可已发行?”

    听的这话,张璁不由一愣,慈善彩票即便发行了,这一期能有多少收益?能够赈济鱼台黄河水患?难不成嘉靖的意思是要胡万里在南京募捐?慈善彩票毕竟是打着慈善的名头,而且朝廷亦未公开出面,即便募捐亦不损朝廷的声誉,转念一想,南京富庶,胡万里拆借个十来万两银子救急应该没有问题,大不了用彩票的收益慢慢还。

    这次鱼台黄河水患,对慈善彩票来说是个好机会,胡万里若是能够赈济,一则可以为慈善彩票做宣传,二来,也可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想到这里,他一躬身道:“慈善彩票筹备已久,即便尚未发行,亦就在近几日,既名慈善,赈济灾民便不容推辞,微臣立即写信催问。”

    一听这话,在座一众人等不由皆是一愣,张璁这话的语气,竟似两府六州县遭灾,都由慈善彩票出钱赈济,这慈善彩票能有如此大的收益?嘉靖却是微微点了点头,暗忖张璁有魄力,不知胡万里也是否有此魄力?微微沉吟,他便道:“朝廷先拨十万赈济灾民,鱼台水患亦不可再拖延,工部将计划造上来,明年批红。”

    “微臣等尊旨。”张璁、许赞、蒋瑶忙齐齐躬身道。

    虽然嘉靖下旨着九卿六科十三道官员各列条陈上奏时政得失。但嘉靖的万寿节未过,也没人敢如此不识趣,在万寿节前发难,京师这几日倒也平静,不过,却是笼罩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紧张气氛。

    南京,秦淮河畔,长春堂。

    东边小院,胡万里甚是悠闲的与师爷薛良辅在树荫下下着围棋,薛良辅因为长时间独居,闲着无事便打谱,所以下得一手好棋,不过与胡万里对杀却是有些吃力,因为胡万里的棋完全没有章法,但偏偏他却丝毫讨不了好。

    一局下完,薛良辅点了点子,仅以一目险胜,他不由笑道:“东翁行事出人意料,不意棋风亦是如此。”

    胡万里的围棋水平也就是业余三四段的水准,都是在网上厮杀练出来的,几年未练,已是颇为生疏,自然清楚棋力及不上对方,对方吃亏在于对一些定式的不熟悉,再多下几盘,他就得惨败了。

    微微一笑,他才道:“先生棋力扎实,不可一味打谱,不仅要善加变化,还的形成自己的风格。”说着,他将手中的棋子放下,瞧了瞧已经有些偏西的日头,道:“一盘棋竟似下了近一个时辰。”

    薛良辅微微一笑,道:“中盘便觉的东翁有些分神,有事?”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含笑道:“今日是彩票销售的第四日,亦是结算之日。”

    难怪,原来是担忧彩票发卖的情形,薛良辅微微笑道:“东翁无须担忧,彩票售卖的情形必然超乎东翁的预料。”

    “承先生吉言。”话刚落音,李风烈便在快步进来禀报道:“老爷,府衙急递铺铺司在外求见,。”

    急递铺铺司?不用说,定然是京师有加急的信函到了,朝薛良辅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便起身快步出了院子,吩咐道:“快请他到前院客厅。”

    快步踏进前院客厅,那铺司便立马迎了上来,利落的见礼道:“小的叩见二府大人。”说着便掏出一份包裹道:“禀大人,京师六百里加急,三日便到了,这是小的见到的最快的,是以不敢有丝毫耽搁。”

    六百里加急?最快不是五百里加急?胡万里不由心里一沉,出事了!难道是建言月港开海捅出了大漏子?检查了火漆封印,见没问题,他才画了押,随后淡淡的吩咐道:“赏二两银子喝茶。”

    那铺司未料到还有彩头,当即便躬身道:“谢大人赏,小的告退。”

    待的那铺司退出,胡万里才急急拆开包裹,见是张璁的私信,他预感更强,展开快速的瞟了几眼,见是说赈济台黄河水患之事,他这才松懈下来,不过,看到后面附的嘉靖那道谕旨,他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彗星三现,万寿节庆贺取消,着九卿六科十三道官员各列条陈上奏时政得失!

    去年,张璁被革职,虽说是因为与夏言的矛盾,但引发事端的便是天象异常,可说是与彗星出现不无关系,今年彗星又现,张璁能否安然度过这一关?九卿六科十三道官员各列条陈上奏时政得失,这明摆着就是挑起事端,嘉靖想干什么?(未完待续。。)

第195章 筹钱

    将信又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遍,胡万里不由越发疑惑,鱼台黄河水患,两府六州县遭灾,虽说遭灾的详细情形尚不清楚,但赈济数额必然不小,至少也要三五十万两白银,张璁字里行间的意思,竟似要慈善彩票独立赈济,为什么?

    是为了确立慈善彩票的地位名份,以堵天下悠悠之口?还是另有意图?是担心有人以慈善彩票为借口攻讦?还是张璁心里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就在胡万里凝神思忖之时,李风烈在门口探了一下头,犹豫着道:“老爷,吴亦有他们来了。”

    胡万里当即收回心思,道:“请他们进来。”

    吴亦有、沈连宜、王少聪三人随之联袂而入,见三人皆是一脸的兴奋,胡万里心知彩票发售的情况不错,这几日不仅是应天府府尹周期雍上任忙于应酬,在南京开银号钱庄的事情,他亦在着手筹备,忙的一塌糊涂,根本就没过问彩票的发售情况,见的三人神情,他不由放下心来。

    俟三人见礼之后,他便含笑道:“入门休问枯荣事,观看容颜便得知,瞧三位的兴奋劲儿,想来彩票的销售颇为可观。”

    “何止是可观。”吴亦有轻笑着道:“实是令人难以置信,四日时间,总计卖出了五万三千余两白银。”

    五万三!胡万里亦是一惊,他预计能有二万就算不错了,不想竟然卖出了五万三,看来是严重低估了南京的赌风,也低估了南京的富庶,微微笑了笑,他才道:“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这是首次发售彩票,一则新奇,二则赔的倍率甚高,吸引力较大,参与的热情高亦不足为奇,你们切勿以常例度之。”

    “这是自然。”吴亦有含笑道:“不过。即便如此,这期的利润亦是甚为可观。”

    微微沉吟,胡万里才道:“收的多就多赔一点,咱们留个三成左右便可。”

    只留三成?吴亦有三人都不由一呆,五六万到手的银子就这么赔出去,怎么说也该留个五成吧?沈连宜轻声道:“三成是否低了点,刨除成本,所剩无几了。”

    “五天一期就将成本捞回,还不知足?”胡万里扫了三人一眼。才斟酌着道:“发行彩票最忌讳贪,这不是一锤子买卖,必须的细水长流,吃相太难看,必然遭人诟病,咱们不是私人赌档,得为朝廷声誉着想。”

    见沈连宜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也不为己甚。话头一转,道:“统计的情形如何?”

    吴亦有连忙道:“遵照吩咐。统计都是逐日统计,今日的统计结果要在子时左右才能出来。”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便道:“统计汇总以后都在长春园进行,明日午正十分公开摇奖,摇奖结果各彩票销售店皆要张贴,三等奖以上的发放亦在长春园进行。”说着。他便起身道:“都去盯着点,首次开奖,可不能出漏子。”

    吴亦有三人忙躬身应承,随后微微一揖退了出去。

    待的三人退出,胡万里便一路踱着径往东边小院而去。薛良辅似是早知他要来,已在厅堂泡好了茶,见他一路缓步踱过来,心里已是料知不是什么好消息,当下便揣摩着是否因为上疏开海的缘故。

    进的厅堂,胡万里亦不客套,将邸报递了过去,便径自斟了一杯茶,慢慢的呷着,任由那淡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且不说张璁的安危,便是赈济鱼台水患,那遭灾的两府六州县,他亦是大为头痛,灾情不明,究竟要多少银子赈济他心里没一点底,即便是三五十万,这也不是小数目,他短时间该如何筹措?

    月港有银子,拿个二十来万不成问题,可这是公事,为公事而拆解私银,这是大忌,真要张璁被革职罢官,这彩票他就得尽快上缴,届时这笔账可就难扯了,不能找私人,那唯有找公家了,南京的衙署,他能拆解的唯有应天府府衙,不知应天府府衙的银库里有多少存银?想来也不至于有数十万之多,冲破大天也就数万两而已。

    这两条路都行不通,那就唯有募捐了!这几年灾荒频繁,为赈济灾荒而募捐,怕是成效不大,这跟修建农学院募捐可大不一样。

    薛良辅快速的将邸报看了一遍,神情亦变的慎重起来,默然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自大礼仪以来,皇权日重,张阁老虽是首辅,但一应大政决策,皆是皇上决断,皇上命九卿六科十三道官员各列条陈上奏时政得失,应该不是刻意针对张阁老......。”

    微微一顿,他才仿佛自语一般道:“皇上此举,是否意在试探?又或是为彗星三现而找替罪羊?”

    试探,试探什么?胡万里暗自思忖道,大礼仪之争至今已经八年时间,成长起来的礼仪新贵如今才是嘉靖倚重的,嘉靖难不成是想借此次彗星三现的机会刻意试探反对礼仪新贵的势力有多大?这种可能不是没有,这两年来,弹劾礼仪新贵的官员可以说一直就没断过,嘉靖借此机会摸摸底,也是有可能的。

    为彗星三现找替罪羊的可能也很大,毕竟这事总的有个象样的借口才好搪塞过去,彗星是灾星在这年头是深入人心,甭说官员,平头百姓对扫把星也一点不陌生,彗星接连出现,总的找几只替罪羊不是,嘉靖总不能自己背这恶名,他本就是以武宗堂弟的身份继嗣大统,御极十一年,三现彗星,若不找几只替罪羊,朝野上下必然谣言四起。

    真要如此,那首辅张璁、几个次辅以及六部的尚书就是最好的替罪羊,也唯有他们几个才够这个资格。

    想到这里,胡万里轻声道:“何种可能更大一点?”

    “天心难测。”薛良辅微微摇了摇头道:“不管何种可能,因鱼台水患而遭灾的两府六州县百姓,东翁必须赈济,张阁老以五百里加急送此信,说明此事皇上是首肯了的,于公于私,东翁都必须将此事接下来。”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露出一丝苦笑,道:“两府六州县,即便灾情不严重,亦得二三十万两白银,短时间去哪里筹措?若是灾情严重,五六十万两也未必能拿的下来。”

    “也不过是慈善彩票一年的缴费。”薛良辅含笑道:“东翁未赈过灾,但遇灾荒,地方州县衙门设粥厂、平粜、放赈、组织慈善捐助、免饷减税,这都有既定的程序,即便要五六十万两,亦并非是要一手拿出来,先期打过去六万或是十二万,各县的赈济事宜便能全面铺开,随后,赈济粮食、药材便可一批批运,彩票五日一期,便是南京的彩票收入也足够应付,至于后期安置抚恤,东翁则可视手头宽裕与否,酌情给予。”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如此,那倒也不是太难,十来万银子,倒难不到他,薛良辅呷了口茶,却是接着道:“此番赈济,既是为慈善彩票确立名分,亦是难得的一次宣传机会,赈济钱物,尽量充裕,声势自然亦是越大越好,东翁若是能跟皇上讨的一道圣旨,则可公私兼顾。”

    讨什么圣旨?赈济鱼台水灾的巡按御史?胡万里不由瞅了他一眼,道:“南京事宜繁多,如何能够抽身?”

    “不过是挂个名罢了。”薛良辅含笑道:“在南京筹措赈济粮食药材,也是赈济的份内之事,只要赈济得力及时,灾民能够妥善安置,谁会多管闲事?”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皇上御极已经十一载,皇权已固,朝局亦是渐稳,快速迁升的机会亦将日趋减少,大明百余年来,官员升迁已逐步形成规律,朝中大员不仅要有外任地方官的经历,还需有担任言官的经历,东翁若能借此机会兼任言官,日后迁升亦能少些阻力。”

    还有这规矩?胡万里根本就不愁迁升的事,却仍是微微颌首道:“先生提醒的是。”

    出了院子,胡万里便吩咐李风烈道:“马上将吴亦有叫到书房来。”进书房坐下,他便提笔给张璁回了封信,满口应承了赈济鱼台水灾之事,并将慈善彩票的发行情况顺带禀报了一番,仔细检查了一遍,他才封了口,正待亲自跑一趟应天府的急递铺,却是闻报吴亦有来了。

    他当即便出了书房院子,迎头便遇上吴亦有,见他还要行礼,便摆了摆手,道:“边走边说。”说着,便将赈济鱼台水灾之事简单的说了一下。

    听的这话,吴亦有自以为是的道:“既是如此,首期的返还是否少点?”

    “岂能因此而影响彩票的长期发行?”胡万里微微一笑,道:“现在正好是晚宴时间,你们三人找个好酒楼或是会馆庆贺一下,顺带将彩票首期售卖的数额泄露出去,同时将长春园要在扬州、苏州、杭州三地发行彩票的事情也泄漏出去。”(未完待续。。)

第196章 彩票发行

    南京,长干里。

    一大早便有无数的士绅商贾,平民百姓络绎不绝的赶往长干寺,才是巳正时分,长干寺门前广阔的广场已是人山人海,热闹景象比赶庙会更胜几分,既然买了彩票,自然是迫不及待的盼望着公开摇奖,谁都渴盼着能够买中二千两银子的大奖,便是二十两银子的二等奖,那也是好的。

    彩票前前后后宣传了一个多月时间,原本众人对彩票还有些将信将疑,如此大的赌档在南京还是头一回,谁也不知道能否顺利发行,特别是传出消息,应天府的太尊以及南京的一众大臣反对在南京发行彩票之后,众人都估摸着彩票会就此不了了之。

    谁料,转眼间应天府的太尊竟然被调离了,南京城的士绅百姓登时便对彩票刮目相看,纷纷打听彩票的底细,应天府府丞胡万里马上就被毫不费力的挖了出来,慈善彩票背后是朝廷在主持的猜测很快就传遍了南京,这也是众人纷纷抢购彩票的一大原因。

    长干寺广场东边的一座三层酒楼上的一个临窗的包间里,胡万里、薛良辅、吴亦有三人一边喝茶闲聊一边静候着公开摇奖,从三楼上,能够清晰的看见广场中间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身着大红士庶巾服的沈连宜、王少聪在台上忙碌着指挥。

    吴亦有看了一眼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颇有些担忧的道:“如此多的人,会否出现践踏情形?”

    “不会。”胡万里含笑道:“二千两白银对平民百姓而言,不是小数,即便中了大奖,亦没人会当众声张,有钱的士绅商贾。买的不是一注两注,同样不会声张,引不起混乱,倒是摇奖不公,可能会引起混乱,所以才画出了隔离带。并派衙役维持秩序。”

    “摇奖不会出意外吧?”吴亦有不放心的道,若是出现意外,摇出数十上百个大奖,那可真是连哭都找不着地儿了。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放心,万无一失。”摇奖事关彩票发行成败,他自然不敢有丝毫的轻心,早就测试了无数次,凡是要摇中的彩球内里都事先装有磁铁。没有磁铁的彩球想被摇出来,根本就没有一点可能,这事他自然不会泄露,都是安排东兴港的小厮负责。

    呷了口茶,他便反问道:“扬州、苏州、杭州三地即将发行彩票以及彩票首期售卖金额这些消息昨日可已泄露出去?”

    听的问这事,吴亦有微笑着道:“长青兄吩咐,小弟岂敢怠慢,昨晚小弟便邀同沈连宜、王少聪在曲中宴饮。想来不出今日,消息便会传遍金陵。”

    曲中?胡万里微微一愣。道:“青楼的消息传播的最快?”

    “那是自然。”吴亦有含笑道:“青楼传播消息的速度远甚于会馆酒楼,而且在青楼泄露消息,亦是顺理成章之事。”说着,他望了窗外一眼,接着道:“今日这周边的酒楼,小弟也专门安排了人散播消息。”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一笑,他也安排了一些托儿散播消息。

    薛良辅一直未吭声,啜着茶听着二人谈话,琢磨着胡万里的想法,刻意将扬州、苏州、杭州三地即将发行彩票以及彩票首期售卖金额泄露出去。此举显然是在钓鱼,吸引扬州、苏州、杭州三地有实力的商贾前来合作,不消说,是为赈灾筹银子,只不知他如何筹措,毕竟是朝廷官员的身份,吃相不能太难看,再则,摇奖这等关键的东西,他难道会传授给那些个商贾?若是派自己人负责,又哪来如此多的人手?

    待听的吴亦有在酒楼安排人散播消息,他不由一惊,道:“梦然,在商贾间泄露也就罢了,在这周边酒楼散播,岂非人尽皆知?如此,岂非影响彩票日后的发售?”

    “无妨。”胡万里含笑道:“我亦安排了人手散播消息,彩票赚钱,这事瞒不住,赌博者谁不知道赌场赚钱?可赌场仍旧是生意兴隆,赌徒是不会在乎赌场的那点抽头的,彩票与赌场是一个道理,只要赚的不过分,没人在意,况且,咱们是慈善彩票,赚的钱都是用于赈济,此事无须忌讳。”

    听他如此说,薛良辅不由笑道:“东翁对赌客可谓是知之甚深。”

    胡万里微微一笑,后世的彩票比他更黑,一众彩民明知黑幕重重,还不是仍旧照买不误,彩票再黑,期期总会开出几个大奖,就算是大奖被操纵,也不可能期期都操纵吧,人人都想去撞那大运,毕竟是以小博大,况且就是中个二等奖,奖金也不少,因此,他根本不担心消息泄露,会影响到彩票的销售。

    长干寺广场公开摇奖,自然给长干寺周边的茶楼酒楼带来了极大的实惠,家家茶楼酒楼皆是暴满,而且所有的茶楼酒楼都在谈论着彩票,地理位置最好亦是最大的长干酒楼里自然亦不例外,整个上下三楼都在激烈的议论着彩票。

    “首期彩票卖了五万多两,这事是真是假?长春园怎会将这消息泄露出来?”

    “没看那么多人等着开奖,这数子怕是**不离十。”

    “不知能有几个人中二千两白银?”

    “这你就甭想多了,大奖肯定不多,多了岂不亏本?你几时见过开赌档的亏本?”

    “这不是公开摇奖,还能有猫腻?”

    “十赌九骗,逢赌必骗,这话你没听说过?”

    “管他呢,买一千次能中一次,也值!再说,便是二等奖也不错,二等奖总不会少吧?”

    “别说一千次,一万次能中一个大奖,那也是撞上大运了,二等奖、三等奖估计不少,不少人都应该是冲着这两个奖来的。”

    “能中个二等奖也不错,五文钱赚二十两白银,那也值!”

    二楼三楼临窗的一些包间里,不少士绅商贾皆是眼热的看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谁也没料想到彩票发行会如此火爆,五日一期,一期发卖的彩票金额就能够达到五万多,即便是一成的利,那也是五千两银子,更何况这彩票岂止是一成的利?这简直跟抢钱没什么区别。

    南京是不用想了,扬州、苏州、杭州三地也要发行,得想法子将这生意争到手,这可是比盐商更赚钱的买卖,只不知道,彩票是如何经营的,听闻南京的彩票发行,长春园就用了本地的三家商户,得想法子好好打探一下,是如何分成的?

    公开摇奖并未有任何的差池,也未出现什么骚动,但是到了下午,整个金陵城则是一片欢腾,不仅鞭炮声弥漫全城,城里还出现了节日欢庆才有的舞狮子,划旱船、抖嗡等活动。

    彩票中大奖的不多,才六个,但中二等奖的却足有三百多,三等四等的就更多了,各个发售彩票的店铺都拉横幅将店里售卖的彩票中奖前面三个大奖的情况公布出来,并且放鞭炮庆贺,中了大奖或是二等奖多的则在长春园的要求下请人表演狮子,划旱船、抖嗡等,一时间,整个金陵热闹非凡,跟过节一样。

    见左邻右舍或是亲朋好友中了奖,实实在在的领到了白花花的银子,不少人都未之心动,各个发售彩票的店铺立时人满为患,都是买彩票的人,五文钱不算什么,谁都想花五文钱来撞撞运气,不少人更是成百上千的买。

    长春园这时却迎来了一拨接一拨的商贾,多是扬州、苏州、杭州三地的,南京的也不少,都是来探听彩票合作事宜的,胡万里却是避而不见,让人将来客都接到西边跨院里候着。

    随后便着人叫吴亦有沈连宜、王少聪三人前来书房见他,吴亦有三人都在园里监督大额奖银的发放,很快便赶到书房,待的三见礼,胡万里才放下手中的账本,含笑道:“都坐,无须拘礼。”

    俟三人落座,他逐一看了三人一眼,才道:“慈善彩票的背后是朝廷,这是心照不宣之事,既是如此,这慈善便须落到实处,不能让败坏朝廷声誉,昨日接到邸报,黄河在鱼台决口,两府六县遭灾,我已上疏,两府六县赈济,全由慈善彩票负责。”

    听的这话,三人都是一惊,赈济两府六县那得多少银子?慈善彩票如今才赚一万多两银子而已,扣去成本,所剩不过数千两而已,如何赈济,胡万里难道是要他们先垫付银子?想到这里,三人心里都是一沉,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微微顿了顿,胡万里便接着道:“赈济灾民,慈善彩票义不容辞,但如今彩票才发行第一期,根本没有存银,这比银子得着落在你们身上,三家各出一万两,沈连宜、王少聪拿不出,着吴亦有先垫付,有问题没?”

    一听这话,吴亦有连忙道:“长青兄放心,三万两明日便送来。”别说三万两,六万两他也不会犹豫一下,吴家的船队如今可是完全依附在胡万里身上,再则,他也清楚,胡万里不会白拿这三万两银子。(未完待续。。)

第197章 三弹张璁

    见吴亦有毫不犹豫的表态,沈连宜、王少聪两人不由犹豫了一下,他们可没自立门户,平时用银子都是向家里伸手,一万两不是小数目,他们俩可不敢妄自做主,当下二人皆是脸有赧色,便是想说句场面话,也不知如何开口。

    胡万里自然清楚他二人的境况,象他们这种富家子弟,只要没分家,经济就不可能独立,平日里虽然看着阔绰,实则数额稍大点的银子他们都拿不出来,因此他才让吴亦有先垫付,当下他也不看两人脸色,接着说道:“慈善彩票虽说日后要纳入官办,但朝廷顾惜声誉,不会直接经营,一应事宜还是要由你们经办,这就有个利益分配问题。”

    听的这话,三人登时都是精神一振,沈连宜、王少聪两人之前都未料到彩票售卖会如此火爆,之前各人花了数千两银子投进来不过是为攀附上胡万里,如今看来,彩票竟然是利润惊人,这利益如何分成,两人也都想过,只是不好相问。

    胡万里呷了口茶,才斟酌着道:“做生意有赚就有赔,世上没有只赚不赔的生意,彩票亦是生意,我在这里要先提醒你们,彩票有风险,目前暂定,南京每年要上缴朝廷二十四万,杭州、苏州、扬州各自十二万,剩余的先扣除各种成本,净利再按四六的比例分红,长春园四成,你们六成,若是不能按额完成上缴任务,同样按此比例补齐余额。

    你们所交的这三万两银子,是做为保金,按例,保金须每家两万,念在彩票发行你们鞍前马后的功劳上面。剩下的一万保金,年底从分红中扣除,退出慈善彩票,退还保金,以一年为期,兹事体大。你们都各自会家跟家主商议一下,明日回复。”

    这哪里还需要商议,这明摆着就是给他们送银子,吴亦有三人心里皆是大为欣喜,南京一年上缴二十四万两,每月就只二万,一月发行六期彩票,一期连三千五百两都不到,首期的收入可是一万五千两。日后平淡下来,一期收个五六千两亦是随便的事情,一年下来,净利至少在十二万以上,二成的红利亦有二万多两,至于亏本?长春园会让彩票亏本?

    吴亦有连忙躬身道:“长青兄如此提携,小弟等实是感激不尽,这保金两万。咱们还是依照规矩先交,长青兄弟亦好循例收取苏杭等地的保金。”

    如此自然更好。鱼台赈济,胡万里正急需银子,多点银子在手,行事也大胆许多,当下他便笑道:“你们三家能够凑出保金?”

    这下沈连宜亦不在犹豫,忙躬身道:“梦然兄说的甚是。南京乃彩票首发之地,小弟等应该以身作则。”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道:“既如此,那就先交两万,咱们一视同仁。”说着。他便看向吴亦有,道:“西边跨院来了不少扬州、苏杭等地的商贾,梦然去见见他们,将规矩给他们说一下,三地均分包两家,另外,放出风声,鱼台黄河决堤,两府六县遭灾,慈善彩票要全力赈济。”

    吴亦有听的一笑,这是明摆着要这些商贾捐输了,捐输的金额小了,怕是难得争取到与长春园的合作,略微沉吟,他才道:“彩票摇奖是各地分开,还是就只在南京?再则,三地富庶不亚于金陵,十二万的上缴任务会否少了点?”

    胡万里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彩票摇奖仅只在南京一地举行,苏杭扬三地均与南京统一,杭州稍远了点,但也就六百里,一日夜足以赶到,一来一回则须扣除两日,三地的彩票售卖时间也就只剩三日,因此,才要三地只上缴十二万。”

    听的是如此安排,吴亦有点头含笑道:“行,小弟这就去见他们。”

    南京的彩民们因为慈善彩票首期开出众多的大奖和二等奖而兴高采烈,南京的大员们亦是兴奋不已,忙着宴请和赴宴,自然不会是为了彩票的顺利发行,京师五百里加急到了,因彗星三见,嘉靖取消万寿节庆贺,并命九卿六科十三道各列条陈上奏时政得失。

    嘉靖的这道谕旨对南京官员而言,不啻于是一道福音,对他们而言,最乐于见到的,便是京师大员倒霉,如此,他们才有机会上位,更重要的是,嘉靖的这道谕旨隐隐有刻意针对首辅张璁的意思,张璁身为首辅,时政得失,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南京的大员们忙着宴请和赴宴不仅仅是为了庆贺,而是为了讨论局势,商议应对之策,在内阁完全由礼仪新贵把持之时,天象频频示警,这是难得的攻讦机会,岂能不好好把握,谁知道下此彗星会什么时候来。

    八月乙酉,万寿节——嘉靖二十六岁的生日,虽说是取消了一应庆典,但文武群臣还是循例进宫行庆贺礼,因是有言在先,嘉靖免掉了例行的百官宴以及赐节钞钱等活动,对于朝鲜国王李怿遣来的朝贺使臣,他倒是按常例接见并且宴赉。

    万寿节次日,首辅张璁便上疏,自陈过失,恳祈罢职回籍,这不过是天象异常的惯例,不过,京师官员对此都是甚为关注,都想从嘉靖的反应中揣摩圣意。

    嘉靖的反应令人颇为失望,不到午时,宫中便有谕旨传出,“上天示戒,彗出凡三,考诸占证,各有其由,卿乃朕所腹心是托,宜竭忠诚,同寅协恭,举贤容众,匡辅朕躬,上承仁爱,庶全君臣始终之义,卿宜痛加思省,毋负朕意,不允辞。”

    这道谕旨一出,京师百官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自在心里暗自揣摩,内阁辅臣李时、方献夫、翟銮亦跟着上疏自陈过失,恳乞罢免,嘉靖皆是下诏温言勉励,不允。

    礼部尚书夏言进跟着上疏,恳祈百官自十二日始,皆素服角带朝参办事三日。嘉靖朱批,允准,着百官浅衣办事,修省三日,各衙门主官裁处自陈时政,务要思忠论实,毋挟持乏引,假公报私。

    看道转下来的朱批,夏言当即便又上疏,以修省自劾恳乞罢免。嘉靖亦是当即拟旨,“卿学识优纯,谙达典礼,昔多献纳,禆益不小,卿宜纾忠荩方,兹修省之期,宜殚心率职,以匡朕躬上回天意,不允辞。”

    对于这些个官面文章,还真没人当回事,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虚应其事,今日的例行过场完结,明日便有热闹可瞧了。

    果然,次日早朝之后,礼部给事中王准便开了第一炮,上了一道弹劾张璁的奏疏,“彗星见东方,君臣争明,彗孛出井,奸臣在侧,张璁窃弄威福,骄恣专横,妖星示异,惟其所召,乞凾罢免。”

    这道弹章一出,整个京师为之侧目,王准这篇弹章可谓是阴狠毒辣,直接就将彗星三现归咎于张璁头上,一句君臣争明,实是尽极挑拨之能事,他这是看准了嘉靖崇信道教,迷信天象,且性情多疑,他根本就没敢指望能够一份弹章将张璁劾罢,他心很清楚,他这份弹章的意义就在于埋刺。

    递上了这份弹章,王准回到府上便沐浴更衣,做好了被下诏狱的准备,不想在家中左等右等皆不见锦衣卫上门,他不由大为疑惑,嘉靖竟然没有反应,这是什么意思?

    嘉靖的沉默极大的鼓舞了朝中一众官员,此日,兵科、工科给事中皆拜章弹劾张璁,无一例外,皆将妖星频现之责归咎于张璁身上,请罢张璁的呼声立时便高涨起来,面对这种情形,嘉靖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宫中连只字片纸也不曾传出。

    面对弹劾,首辅张璁自然不能保持沉默,当便上疏奏辩,“昔日,王准滥举京营武职,臣见其保语过当,请下兵部核实,兵部覆王准所荐武官揄扬过度,臣复请上夺其俸两月,仍敕兵部推用武职毋轻信保语,臣之心,实欲重申黜陟之权自天子出,不得下移台谏部司也。

    今良弼挟私报复,坐臣专擅,夫臣为皇上守法,顾来专权之毁,而今之曲法媚人者乃获得众之誉,臣恐自是效忠无地矣。”

    对于张璁的奏辩,嘉靖同样是不置一词,这个态度可就有些乃人寻味了,兵科给事中秦鳌随即便上疏弹劾,“张璁强辩饰奸,媢嫉愈甚,倾上谕以举贤容众,同寅协恭,今言官论列輙文致其罪,而内阁诸臣亦欲陷之危机中,曰曲法,曰媚人,藉令其术得行,圣心稍惑,诸臣尚能一日安其位乎?

    且谓天子之权不可下移是矣,然票拟圣旨岂容不密,今引以自归,明示中外,若天子之权在其掌握,岂能有臣如此?所以上干天和,下拂人情,臣愚以为,不去孚敬,天意终不可得而回也。”

    这次嘉靖终于有了反应,在奏疏上朱批:“秦鳌之言,实出忠谠,着张璁自陈。”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但嘉靖的态度无疑已是清楚不过,不少官员登时就欢欣鼓舞,张璁可能将面临再此被罢职回籍的下场。(未完待续。。)

第198章 张璁自救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这是官场的生存之道,更何况张璁性情狠辣,报复相寻,在朝中以及地方皆是仇敌无数,嘉靖的态度一转变,不少处于观望的官员亦纷纷开始拜章弹劾张璁,攻讦弹劾的对象也从张璁扩大到了李时、方献夫、汪鋐等礼仪新贵。

    其中,南京御史冯恩的弹章最为别出心裁,称阁臣张璁、方献夫,兵部尚书都御史汪鋐,奸肆巧辨,播弄威福,实为奸佞之臣,妖星三现,乃是一一对应,并喻张璁为‘根本之慧’,方献夫为‘门庭之慧’,汪鋐为‘腹心之慧’,恳祈罢黜‘三慧’,以顺天意。

    紫禁城,内阁值房,张璁有些落寞的坐在宽大的案桌之后,桌上摆放着考究的印金花五色笺,上面却一字未着,他心里很清楚,这时候上疏自辩,稍有不妥,嘉靖便极有可能顺水推舟,允准他致仕回籍,此番再致仕,怕是再无回京的机会了,因此,他不得不慎重谨慎。

    门口,一个中书探头探脑的窥了一眼房内情形,这是蹑手蹑脚的躬身而入,轻声道:“禀首辅大人,方阁老,汪部堂来了。”

    张璁侧首看了门口一眼,才沉声道:“请他们进来。”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待的方献夫、汪鋐二人进来,他已是神情如常,俟二人见礼之后,他一边伸手让座,一边含笑道:“坐不住了?”

    方献夫微微一笑,尚未开口,汪鋐已是抢着道:“元翁,皇上是令百官修省,自陈时政得失,他们这分明就是假公报私。挟持乏引,皇上可是有旨,不能任由他们恣意攻讦。”

    微微一笑,张璁才径自在主座上落座,再次伸了伸手让座,他才从容道:“老夫忝居首辅之位。彗星三现,自是难辞其咎,力争自辩,于事无补,前番较量了一个回合,宣之难道还不明白?”

    “此一时彼一时。”方献夫跟着落座道:“如今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若是继续放任自然,必然导致朝局不稳,还望元翁三思。”

    张璁微微点了点头。如今已不是攻讦他一人,而是有蔓延到所有礼仪新贵的趋势,内阁阁臣礼仪新贵便四占其三,甚至翟銮亦算半个礼仪新贵,他这个首辅若是因此倒下,那么李时、方献夫、汪鋐等一干人都将在劫难逃,内阁可能被彻底清洗,推行了这些年的新政亦可能半途而废。人亡政息之事可是一点也不鲜见。

    不过,眼下这局面该如何挽回?上疏自辩。或是与百官互相攻讦,置嘉靖于何地?彗星三现这个黑锅,他这个首辅不背,难道让嘉靖去背?针对王准的弹劾自陈,嘉靖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朗了,要解决眼下困境。只能转移朝廷和百官的视线,来场战争或许是最好的,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一动。

    见张璁默然不语,方献夫斟酌着说道:“彗星三现。内阁难辞其咎,成为众矢之的,亦在情理之中,此时自辩,难免有越描越黑之嫌,若是互为攻讦,先就落了下乘,唯今之计,窃以为,唯有转移朝廷百官视线,或是设法拉拢分化百官,由官员为咱们辩驳,要胜于咱们自辩数倍,如此,皇上亦便于顺水推舟。”

    听的这话,张璁不由微微一笑,方献夫与他想到一块去了,当下他便含笑道:“叔贤可有良策?”

    “下官惭愧。”方献夫微微欠身道:“虽有此念,却是苦思无果,即便有,亦是远水难解近渴。”

    张璁知道,所谓的远水难解近渴,指的就是西北,看来此人亦是颇为有胆,微微沉吟,他便起身在案桌上将胡万里恳祈月港开海的折子翻出来,递了过去,道:“老夫这里有份折子,叔贤且看看。”

    方献夫接过折子稍稍翻看了一下,又看了看末尾署的日期,便轻笑道:“元翁原来早就胸有成竹,倒是让下官献丑了。”说着便将折子转给了汪鋐。

    “胡万里这份折子来的及时而已。”张璁含笑道:“大明禁海百年,然则海上私贸却是屡屡不绝,禁海既成一纸空文,朝廷又平白损失海贸税银,与其如此,不如索性开海,叔贤以为如何?”

    听的这话,方献夫不由微微一笑,张璁这一问,是要统一内阁的口径了,开海如今可说是解救当前困境最好的法子,一则开海的冲击大,大明立国以来便厉行海禁,这是祖制,虽屡有松弛,却亦是时松时紧,公然上折子提议开海,而且内阁几个辅臣都赞同,这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足够起到转移百官视线的目的。

    再则,一旦开海,受益的是粤闽以及江南的士绅官宦,东南沿海数省官员为了自身的切实利益,必然会转而支持张璁支持内阁,完全可以起到分化拉拢之效,实是一句两得,可以说这是解决眼下困境最好的法子了。

    稍一沉吟,他便敛了笑容,正容道:“永乐年间,郑和七下西洋,扬国威于域外,引的万国来朝,如今弗朗机、东瀛等蕞尔小邦却敢扰乱东南沿海,实乃海禁过严之故,再则,厉行海禁,东南沿海也易滋生海贼,下官窃以为,月港开海,实是利国利民之举。”

    要说弗朗机骚扰广东,汪鋐最有发言权,正德十六年,他任广东提刑按察使,亲自参与指挥了屯门海战,并且取得大捷,他当即便跟着道:“永乐之后,大明的舰船以及火器皆落后于西洋,即便从守卫疆域方面而言,开海亦是利大于弊。”

    “好。”张璁微微颌首道:“既如此,老夫便票拟进呈皇上,叔贤、宣之各自另上一份折子,声势越大越好。”

    话音一落,中书又在门口禀报道:“禀首辅大人,李阁老来了。”

    “来的正好。”张璁含笑道:“请他进来,另外,去将翟阁老也请来。”

    李时进来见方献夫和汪鋐在座,自然清楚二人的来意。微微一揖见礼之后,他便递上一份折子,道:“这是应天府府丞胡万里送来的折子,慈善彩票首期已经顺利发行,恳祈允准全权赈济鱼台水患遭灾的两府六县。”

    听的这话,张璁不由暗松了一口气。还真是没看走眼,胡万里这个门声不仅是见识过人,而且行事有魄力,当下他便微笑道:“这可是难得的好消息,如此一来,户部的压力将大为减轻。”

    方献夫、汪鋐二人却是听的暗暗心惊,这个胡万里好大的口气,全权赈济鱼台水患遭灾的两府六县,这没有数十万两银子能拿的下来。难得慈善彩票竟然如此赚钱?这小子着实是太能折腾了,也难怪嘉靖、张璁都对他青睐赏识有加。

    不想李时却是微一欠身道:“能为君父为朝廷分忧是好事,但若因此恣意收刮民脂民膏,不仅败坏朝廷声誉,亦有损皇上仁德之名,如此,实是得不偿失,如今元翁本就处在风口浪尖。还请元翁慎思。”

    听的这话,张璁不以为意的道:“宗易毋须担心。胡万里虽然年轻,但行事稳重,素识大体,慈善彩票断不会有损朝廷声誉,有损皇上仁德,全权赈济鱼台水患遭灾的两府六县。虽说耗资不菲,但他既然敢应承,便有万全之法。”

    李时看了他一眼,赈济鱼台水灾,明摆着是嘉靖和你这个首辅逼迫的。胡万里敢不应承?微一沉吟,他便道:“赈济两府六县,非有数十万两不可,胡万里初到南京上任,短短时间,如何能筹措这笔善款?唯有靠慈善彩票,下官着实担忧其在无奈之下,铤而走险。”

    听的这话,张璁心里亦是一沉,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南京言官不少,胡万里若是为赈济鱼台水灾而恣意收刮,必然会被南京的言官肆意攻讦,最后定然要牵连到他头上,如今这情形,他可是再经不起折腾,况且奏请开海,亦是胡万里上的奏疏,这节骨眼上,可不能授人以柄。

    不过,转而他便静下心来,扫了三人一眼,便开口说道:“胡万里行事虽然有些大胆,但心思缜密,在彗星三现的情形下,岂会恣意妄为,惹祸上身?赈济两府六县,虽然所费不菲,却是分期而行,况且地方府县主官为了名声政绩亦会全力以赴,此事无须担忧。”

    午后,张璁便揣着自己的自辩与胡万里的两份折子进了乾清宫,轮值太监进去禀报之后飞快的跑了回来,躬身道:“皇上龙体不适,张阁老将折子留下便可。”

    嘉靖不见他?张璁心里登时一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事传出去必然会招来更为猛烈的攻讦,届时这局面必然糜烂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嘉靖究竟是怎么想的?

    乾清宫大殿此时是一片忙碌,十数个太监正忙着整理一叠叠的弹章,分门别类的进行归纳,西暖房,嘉靖亦没闲着,每日雷打不动的批阅着奏折,朝中百官这几日忙于攻讦礼仪新贵,无心政务,但内阁和他却是一天也闲不得。

    待的近身太监躬身进来递上三本奏折,嘉靖明显的愣了一下,这时候怎会还有折子递进来?又出什么大事了?翻开上面一本,见是应天府府丞胡万里的,缓缓看了一遍,见是胡万里主动恳祈允准全权赈济鱼台水患遭灾的两府六县事宜,他不由嘴角一勾,这个胡万里还真是好魄力!心里暗忖着,该给他一个什么身份以便于他全权赈济。

    一边想着,他又抽过下一本折子,一见仍然是胡万里的,他不由暗觉奇怪,粗粗一看,竟是恳祈朝廷允准漳州龙溪月港开海贸易,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仔细的将折子看了一遍,便起身在房间里缓缓的踱着。

    胡万里是针对广东海贼许折桂等聚众流劫,袭虎头门,进逼广州一事而提出开海的,这件事情他不仅是知道,而且当初闻报亦是十分震惊,历来地方暴乱,多在州县,攻掠府城已是大事,直接威逼省城的极为鲜见。

    如今西北边患不断,东南沿海的安稳则显的极为重要,真若遭受腹背夹攻,以大明如今的财力,非的崩溃不可,因此,在平息了广东海贼许折桂暴乱之后,他也在考虑如何稳定东南沿海,他清楚,绝对不会仅只广东一省有海贼,东南沿海究竟有多少海贼,谁也不清楚,但类似进逼省府之类的事情却是要坚决杜绝,真要有省府被破,后果不堪设想。

    胡万里在折子里提出的堵不如疏,剿不如抚,颇合他心意,一则东南不能乱,朝廷如今腾不出手来大肆清剿海贼,财力也不允许,二则开海亦能为朝廷开辟财源,西北如今要的是银子。

    不过,开海就能杜绝海患?嘉靖对此有些不以为然,再则,月港开海一年能上缴多少税银?海禁可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国策,而且沿袭了百余年,没有足够的理由,没有足够的利益,朝中大臣定然会极力反对。

    想到这里,他不由停下了脚步,胡万里为何在这时候上这道奏疏?难道是张璁自救的手段?他连忙走到御案边拿起胡万里的两份奏疏看了看日期,奏请开海的折子竟是早在彗星出现之时就送出了,显然不过是恰逢其事而已,再看张璁的票拟,不出所料,是极力赞成开海。

    放下折子,嘉靖缓缓的坐了下来,张璁赞成开海,他该如何批示?如此大事,他自然不可能轻率批示,召集阁臣商议,如今不妥,留中不发亦是不妥,张璁一众礼仪新贵要籍此转移视线,定然会再接再厉的上疏的,略微沉吟,他便拿起折子放过一边,还是等两日,看看后面的动静再说。

    嘉靖拒见张璁的消息不到半日便传遍了京师,这更加坐实了之前的猜测,张璁确实已是失了圣眷,登时又有不少小心观望的官员加入了弹劾张璁、弹劾李时、方献夫、汪鋐的行列,更有甚者,竟然放鞭炮以庆贺。(未完待续。。)

第199章 以退为进

    京师百官修省三日,奏陈时政得失,已经完全演变成了对张璁等一众礼仪新贵的反攻倒算,继张璁上疏自陈之后,李时、方献夫、汪鋐登被弹劾亦跟着上疏自陈,不过,嘉靖对于几人的自陈却皆是留中不发。

    嘉靖的这一举动,无异于是给朝中百官浇了一瓢冷水,攻讦礼仪新贵的势头亦随之缓和,所有人皆暗自揣摩着嘉靖的意图,张璁这个首辅打击报复之狠辣,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真若嘉靖无意撤换首辅,他们这些上疏弹劾的官员绝对是没好下场的。

    内阁值房,张璁亦在苦苦琢磨着嘉靖的心思,对于他们几人的自陈申辩嘉靖留中不发,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嘉靖对胡万里恳祈开海的奏折也留中不发,这就颇耐人寻味了,难道嘉靖无意转移朝中百官的视线?

    张璁等一众礼仪新贵苦苦煎熬了两日,胡万里恳祈允准月港开海的折子终于发了出来,嘉靖未做任何批示,但张璁的票拟仍然附在上面,不过,这份奏疏虽然刊在了邸报上,却并未引起朝中官员足够的重视,这节骨眼上,倒张璁才是头等大事,谁有闲心去关注开海什么的,这等国事日后有的是时间争论。

    自然也有不少官员关注此事,胡万里乃张璁的得意门生,在这个时候抛出一个绝大的话题,岂能无因?这事经不起推敲,稍加琢磨,便知张璁这是想转移百官视线,这个手法不新鲜,视而不见便可破之,问题是,嘉靖此举是否有息事宁人的意味?

    胡万里的奏请开海的奏疏一出。方献夫、李时、汪鋐便跟着上疏,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加以肯定,大力支持月港开海,户部尚书许赞、吏部右侍郎许诰,工部右侍郎林庭等亦跟着上疏支持开海。

    而次辅翟銮、刑部尚书王时中、兵部尚书王宪、右都御史王大用,光禄寺卿马理等上疏坚决反对开海。

    大明禁海百余年。虽然时松时紧,但朝廷从未公开争论过开海的得失利弊,现如今竟有如此多阁臣和部院大臣上疏围绕开海之事争论,登时就引起了朝野上下的关注,想不关注都不行,因为朝廷开海与否实是牵扯太大太广。

    广东、福建、浙江三省以及南直隶但凡家族与海贸有关系的官员皆是大为振奋,海贸本是暴利,却因朝廷禁海而受制于私港盘剥,一旦开海。他们便可以利用官场的优势为家族谋利,事关家族的切身利益,他们立时便将攻讦张璁之事放在一边,张璁下台,他们未必能够升官,但若争取到朝廷开海,那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登时便有官员上疏跟着支持开海。

    一见这情形。北方以及西南西北等内陆的官员自然心里不平,开海对他们有没有好处尚且难说。但对东南沿海官员的好处那是明摆着的,本身东南就富庶,一旦开海,岂非更为富足?

    如今这年头,有钱好办事,富庶的东南如今已在朝中占据了莫大的优势。不说远的,连着这几届首辅次辅基本都是出自东南,科考的‘南榜’‘中榜’‘北榜’亦是南榜独占鳌头,占据了五成以上的录取比例,再开海。这朝中还能有他们北方以及西南西北这些官员的立足之地?

    不论是从长远来看,还是为眼前自身的利益考虑,他们都必须坚决反对开海,大明禁海乃是祖制,而且已经禁了百余年,岂能说开就开,一众官员立时也跟着上疏旗帜鲜明的反对开海,且有官员明明白白的将地域之争奏了上去。

    一时间京师的文武百官围绕着禁海开海争的不可开交,而且大有演变成南北之争的趋势,见这情形,张璁等人不由长松了口气,开海之争,可不是短时间就能够见分晓的,盼着张璁倒霉的官员则是狠狠不已,如此大好的机会,竟然就此白白浪费了!

    两日后,嘉靖对张璁、李时、方献夫、汪鋐等人的自陈批了下来,允准张璁致仕回籍,其他人则褒奖慰留。

    看着这道朱批,张璁登时从头凉到脚,嘉靖居然令其致仕回籍!在事情已经完全扭转的情形下,嘉靖竟然让他致仕回籍!问题出在哪里?专擅?

    张璁再次致仕了!京师登时为之轰动,即便是日盼夜盼张璁被罢黜的官员都有些难以置信,在事态完全被张璁扭转的情形下,形势居然会出现戏剧性的急转直下。

    次辅李时连忙上了一份折子,恳祈令张璁并恳祈嘉靖赐敕奖谕,给驿以归,划拨夫役,赏赐月饩,这些都是德高望重之老臣致仕时,皇帝应该给予的赏赐和恩典。

    令人大为意外的是,嘉靖居然直接回绝了,一应恩典赏赐俱无。嘉靖如此不近人情,自然令一众官员大为不解,都隐隐猜到,张璁此番妄自挑起开海之争可能触犯了嘉靖的忌讳,禁海毕竟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制。

    马上就有人想到了此番开海之争的始作俑者——张璁的得意门生胡万里,张璁既然倒了,自是没理由放过他,尤其是北方一众官员,对他更是恨的牙痒痒的,不过,胡万里为官时日尚短,又一直在福建那旮旯,京师一众官员对他的了解着实不多,况且也听闻嘉靖对他甚为赏识。

    不过,大明言官历来不缺乏牺牲精神,御史喻希礼当日便上疏弹劾胡万里,德行有亏,妄议国事。至于慈善彩票,他还真没胆子弹劾,嘉靖为此调换应天府府尹,这是人尽皆知之事,犯不着去触这个霉头。

    在喻希礼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胡万里在秦淮河狎妓游玩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德行有亏并不冤枉他,一个小小的四品府丞,且年纪轻轻的就敢妄提开海,妄议国事亦是属实。

    然而,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就是这道轻飘飘的弹章却引来了嘉靖极大的反应,不仅下旨将喻希礼杖责二十,礼部给事中王准,御史冯恩皆被外放边远地方降级使用。

    这到谕旨一出,京师百官皆是一头雾水,张璁也罢了,番过来弹劾张璁的言官也变相流放了,嘉靖这是唱的哪一出?

    经嘉靖这一搅合,开海之争议自是不了了之,没人在提,一众官员都在小心翼翼的观望,等着朝局的变化,张璁这已经是第三次致仕回籍了,他仅在京师停留了一日,便轻车熟路的起程离开京师,踏上了归乡的行程。

    京师的风云变幻,四日后,胡万里才看到邸报,张璁再次被罢官回籍实是出乎他的意料,恳祈月港开海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亦令他大为意外,对开海之事,他没抱多大的希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明要想开海,还早的很,倒是引起如此大的争议,令他有些担忧嘉靖会否下旨封闭月港?

    再则,张璁致仕将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原本不觉的,以为有嘉靖的赏识,即便张璁下台,影响亦不大,但等张璁真的下台了,他才觉的这个首辅恩师对他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不仅可以为他遮风挡雨,而且也方便他直达天听。

    他也没心思呆在府衙,当即便出了府衙径回秦淮河畔的长春园,身为应天府府丞,胡万里本职工作仅是管理儒教,不是乡试之年,并没有多少事情,府尹周期雍在陛辞之时,便得嘉靖叮嘱,知道胡万里这个副手主要的任务是发行彩票,也未给其分派其他事宜,胡万里倒也乐的清闲自在。

    乘轿回到长春园,胡万里径直便往东边小院而去,薛良辅正闲的在打棋谱,见他脚步匆匆的进来,忙起身相迎,未及开口,胡万里已是取出邸报递了过去道:“恩师致仕了。”

    张璁致仕了?薛良辅不由一惊,忙接过邸报仔细的看了一遍,沉吟良久,他又起身出去略微洗漱了一翻,随后亲手冲泡了一壶好茶,这才落座,为胡万里另外换了一杯茶,才开口道:“东翁做何打算?”

    打算?胡万里看了一眼,道:“赈济遭水灾的两府六县之事才刚刚展开,还能如何打算?”

    薛良辅不以为然的道:“赈灾而已,有银子谁都能赈济。”

    什么意思?胡万里有些愕然,难道让他上疏辞去应天府府丞,回漳州农学院去?他倒不是留恋南京的繁华,只是赈济之事半途而废,难免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再说,他还担心嘉靖会否封闭月港呢,南京与东兴港的鸽信已经开通,真要有事,也能有时间准备。

    况且,也没这个必要,难道回漳州,那些个官员就会轻易放过他?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躲也没用,除非是辞官不做了,想到这里,他不由狐疑的看了薛良辅一眼,道:“先生的意思是辞官?”

    “不错。”薛良辅微微颌首道:“辞官避祸乃官场惯用手腕,但东翁辞官,非为避祸,而是以退为进。”(未完待续。。)

第200章 揣摩圣意

    以退为进?胡万里微微楞了愣,这明摆着是避祸,如何说是以退为进?这老夫子难道是想奇货可居,以彩票和美洲的抗旱抗寒农作物为要挟?这可不是以退为进,而是找死!他端过茶盅轻轻的刮了刮,浅呷了一口,暗忖以薛良辅之才智,看人见事不会如此简单,当下他便放下茶盅,含笑道:“愿闻其详。”

    薛良辅微微一笑,却未直接说,而是反问道:“张阁老两次致仕,两度复出,皆是出掌内阁,今番已是第三次致仕,东翁以为张阁老还能再此复出,重掌内阁否?”

    这个问题,胡万里还真没仔细想过,张璁此番致仕,嘉靖连老臣应有的一应赏赐恩典皆未给予,而且又是三度致仕,他在潜意识里根本就没考虑过张璁是否还有复出的可能,此时听的薛良辅这一问,他不由静下心来考虑。

    张璁是首辅,非是一般大臣或是地方官员,罢了起复,复了又罢,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嘉靖虽然年轻,却已是二十有五,不仅不是昏君,而且精明的厉害,岂会在大明首辅任免上如此轻率?

    再则此番张璁被罢,应该就是挑起开海之争时阵容太大,六部九卿有一半为其摇旗呐喊,如此声势,嘉靖岂有不忌讳之理?若是再起复张璁,无异于是助长张璁专擅跋扈的气焰,以嘉靖之精明,岂会如此行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张璁才五十出头,而且是嘉靖一手擢拔扶持其登上首辅之位的,虽有专擅之嫌,却不至于危及皇权。而且推行新政,不怕得罪人的张璁亦是最佳人选,另外换一个,未必能如张璁这般大刀阔斧,眼下新政的推行正是最艰难的时候,着实没理由撤换张璁。嘉靖究竟是如何想的?

    仰着脸思忖了半晌,胡万里身子微微往前一倾,试探着道:“恩师致仕是因为彗星三现?”

    “不全是。”薛良辅微微摇了摇头,笃定的道:“主要是众怒难犯!”

    众怒难犯?胡万里不由微微蹙了下眉头,此番彗星三现,借机弹劾张璁的言官和部院官员确实众多,但张璁自大礼仪以来,便结怨无数,随后斗倒杨一清。清勋贵庄田,罢地方镇守太监,削减京师冗员,裁减地方官员,更是仇敌遍天下,这些事情嘉靖心里明镜似的,岂会因此而罢免张璁?

    想到这里,他猛的反应过来。脱口道:“先生的意思,皇上让恩师致仕。是出于保全之心?”

    “兼而有之!”薛良辅沉声道:“彗星三现,皇上总的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张阁老致仕足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再则,彗星一日不灭,对张阁老对礼仪派的攻讦也就一日不绝。张阁老致仕,皇上便可了结此事,不仅保全了礼仪派诸位大臣,亦落的耳目清净,至于不给予张阁老致仕应有的赏赐和恩典。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而已。”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绽出一丝笑容,这个分析有理,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嘉靖为何会在张璁成功的转移了朝野上下的视线之后,突兀的令张璁致仕,而且连应有的赏赐恩典都不给予。

    他当下便含笑道:“如此说来,恩师还有复出的可能,而且机会很大。”

    “不可过于乐观。”薛良辅微微摇了摇头,道:“虽说张阁老有机会复出,但期间的变数实是太大,一则觊觎首辅之位的人不少,再则......。”说着他看了胡万里一眼,道:“一个根基浅薄,仇敌无数的首辅,非是大明之福,于皇上而言,亦不省心。”

    听的这话,胡万里亦是无语,这等到是实情,微微沉吟,他才道:“恩师复出既是未定之数,先生何以让学生辞官?又如何说是以退为进?”

    “正因张阁老复出乃是未定之数,才要东翁辞官。”薛良辅沉吟着道:“张阁老既已致仕回籍,远离京师,时日一久,便有可能被皇上忘却,而且有人会想方设法让皇上忘却。

    东翁乃张阁老得意门生,素为张阁老所器重,数年来对张阁老帮村不小,皇上对东翁亦是颇为赏识,他们岂能岂容东翁继续留在南京折腾?此其一。

    其二,开海之事引起如此大的争议,断不会就此不了了之,朝局一稳,必然会再度被人提起,东翁乃公开建言开海之始作俑者,必然会被反对者所忌恨,张阁老已不在其位,东翁又远在江南,须的防范小人进谗言,此时辞官,于东翁而言,可谓是利大于弊。”

    说着,他便端起茶盅缓缓呷了口茶,瞥了胡万里一眼,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便接着道:“东翁与张阁老的关系,朝野上下可谓是人尽皆知,张阁老致仕,东翁辞官,世人会如何看?这与东翁当年京郊为张阁老送行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然张阁老已经致仕,能否复出尚在两可之间,但皇上对礼仪派的倚重却是明摆着的,即便张阁老不复出,首辅之位仍可能是礼仪派居之,以东翁与张阁老的情分,以东翁重情重义之美名,日后要复出为官,可谓是轻而易举。”

    这是要他博取名声!这年头讲究忠孝仁义,座师与门生的关系在官场亦是尤其被人注重,跟张璁共进退,这在官场上,确实能够博得一个好名声,沉吟半晌,他才轻叹了一声,道:“先生说的甚为有理,然则,皇上会允准我辞官?即便将彩票将农学院毫无保留的全部上缴,皇上也未必会允准我辞官。”

    “东翁上疏请辞,不论皇上允与不允,皆足以表明东翁之心志。”薛良辅微微一笑,道:“此举不仅足以打消别人攻讦东翁的念头,亦可以博取名声,即便皇上不允,亦会将东翁打发回漳州。”

    胡万里点了点头,道:”有理,那就一事不烦二主,这份请辞的奏疏就烦请先生代劳,以病请辞罢。”微微一顿,他又叮嘱道:“这事不急,缓个三五日,恩师回籍,必然要经过南京,回了漳州,又不知何年才能再见了。”

    转眼便进入了九月,天气渐渐的凉了起来,自张璁致仕之后,京师便恢复了平静,京师大小官员皆是静静的等候着,观望着,然而嘉靖却没有丝毫动静,仅仅只是将掌都察院事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汪鋐改为吏部尚书,百官最为关心的内阁大臣却是一个未动,空缺的首辅之位,他亦未指定,内阁一应事务皆是暂由李时掌总。

    那颗令张璁致仕的彗星也并未因张璁的致仕而消失,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向东北而行,钦天监的监正每日都进宫向嘉靖禀报彗星的动向。

    京师一众官员每日早朝在午门外聚集,讨论的最多的也就是这颗该死的彗星,张璁已经致仕大半个月了,彗星若是再不消失,岂非说明彗星三现与张璁无关?嘉靖会否借机令张璁回京再掌内阁?礼仪派的一众大臣会否借机反攻清算?不少官员皆是忧心忡忡。

    乾清宫里,嘉靖一如既往的批阅着奏折,张璁致仕之后,他的压力在无形中大了不少,李时以次辅的身份掌总内阁,票拟难免有些放不开手脚,朝务的处理亦不及张璁有魄力,最终苦的只能是他这个皇上了。

    “皇上,李阁老在外求见。”太监崔文躬身进来轻声禀报道。

    嘉靖抬起头来,看了门口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又继续埋头批阅奏折,待的李时进来行礼之后,他才搁下笔,看了他一眼,道:“赐坐。”

    “谢皇上恩典。”李时躬身谢恩之后,才取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了上去,道:“应天府府丞胡万里以疾请辞去一应职衔,请皇上过目。”

    按例,一个四品官员的请辞根本就到不了嘉靖跟前,但是吏部尚书汪鋐、次辅李时都知道胡万里这个四品官非比寻常,不仅张璁对其极为器重,嘉靖对其亦是极为赏识,而且其负责的差事亦是非同一般,他请辞可不是小事,汪鋐、李时二人皆不敢私自做主,直接就送了上来。

    听的是胡万里以疾请辞,嘉靖不由微觉诧异,胡万里今年不过才二十八,从未听闻过他身子有疾,何以这时节以疾辞官?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定然是与张璁致仕有关,难道是对张璁致仕有意见?接过奏折略略翻看了一下,他眉头便蹙了起来。

    胡万里在奏疏中言辞恳切,并将彩票和农学院的事宜交代的清清楚楚,连接手以及暂时负责的人选都安排甚是妥当,不象是做做样子,略微沉吟,他才将折子往案上一丢,道:“内阁是什么意见?”

    李时自然清楚胡万里请辞的原因,不允准,担心胡万里因张璁致仕而受牵连,允准,嘉靖必然有意见,他连票拟都没写,就是觉的为难,见嘉靖问起,他略一沉吟,便躬身道:“回皇上,胡万里忠心国事,才干出众,微臣恳祈皇上为国惜才,允其致仕静养,痊愈之后,再行起复。(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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