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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塞外流云     迷茫大明txt下载     迷茫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1章 擢升

    微微一愣,张璁才开口道:“皇上,慈善彩票虽名为慈善,实则乃是设赌圈钱,有碍声名,再则,监管缺失,易生贪腐,胡万里虽是才干出众,为官清廉,却是年少得志,不仅阅历有限,历练亦少,微臣恳祈皇上为国惜才。”

    听的这话,嘉靖不由稍觉意外,他原本认为张璁是担心胡万里被调回京师,才有意借此机会将其留在南京,如今看来,不是那么回事,想想也是,这设赌圈钱的确不是什么好名声,不过,除了胡万里,还有谁能胜任此事?

    略微沉吟,他才缓缓开口道:“玉不琢不成器,主管慈善彩票又何尝不是历练?彩票虽有圈钱之嫌,但并未纳入朝廷的固定进项,稍稍缓和过来,彩票收益则主要用于钱法革新,这也是利国利民之举,公道自在人心,即便是有碍名声,亦不过一时罢了,至于易滋生贪腐......朕相信秉用的眼光。”

    合着把他也绕进去了?张璁不由暗自腹诽了一句,眼下朝廷急缺银子,换了其他人未必能够尽快上手,也不敢保证能够包赚不赔,再则,让胡万里留在南京总比回京师好,不过,得替他争取点好处,否则就太说不过去了。

    稍一沉吟,他便躬身道:“南京乃两京之一,不仅勋贵高官众多,亦是龙蛇混杂之地,发行彩票,朝廷不宜公然出面,微臣担心会处处掣肘,再则,胡万里龙溪知县任上颇有建树,素有廉名,如今距离任满仅只半年,是否等其任满......。”

    这是替胡万里要好处了!嘉靖不由微微一笑。这好处确实的给,不能让人带着情绪为朝廷赚钱不是,微微沉吟,他才道:“江南富足,既然开办慈善彩票,朕认为无须拘泥于南京一地。杨州、苏州、杭州繁华富庶不下于南京......。”

    一听这话,张璁不由心里一跳,见是话缝儿,他忙躬身道:“皇上,彩票毕竟有伤风俗,微臣恳祈暂在南京一地试行以观其效,若是弊端过甚,亦能收放自如。”

    嘉靖心里也没有底,微微沉吟。他才道:“既如此,着胡万里擢升应天府府丞,令其即刻上任,筹办彩票事宜。”

    应天府府丞的品秩高,是正四品,与知府同级,不过顺天府府丞跟县丞的一样都是属于佐贰官,是应天府府尹的佐官。一般事务不多,主要是分管学校政令。乡试时充任提调官,是个闲职,着胡万里以应天府府丞的身份兼办慈善彩票,这个安排可谓是相当适宜。

    胡万里出任漳州龙溪知县三年尚未任满,便擢升为正四品的应天府府尹,消息很快就在京师他的一众同年之中传开。众人并不清楚胡万里缘何升官,但如此连连擢升,着实是让人眼红心热不已。

    官场上,四品是个坎,不论是地方还是京师。无数的官员终身都难以迈过四品这个坎,但胡万里不过三年时间,轻轻松松就升到了四品,当然,胡万里的升官速度仅仅只能说是在一众同年之中较快的了,嘉靖继位以来,平步青云的官员大有人在。

    从周志伟口中听的这消息,谢文昌可谓是大吃一惊,胡万里高升,龙溪知县换人,对月港而言,这可不是小事,他原本还准备在京师上下打点一番,指望胡万里接任漳州知府,这是他得知张璁还兼着吏部尚书之后冒出的想法,胡万里在任上颇有建树,且本就是正五品,升知府并不是什么难事,不料,胡万里竟然还未任满就被擢升到应天府府丞!

    略微思忖,他便对周志伟拱手一揖,道:“小弟要马上赶回漳州,就不参与宴庆了。”

    听的这话,周志伟不由暗自一惊,猜到定然是与胡万里迁升有关,当下便道:“如此急?”

    谢文昌略一沉吟,便道:“本中兄,小弟有一事想请,此番长青兄离任,龙溪知县的缺,还请本中兄极力斡旋,最好是能够委任一与长青兄私交甚好的同年。”说着,他便掏出几张银票,道:“这是五千两,本中万勿推辞。”

    周志伟不由一呆,道:“长青有后顾之忧?”

    这话,谢文昌哪里敢乱说,月港的事情,他更不敢透露,微微沉吟,他才道:“漳州龙溪是个难得的好地方,若能有知交好友接任,长青兄定然大为欣喜。”

    听他说的含糊,周志伟心里越发疑惑,对方出手阔绰,胡万里在龙溪不可能是因为银子的事情,除了贪腐,还能有什么大事?难道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想到对方花钱如流水,他不由更加起疑,胡万里前程似锦,这事得帮着遮掩!

    再则,漳州农学院如今已经建成,驿站弊端整治也不能半途而废,这些都是政绩,不能人人走政息,得安排一个自己人接任,如今皇上、恩师都在大力推行新政,这好处是明摆着的,虽然仍是个知县,但三年靠满,不是谁都能迁升的,调去龙溪,也算是一个机会不是。

    想到这里,他便沉声道:“银票就不用了,恩师就兼着吏部尚书,晚上我就去拜见恩师。”

    听他如此说,谢文昌也不客气,当下收回银票,拱手道:“那就有劳本中兄了,后会有期。”

    见他如此着急回漳州,周志伟也不好多说,当下拱手还礼,道:“后会有期!”

    谢文昌知道这种迁升任命至少也是三百里加急快递,当下不敢耽搁,给胡万山留下一封书信,便快马出京,包下一艘快船,昼夜急赶往南京。

    进入五月,月港便进入了东洋海贸旺季,海面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海船,月港专用于转运的小船不停的在海船与码头之间穿梭,转运各种货物,一片繁忙景象。

    月港所谓的东洋海贸,不仅仅只是单指倭国,吕宋、苏禄、猫里务、文莱、美洛居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皆是东洋海贸,西洋就广了,有交趾、占城、暹罗、大泥、柬埔寨、旧港、马六甲、彭亨、柔佛、迟闷、爪哇等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

    所有的海船都在海面停泊着,等候着退潮,好顺潮水出海,在外侧的一艘大海船上,胡万里头戴大帽(遮阳帽),身着一袭深蓝色直裰,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站在船首甲板上望着眼前的繁忙景象,手中不紧不慢的摇着折扇,月港内讧才十日,如今就已经看不出丝毫的变化了,看来,洪长福也不是没有管理之才。

    这种景象是他乐于见到的,已经五月了,弗朗机的海商也应该开始陆续抵达月港了,不论是美洲的新农作物还是欧洲的书籍,对他而言,都是相当重要的,当然,弗朗机商船上的木匠们也是他惦记的对象,他希望从东兴港回来,洪长福能给他带来好消息。

    潮水涨到顶端,便开始退潮了,李健稳步走了过来,道:“少爷,开始退潮了,是否启航?”

    胡万里扫了一眼其他船只,缓缓的点了点头,道:“启航吧,出了担门将船速控制好,咱们殿后。”

    李健知道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跟梢,忙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便赶往船尾的舱房去陪春儿,一进舱房,便见春儿在吐,他不由一阵苦笑,这还没开船就开始晕船了?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后,他便道:“开始退潮了,有些晃,船启航了便好多了,这次航程不长,就两日。”

    一听只有两日的航程,春儿不由暗松了口气,随后心里又是一喜,只有两日的航程,说明离的不远,胡万里前来探望也会很方便,漱口之后,她才道:“少爷不用担心,奴婢不是晕船,是正常的反应。”

    胡万里听的一笑,从漳州到月港这点水路春儿都晕船,如今出海居然还敢说她不晕船,明显是怕他担心,微微笑了笑,他才道:“好好休息,风浪小的时候我陪你去甲板上走走。”

    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他便出了舱房,说实话,海船上的后舱房有些狭窄,呆在里面,他感觉闷的慌。

    出的船舱,便见李健扶着船舷在观望海面,胡万里微微一笑,便走了过去,含笑问道:“有情况?”

    听的声音,李健忙转身敬了一个举手礼,这才回道:“回少爷,一切正常。”他知道胡万里不喜欢呆在舱房,便刻意在这里等候,创造谈话的机会。

    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少爷,属下不明白,咱们何以要花费偌大的精力建造船作坊?起步阶段,买船似乎更合算。”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微微笑了笑,他心中的想法一直未曾对人说过,如今造船厂的架子已经搭了起来,与之配套的重炮也要着手进行试铸了,也该透露一点具体的想法,以免护卫队产生自满的心理。

    微微沉吟,他才含笑道:“你知道这世界有多大吗?”

    这跟建造船作坊有什么关系?李健不由一愣,略想了想,才道:“属下都说过三宝太监下西洋的事迹,听说这世界很大。”(未完待续。。)

第172章 严力的心思

    “是很大,大到超出你的想象。”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三宝七下西洋,却未能抵达欧洲,而弗朗机人却不远四万里来到了咱大明,不仅如此,他们还远航至南北美洲,就航海而言,咱们已经落后了。”

    南北美洲?那是什么地方?弗朗机国距离大明有四万里!李健听的暗暗心惊,难道少爷准备大力发展航海?

    默然片刻,胡万里才长叹了一声,道:“大航海时代已经来临了,大明却还在禁海,虽有无数海商,却是一盘散沙,没人能够看到,在西洋的商船之后,接踵而至的将是西洋的战舰!能够装载四五十门重型火炮的战舰!”

    装载四五十门重型火炮的战船!李健心里登时震惊不已,面对这种战舰,他们的商船岂非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微微一顿,胡万里便接着道:“火炮的威力越大,后座力也越大,这点你应该有体会,咱们现有的海船根本无法承受数十门火炮齐射,因此,东兴港必须造出更坚固的海船来,咱们不仅要要成为大明的海上霸主,亦要开辟属于大明的新航线!”

    东兴港的目标是要成为大明的海上霸主?李健登觉热血沸腾,这就意味着,东兴港的实力将会不断扩大,他以后能够统御多少人马船只?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东兴港能够造出那种坚固的战船来吗?能够造出更大的火炮来吗?

    见李健一脸的振奋,胡万里微微笑了笑,转了话题,道:“月港内讧的事情,派人去通知谢文昌了吗?”

    “回少爷。”李健忙回道:“严力与吴亦有商议过,已经派快船前往南京。据悉谢文昌在南京有处据点用于与月港联络,一旦联络上他,就会快船送往东兴港。”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谢文昌在南京肯定是设有联络据点和快船的,他从京师回月港也必然要经过南京,安危倒是无须担心。问题是时间,不知他何时能从京师赶回来?

    前两日,胡万里就收到鸽信,谢严两家就退居北大年产生了分歧,谢家子弟不愿意远走,想逗留东兴港等待机会,严力却坚持要前往北大年,这事只能等谢文昌回来拍板了。

    次日黄昏,胡万里一行的船队缓缓驶进了东兴港港湾。考虑到码头上人多眼杂,胡万里十分低调的上岸进了内城,所谓的内城不过是习惯上的叫法,东兴港三面环山,唯有西面一个隘口通往后面的军营作坊。

    在隘口修建一堵城墙,则将港口和作坊区分隔开来,外面港口码头叫外城,内里作坊区就叫内城。为防重炮轰击,这道城墙胡万里设计的分外高大结实。在城墙上也构筑了炮台,将两边山上的炮台连成了一片,如今再想硬攻,根本没有可能。

    东兴港并不大,胡万里和春儿才进内城,消息便传开了。赵长福、刘思武、伍子顺、腊梅等一众小厮丫鬟纷纷闻讯赶到胡万里的院子外恭候,一见两人在李健等人的扈从下到来,众人忙上前跪下道:“小的们叩见少爷,四姨娘。”

    胡万里含笑扫了众人一眼,才朗声道:“天色不早。春儿又晕船,你们先都散了,明日再来正式见礼。”

    “小的们遵命。”赵长福忙带头说道。

    待的众人起身,胡万里又看了众人一眼,才道:“伍子顺、腊梅留下。”说着便迈步进了院子,这是一座坐东朝西,背山面河的大院子,进深三重,甚为朴素,基本没有装饰,胡万里一年到头在此居住的日子不超过一个月。

    进了院子,胡万里便吩咐道:“腊梅先陪着春儿熟悉一下,这几日多抽出点时间陪她四处散散,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腊梅与春儿一样,是首批跟着胡万里的丫鬟,后被调到月港管理新来的丫鬟,跟着又来了东兴港,胡万里在东兴港,都是她身前身后的侍候,听的吩咐,她忙蹲身道:“奴婢谨遵少爷吩咐。”

    待的几个丫鬟拥着春儿进了正房,胡万里才缓步进了北边的书房,伍子顺也亦步亦趋的跟了进来,他是负责东兴港的保密工作,情报刺探也是份内之事,自然清楚胡万里留他下来是为何故。

    待的丫鬟奉上茶水退下之后,胡万里看了他一眼,才道:“不用站规矩,坐着回话,将许炼和谢严两家子弟的情况都说说。”

    “谢少爷。”伍子顺说着便大方的落座,他跟着胡万里的时间不短,在他面前倒也不太拘谨,落座后,有便沉声道:“许炼的船队已于前日进港,只来了三艘船,船上的船员水手都很本分,只在港口的茶肆酒楼厮混。

    谢严两子弟都是临时安排在外城,对于去北大年,还是留在东兴港,他们争执的比较厉害,不仅是谢家子弟,严家子弟中也有不少倾向于留在东兴港的,不过,听闻严力的态度甚为坚决,如今谢家子弟都吵着要等谢文昌回来,严家子弟中也有不少人在观望。”

    “你对此是何看法?”胡万里随意的问道。

    略微沉吟,伍子顺才道:“回少爷,月港这些年太平无事,谢严两家子弟疏于训练,安于享乐,已是虚有其表,这此月港内讧,洪长福能够轻易得手的根本原因,收容他们,小的担心他们会带坏东兴港的风气。”

    胡万里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知耻而后勇......。”才说了半句,便听王富贵在外高声禀报道:“少爷,严力、许炼在外求见。”

    微微沉吟,他才吩咐道:“先带严力去客厅,让许炼在厢房先喝茶候着,我马上就过去。”说完,他才接着道:“知耻而后勇,在有机会翻盘的情况下,败一次,未必是坏事,用人如用器,要用其长,避其短,东兴港要发展,就要有包容之心,不能有排外之心。”

    “小的谨记少爷训诲。”伍子顺忙躬身道。

    胡万里点了点头,才道:“最近铸炮作坊要试铸威力更大的新炮,不论是铸造还是试射火炮,都需要严加保密,另外,造船作坊亦要严加防范,火炮和战船,这两样事关东兴港的发展速度,万不能有丝毫疏忽。”

    一听要试铸威力更大的火炮,伍子顺不由一阵兴奋,忙起身行了一礼,道:“少爷放心,小的必定处处谨慎,事事小心,绝不会允许有丝毫消息外泄。”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道:“不仅要重于防范,正面的宣传亦很重要,东兴港家家户胡皆有子弟在护卫队,这些消息外泄,会给整个东兴港带来极大的损失,要加大宣传力度,让东兴港居民自发的维护东兴港的利益。

    再则,眼线密探也不能仅仅只局限在东兴港,与东兴港有来往的各个船队以及月港,都必须逐步的发展人手,要逐步形成一个完善的系统,还有,鸽信以后亦要用密码书写,并且经常更换密码。”

    说着,他便掏出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道:“这是有关发展眼线密探和密码的一些简单有效的法子,你多琢磨一下,适当的变通。”

    伍子顺忙恭谨的接过小册子,心里却是暗自惊诧,少爷竟然连这些东西也懂?还真是无所不能,还有什么是他不懂的?

    会客厅,严力有些忐忑的喝着茶等候着胡万里的到来,他如今对胡万里有一种恐惧感,

    这位二甲进士出身的龙溪父母官,仅仅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悄无声息的在小琉球建立了一个如此规模的据点。

    更令他惊讶的是,东兴港居然能够自己铸造弗朗机铳和各型弗朗机火炮,就连东兴港护卫队的兵丁也处处与众不同,三年时间,能够从无到有,发展到这种地步,他简直有些不敢置信。

    惊讶之余,严力不得不开始为谢严两家子弟担忧,特别是谢家子弟公开反对移居北大年之后,他更是忧心忡忡,担心胡万里借机吞并两家,以东兴港的实力,联合谢严两家,要收复月港,确实是易如反掌,但谢严两家从此也就将沦为东兴港的附庸。

    不仅如此,从东兴港的发展势头来看,野心极大,他可不想两家子弟为东兴港的崛起而厮杀卖命,这此内讧,两家损失极大,可是再经不起折腾了,找个地方恢复元气,才是当务之急。

    正自想着,抬头便见胡万里不疾不缓的踱了进来,他忙起身迎上前,拱手一揖,以江湖规矩见礼,道:“月港严力,见过胡大当家。”

    见他一副江湖口吻,胡万里微微一笑,还了一礼,道:“严当家的无须客气,请坐。”说着,他便毫不客气的在主位大马金刀的坐下,待的严力落座,他便含笑道:“严当家如此急着相见,可是有急事?”

    严力微微拱了拱手,道:“胡大当家高义,施以援手在前,细心照料于后,谢严两家必定世代不忘胡大当家的大恩,一晃来东兴港已经十余日,一则两家子弟要安抚休整,二则江湖救急不救困,不能总是叨扰东兴港。

    如今南下吕宋,苏禄正是顺风顺水,在下此番前来,实是想尽快成行,胡大当家的只须安排船只将咱们送往吕宋便可,谢严两家在吕宋薄有情面,辗转前往北大年不成问题。”(未完待续。。)

第173章 改制

    那么多子弟家眷都由吕宋转道北大年?那可不是一般的麻烦!对方如此不计成本的急于成行,是意在试探?还是担心被东兴港吞并?胡万里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他有心留下两家,但对方若非是心甘情愿,他亦丝毫不愿意勉强,强留下来,无异于是一大隐患,更何况,谢言两家移居北大年对他亦有好处,这人情既然送了,自然要送大一点。

    微微沉吟,他便道:“如此多人辗转南下,多有不便,东兴港既然伸手援助,断无半途而废之理,我此番急于赶回东兴港,便是为了此事,严当家的既然是急于成行,有两个法子。

    东兴港不缺海船,但缺船员水手,谢严两家若有充裕足够的船员水手,东兴港可以赠送三四艘千料的大海船,另外再派三艘船护送你们南下北大年。

    另则,若是你们没有足够的船员水手,则只有等许炼的船队,他的船队熟悉南洋的航线,如今已有三艘海船在东兴港,另外几艘正在在月港打货,三四日内便可抵达这里,届时,我再派几艘船随行护卫。”

    听的胡万里安排的如此周祥,严力不由一愣,难道自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方根本没有吞并利用他们的意思?想到这里,他不由暗道了一声惭愧,跟随出来的两家子弟多是近支的,平日里都是留在月港护卫的,航海行船早已生疏,最多也之能够凑齐一艘船的船员水手,由他们自己驾驶船只南下是不可能的。

    微微沉吟,他才道:“患难见真情,胡大当家如此仗义,这下实是感激涕零。如此,只能厚颜再叨扰几日了。”

    “月港对我助益不小,严当家的无须客气。”胡万里说着话头一转,道:“北大年虽是离的不远,但要再想复仇,怕是颇为不易......。”

    听的这话。严力想到他之前信誓旦旦要报仇的话,不由老脸一红,略微沉吟,才讪然道:“不怕胡大当家的笑话,经此内讧,在下才知道什么叫树倒猢狲散,内讧当晚,在溪尾码头聚集的子弟尚有五百余人,但跟随咱们登船出海的。却不足三百人。

    此仇不共戴天,迟早是要报的,但当务之急,是要为谢严两家保存一点元气,很多子弟不理解,报仇心切,让胡大当家的见笑了。”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点了点头。难怪他坚持要去北大年,当下。他便含笑道:“严当家的老成持重,思虑深远,谢严两家定有东山再起之日。”

    严力却是打蛇随棍上,当下便道:“承蒙胡大当家的吉言,在下感激不尽。”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此番内讧。火器遗失殆尽,胡大当家的能否发卖一批火器给咱们。”

    “严当家的这话可就见外了。”胡万里微微笑道:“这事我早有考虑,火炮火铳都会支助给你们一批,严当家的回去列份清单送来吧。”

    见他如此慷慨,严力登时感激莫明。有足够的火器在手,他们很快就能在北大年打开局面,找洪长福报仇也不再是遥不可及,当下便起身拱手一揖,道:“大恩不言谢,胡大当家的援手之恩,再生之德,谢严两家永世不忘,日后但有差遣,必定万死不辞。”

    亲自将严力送出大门,胡万里才折回客厅,着人将许炼叫来,许炼是在东兴港听闻谢严两家要前往北大年,联想到胡万里对满刺加的野心,他就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胡万里极有可能会乘这个机会对满刺加动手!

    他的船队熟悉南洋的几条航线,若能将这份差事争到手,便足以让他在东兴港出人头地,

    是以他急着赶来试探口风,进屋之后,他见胡万里端坐未动,忙上前一揖,道:“许炼见过少爷。”

    胡万里含笑道:“坐吧,急着来见我,是为何事?”

    见他如此直接,许炼微微一窒,便讪讪的说道:“少爷,属下既是入了东兴港,便不能再如以前那般随意自在,如今是五月,正是东洋海贸旺季,不知少爷对属下名下的船队有何安排,是以特意前来请示少爷。”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此时下南洋,并非是顺风顺水。”

    一听这话,许炼不由大喜,忙笑道:“少爷,一路至苏禄海,皆是顺风顺水,由苏禄至旧港,再转北大年,并不费事,再说,属下船队的船员水手皆是经验丰富之辈,逆风逆水行舟,亦不是什么难事。”

    “既有如此把握,去北大年的事情就交由你。”胡万里沉吟着道:“护卫队也不能总是在家门口转悠,叫李健带四艘船随行护送,让他们熟悉一下南洋的航线。”

    一听这话,许炼便顺着话头道:“少爷,南洋可是弗朗机人的地盘,能否给属下的船队再添置一些火炮?”

    瞥了他一眼,胡万里才道:“你船队的火炮是该换换了,不过,库存的火炮都许诺给了严力,回程再换吧。”微微一顿,他才随意说道:“提醒你一下,弗朗机火炮虽然只是辅助火炮,但也不能随便外流,配置的火炮子铳弹药皆要定期检查的。”

    弗朗机火炮只是辅助火炮?许炼听的不由一愣,难道还有什么主战的火炮不成?可没听说过还有什么火炮比弗朗机火炮更好?稍一迟疑,他便试探着道:“少爷,护卫队难道还有更好的火炮?”

    胡万里端起茶杯轻呷了口茶,却是转移了话题,“这次你们去南洋,还有个任务,打探一下造船的木材,听说南洋多柚木,那可是上佳的做甲板的木料,这事你与造船的工匠们详细打探一下。

    再则,你熟悉广东广西的情况,想法子从两广挖些造船工匠过来,另外,在那边设两个据点。负责采买十三四岁的小厮丫鬟,这些事情要交给可靠嘴严的人去做。”

    听的胡万里交办的这些差事,许炼不由一阵兴奋,忙躬身道:“属下尊命。”说着,他又试探着道:“少爷,若是两广的义军要购买火铳火炮。咱们是否卖?”

    “不卖!”胡万里干脆的道:“他们成不了气候,卖给他们火铳火炮,只会害惨两广的百姓,咱们不缺银子,不赚那昧心银子。”

    见胡万里如此干脆,许炼忙躬身道:“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少跟他们往来。”胡万里淡淡的说道:“咱们与他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东兴港难道压根就没有造反的心思?许炼心里疑惑,却是不敢开口相问,只是躬身道:“属下明白。”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道:“你未必明白,在东兴港呆上一年半载,你才会明白,你与白扇会的郑七颇有交情,找个机会,东兴港替你还他一个人情。”

    “谢少爷体恤。”许炼忙道:“,属下与郑七虽然有交情,却是两不相欠。否则属下也不至于弃白扇会而入东兴港。”

    胡万里点了点头,道:“先将手头差事办好吧。”

    “是。属下告退。”许炼躬身一揖,便退了出去。

    胡万里也跟着起身踱进了卧房,春儿正歪在床上与腊梅有轻声的闲聊,见他进来,便要下床,他忙摆了摆手。含笑道:“不用起身了。”

    腊梅等几个丫鬟却是赶紧的迎上来蹲身见礼,随即笑道:“厨房正在准备晚餐,奴婢去催催。”说着福了福,便转身碎步而去。

    胡万里在床边坐下,瞅了瞅春儿脸色。关切的道:“可缓过劲来了?”

    “奴婢好多了。”春儿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少爷在这里都是腊梅身前身后的侍候,少爷怎的就未收了她?”

    “身边那么多丫鬟,岂能个个都收了?”胡万里微微笑道:“腊梅今年十七了吧?”

    “虚岁已经十八了。”春儿含笑道:“少爷是如何打算的?”

    “还能有何打算?”胡万里含笑道:“小厮丫鬟都大了,该给他们指婚了,你探探她的口风,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次日一早,赵长福、刘思武、李健三人就早早的在院子外候着,探知胡万里用完早餐,便赶紧的着人通报,等了片刻,却见唐金宝等一行护卫扈从着胡万里出了大门,三人忙上前行礼。

    胡万里看了三人一眼,道:“听闻你们的院子皆已完工,走,随我去看看。”

    听的这话,刘思武、李健不由一喜,赵长福却道:“少爷,院子并未全部完工,根据少爷当初的规划,对面西侧这一片已经全部完工,南侧的仍然陆续在建。”

    胡万里眉头一皱,问道:“完工了多少?”

    “回少爷。”赵长福躬身道:“西侧十二个,南侧有四个,共计十六个院子。”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那就去看看西侧的。”说着便迈步先行,这年头人的寿命不高,小孩的夭折率高,所以普遍早婚,男子十六,女子十四便已结婚,十七八岁,已经算是晚婚了,西侧、南侧的两群院落,便是胡万里特意为一众小厮结婚修建的,当然,给小厮丫鬟指婚,給他们安家,也是他的一种笼络手段。

    西侧的院落群实则就在胡万里所住的院子对面,过了河,不过一里路便是,一个个院子错落有致的散落在一片绿荫中,院子式样大小皆差不多,皆是一进院,而且两边没有厢房,只有一栋正房,不过,院子倒是够大,日后要建厢房不愁没地方。

    胡万里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个院子,屋里一应家具物什俱全,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一应俱全,只等着住人了,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出来,他才笑道:“还缺了点东西?”

    屋子里的一应物事都是赵长福一手操办的,听的这话,他忙道:“还请少爷示下。”

    胡万里笑着指了指门口和窗户,道:“差大红灯笼一对,还差了几张囍字,当然,最差的还是新人一对。”

    听的这话,赵长福忙微笑着道:“少爷放心,灯笼、囍字、红烛之类的早已备齐。”

    刘思武忙试探着道:“少爷要为小的指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胡万里笑道:“再不指婚,我还真怕你们闹出笑话来。”

    听的这话,刘思武、李健当即便跪下道:“谢少爷体恤。”

    胡万里瞅了两人一眼,轻笑道:“瞧你二人这高兴劲儿,都有相好的了?”

    “回少爷,有!”刘思武响亮的道。

    “好!”胡万里笑道:“将护卫队整编了,少爷就为你们指婚,给你们集体办个婚礼。”

    整编?如何个整编法?为什么要整编之后才为他们指婚?刘思武、李健都不由一怔,胡万里看了二人一眼,道:“护卫队兵丁越来越多,再以小队、中队、大队划分甚是不妥当,也不易区分等级,不利于指挥,我重新设计了一套建制。”

    扫了身边众人一眼,他才接着道:“小队直接改称班,编制增至十二,十二人一个班,三个班组成一个排,三个排组成一个连,三个连组成一个营,护卫队暂时组建成两个营,海船训练以连为单位。

    班长、排长、连长、营长皆分设正副,刘营长、李营长,今天日落之前护卫队必须完成整编,各级军官名单必须呈报上来,明日,我亲自考核所有连以上的军官。”

    “是,属下遵命。”刘思武、李健忙就地行了个军礼。

    胡万里之所以照搬后世的军队建制也是迫于无奈,若是套用大明现有的建制军阶,无异于明白的告诉所有人,东兴港要造反!这年头,谋反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要诛九族的,还不一定,大明有诛十族的先例!这玩笑是开不得的。

    弄这么一个全新的建制军阶,一则外人不易弄明白,再则,也不引人注目,大不了被人认为是有组织的海贼而已,海贼毕竟不是谋反,不至于被诛九族十族的,如此,东兴港的居民才不至于引起恐慌,这年头,家族的观念那不是一般的重,没有人愿意因为自己而拖累整个家族。(未完待续。。)

第174章 发军饷

    出了院子,胡万里便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路向西,沿途草草看了几个院子后,便来到东兴港公所,所谓公所,实则便是衙署,规模不大,寻寻常常的一座三进的院子,东兴港公所没有衙役,只有几个抄写员,主要任务是建立各类档案,统计各类数据。

    东兴港不征税,也不征发徭役,港口码头、城墙、房屋、道路等的修建全部都是花银子雇请工匠民夫,不仅城内驻扎有千余人的护卫队,城内城外随时都有护卫队兵丁巡逻,根本就用不上衙役。

    进了公所,在正房大堂落座之后,胡万里便吩咐道:“叫两个书吏进来速记。”听的这话,众人都意识到胡万里这次谈话相当重要,赵长福一边吩咐人上茶,一边快步出去叫了两个抄写员进来。

    胡万里端起茶盅熟练的用碗盖刮了刮,浅啜一口,但觉色清而味甘,微香而小苦,不由低赞了一声道:“这茶还不错。”说着,他瞥了刘思武、李健二人一眼,道:“护卫队官兵平日里可都喝茶?”

    听的这话,刘思武、李健二人不由一愣,护卫队官兵一律都是十五六岁至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而且都是出身贫寒之家,谁喝茶?再说了,护卫队官兵都无兵饷,哪来的钱买茶?

    微微沉吟,刘思武才含笑道:“少爷,小的们都是喝凉白开,没有喝茶的习惯。”

    “这可不行。”胡万里微微笑道:“茶叶可是好东西,特别是绿茶,护卫队从上到下都必须养成喝茶的习惯,军营里要备茶水,海船上更是必须备足够的茶叶,要保证船上每个人每天都能喝上茶水。记的是绿茶!”

    一众人听的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胡万里何以如此重视饮茶,李健乍起胆子道:“小的们愚钝,还望少爷指点,喝茶有何益处?”

    这年头航海最易患上坏血症,一次远航。死于坏血症的船员水手数量相当大,根本原因就是在海船上缺乏新鲜的蔬菜水果,缺乏维生素c,绿茶富含维生素c,是船员水手预防坏血症的最好饮品。

    胡万里虽然知道这个原因,却是不知怎么给他们解释,微一沉吟,他才笑道:“蒙古人喜欢喝茶,而且每日都离不开茶。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就因为他们水果菜蔬少,海上行船也难以吃到水果菜蔬,所以,我要你们必须喝茶。”

    听的是这个原因,刘思武忙躬身道:“属下遵命,即日起便在军营海船上推行喝茶。”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端起茶盅呷了口茶,扫了众人一眼。才缓缓说道:“东兴港发展到如今,已是初具雏形。如今人口越来越多,管理也必须规范起来,必须形成制度,严格遵照制度来管理东兴港。

    律法仍以《大明律》为准,慢慢再进行完善,至于赋税。原定是五年不纳赋税徭役,这一条不变,不论是耕田经商开作坊,皆是五年不收赋税,五年后开征赋税。亦只纳税,不征徭役。”

    不征徭役?赵长福不由一愣,他身为参随,最是清楚,对于大明的百姓而言,赋税并不可怕,不定期,又无法逃避的徭役才是令百姓倾家荡产的根源,东兴港不征徭役,自然会博得民心,但东兴港的建设谁来做?

    他心里一急,当下便直言不讳的说道:“少爷,东兴港初建,百废待兴,不征徭役,何来劳力?”

    “要工匠则出银子雇工。”胡万里不加思索的道:“要劳力则从东洋西洋抓捕俘虏或是奴隶来充当,这事无须担忧。”

    听的这话,赵长福不由暗松了一口气,赶紧的闭上了嘴巴,胡万里看了他一眼,才接着道:“东兴港鼓励开荒,开荒的田地,谁垦归谁,不加以上额限制,而且,东兴港将不会以任何形式抄没籍没罚没私人财产,一点例外,在东兴港的非法所得,坚决没收,而且还要重罚!至于在东兴港之外所获得的财产,概不过问。”

    赵长福听的不由一愣,这就是说,不管是什么来路,只要是进入东兴港的财产,都受东兴港保护?这条规定或许现在作用不大,一旦东兴港的势力强大起来,一众海商海盗都会蜂拥而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少爷如何会做这个决定?

    说到这里,胡万里瞥了一眼两个书吏,呷了口茶,才接着道:“制定了制度,所有人都必须遵循,但凡东兴港的居民,不论从事哪种行业,触犯制度,都一视同仁,公所处理的案件一律必须公开案由及处理结果和处理依据,所有的告示,必须用白话文书写,要能让所有居民看得懂。

    再则,要大力鼓励扶植甚至是补贴东兴港居民发展畜牧、家禽等养殖,种植水果、菜蔬,发展酿酒业等等,这些日常生活必不可缺的东西不能总是从外调运。

    教育问题,免费入学要形成制度,东兴港所有居民家中的孩子,不分男女,从六岁开始都享受免费入学的资格,一应书本文具,包括中餐全部免费,这些都要形成制度固定下来。

    还有物价,粮油的价格必须稳定,仓库不足,多建几个,对本地所产的稻米必须平价进出,不能伤农。”

    微微一顿,看了刘思武、李健二人一眼,他才道:“护卫队的官兵,凡年满十七岁皆允许成亲,每月休假五日,连以上军官,先分院子,另外,所有年满十七岁的官兵从本月开始发放军饷,兵丁每月二块银元,排级军官以上递加,参加培训的军医享受同样等待遇。”

    一听这话,刘思武、李健二人登时就乐了,如此一来,年满十七岁的护卫队官兵就完全可以养家糊口了,他们成亲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了,这可是个好消息!消息一传开,护卫队上下必然要乐翻天,两人忙齐齐行了一礼,道:“小的们代护卫队所有官兵谢少爷恩典。”

    胡万里含笑点了点头,道:“赶紧把年满十七岁的官兵名册呈报上来,我亲自为你们发放第一个月的军饷。”

    “是!刘思武二人忙响亮的应道。

    赵长福却是满头雾水,暗自纳闷,现在看似银子花的不多,二年之后,护卫队的军饷开支一年就得二三万银元,这可不是小数目!他是怎么想的?

    是邀买人心?有这必要吗?东兴港所有的一切,包括护卫队、作坊、船队、土地都是胡万里的私产,护卫队大部分兵丁都是胡万里花银子买来的小厮,实实在在的仆从,工匠、灾民、船员水手也都跟长工一样,是雇工人的身份,就是按大明律,五年后,他们也都会成为胡万里的仆从。

    可以说东兴港上上下下,都是自觉的视胡万里为主家,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东兴港各行各业如今都相当满足,身为主家的胡万里有必要花费那么多银元来邀买人心吗?

    略微沉吟了片刻,胡万里才含笑道:“刘思武、李健无须再陪着了,先回军营改编,赵长福将我方才说的都整理一下,推敲一下有无不妥之处,有无遗漏之处。”

    “属下告退。”刘思武、李健忙行礼退了下去。

    赵长福待的屋里人都退了出去,才微微欠身道:“少爷,东兴港如今丰衣足食,所有居民皆是安居乐业,甚为知足,小的愚钝,不知少爷何故在此时广施恩德。”

    胡万里如此做实属无奈,三年任满之期将至,任满之后不知将分派去何地,若是离的远,甚至可能一年来一次东兴港都难,以后完全就要靠着鸽信来遥控指挥,此时不广施恩德,更待何时?再说了,等护卫队的兵丁普遍要发军饷时,护卫队已经能够挣钱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没什么好担忧的。

    这话自然不好明说,微微一笑,他才道:“东兴港的发展是以海贸为主,当地居民那点赋税连塞牙缝都不够的,开荒垦田、发展养殖什么的,仅仅是为了能够自给自足,护卫队才是东兴港赚钱的根本,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

    说着,他将话头一转,道:“东兴港应该设个钱庄银号,用以给居民提供低息借贷,以扶持他们发展养殖种植,这事你先筹备一下,回头让他们物色几个懂行的过来。”

    钱庄办起来了,赵长福也会轻松不少,他忙躬身道:“小的遵命,敢问是在城内还是城外?”

    略一沉吟,胡万里便道:“东兴港不存在安全的问题,选在城外吧,城外方便些。”说着,他便道:“你先去忙,我去铸炮作坊看看。”

    “恭送少爷。”赵长福忙躬身道。

    胡万里方出了公所大门,伍子顺便脚步匆匆的迎了上来,禀报道:“少爷,谢文昌到了。”

    谢文昌就到了?那么快?胡万里不由微觉诧异,谢文昌难道在京师未做逗留?按理不应该,不会是京师又出了什么变故吧?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才道:“乍逢大变,他定然是要先去见谢严两家子弟了解情况,和严力商谈,他若要见我,随时带他过来。”(未完待续。。)

第175章 红夷大炮

    东兴港,外城。

    谢文昌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人沿着码头修建的简陋街道一路前行,相比于月港,东兴港的街道房屋只能说是简陋,而且商铺亦相当少,一路所见多是杂货铺以及茶铺酒肆,虽然铺面简陋,但生意瞧着都还不错,不过,路上的行人显的有些稀少,大多都是脚步匆匆。

    胡万里为什么会花费偌大的精力财力开发这么个偏僻的港口?谢文昌心里不由暗自有些奇怪,不过,他此时也无心琢磨,只想尽快看到谢家子弟,月港内讧,他一直都有些难以置信。

    街道的尽头,便是一大片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大棚,他一眼便看见,谢文达、严立新等人坐在最外面的一张桌子上喝茶闲聊,心里存着的那点侥幸登时就荡然无存。

    谢文达、严立新是轮流值守,防止谢严两家子弟外出闲荡或是花钱买醉惹出麻烦来,一眼见到谢文昌,两人都是一愣,忙起身兴奋的呼喝道:“大当家的回来了!大当家的回来了!”

    刹那间,便有十数人从大棚中冲了出来,围着谢文昌问候、哭诉、要求逗留东兴港的,一片乱糟糟的,眼看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谢文昌眉头一皱,沉声喝道:“都先回去!”

    待的众人都散了,他才缓步进了大棚,在桌子旁坐下,扫了几个头目一眼,道:“你们几个,将内讧的具体的情况详细的说一遍。”

    谢文达几人不敢迟疑,忙将前前后后的详细情况仔细说了一遍,谢文昌在南京就听过大致的禀报,乘船南下也一直在琢磨,听完之后,他半晌没有吭声。

    见他不开口。谢文达索性又将去北大年和留东兴港的分歧也细细说了一遍,谢文昌这才留意到这半晌了,怎么不见严力来见他,当下就问道:“力叔呢?”

    “严当家的在船上跟他们谈事,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严立新忙回道。

    小半个时辰之后,严力才回来。见礼之后,他便将众人屏退,这才满脸愧疚的道:“老夫对不住谢大哥在天之灵,对不住谢严两家子弟,也对不住贤侄这些年的操劳奔波......。”

    “世叔无须愧疚,这事怪不得您。”谢文昌沉声道:“世叔坚持要前往北大年,可是觉的两家子弟已不堪再战?”

    见他开口就提这茬,严力便毫不犹豫的道:“贤侄所言不错,两家子弟安逸日久。实是不堪一战,之前,我也是一心想报仇,几经思虑,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即便东兴港大力支持火铳火炮给咱们,就算能够夺回月港,这几百子弟也会损失殆尽,月港夺回来也守不住。若是东兴港出人出火器协助咱们,即便夺回月港。咱们两家也只能仰人鼻息。

    再说,咱们就这么点人了,我想去北大年恢复一下元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希望两家子弟去为人做嫁衣,更不希望两家子弟被人吞的渣都不剩。历来皆是快意恩仇易,忍辱负重难,还望贤侄仔细思量一下。”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微微动容,退走北大年。严力也可谓是用心良苦,思忖良久,他才缓声说道:“力叔,一旦去了北大年,小侄担心根本就没有报仇的机会,以东兴港的发展势头,岂能任由洪长福掌控月港?再说了,即便是便宜东兴港,也不能就此便宜了洪长福!”

    这话不无道理,严力不由暗叹了一声,报仇是重要,但两败俱伤,玉石俱焚就没必要了,见他不吭声,谢文昌略微沉吟,便道:“力叔,咱们折中一下,您率一半人去北大年,小侄率一半人留在东兴港。

    东兴港要取月港,也得师出有名,小侄留下,东兴港便可光明正大的取洪长福而代之,也算是报答他们援手之恩,再说了,有这层关系在,北大年的火器补给、人口运送、贸易往来都才能有保障,也才能快速的发展起来,力叔以为如何?”

    略微沉吟,严力才道:“东兴港规矩极严,外人根本不允许在此逗留,咱们已经算是破例,是以我才严令两家子弟不得离开大棚,贤侄若想留在东兴港,借助东兴港的力量夺回月港,唯有加入东兴港!

    而东兴港实则就是胡万里的私人地盘,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私产,这里的人员可以说都是他的仆从和雇工,加入东兴港,实则便是认胡万里为家主,贤侄要慎思。”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一愣,难怪严力坚决要去北大年!思忖半晌,他才道:“咱们与胡万里也算有几分交情,小侄先跟他谈谈再说。”

    内城,火炮铸造作坊,后院。

    铸炮作坊的后院并不小,经验丰富的铸工、模工、膛工等工匠都居住在后院,高炉铸台等也是一应俱全,这是铁模铸炮之后,胡万里特意着人隔出来的,为的便是保密,火器买卖是暴利,如今还没开始赚钱,保密自然不能轻忽。

    模具台上,一门小巧的红夷大炮泥模正在逐步成型,这是一门前装炮,炮管长,管壁很厚,而且是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在炮身的中后处有两个圆柱型的炮耳,而且还设有准星和照门。

    铸炮作坊的一众工匠都屏声静气的围观着,谁也不明白,大东家心血来潮鼓捣前装炮做什么?相比于弗朗机火炮,这种前装火炮的射速要慢上许多,不过,从炮身的长度以及管壁的厚度来看,射程应该要比弗朗机火炮远。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泥模工才将炮模修整好,胡万里绕着泥模转了一圈,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这样子。”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铸炮作坊的总管方晚成,道:“具体的参数都在上面标记的有,你们琢磨透了就开工试铸。”

    方晚成打开一看,不由倒抽了口冷气。纸上面并不是一门火炮的数据,而是密密麻麻至少有十数门火炮的数据,他赶紧的看了一下最上面的一组参数,看完之后,眉头便皱了起来,稍一迟疑。他才道:“大东家,炮身长七尺七寸,炮口......口径三寸八,炮口管壁厚三寸八,这炮得有多重?二千斤也打不住!”

    这才是中型火炮,以后造重型火炮更夸张!胡万里微微笑了笑,道:“不怕,是放在船上或是炮台上的,按参数铸造便是。”

    从铸造炮作坊出来。天色已近黄昏,胡万里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彩霞,不由暗叹了一口气,这些红夷大炮一门门试铸出来,还的一门门的试射,逐一比较性能,要定型量产,至少得一年。而能够承载重炮的帆船却不知道何时能够造出来。

    负责警戒的唐金宝忙凑上前躬身问道:“少爷,接下来还要去哪里?”

    “这时分。军营应该开饭了吧?”胡万里停住脚步问道。

    “刚吹过号,已经开餐了。”唐金宝忙笑着道:“少爷,四姨娘还在东春园呢。”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今儿不去军营用餐,你遣去通知,着赵长福、刘思武、李建、伍子顺、王富贵、吴小驴、张大才、童延枫等人。”说着他看了唐金宝一眼。笑道:“还有你,都将相好的带来,今晚你们四姨娘设宴款待你们。”

    听的这话,唐金宝脸色登时一红,有些扭捏的道:“少爷。属下还没有相好的。”

    胡万里不由微微一笑,瞅了他一眼,道:“没有中意的?没有暗恋的?”

    东兴港的丫鬟不少,管理的也不严,在内城街头随处可见抛头露面的丫鬟,东兴港居民也尽皆寒门小户,没那么多规矩和穷讲究,家中的女子抛头露面根本就没当回事,不过,护卫队训练苦,军纪严,没什么机会单独外出,不过,到了他们这个情犊初开的年纪,谁没有暗恋的,爱慕的对象?

    听的这话,唐金宝登时便不做声了,只是敬了一个礼道:“属下马上遣人去通知他们。”

    胡万里轻笑道:“这里不用你护卫了,去将你中意的暗恋的女孩带来赴宴,别让少爷失望。”

    “属下遵命。”唐金宝胀红着脸应道,简短的交代了几句,他便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微微笑了笑,胡万里才转身回东春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年头航海风险大,海战伤亡高,新船重炮一旦定型量产,护卫队可就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了,乘着这两年空闲,为他们安个家,娶妻生子,也算是一个安慰,再说,有了家,有了老婆儿女,他们的忠诚度也会更高。

    一路漫步一路闲想着,不知不觉便到自家院子门口,一名随卫兵丁这时却快步上前轻声禀报道:“少爷,有外人来了。”

    胡万里回首一望,便见伍子顺正带着谢文昌快步而来,他可不想与谢文昌在外面见礼,当下便吩咐道:“带他去我书房候着,我洗漱一下便来。”说着,便快步进了院子。

    见他回来,春儿、腊梅都迎了上来见礼,胡万里冲着春儿微微一笑,才看向腊梅道:“晚宴准备妥当没有?”

    “回少爷,早已准备妥当,随时皆可开席。”腊梅忙回道。

    “好。”胡万里含笑道:“春儿待会陪我一同见见他们。”说着便进了正房,腊梅忙跟了进来,端水侍候他洗漱,洗手净面之后,乘着腊梅去倒水泡茶,他便踱到春儿身边,轻声问道:“腊梅可有中意的?”

    听的这话,春儿盈盈一笑,才轻声道:“少爷糊涂,腊梅是你的贴身丫鬟,谁敢生非分之想?”微微一顿,她才接着道:“奴婢昨日旁敲侧击了一番,她的心思可都在少爷身上。”

    这傻丫头!胡万里不由暗骂了一声,真要喜欢,不早给她开脸了?当下他便道:“我见个客,赵长福、刘思武他们来了,腊梅出去招呼一下,宴席摆在后花园罢。”

    “是,少爷。”腊梅连忙应到。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踱着步子来到南边的书房,说是书房,实则是他在东兴港的签押房,连着两间,外间是客厅,内间才是书房,一进门,他便笑道:“茂山来的好快。”

    听他以字相称,谢文昌忙迎上前两步,一撩长袍便跪下道:“长青兄大恩,小弟铭感五内。”胡万里连忙上前将他扶起,道:“举手之劳,何须如此大礼。”

    谢文昌顺势起身,这才拱手一揖,含笑道:“小弟县恭喜长青兄。”

    一听这话,胡万里立时便反应过来,升官了!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才试探着问道:“调离龙溪了?”

    “长青兄何以知道?”谢文昌笑问道。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这还不简单,若非调离龙溪,茂山岂会如此快赶回来?”

    这反应也太快了点,谢文昌含笑道:“恭喜长青兄迁升应天府府丞。”

    应天府府丞是正四品,确实是迁升,不过府丞是佐贰官,堪称是闲职,离着任满尚只半年,却急急将他迁升至应天府府丞,不消说,定然是让他发行彩票,他当即便含笑伸手道:“茂山请坐。”说着,便在主位上落座。

    见他神情平淡从容,谢文昌不由暗赞了一声,这份淡定功夫,可不简单,他虽然不是官场中人,但跟官员交道打的不少,知道官场上五品升四品是一道大坎,对方不过才二十七八就已经是四品大员,日后的前途还真是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蹙了下眉头,对方仕途如此顺畅,为何处处犯禁?建船队经营海贸,还可说是为了银子,花偌大的本钱气力鼓捣这东兴港,又是为了什么?

    胡万里心里此时根本就没有升官的喜悦,既是如此着急调他去南京,必然会催他急于成行,这节骨眼上,将他调离漳州,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呷了口茶,他才将心思收了回来,稍一沉吟,他便含笑道:“严当家的跟我说了,要转道去北大年,运送船队以及护送的船队,皆以安排妥当,稍待两日,便可成行。”(未完待续。。)

第176章 指婚

    胡万里这话明摆着是试探谢文昌对前往北大年的态度,谢文昌岂有不明白之理?当下他便拱手道:“长青兄高义,小弟实是感激不尽。”

    略微一顿,他便沉声道:“月港内讧,谢严两家耆老长辈伤亡殆尽,子弟折损的也不少,谢严两家可谓是家家带孝,此仇不共戴天,不报此仇,不仅愧对亡故的长辈,亦难以服众,然谢严两家子弟安逸多年,一战丧胆,小弟厚颜恳祈长青兄出手相助,夺回月港。”

    这是要他先开条件了,胡万里不由暗笑了一下,这谢文昌果然是比严力难对付,他在龙溪知县任上,得到月港助益不少,让他提条件还真有些开不了口,微微一笑,他便道:“在下有一事不明,何以严当家的执意前往北大年?”

    谢文昌不以为意的道:“严叔是发现谢严两家子弟已不堪再战,因此而心灰意懒,斗志全无,再则,他亦是想为谢严两家保存一点元气。”

    保存元气?东兴港难道不能够保存元气?胡万里不由暗自腹诽了一句,这显然不是真正的原因,当下他便淡淡的说道:“原来如此。”

    见他就这么一句话,没了下文,谢文昌稍稍沉吟了一下,不得不如实说道:“东兴港防守森严,实力强横,又处在月港之侧,实是上佳庇佑之地,然东兴港上下皆是长青兄仆从雇工,谢严两家实是难以接受。”

    微微一顿,他便飞快的接着道:“洪长福此人贪婪无度,见利忘义,行事不择手段,且胆大妄为,野心勃勃。他掌管月港,对福建官员,对长青兄而言,实是一大隐患,长青兄若不除掉他,福建官员迟早亦要对他痛下杀手。届时,月港有毁于一旦之危,长青兄何忍?”

    胡万里原本就没打算放过洪长福,放过月港,如此好的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在他的计划中,是打算过了海贸旺季再夺取月港,却不料在这节骨眼上竟然被调离漳州,这就逼迫他不得不提前动手了。损失大也顾不上了。

    微微沉吟,他才道:“咱们也别绕圈子,在商言商,直说了罢,协助茂山夺回月港,东兴港有何好处?”

    听的这话,谢文昌微微一喜,道:“要银子要船还是要股份?长青兄尽管开口。”

    “月港对东兴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一点无须赘言。”胡万里毫不迟疑的说道:“我也不瞒茂山,即便没有你们。洪长福我也容不下,只是考虑到眼下是海贸旺季,月港财货众多,一旦开战,损失惨重......。”

    听的这话,谢文昌心里不由一凉。胡万里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无异于是表明对月港是志在必得,见对方不明说股份的数额,他知道这是在等他主动提出,咬了咬牙。他便道:“月港能有如今之繁盛,非是一家之力,漳州、泉州不少势力皆有牵扯,东兴港独占五成,长青兄意下如何?”

    五成股份,胡万里已是颇为满意,再高就过分了,毕竟月港的管理还的依靠谢严两家,东兴港若是去管理月港,那必然是事倍功半,况且东兴港也抽不出那么多人手去管理月港,更主要的,他不想护卫队驻扎月港,月港太繁华了,他可不想护卫队衰败的太快。

    当下他便点了点头,道:“茂山既然开了口,为兄岂好再推却,就这么定了,月港的日常管理,一切照旧,东兴港概不插手,也不在月港驻扎人马。”

    一听这话,谢文昌不由大为欣喜,如此一来,谢严两家的名声也能保住了,可谓是面子内子都有了,他忙起身一揖,道:“长青兄再生之恩,小弟没齿不忘。”

    胡万里亦微笑着起身,道:“我就不留你了,先回去安抚稳定一下人心罢,具体的事宜,明日再商议,另外,要注意保密,不论是我的身份,还是东兴港的存在,都不得有丝毫外泄。”

    “长青兄放心,严叔对此早有叮嘱。”谢文昌说着又是一揖,道:“小弟告退。”

    送走谢文昌,胡万里便缓步向正房而去,迁调南京任应天府府丞的消息谢文昌绝对不敢捏造,既然如此着急,以张璁的一贯风格,定然会以五百里加急的速度送来漳州,说不定这时节,邸报或是私信已经抵达漳州,必须马上回漳州。

    踏入正房,胡万里脸上便浮起一丝浅笑,见春儿在缝制婴儿小衣,他不由笑问道:“人都来齐了吗?”

    “少爷忙完了。”春儿放下手中的针线,含笑起身,迎了两步,才道:“不见腊梅来禀报,想是还未到齐。”

    “坐罢,这里又不是县衙,无须讲究那么多规矩。”胡万里微笑着道。

    含笑落座之后,春儿才道:“腊梅也老大不小了,少爷可想好了如何安置她?”

    如何安置腊梅,胡万里还真没想好,腊梅是他在京师最初挑选的三个贴身丫鬟之一,当时都是挑了又挑,这容貌身段肌肤自然是没说的,虽然及不上秋蝶、葛佘芳、张小娥几人,却也是姿色颇佳,难得的是她颇有管理之才,东兴港购买的丫鬟向来都是由她管理,他从来就没操过心。

    一直以来,胡万里都未碰过腊梅,一则是她不是那类令他特别动心的,二则,他也清楚,他来东兴港的时间实在是太少,收了腊梅,对她而言,并不见的是好事,将腊梅指婚给得力的小厮,诸如刘思武、李健、伍子顺等人,才最为妥当。

    微微沉吟,他才道:“缓缓再说罢。”

    “这一晃就是一年,再缓可就成老姑娘了。”春儿抿嘴笑道:“腊梅这情形,放出去不妥,指婚亦不妥,少爷何不收入房中,春儿在这里也好有个伴。”

    “指婚为何不妥?”胡万里有些奇怪的道。

    “少爷有所不知。”春儿含笑道:“东兴港女子鲜有足不出户,闭门在家的,出色的小厮,诸如刘思武、李健、王富贵等都有相好的,而且多是腊梅从中撮合的,总不能将腊梅指给一个不出众的小厮吧?”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微微一笑,道:“晚宴之后再说。”

    话一落音,腊梅便掀帘进来,蹲身道:“少爷,四姨娘,赵长福、刘思武等人皆已到齐。”

    胡万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起身道:“那咱们过去。”说着又对腊梅道:“带上笔墨。”

    带上笔墨?腊梅一愣,忙蹲身道:“是,少爷。”

    后花院实则是与后山连成一片的,院子里不仅草木葱郁,而且相当宽阔,酒宴就摆在当中一颗高大雄伟的红桧树边,成品字形摆了三桌,赵长福、刘思武、李健等人分成男女两堆,各自闲聊,见的胡万里携着春儿过来,众人忙迎上去见礼。

    胡万里含笑扫了众女一眼,才看向腊梅,道:“都是丫鬟?”

    腊梅忙蹲身道:“回少爷,她们都是少爷买来的丫鬟。”

    “好。”胡万里微微笑道:“既如此,就无须顾忌,都一对对的分好,免的少爷分不清楚,乱点鸳鸯谱。”

    听的胡万里这话的意思竟是要当众指婚,一众小厮都是喜形于色,丫鬟则是羞的满脸通红,低头不敢看人,刘思武率先过去牵起一个女子大方的在胡万里、春儿面前跪下道:“小的刘思武、紫烟拜见少爷、四姨娘,恳祈少爷、四姨娘恩典,将紫烟赏给小的为妻。”

    胡万里含笑点了点头,道:“好,你们都是本少爷的小厮丫鬟,也无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本少爷今日做主,将紫烟赐给刘思武为妻,其他形式皆可免,但迎娶仪式不能少,不能委屈了你们,着赏银一百两,黄金首饰一套,明日大红花轿迎娶过门!本少爷和四姨娘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

    少爷和四姨娘主婚,赏银一百两,黄金首饰一套,大红花轿迎娶!这完全是明媒正娶的架势!紫烟登时激动的直哆嗦,对丫鬟而言,坐着大红花轿风风光光的出嫁根本就是妄想,想不到少爷竟然给了她们这份体面。

    刘思武赶紧拉着她连磕了三个头,道:“小的刘思武、紫烟谢少爷、四姨娘恩典。”

    胡万里笑着道:“先上桌去,后面的还等着呢。”说着又对腊梅道:“将名字都记好,可别记错了。”

    等的将几人指完婚,胡万里才察觉,伍子顺、童延枫二人没有相好的,当下便招手唤二人上前,含笑道:“唐金宝都将人拉来了,你二人就没有心仪的?”

    伍子顺瞥了童延枫一眼,忙回道:“回少爷,小的确实未曾遇上心仪的。”

    童延枫跟着道:“小的亦是。”

    胡万里点了点头,含笑道:“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事急不来的,有了心仪的姑娘,禀报你们四姨娘,由她给你们做主。”

    “小的谢少爷、四姨娘恩典。”二人忙躬身道。

    “好,都入席吧。”胡万里说着,便携了春儿的手先行入席落座,赵长福、刘思武等人这才在下面两桌依次落座,当然,是男女分开,各坐一席。

    见这情形,胡万里微微笑了笑,却没多言,这是社会风俗,他不想强行改变,凡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未完待续。。)

第177章 安排

    宴席不过是个形式,晚上要谈事,胡万里只上了淡的跟白开水一样的水酒,三杯之后,便止杯不饮,一众小厮皆是精明伶俐之辈,虽然心里兴奋,见此情形,也不敢放肆,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一个个便都放下了碗筷。

    见众人都放下了碗筷,胡万里便含笑吩咐道:“腊梅,带她们去上房陪四姨娘聊聊天,熟悉一下。”

    “是,少爷。”腊梅忙蹲身道。

    听的这话,一众丫鬟纷纷跟着起身离席,行礼之后,便簇拥着春儿先行离开。

    待的众女离开,胡万里才看向赵长福,道:“赵总管,安排人将张四器唤来。”

    这晚上还叫火铳作坊的工匠做甚?赵长福微微一怔之后,便意识到可能是借此支开他,忙躬身道:“是,少爷,小的这就去。”说着便起身行礼离席。

    胡万里这才扫了刘思武等小厮一眼,含笑道:“本应该给你们放一晚上假,但临时有变,都随我去书房。”说着便起身对伍子顺招了招手,伍子顺忙快步跟了上去。

    刘思武、李健等则是面面相觑,临时有变?是什么意思?是去北大年的事?还是月港的情形又起了变化?明儿不是成亲吗?虽然心里疑惑,几人却也不敢议论,忙起身不紧不慢的跟着。

    见伍子顺跟了上来,胡万里便轻声吩咐道:“派人去南京城外设个联络点,要机灵点的,鸽信一律要用密码书写。”

    伍子顺反应极快,听的这话马上就联想到谢文昌的到来,当下便试探着道:“少爷调往南京为官了?”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道:“南京往来不便。与东兴港联系完全要靠鸽信,联络点必须尽快建起来,这事你带人亲自跑一趟,路引勘合我从漳州给你开,到了南京,选好地点。再给你们买当地的户籍。

    南京的厂卫密探不少,要事事小心,处处谨慎,吴家在南京地头熟,可以让吴亦有协助你,但是不能让他知道联络点的事,事关重大,少一人知晓,便多一分安全。”

    “属下明白。”伍子顺忙轻声应道。

    进了书房。胡万里便径直在书桌后落座,众人跟进来之后,刘思武便上前面将一份名单和一份名册呈了上来,道:“少爷,这是护卫队年满十七岁的兵丁名册以及改编之后的各级军官名单。”

    胡万里接过各级军官名单粗粗看了一眼,排级以上的军官基本都是他熟悉的,不过,班排连级军官都有副职。唯独营级没有副职,略微沉吟。他才道:“着一营一连王富贵兼一营副营长,二营三连唐金宝兼二营副营长。”

    王富贵、唐金宝连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属下谢少爷擢拔。”

    胡万里扫了几人一眼,才道:“你们是最早跟着我的,年龄亦最大,既然身为军官,平日里要以身作则。处处严格要求自己,以为护卫队之表率,闲暇之时要多读兵书,领兵治军非是易事,不要心存侥幸。”

    “属下等谨尊少爷训诲。”几人忙齐声应道。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才道:“明日早操,我亲自为年满十七岁的官兵发放军饷,另外,军官兵丁成亲者,一律按等级发放安家费,连级五十两,排级四十两,普通兵丁二十两,这要形成制度。”

    见提及这事,刘思武忙上前一步,道:“少爷,护卫队官兵能否与东兴港女子联姻,还请少爷示下。”

    微微笑了笑,胡万里才道:“自然可以,但是不能强迫,必须是双方情愿,而且要尊重人家的风俗,若是发生强娶之事,上面三级军官尽皆降级处分。”

    一听这话,几人不由暗自苦笑,看来下面官兵娶外面的女子,他们也得谨慎了。

    呷了口茶,胡万里扫了几人一眼,才道:“从这个月起,护卫队所有年满十七的官兵都开始发饷,这笔开支现在不是很大,但一年之后便会暴增,而且护卫队的规模亦会不断扩大,每年数以万计的军饷从哪里来?在咱们实力不够强大之时,军饷只能从月港来!

    原本是计划在海贸淡季,避开海峡风暴,约在十月再出兵拿下月港,但眼下情形有变,必须在数日里出兵月港!”

    一听要出兵月港,几人兴奋的连呼吸都粗了起来,从嘉靖九年开始,他们就一直就是训练训练再训练,期间仅仅是在防守东兴港打了一次稍稍象点样子的仗,而且那时火炮火枪奇缺,装备了大量的弗朗机火炮之后,他们还从未正儿八经的与人交过手,上此在月港,仅仅只能算做是一次实弹炮击,甚至还不如实弹炮击过瘾,一个个早就急迫的想一试身手了。

    见一个个都一脸热切的望着他,胡万里微微笑了笑,才道:“此番攻占月港,是与谢严两家联手,不过,他们仅仅是配合咱们,你们今晚回军营会同谢文昌、严力二人先制定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出来。

    我提二点要求,此战,不仅只是要攻占月港,为防夜长梦多,不能让洪长福漏网,再则,如今正是海贸旺季,囤积在月港的商货不少,要尽量的避免损毁商铺货物,为了月港的声誉,损毁的物事都是要赔偿的,咱们可是月港的大股东。”

    “属下等遵命!”几人轰然应道。

    “还漏了一个人,许炼,此人打家劫舍的经验丰富,将他也叫上。”胡万里说着挥了挥手道:“都去忙吧,作战计划制定出来了马上送来。”

    “属下等告退。”几人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待的众人都退了出去,胡万里啜了口茶,便习惯性的起身在书房里背着手缓缓的踱步,谢文昌、严力熟悉月港的防卫情况,以东兴港护卫队的战力,攻占月港。毫无悬念可言,问题是付出的代价会有多大,若是战损过大,对月港造成的损毁过大,那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护卫队可是他的心头肉。

    不过。精兵都是打出来的,心痛也的打,没见过血的,永远是新兵,军纪再严,队列训练的再好,也不能谓之精兵,唯有踏踏实实,真刀实枪的打几仗。才能锻炼出一支精兵,因此,即便再舍不得,也必须放手让护卫队去打。

    他担忧的是如何置洪长福于死地,此人知道的太多,走投无路之下,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既然要打,就必须一棍子打死。不留后患。

    正自想着,护卫在外轻声禀报道:“禀少爷。赵总管、张四器在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胡万里说着便折回书桌后坐下,待的两人进来行礼之后,他才打量了张四器两眼,这人一身布衣,身形壮硕,蓄着短须。瞧着甚是精悍,而且神态从容,毫无谦卑之态,对这个军器局的军匠,胡万里见过一面。印象颇深,对他的情况也稍有了解,略一打量,他便含笑道:“无须拘礼,坐下聊。”

    张四器着实不清楚这东兴港的大东家这时辰将他叫来为的是何事,听的这话,也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心里却是在猜测是不是老大张雨石在护卫队撞祸了。

    微一沉吟,胡万里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久闻张军工制造火铳的经验丰富,今晚请你来,有一事相询。”

    听的他以军工相称,张四器不由微微有些愕然,这称呼听起来还真有些新鲜,当下他便客气的道:“实不敢当大东家赞誉,大东家有事尽管吩咐。”

    胡万里微微笑道:“我想在枪管里拉割几条线,也就是凹槽,不知张军工可有办法?

    在枪管里拉割凹槽?张四器不由微微一愣,这事他从来未曾听闻过,不过在枪管里拉割凹槽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当即便道:“这并非难事,不知大东家要拉割几条凹槽?”

    胡万里微微一笑,知道他误以为是拉直线凹槽了,当即便自书桌里拿出一张长方形的白纸,沿着对角线画了四条等距的平行直线,然后卷成一个圆筒,起身走到他身边,道:“我要这样螺旋形的凹槽,四条凹槽,每条凹槽宽一分。”

    螺旋形的?张四器看着胡万里手中的纸筒,登时就呆了,这如何拉割?

    见张四器发愣,胡万里微微笑了笑,转头看向赵长福,道:“赵总管,东兴港必须统一长度单位,就以量地尺为标准,东兴港所有的作坊,铸炮作坊、造船作坊、造铳作坊皆以量地尺为准。

    火铳的制造不能沿袭目前这种分散单干的方法,在南边寻一块宽敞的地方建一个专门制作火铳的作坊,集中制造,将火铳的枪管、枪托、扳机等部件的制作分开,各自负责一个部件,然后再进行组装,其中火铳枪管最为重要,要单独隔离开来。”

    这等若是跟铸火炮一样了,各人负责各自的工序?赵长福忙应道:“是,少爷,属下马上就安排人手选址动工。”

    “要多征求军工们的意见。”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道:“在枪管拉割凹槽需要硬钢,或是采买或是自己试着锻炼,你斟酌着办。”

    “是,属下明白。”赵长福忙应承道。

    胡万里这才看向张四器,含笑道:“张军工回去慢慢琢磨,也可以邀约经验丰富的军工群策群力,集思广益,当然,要注意保密。”略微一顿,他又接着道:“忘了说一点,枪口的凹槽要浅一点。”

    张四器点了点头,道:“大东家,这什么螺旋形的凹槽,小的不敢夸口,容小的回去与他们合计合计,有了进展再禀报大东家。”

    胡万里微微笑道:“不让你们白琢磨,琢磨出来有重赏。”说着,他便从说桌上取过那份护卫队年满十七岁官兵的名册,递给赵长福,道:“核对一下名册中的年龄,明日一早要给他们发军饷,顺带代我送送张军工。”

    一听这话,两人忙行礼告退。

    望着张四器的背影,胡万里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拉割膛线的法子他自然清楚,但他想看看他们的创造力,线膛枪不是什么新鲜事务,在他印象中,线膛枪出来的很早,只是因为米尼弹出现的太迟,线膛枪才普及的较晚,以大明工匠的水平,拉膛线这活,应该难不到大明的军匠,他是有意借此机会培养他们的创造力,增强他们的自信心。

    待的胡万里回到正房,才知一众丫鬟早已散了,春儿也已经回她房间睡下了,他不由笑了笑,孕妇瞌睡多,容易犯困,腊梅为他沏了杯茶,又端来一盆热水,道:“少爷今日走了半日,泡个热水脚解解乏罢。”

    胡万里含笑点了点头,道:“春儿可曾教你按摩?”

    腊梅一边侍候着他脱袜子,一边低声道:“教过,不过奴婢笨,未学会。”

    “是你离开的早罢。”胡万里含笑道:“嘉靖九年,你便在月港管理丫鬟。”说着,他便试探着道:“这两年,你就没有喜欢的小厮?”

    听的这话,腊梅手上的动作登时慢了下来,试了试水温,将他的两只脚放进木盆之后,她便就地跪了下来,低声道:“少爷,奴婢还小......。”

    胡万里轻叹了口气,才道:“东兴港的小厮越来越多,也都逐渐成人,这两年,将会大量的购买丫鬟过来,这里可离不开你,而我一年到呆在东兴港的日子屈指可数,你明白吗?”

    腊梅抬头看了他一眼,赶紧又低下头来,蚊子似的喃喃着道:“奴婢愿意。”

    这丫头爱上自己了?胡万里不由微皱了下眉头,如今去了南京为官,一年来一次可能都难,略微沉吟,他才娓娓说道:“少爷从未将你们当做仆从看待,这些小厮日后定然都会大有出息,少爷给你指婚,那可是正妻的身份,你不清楚?”

    “奴婢缺心眼。”腊梅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执拗。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刘思武他们明日洞房,咱们今晚就洞房,赶紧起来侍候着,**一刻值千金。”(未完待续。。)

第178章 时局

    三日后黄昏,胡万里风尘仆仆的赶回了漳州,未进县衙,他便直接拐进了设在县衙左近的急递铺,轮值的铺兵一见是县尊大人亲临,连忙快步上前跪下道:“小的见过大老爷。”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便道:“铺司何在?”

    “大老爷稍坐,小的马上就去通传。”那铺兵忙机灵的说道。

    不一时,铺司便快步赶了过来,见礼之后,便主动禀报道:“禀大人,京师有五百里加急快递。”

    果然是到了,胡万里点了点头,道:“何时到的?”

    “回大人,已经有两日了。”那铺司说着便起身手脚麻利的从柜中取出包裹,胡万里仔细检查了火漆封印之后,便签字画押,随后拿了包裹径回县衙。

    已是黄昏时分,县衙早已散值,一众官吏都在两侧的宿舍忙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县衙正中的甬道不见一个人影,胡万里快步进了宅门,也顾不上进后院洗漱,直接就进了签押房,拆开包裹,里面仅只一份邸报和张璁的一封私信。

    拿起邸报一看,最上面便是着原任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方献夫,进武英殿大学士,散官尚书如故,同辅臣张璁等内阁办事。

    方献夫也入阁了!胡万里不由一惊,内阁已有张璁、翟銮、李时,嘉靖何以又擢拔方献夫入阁?为了牵制张璁?

    再往下看,裁革山西太原府管粮通判一员;二月至五月不雨,命顺天府官率属祈祷;

    擒狭西妖贼张文等,功赏总制尚书王琼,巡抚都御史刘天和,抚治郧阳都御史潘旦。巡按御史朱观,方远宜,参政刘一正各银币有差。

    云南抚按官奏,官军擒获昆阳州贼首李贤,余党悉平,前后斩捕千六百余人。俘获贼属亦千六百余人,抚降夷贼男妇三千六百余人,诏,戮李贤等于市,贼属官鬻(卖)之。

    看到这里,胡万里不由暗叹了一声,一千多人官方发卖,可惜是在云南,太远了。等派人去早就卖完了,再往下看,他心里不由一跳。

    广东海贼许折桂等聚众流劫,袭虎头门(虎门),进逼省城广州,残伤不可胜数,着罢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两广巡抚林富与原任分守参议王洙之职。俱为民。海道副使江良材,分巡佥事龚大稔。都指挥欧王兰俱禠职闲住......。

    能够进逼广州,规模显然不小,这海贼许折桂是何许人?与许炼有没有关系?嘉靖会不会因此而迁怒海商?最起码,抢夺月港要收敛点,必须坚决将战事控制在月港的范围之内。

    最后面,才看到短短一句。升龙溪知县胡万里为应天府府丞。

    张璁的来信说的倒是较为详细,明确是告诉他,嘉靖擢升他为应天府府丞的目的便是要他在南京开办慈善彩票,并叮嘱他做好一应账目,以免遭人攻讦。无法自证清白,信中提及,着广东潮州府五华县孙光辉接任龙溪知县,着他交接之后,尽快赴任。

    孙光辉前来接任?想到孙光辉缺了一半的门牙,胡万里不由微微一笑,由孙光辉来接任龙溪知县,倒也算是肥水不留外人田,月港也能省不少事,潮州府紧邻漳州府,从五华县赶过来用不了几日,算上孙光辉交接的时间,至少也要半月左右,他才会抵达漳州。

    半月时间,夺取月港以及善后事宜都绰绰有余了,想到这里,胡万里不由一阵轻松,这才起身离开签押房,缓步前往后院,一路缓行,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葛佘芳、张小娥二女,两女皆是京陵名妓,此番调往南京为官,如何安置她二人?

    名士名妓交往固然是一段佳话,但将名妓纳为侍妾,可就不是什么佳话了,他身为朝廷官员,纳妓为妾,一旦传扬出去,必然遭受言官攻讦弹劾,这可不是小事。

    一路想着,已是步入后院,见他进来,秋蝶、葛佘芳、张小娥三女忙带着丫鬟迎了上来见礼,胡万里是骑马从月港赶回来的,一身风尘一身汗,扫了众女一眼,便道:“夏荷去放水,我要洗浴。”

    夏荷忙蹲身道:“是,奴婢这就去。”说着便扭身而去。

    胡万里这才看了三个老婆一眼,吩咐道:“佘芳去厨房,叫蓝凤在后花园置办一桌席面,晚上喝点酒。”

    听的这话,葛佘芳笑吟吟的打量了他一眼,道:“夫君有喜事?”

    对你们来说,可未必是喜讯,胡万里微微笑了笑,道:“累了一日,喝点酒解乏。”

    这年头洗澡,男人跟女人一样,都是件麻烦事,因为都是一头长发,好在胡万里刻意在后院设计了一个人力添加水的喷头,这才稍稍省了些事,淋浴出来,胡万里简单的将长发束在身后便来来到后花园。

    后花园不仅树木葱郁而且占地宽广,是纳凉散步的好地方,酒席就设在中心一棵百年沉香树边,这里四周种植有七里香,基本没有什么蚊虫,张小娥正指使丫鬟布置桌椅,见胡万里缓步而来,忙起身迎了上去。

    胡万里含笑揽过她亲了一下,笑问道:“这几日想没想为夫?”

    张小娥轻轻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娇嗔道:“想,怎么不想,天天盼着少爷回来呢,少爷来了,咱们就不用打三人麻将了。”

    “合着就想为夫来给你们凑脚?”胡万里轻笑着放开她,走到桌边坐下,心里却在想,把这两人送去东兴港,会否带坏东兴港的风气?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两个老婆到了东兴港岂有不打麻将之理?

    张小娥乖巧的给他斟了杯茶,这才试探着道:“少爷真没喜事?”

    胡万里翻了她一眼,道:“坏事,今日要借酒浇愁。”说着,他便道:“夏荷去转告秋蝶,今晚宿她那里,让她好好准备,酒宴就不必来了。”

    “少爷偏心。”张小娥轻声嘀咕了一句。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道:“有事跟葛佘芳你俩谈。”

    见他不似开玩笑,张小娥眨了眨眼睛,却不再开口相问,不一时,葛佘芳便领着几个提着食盒的丫鬟过来,很快就布好了酒菜。

    两杯酒下肚,胡万里便屏退了一众丫鬟,自斟自饮了一杯,才放下酒杯,看了葛佘芳、张小娥一眼,道:“今日收到吏部的凭照,为夫调任应天府府丞。”

    葛佘芳、张小娥皆是京陵名妓,往来的官员不少,自然清楚应天府府丞是四品官,南京繁华尤胜京师,由漳州调任南京,而且还是高升,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张小娥当即便嗔笑道:“如此喜事,夫君瞒的咱们好苦!先自罚一杯。”

    葛佘芳脸上的喜色却是一闪即逝,默默的自斟了一杯椰浆酒,缓缓的呷着,见两人都情绪不高,张小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反应过来,俏脸上登时没了笑容。

    见两人不语,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你二人在京陵名声极大,同去京陵,多有不便,我意将你们送去春儿才去的那地方,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春儿去了哪里?”张小娥脱口便道。

    胡万里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一处很大的庄园。”

    一听这话,二女登时就反应过来,胡万里这两年每次一出去就是十天半月的,肯定就是去的那处庄园,如今去了南京上任,这一年到头能见上几面?春儿好歹还有个孩子,她们可是什么都没有。

    张小娥年纪小,自然喜欢繁华之地,稍一沉吟,她便道:“夫君在京陵另置一处宅子安置咱们姐妹,岂非两便?”

    哪有如此简单的?葛佘芳瞥了她一眼,南京的勋贵高官可不少,纨绔子弟更是多如牛毛,

    她二人在京陵除非是不露面,否则必然会招惹出麻烦来。

    胡万里看了二女一眼,缓缓说道:“佘芳可还记的为夫在京陵对你的承诺?在你没有子嗣之前,随时有效。”

    所谓在京陵的承诺,是指随时还她自由身的承诺,葛佘芳幽怨的瞪了他一眼,才道:“妾身也读过《女德》、《女训》,既跟了夫君,便听由安排,左不过是三年不见夫君罢了,有着姐妹相陪,日子也容易打发。”

    听的这话,张小娥幽幽的道:“姐姐既如此说了,小娥只能陪着姐姐了,咱们跟春儿去打三人麻将。”

    胡万里刚刚喝了一口茶,听最后这句话,差点没喷出来,当下便笑道:“那地方虽然不繁华,但人不少,为夫不久前才将腊梅收了,你们倒是可以打四人麻将,再说,也不至于三年见不着为夫,闲暇无事,你们......。”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才接着道:“你们闲着也是闲着,为夫建个女校,你们当先生如何?”

    当先生?二女不由一愣,女先生?稍一迟疑,张小娥才道:“教她们跳舞?”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声乐舞蹈,读书识字,都要教的,当然不会只有你们两个女先生。”

    有事做更容易打发时间,葛佘芳当即便轻笑道:“妾身还从未想过能做先生,那就试试吧。”(未完待续。。)

第179章 入主月港(一)

    次日一早,胡万里早早起床,洗漱之后便先到后院放飞了两羽信鸽,通知东兴港按计划行事,迁升应天府府丞之事既是属实,那就没有犹豫的必要了,迟打不如早打,善后还需要时间,不仅是月港需要善后,福建官场亦需要善后,不能给孙光辉留个烂摊子。

    早堂之后,胡万里整整忙了一个上午,才将拖欠的政务处理完,略微小憩,他便吩咐着人将师爷薛良辅叫来,迁升应天府府丞之事可以暂时瞒着众人,对薛良辅倒是没必要隐瞒,薛良辅就住在南京,熟悉南京的情形,发行慈善彩票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却是琐碎不堪,得跟他商量一下。

    薛良辅正忙着夏税征收的事宜,夏税秋粮的征收是州县官员考核的主要依据,他这个主管钱粮的师爷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听的胡万里找他,他不由暗自嘀咕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账本,匆匆起身前去,对于胡万里动辄消失十天半月的情形,他已是习以为常,虽然很想知道是何原因,但胡万里不说,他也不好相问,旁敲侧击了两次,他也索性懒的过问。

    匆匆进了签押房,见胡万里在客座上悠闲的冲泡乌龙茶,他微微一揖,含笑道:“堂翁好兴致。”

    胡万里冲他一笑,道:“薛先生来了,请坐。”说着便沏了一小杯,道:“闽南出好茶,这是漳平新出的乌龙茶,先生尝尝。”

    见那茶色赤黄清亮,薛良辅也不客气,含笑落座,端起一杯轻嗅了一下,这才浅呷了一口。随后才微笑道:“香气清高幽长,滋味醇爽细润,回味甘甜,确是难得好茶。”说着,又呷了几口,这才放下茶杯。笑道:“堂翁今日何以有如此雅兴?如此难得好茶,在签押房喝,未免有焚琴煮鹤之嫌。”

    “先生实乃雅人。”胡万里轻笑着道:“若问三吴胜事,不唯千里莼羹,此茶虽好,于先生而言,怕是难及莼菜银鱼羹吧?”

    薛良辅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轻呷了口茶,这才试探着道:“堂翁调任江南了?”

    胡万里含笑点了点头。道:“应天府府丞。”

    应天府府丞?正四品,三年不到,就迁升到了正四品,这升官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了,不过,离着任满仅只半年时间,嘉靖何以如此迫不及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薛良辅才试探着道:“可是因为彩票的缘故?”

    “不错。”胡万里说着便将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听的胡万里出任应天府府丞就是为了开办慈善彩票。薛良辅不由一阵无语,早在胡万里提出慈善彩票的想法时。他就郑重的提醒,不要沾染彩票,朝廷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发行彩票纯粹就是为了圈钱,这将有碍胡万里的声誉。

    如今既然已成定局,薛良辅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接连喝了两杯茶,他才道:“朝廷既不给名分,又不派人监管,南京又系龙蛇混杂之地,这差事可不容易办。堂翁能否上疏恳祈皇上遣内侍监管账目?”

    胡万里清楚薛良辅的意思,若能有太监监管账目,那就完全可以拉大旗做虎皮,打皇室的旗号,那将省却不少的麻烦,可嘉靖会同意?就算嘉靖同意,他也不同意,太监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辛辛苦苦圈点银子,他可不想让大头都进了那些龌龊阉宦的腰包。

    当下他便摇了摇头,道:“彩票本就非是正途,若是让太监插手,必然会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给朝廷背黑锅也就算了,可不能给那些龌龊阉宦背黑锅,不值。”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由微蹙了下眉头,道:“没有名分,若是任用私人发行彩票,很快便会有人群起仿效,后果不堪设想,若是堂翁亲自出面,必然是弹章不断,若是群情激奋,堂翁有为弃子之虑,甚至会牵扯到张阁老,还望堂翁三思。”

    “先生多虑了。”胡万里微微一笑道:“朝廷是否给名分,皇上是否回护,归根结底,就在一点,彩票是否赚钱?只要能赚钱,根本无需有丝毫的担忧。”

    听的这话,薛良辅亦反应过来,朝廷之所以不肯给名分,就在于对彩票能否赚钱,能赚多少钱没底,毕竟是有伤风化的举措,朝廷不敢轻易的给名分,若是有可观的收益,朝廷必然会给名分,嘉靖也会极力回护,若是不赚钱,自然没人跟风,反响也不会大,即便被弹劾,最多也就是不痛不痒的。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揖,道:“晚生惭愧,还是堂翁看的透彻。”

    “先生无须客气。”胡万里说着为他续了杯茶,才接着道:“新任的龙溪知县是孙光辉,先生还有印象吧,半月左右他便可能抵达龙溪,交接的事宜就拜托先生了。”

    听的是胡万里的同年好友孙光辉前来接任龙溪知县,薛良辅暗松了口气,如此,交接事宜可就轻松远了,他忙微微一揖,道:“堂翁尽管放心。”

    五月十五,凌晨,寅正时分。

    月港对面的沙洲上,胡万里站在黑暗中,静静的听着一波接一波的海浪声,伍子顺匆匆的赶过来,低声禀报道:“少爷,已经达到**了。”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向东边海面望去,海面上没有丝毫的动静,数十点微弱的光点随着海浪的起伏不停的跳跃着,那是停泊在海面商船上的灯笼,听着海浪哗哗的声音,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战前的等待是一种难受的煎熬,他不由在原地缓缓的踱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来了!”一声充满着惊喜的轻呼声在黑暗中响起。

    胡万里停下脚步向东凝目望去,果然,一个微弱的亮点在海面上快速的移动着,不用说那是在前面探路的快船,不多时,一盏、二盏,三盏,一盏接一盏的亮光仿佛星星一般闪烁着,跳跃着。

    胡万里不由稍稍有些兴奋,却是强行压抑着,闪烁的亮点是船上的灯光,夜里行船,为防相互撞船,启锚行船之时,船上都会挂着几盏灯笼,没有船队会在抵达月港时还连夜行船,来的船队只能是不怀好意的东兴港的船队!

    天亮之前不仅最为黑暗,也是最为疲倦松懈的时候,海上突然多出来的星星点点微弱的灯光并不引人注目,胡万里望望海面又望望月港方向,离着天亮尚有一个多小时,船队要靠岸,即便是顺着潮水,有熟悉月港水域的船员水手指引,也要小半个时辰。

    胡万里并不指望偷袭得手,海贸旺季月港停泊的海船多,月港各个码头巡逻的也严,偷袭根本就是妄想,如今离着天亮尚有大半个时辰,他只希望能够拖延两刻钟,这种想法显然是一厢情愿,估摸着还不到一刻钟,海面上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停泊在海面上的商船发现了这支来意不明的船队,警戒的梆子声很快就响成了一片。

    月港方向随之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锣鼓声,胡万里实未料想到商船的警戒性会如此高,不由暗骂了一声,月港的锣鼓声很快就响成了一片。

    急促的锣鼓声在寂静的夜晚分外刺耳,整个月港随之便沸腾起来,洪长福披衣起床出了房间正准备上院墙去张望,负责巡逻的头目便洪清波便一溜小跑着迎了上来,急促的禀报道:“大当家,有一支船队正借着潮水向月港而来!从灯光看,应有二十艘之多。”

    二十艘之多?洪长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才沉声道:“慌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

    被呵斥了一声,洪清波立刻沉稳的道:“回大当家的,如今刚过寅正一刻。”

    寅正一刻,洪长福低声念叨了一声,再有半个多时辰便天亮了,这不会是海盗,极可能是谢文昌、严力不甘心,想重新夺回月港了,微微沉吟,他才问道:“对方船队在何位置?”

    洪清波沉声道:“回大当家的,对方刚刚接近海门。”

    才接近海门,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略一沉吟,洪长福便沉声道:“传令,着所有的大号弗朗机火炮都在溪尾码头集结,在浮宫、月港码头各自集结一批小船准备火攻,另外,各港市戒严,大街小巷不许见人!”

    “小的尊命。”洪清波忙躬身道。

    海面上,所有下锚停泊在海面上的商船皆是灯火通明,一艘艘商船皆是如临大敌一般紧张的注视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庞大船队,虽然心里都估摸着这支船队是冲着月港而去的,但仍然没人敢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海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小心无大错。

    就在众人紧张的手心出汗之时,顺着海风传来一阵整齐的喊声,“月港家务事,与诸位无关,打搅各位朋友,谢文昌、严力在这里赔礼了!”

    一听这话,众商船不由都松了口气,原来是月港大当家二当家的杀回来了,这下可有人看了,还有不少人则是暗暗担心,可别将月港打的稀巴烂,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东兴港船队,第二艘船上,李健站在甲板上神情警惕的注视着,直到船队安全的穿过了商船的停泊区,他才暗松了口气,随即便吩咐道:“传令,炮手原地休息待命,着瞭望手不可放松对商船的监视。”(未完待续。。)

第180章 入主月港(二)

    一队队手持火把的月港私丁迅速的封锁了月港的几个港市和大小街道,背着火铳,提着倭刀的巡逻私丁不停的在大街小巷穿梭,“月港戒严,所有人等一律不得出户,否则格杀无论!”的喊声在月港此起彼伏,整个月港上下立时就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原本从睡梦中惊醒,纷纷涌上街头的商贾百姓立刻就躲回各自家中或是商铺中,隔着门窗向外张望,这情形,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到,月港又内讧了,所有人皆是心情忐忑的盼望着天亮,至少天亮之后,不会令人如此恐慌。

    月港上下慌乱的情形很快就一扫而空,大街小巷只有月港的私丁来回巡逻的身影,眼见这情形,许炼不由暗暗焦急,早在两日前他就带着自己船队三百多号人住进了月港,他的任务是救火,乘乱疏散月港的商贾百姓,如今这样子,他根本就没法出去。

    急的不止他一个,唐金宝也在暗暗骂娘,他来的更早,是随着胡万里回到月港的,他的任务是盯着洪长福,随时掌握洪长福的去向,瞅机会干掉这个祸害,跟着他的除了手下的一个排之外还有十几个谢严两家的得力子弟,这一戒严,他也没法动弹,更别提跟踪,寻找机会了。

    溪尾码头,洪长福连声催促着一众私丁将一门门大小火炮安置的码头四周,自上次被东兴港用大号弗朗机火炮震慑了一番之后,他便将月港船队上的一号二号弗朗机火炮卸了一部分以加强月港的防卫。

    看着一门门火炮安置到位,洪长福不由稍稍松了口气,月港的港道从月溪至海门岛,海船借助涨潮能够停靠的码头唯有溪尾码头一个,对方要想上岸。只能从溪尾码头登陆,港道只有那么宽,在如此多火炮的防守下,对方船队规模再大,也无济于事!

    “报——。”一名私丁小跑着过来禀报道:“大当家,对方船队已经绕过海门。”

    “再探!”洪长福沉声道:“下令。所有重炮瞄准港道,准备炮击。”

    远处的海面上,东兴港船队正缓缓放慢了船速,第二艘海船上,李健看着码头上那一片火把,不由微微笑了笑,不用想,他也知道,洪长福是将火炮都安置在了码头上。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忙碌,略微估算了下距离,他便沉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报告营长,刚到卯时。”身后兵丁高声回道。

    卯初三刻便开始退潮,还有三刻钟时间,稍一沉吟,李健便沉声道:“传令,一营一连、二连。二营一连,右满舵。四十五度角,目标溪尾码头,自由炮击一个基数!二营二连发照明弹,准备入港。”

    “是!”信号兵大声重复了一遍,便举起红灯发送命令。

    所谓的照明弹,自然就是烟花了。这年头的烟花的品种已经相当的丰富,‘黄蜂出窠’、‘撒花盖顶’,‘天花喷礡’、‘四旁珍珠帘’等等都相当出名,庆典节日,豪门贵族。巨商富贾皆会聘请专门的烟火师燃放烟花,不仅如此,还有专门的烟火杂戏。

    将烟花用于军事的,应该首推东兴港,东兴港不仅用烟花来吓唬当地的土著,也用烟花做信号弹,照明弹,可谓是将烟花利用到了极致,当然,所有的烟花不再是用木架发射,而是改用火炮发射。

    随着两声炮响,溪尾码头上空突然爆出两朵雪白的如柳丝散开一般的烟花,登时将溪尾码头映的恍如白昼,这便是有名的‘撒花盖顶’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两朵绚丽的烟花,洪长福以及一众月港私丁皆是微微楞了愣,一个个皆仰头张望,洪长福反应够快,立时便明白过来这两朵烟花的作用,同时,他也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他的脸色登时一片铁青,天空的柳丝还未散落,海面上已响起了密集的火炮轰鸣声。

    一颗颗圆球铁弹登时呼啸而来,码头上“蓬蓬”之声登时不绝于耳,伴随着的还有几声惨叫和低低的惊呼声,洪长福亦是一阵头皮发麻,不过,见炮弹大多落在身后,伤亡并不大,他立时就稳下心神,大声喝道:“对准他们还击。”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阵急促的鼓声立刻响彻码头。

    东兴港第一轮炮击打的确实不准,也不可能准,炮弹大都落在了码头后面,溪尾码头的浅水区,炮手陈大力站在一艘小船上,借着烟花的余光看清了炮弹的着弹点之后,立刻沉声道:“发信号,仰角减少五度。”发完信号,小船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溪尾码头,洪家船队公认的玩炮经验最为丰富的炮手洪立亮听的鼓声,不由怒骂了一声,“他娘的,这不是瞎折腾吗?”

    也难怪洪立亮骂娘,洪长福连地方的海船尚未看见,就先入为主命令火炮对准航道方向,如今对方海船却在港道的左边开炮攻击,要还击就得临时调整炮口,调整火炮的射击方向可不是调个方向那么容易!

    虽然骂骂咧咧的,洪立亮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将炮口对准海上那些亮点,瞅了一眼,他眉头便皱了起来,从亮点看,对方的船队已经一分为二,而且大队明显是朝港道而来,他不由又骂了一声。

    话音才落,两颗烟花照明弹再次将溪尾码头照亮,一连串沉闷的炮声接踵响起,他连忙仰头凝目望去,这次看的可不是烟花了,而是炮弹,在烟花的照映下,码头前水面激起了一大片水柱,显的分外壮观。

    见此情形,不少月港私丁都是暗自松了口气,对方的火炮准头如此差,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但洪立亮却是浑身寒毛直竖,对方这是在校炮!下一轮炮击,或者最多两轮,对方的圆球铁弹就会在码头上乱滚!码头上铺的都是石板。不用直接命中,跳弹也能让他们非死即伤,伤亡惨重!

    最令他恐惧的还是对方炮手的训练有素,号令森严,这从对方开炮的齐整,以及炮弹的着弹点相当集中就可以看出来。而且炮击的速度也明显快的的多,这可不是什么野鸡把式的海商私丁,就是大明的水师也没有这种炮击水准,对方究竟是何路神仙?

    鼓声再次急促的响了起来,码头上的火炮也陆续的响了起来,洪立亮看了一眼海面,也随即下令道:“点火,开炮!”火炮轰鸣过后,他也懒的观察炮击结果。想观察也观察不到,他们可没有准备烟花照明,而且如此远的距离,要想命中,那纯粹是撞大运,码头上那么多火炮,也就是打个热闹而已。

    溪尾码头的首轮炮击确实是没有丝毫战果,月港的炮手可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他们也不知道火炮的最大射程是多少,更不清楚什么仰角什么的。完全是凭经验,更何况如此遥远的火炮对射,他们从来就没经历过,毫无经验可言。

    “炮车复位,装填子铳!”下完命令,洪立亮前后左右瞥了几眼。才轻声道:“哥几个,待会一乱,大家就乘机开溜,跑开点!”

    听的这话,他的几个下不由诧异的道:“亮哥。怎么回事?”

    “别多问,想活命就跑!”洪立亮沉声道:“咱们跟人家提鞋子都不配,这仗没法打!”

    心生怯意的炮手不止洪立亮一人,不少有经验的炮手都发现了形势的严峻,对方开炮的齐整和炮弹落点的集中,足以说明对方炮击的水准远胜他们,而且在码头上与海船上的火炮对轰,根本就不对等!差别最大的就是跳弹,对方有跳弹的优势,而他们没有!

    一众炮手一边骂骂咧咧的做着炮击的准备,一边偷偷的左右张望,观察着逃跑的路线,阵型没乱是不能逃的,那是找死,得等乱成一团才能逃。

    海船上,李健却一点也不着急,下令调整火炮仰角之后,他便静静的望着溪尾码头,大号弗朗机火炮虽然有效射程不如人意,仅只一里,但最大射程却能达到四里左右,即便距离三四里远,但炮弹仍然能够轻松抵达溪尾码头,只是毫无准头可言。

    不过,李健根本就没考虑过要准头,东兴港火炮一个基数是十个子铳,三艘船二十多门火炮一个基数的自由炮击,足足有二百多发炮弹,即便只有五十发炮弹倾泻在溪尾码头,也足够对方崩溃了。

    随着溪尾码头再次被照亮,“轰轰轰”东兴港第三轮炮击紧接着就响了起来,这一次准头可就好多了,一多半的炮弹落在了码头的前沿,随着“砰砰”的撞击声,码头上登时碎石乱飞,炮弹乱跳。

    碎石飞溅的杀伤力丝毫不逊色与跳弹,码头上的惨叫声,哀嚎声立时就混成一片,这景象在烟花的照映下更是恐怖,一众私丁纷纷四处散躲,整个码头立时就乱成一团,这此情形,早就心生逃意的一众炮手立刻撒起脚丫子狂奔,他们很清楚,弗朗机火炮的炮击速度那可是一点都不慢,下一轮炮弹将转瞬即至。

    战场上最怕的就是溃逃,是人都有从众心理,本就惊惧万分,吓破了胆的一众私丁见有人率先逃跑,立刻就跟着四散逃离,有机灵的扔掉了手中的火把,有的却是持着火把狂奔,码头上立刻就混乱不堪。

    瞧着眼前一片混乱的局面,洪长福亦是束手无策,别说是在晚上,就是白日里遇上如此大规模的溃逃,他也无力镇住场面,无法阻止对方上岸,那等待着他的将的什么结局?一时间,他不由有些发愣!

    见此情形,洪清波连忙上前面急声道:“大当家的,先撤吧。”

    话音刚落,又是一轮炮弹呼啸而至,仍是大多数都落在码头上,溅射的石块,乱跳的炮弹瞬间就造成了无数的私伤,立刻加速了码头上的逃亡。

    看着眼这一幕,洪长福不由万念俱灰,略一沉吟,他便一脸狰狞的道:“老子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大不了一拍两散!清波,带人去放火,就从码头烧起,老子送给他们一块白地!”

    厅的这命令,洪清波不由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筹码,当即便高声道:“小的遵命。”说完,便带了人小跑离开。

    很快,码头上就有多处燃起了冲天的大火,溪尾码头本就繁华,集中两个港市于此,这一起火,登时就引起了大乱,原本躲在家中的百姓商贾纷纷抢出门来救火,倒不是月港百姓商贾的境界有多高,实是出于自保的心理,街上房屋节次鳞比,一家紧挨着一家,而且都是木屋,火势一旦蔓延开来,铁定是整条街,整个码头包括两个港市在内都将烧成一片白地!

    救火的铜锣立刻响彻了起来,家家户户都是全家动员,救火的、救人的、拆屋的,整个溪尾码头登时就乱成一片,洪清波心里清楚这事情不得人心,自然不敢再阻止人家救火,放了火之后便匆匆逃离。

    望着溪尾码头几处同时燃起冲天大火,李健眉头不由一皱,立刻下令停止炮击,对方已经奔溃了,再炮击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但他却沉吟着迟迟不敢下令让船队进入码头,对方丧心病狂的纵火焚烧溪尾码头,显然已经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打算,将对方逼急了,难保对方不会孤注一掷,放火焚烧整个月港。

    如是整个月港被付之一炬,那伤亡和损失将会有多大?李健有些不敢想象,虽然早有安排许炼在月港救火,但那是预防失火,是预防洪长福在败退之时放火阻敌,如是洪长福以放火为要挟,在月港四处放火,许炼那三百余人纵是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救的下来。

    月港被付之一炬,夺来何用?更何况少爷还是龙溪的知县,如此大的事情,他如何脱的了干系?李健一时间不由大为犹豫,是按兵不动?还是继续进攻?(未完待续。。)

第181章 入主月港(三)

    溪尾码头的熊熊大火在夜色中分外的醒目,对面的沙洲上,胡万里的脸色亦是异常难看,他也没料到洪长福竟然会出此下策,以焚毁月港相要挟!这一招确实是太狠了!继续攻击,月港可能荡然无存,停止进攻,又将是什么结果?

    半晌,胡万里才沉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距离落潮还有多长时间?”

    伍子顺连忙躬身道:“回少爷,距离落潮已不足两刻钟!”

    两刻钟!胡万里看了一眼海面,炮击已经停止,李健的船队仍然没有动静,看来李健还在犹豫!他当即便道:“传令,连射三发红色信号弹!”

    红色信号弹是进攻的命令,连射三发,自然是催促全面进攻!听的这话伍子顺不由微微一愣,不要月港了?这损失得有多大?时间紧急,他也不敢多言,当下便连忙行礼道:“属下遵命!”

    海船上,不只是李健纠结,同船的谢文昌亦是纠结无比,他也没料到洪长福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看着溪尾码头的冲天的大火,听着码头上嘈杂的喧哗声,他心里不由又痛又怒,他为月港付出了太多的心血,自然是不愿意月港付之一炬。

    见李健迟迟不下命令,谢文昌知道他也在犹豫,当下也不再顾忌是否犯忌讳,大步走到李健身边,道:“李营长,洪长福此人杀伐果断,既然在溪尾码头纵火要挟,一旦相逼过甚,必然会将整个月港付之一炬,与其如此,不如以后再寻......。”

    话未说完,天空接连升起了三颗红色的烟花。李健仰头看了一眼,便沉声道:“传令,吹进攻号,所有小船快速靠岸登陆!”下完命令,他才转身对谢文昌,道:“少爷已经下令。全力进攻,上岸之后,谢当家、严当家的应该攻心为上,派人高喊,只诛杀首恶,胁从不究。”

    听的是胡万里的命令,谢文昌还能说什么,他也知道即便说也是白费唇舌,如今只能是孤注一掷了。当下便点头道:“李营长放心,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嘹亮急促的号声随即在海面响了起来,大小海船随即全速的进入港道冲向溪尾码头,看着这一幕,伍子顺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胡万里,疑惑的道:“少爷难道就不担心月港被付之一炬?”

    胡万里看了一眼天边露出的鱼肚白,才缓缓说道:“担心。如何不担心?洪长福行事不择手段,如果有可能。绝对会将月港付之一炬。”

    如果有可能?什么意思?伍子顺不由大为疑惑,洪长福难道没能力将月港付之一炬?稍一思忖,他才迟疑着道:“属下愚钝,少爷的意思,洪长福无力焚毁月港?”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我若是下令东兴港护卫队焚毁东兴港。会是什么情形?”

    听的这话,伍子顺不由一愣,东兴港居民几乎家家皆有子弟在护卫队,焚毁东兴港?谁愿意焚烧自己的家?即便护卫队不敢抗令,多半也会阳奉阴违。若是少爷威信不足......。

    不待他往下想,胡万里已是笃定的道:“月港不仅对海商重要,对外来的商贾重要,对当地百姓更重要,月港是当地百姓的生计所在,是他们生存的根本,不论是谢家、严家还是洪家子弟,都有不少亲人以及亲朋好友在月港居住,以月港为生,焚毁月港,洪长福是自寻死路!

    别说是焚毁月港了,纵火烧毁溪尾码头,洪长福就可能落的众叛亲离的下场,他此举是帮了咱们的大忙。”

    溪尾码头的大火很快就引起了大规模的混乱,所有的百姓商贾几乎都是全力的投了救火的行列之中,不少溃逃的私丁,特别是家在溪尾码头或是有亲朋好友住在溪尾码头的私丁都纷纷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瞧着这混乱的局面,洪长福隐隐有些不安,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对方的举动,这把大火会否将对方逼退才是他当前最关心的,眼见对方停止了炮击,海船却迟迟不敢入港,他不由稍稍有些得意,这一招玉石俱焚,果然是大为见效。

    不过,当三颗红色的烟花升起,当嘹亮急促的号声响起,当海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开始快速的进入港道,他心里不由一沉,对方居然也跟他一样,不顾月港的死活,他登时便有些恼羞成怒,既然要玩,那干脆就玩大点!

    正自心里发狠,一名兵丁却是惊恐的道:“月港,月港也走水了。”

    洪长福扭头一看,果然,月港方向也有两处冒起了冲天的火光,他不由一愣,他还未下令,怎的月港就先烧了起来?是失火还是对方的人马在纵火?马上,他就联想到那三颗红色的烟花,对方这是不惜一起代价要拿下月港?他不由暗骂了一声,竟然遇见一个比他还狠的!

    望了一眼正在快速靠岸登陆的船只,又看了一眼嘈杂混乱的港市街区,稍一沉吟,洪长福才沉声道:“响箭传令,着浮宫、月港码头准备的火船迅速出动!咱们给他们唱一出火烧连营。”

    “是,小的遵命。”紧接着,两支带着尖啸声的鸣镝便先后响起,稍远处,紧接着又响起两支鸣镝,洪长福有些担忧的望了望浮宫、月港两个方向,火船若是不能阻止对方,他可就真是没辙了,火炮已经丢失一尽,纵火也恐吓不了对方,火攻若是不能奏效,他唯有退走一途,战,已经是毫无意义了,退,又该退向哪里?

    天色渐渐的亮了,月港却已经是一片混乱,溪尾码头大火,月港又接着起火,海边风大,一旦起火,火借风势,蔓延极快,因此,看到起火,整个月港都骚动起来,原本都关门闭户,乖乖呆在家中商铺中的百姓商贾都跑了出来,离的远的在大街上忧心忡忡的观望,离的近的则纷纷冲出家门拿着家什忙着救火,大街小巷皆是一片混乱,警戒自然就无从说起了。

    如此大好的机会,唐金宝自然不会错过,更何况月港的火本就是他放的,当下他便带着人乘乱赶往溪尾码头,他虽然不清楚溪尾码头的详细战况,但从两方炮击的情况以及那三颗红色的信号弹,就可以判断出,东兴港已是占尽上风,不出意外,洪长福此时不是在溪尾码头指挥,就是正从溪尾码头往月港撤退,他自然要赶去碰碰运气。

    唐金宝的两把火,将许炼忙的是焦头烂额,他惯于打家劫舍,反应极快,溪尾码头起火,他就揣摩到了洪长福的意图,月港起火,他亦隐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眼见一片混乱,他连忙命令手下数百人一边救火,一边大力的宣传,洪长福兵败,要纵火烧毁月港,让月港所有人为他殉葬,同时还大力鼓动百姓商贾严密监视,以防月港的私丁再次纵火,至于劝他们暂时离开月港以避祸的事情,他是主动的忘了。

    浮宫、月港两个码头分别处在溪尾码头的南方和西南方,而且都是在上游,月港最不缺的便是小船,亦不缺木柴以及火油,准备火船根本就不费劲儿,接到出动火船攻击的命令,两边码头立刻就各自派出了数十艘火船顺水而下。

    月港的小船火攻是月港的一**宝,对此,谢文昌、严力自然一清二楚,当闻报有大片的小船从两个方向顺流而下,谢文昌连忙给李健说道:“李营长,这些小船定然是火船。”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李健稍稍观察了一下水流的速度便不以为意的道:“无须担忧,这些火船根本就没有近身的可能。”说着,他便沉声道:“一营负责西北向火船、二营负责南来的火船,各自以三百步距离为限,精准炮击。”

    三百步,四百五十米的距离在一号二号弗朗机火炮的有效射程内,东兴港护卫队的炮手完全可以保证五成以上的命中率,命令一下,四艘装备了大量火炮的海船便各自转舵横移,很快,隆隆的炮声便响了起来,不过,打的并不是火船,而是空无一船的水面,一轮齐射之后,不过数息间,又是一轮齐射。

    看着水面腾起的密集的水柱,洪长福心里不由一阵冰凉,对方这是在试射,以这个距离和如此频率的炮击,数十艘火船还没近身就会全部被击沉,一时间他不由万念俱灰,这仗根本就没法打,对方炮手强悍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洪清波这时语气有些惊恐的禀报道:“大当家的,对方已有十多艘小船靠上了码头,正在上岸。”

    “慌什么?”洪长福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头望去,一看之下,他登时就气的说不出话来,对方人马上岸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在调转炮口!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距离码头不过一里左右,完全在大号弗朗机火炮的射程之内,难怪洪清波语气有些惊恐。

    微一沉吟,洪长福才沉声道:“怕什么,没人知道咱们在这地方。”

    洪清波忙恳求着道:“大当家的,此处不可久留,还是撤回月港吧。”(未完待续。。)

第182章 离任

    回月港?回月港又能如何?洪长福怔怔的望向月港方向,月港的两处火头已经越来越大,不用说,现在肯定也是一片混乱,对方想是早就安排人手混迹在月港了,此时回月港也未必安全!

    就在他愣愣出神的时候,溪尾码头突然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他忙扭头望去,溪尾码头仍是一片乱糟糟的,十余艘大小船只正陆续停靠上码头,源源不断的人马正在忙着上岸,转念间,他已是明白过来,定然是谢文昌、严力上岸了,否则不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这仗还能如何打?洪长福登觉满嘴苦涩,火炮对轰一败涂地,火攻不能奏效,焚烧月港也要挟不了对方,谢文昌、严力在月港的威望也远甚于他,这一上岸,便是连死拼的机会都不会有,他实在是料想不到,辛辛苦苦夺的月港,竟然如此快就拱手退了回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环顾了一下四周,扫了一眼一直跟随着他的二百多私丁,洪长福正欲给他们打打气,却见一个私丁急步赶到跟前,道:“大当家的,溪尾码头方向过来百余人,虽然都是身着咱们的号褂,但瞧样子却不似咱们的人。”

    洪长福眉头一皱,正待喝问,一声沉闷的枪声随之响起,他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三五个在外围警戒的私丁正快速的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放空枪,他心头不由一沉,待看清楚后面追赶的不过四五十余人,他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还未及开口,洪清波亦是急声道:“大当家的,快撤。这枪声会招来火炮。”

    “慌什么?”洪长福不满的呵斥道:“这四周都是软土,炮击能济什么事?吃掉他们这拔人,若是被他们在后面掩杀,一个也别想跑掉。”说着,他便沉声道:“火枪手准备。”

    听的这话,洪清波不由暗暗叫苦。被随后掩杀固然是大麻烦,但在这里与对方交手,也同样是大麻烦,他们如今可是在对方的火炮射程之内!一旦招来对方炮击,这里的人手至少要折损一半以上,炮弹可不长眼睛的。

    零星的枪声自然是引起了溪尾码头登陆队伍的注意,登陆的队伍中,除了谢严两家的子弟外,便是王富贵的一营一连。他的任务是上岸控制火炮的,发现情况有异,他当即便意识到后面追赶的人马是唐金宝一行。

    对于唐金宝的任务,王富贵自然是一清二楚,一见这情形,登时就反应过来,洪长福定然就在那个方向,不过。由于野草高,而且还有稀疏的林子。根本就看不到对方有多少人,他当即便兴奋的道:“所有的一号二号火炮注意,目标,西南方向,仰角十五,看准目标。五发连射击,随后延伸炮击。”

    随后,他便高声道:“通知严当家的,洪长福在那个方向,着他率人前往追击。”

    洪长福这边的火枪手准备完毕。严阵以待追兵,但追兵未至,猛烈的火炮声却率先响起,看到密集的炮弹就落在左近,本就惊恐若惊弓之鸟一般的私丁登时乱做一团,不少人乘机四散而逃,一旦出现溃逃,立刻便一发不可收拾,二百多人立刻争相溃逃,转眼间就逃的干干净净。

    见这情形,洪长福哪里还敢逗留,他也不敢回月港,直接带着洪清波等数十名亲信仓皇逃往浮宫镇。

    群龙无首,谢文昌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便顺利收回月港,立刻发布安民告示,承诺赔偿月港的百姓商贾在此次内讧中的所有损失,并承诺不追究跟随洪长福的私丁,不处决洪家的家眷亲属,有这三条,月港迅速安定下来,遗憾的是,洪长福、洪长盛两人皆未被抓获。

    见大局已定,做壁上观的胡万里随即快马赶回了漳州龙溪县衙,随后写了份折子将月港再次内讧的情况上报了漳州知府顾显仁,至于福州方面的大员,他就懒的禀报了,自然有顾显仁去汇报。

    二日后,胡万里迁升应天府府丞的消息终于在漳州传了开来,漳州士绅商贾百姓无不议论纷纷,胡万里在龙溪知县任上绝对算不上清廉,三节两庆等该收的陋规他一样不少,都是照单全收,但他着实为龙溪为漳州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整治驿站弊端,他杜绝了对杂役的胡乱摊派,仅这一点,龙溪县的百姓对他便是感恩载德,相较于赋税,百姓最怕的便是不定期不定时的杂役,特别是驿站的杂役,赋税正役不会让百姓卖儿卖女,倾家荡产,但是杂役却足以令百姓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胡万里整治驿站弊端,大力清除杜绝驿站的杂税,不额外增加驿站经费,减轻百姓负担,无疑是大受百姓爱戴。

    倡议和修建农学院则是大受漳州、泉州一带以及周边各府,甚至是福建全省的士子爱戴,农学院虽然还未正式收人授课,但人人都清楚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偌大一个农学院,不可能会闲置不用。另外,在漳州推行北方官话,漳州府的士子受益亦是菲浅,不少人因此而获的官身。

    至于铺砌漳州城的石板街,修建公共厕所,建垃圾站,则是令所有漳州百姓都为之受益,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则是胡万里对县衙的官吏管束极严,在他任上这几年,县衙的大小官吏都甚为注意县衙和自身的声誉,基本杜绝了县衙官吏作威作福,恣意欺压鱼肉百姓的事情,大小官司,亦不象以前那样被层层盘剥。

    随着众人的议论,胡万里胡县尊的好处一点点的被发掘了出来,一众士子乡绅则开始转而议论要如何搭彩相送,把酒脱靴以风风光光,体面堂皇的礼送胡县尊离任。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不待新任的龙溪知县孙光辉上任,胡万里便带着一应家眷离开了漳州,经月港辗转去了东兴港。

    六月初八,胡万里再次回转月港,闻报之后,谢文昌、严力忙赶到别院拜见,见面之后,稍事寒暄,胡万里便问道:“新任的龙溪知县孙光辉可已上任?”

    “回大当家的,孙县尊已经上任数日了。”谢文昌忙回道。

    “好!”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就不去漳州了,你让人持我的名贴快马前去漳州,邀孙大人前来月港一叙。”

    严力连忙起身恭敬的接过名贴,道:“小的这就去安排。”

    待的严力离开,谢文昌微微一揖,道:“禀大当家的,弗朗机已有一艘商船抵达月港,带来了一些农作物种子和一些书籍。”

    美洲高产农作物到了?胡万里不由一喜,道:“可曾带来?”

    谢文昌不曾料到他竟然如此急迫,当下便有些讪然的笑道:“在下来的急,未曾随身携带,这就叫人马上去取了送来。”说着,便起身出门吩咐人赶紧的回去拿。

    待其回转身,胡万里接着问道:“有法子将弗朗机商船上负责维护船只的木工留下一二人吗?”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颇为不解,东兴港自建造船作坊的事情他自然清楚,也知道胡万里从月港的造船作坊挖走了不少的工匠学徒,弄的月港如今也不得不在外面大力挖造船的工匠,可他没未料到,胡万里竟然对弗朗机的造船工匠也要挖。

    微微沉吟,他才试探着道:“大当家的,大明与弗朗机的造船工艺可是大相径庭......。”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可以取长补短嘛,弗朗机商船能够远航数万里,自然有过人之处,若是能够糅合两方长处,造出既结实又快捷的船只,咱们也可以发展远海贸易。”

    发展远海贸易?象弗朗机商船一样,远航数万里之遥去海贸?那合算吗?谢文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才道:“弗朗机人重利,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没有什么弄不来的,在下试着与他们谈谈,看他们能否出高价买一批弗朗机的造船工匠?”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轻笑道:“既是要买,就不要买弗朗机的造船工匠,让他们想法子去抓英吉利、西班牙、荷兰的造船工匠,咱们出高价买。”

    谢文昌自然不清楚这几个国家都是后起的欧洲海上强国,当下便笑道:“还是大当家的想的周全,去抓捕别国的工匠,弗朗机商人或许会更有兴趣。”说着,他话题一转,道:“大当家的,月港内讧,暴露出月港护卫兵丁纪律松懈,号令不严,训练不足,不堪大用,大当家的能否抽调部分人手训练一下月港的护卫兵丁?”

    训练月港的护卫兵丁?胡万里看了他一眼,笑道:“东兴港护卫队军纪严明,号令如山,上下级之间等级森严,绝对服从,若是由我派人帮着训练,月港护卫队可就成了东兴港的人马了。”

    听的这话,谢文昌含笑道:“大当家的说笑了,月港亦是大当家的,月港与东兴港还分什么彼此?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致千里,大当家的不会是连附之骥尾的机会也不给咱们吧?”(未完待续。。)

第183章 再提开海

    见谢文昌将姿态放的如此低,胡万里不由微微笑了笑,他虽然是月港的大当家,但谢严两家子弟却不是他的人马,谢文昌或许有点自知之明,但严力却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性子,帮着训练谢严两家子弟,月港不定还会暴发内讧。

    微微沉吟,他才缓缓说道:“月港开海之事,茂山可还记得?”

    月港开海,谢文昌不由微微一怔,胡万里如今已经是月港的大当家,难道还要鼓捣开海?稍一沉吟,他便道:“大当家的,广东海商许折桂起事,朝野轰动,不出意外,朝廷随后会对海商大力防范,此时提出开海,会否有些不合时宜?”

    胡万里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倒认为这是提出开海的一次契机,待的朝廷剿灭了许折桂的暴乱,我会上书朝廷,恳祈月港开海。”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有些着急,当下便道:“大当家的三思,月港两次内讧,元气大伤,此时贸然提出开海,一旦朝廷不允,月港堪忧,再则,东兴港初创,亦需积累不是?”

    “开海岂是一蹴而就之事。”胡万里轻笑道:“禁海乃是祖制,沿袭了百余年之久,岂会说开就开?西北战事不平,朝廷对开海亦是心有余悸,不会果断开海。”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大为疑惑,当下不假思索的问道:“既是如此,大当家为何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是为月港争取一个灰色的地位。”胡万里微微一笑,道:“农学院最迟在下个月,便会开院授课,届时会召集大明两京十三省的生员前来漳州,外地生员可不比官员,月港的存在将再无掩饰的可能。与其届时被动,还不如主动提出开海,朝廷允准是不可能的,不了了之的可能倒是很大,如此,月港便可获得一个半公开的存在。”

    谢文昌忧心忡忡的道:“大当家的就不怕朝廷封闭月港。或者是出兵征缴?”

    “不会!”胡万里不假思索的道:“月港的存在对朝廷并不构成威胁,关闭或者是征缴月港,只会将众多的海商逼入绝境,这种情形要么导致海商另寻私港,要么导致东南沿海陷入混乱,眼下朝廷国库空虚,绝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维持的现状的可能最大。”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虽是猜测,但这种可能性确实很大,再说了,胡万里敢如此做,必然会征得首辅张阁老的支持,朝廷若是不想东南沿海陷入混乱,必然会拖而不决,对月港睁只眼闭只眼。月港亦会因此而获得一个介于合法非法之间的地位,这要远比现在的处境强上数倍。况且,胡万里现在是月港的大当家,没有把握,他岂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笑道:“大当家这是火中取栗......。”

    “何事无风险?吃饭还有被噎着的时候。”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月港要想开海,就得一步步来。朝廷亦需要逐步的考察,毕竟是百余年的祖制,要破除,须的循序渐进。”

    说到这里,他才将话头绕到月港护卫队的训练上面。微微一顿,便接着道:“月港的存在一旦公开,朝廷即便是睁只眼闭只眼,亦会派遣官员或是锦衣卫暗中考察,鉴于此,月港的私丁不能太过出格,暂时不要训练,不过,谢严两子弟可以挑选一些较为出色的子弟送往东兴港加入护卫队。”

    送去东兴港?那可是要家眷随行的,谁愿意让一家大小跟着去东兴港受苦?谢文昌不由讪笑道:“这事在下跟力叔商量一下......。”恰好这时,一名亲卫在外禀报道:“禀少爷,弗朗机的农作物和书籍送来了。”

    “送进来。”胡万里忙吩咐道,话音一落,两名随从便快步而入,一人端着托盘,一人抱着一叠书籍,他对这时候的欧洲书籍还真是不感兴趣,没人翻译,那跟天书没什么区别,倒是托盘里的农作物让他眼睛大为一亮。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玉米棒子,番薯、马铃薯,除此之外,还有他十分熟悉的葵花籽、干辣椒,其它林林总总的种子,他就认不出了。

    见胡万里满脸欣喜的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看看,眼中流露出从未见过的热切,谢文昌不由暗自诧异,不过是一些观赏类的花花草草而已,又不是什么新奇的火器,又必要如此欣喜?微微沉吟,他才道:“听闻弗朗机商船的船主说,好些东西都是来自新大陆,甚是名贵,在弗朗机亦相当的抢手。”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微微一笑,名贵?这些个东西跟名贵可是丝毫沾不上边,转念间他便想到,有可能葡萄牙人这时也没认识到这些农作物的真正价值亦有可能,微微沉吟,他才问道:“所的种子都在这里了?”

    谢文昌微微点了点头,道:“都在这里了,不过,大当家的放心,咱们既然许诺了高价收购,应该还会有商船送来的。”

    胡万里微微颌首,道:“这些农作物种子并不值钱,不过,既然许诺了,亦无须失信于人,送来的都收了,以后就无须重复收购,只收咱们没有的,这些东西,让农学院去培育。”说着,他话头一转,道:“我要写封折子,你先休息一下,待的新任龙溪知县孙光辉到了,我为你们引见一下。”

    听的这话,谢文昌忙起身告退,胡万里则径直进了书房,提笔给张璁写了一封信,美洲的这些农作物到了,漳州农学院的院长,应该称为祭酒,他必须争到手,这不仅是为了抢功劳,也唯有他清楚这些美洲农作物的价值所在,再则,若能争的这份差事,他亦可以名正言顺的往来漳州,有这些美洲农作物在手,不愁争不到这个位置。

    方将信写完,随从便前来禀报:“龙溪知县孙光辉已经抵达月港。”

    他倒是来的快,胡万里仔细将信检查了一遍,才细细封好,封了火漆,盖上私印之后,他才缓步出来,唤来谢文昌,问道:“月港至南京,快船需要几日?”

    听得这话,谢文昌微一默神,便斟酌着道:“若是顺风顺水,四日可到上海,眼下正是东洋海贸旺季,正是顺风顺水之时,五日可达南京。”

    这可是比五百里加急还要快了,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茂山在南京可设有快船联络点?”

    “回大当家的,有!”谢文昌含笑道:“当时是为了便于联络,不过,用的并不多。”

    “如今算是派上用场了。”胡万里微微笑道:“再多准备一艘快船,让他们也熟悉一下东兴港的航线。”

    “谨尊大当家吩咐。”谢文昌忙躬身道。

    胡万里点了点头,他才笑道:“孙县尊到了,咱们一块去门口迎迎。”

    两人一路缓步走到大门口,便见孙光辉一身便服在严力的陪同下快步而来,胡万里忙迎了上去,轻笑道:“一别三载,华国兄风采依旧。”

    “好你个长青,三年未见,一见面就奚落我。”孙光辉爽快的笑道:“交接未能见着长青,我还琢磨着不知何时才能见着你呢。”

    “以后时时都能见着,华国兄别嫌我烦人便是。”胡万里说着便拱手见礼。

    孙光辉还了一礼,这才笑道:“长青兄在南京,我在漳州,如何时时能够见着?这话可就奇了怪了。”

    “这事稍后再说。”胡万里说着一侧身,道:“这位是月港的大当家谢文昌,亦是县学生员。”

    听的胡万里引见,谢文昌忙躬身长揖,道:“学生见过恩师。”

    孙光辉坦然受了一礼,这才含笑道:“贤生无须拘礼。”

    稍一寒暄,几人便进了院子,谢文昌、严力两人知趣的去张罗酒宴,胡万里、孙光辉则进了客厅,一落座,孙光辉便羡慕的道:“长青兄三年时间不到,由县丞而府丞,足足升了四品八级,可将咱们一众同年羡慕死了。”

    “是嫉妒吧?”胡万里轻笑道。

    “对对对!就是嫉妒!”孙光辉笑道。

    “漳州龙溪是块福地。”胡万里微微一笑,递过那封写给张璁的信道:“我如今尚未上任,这封信,就只能麻烦华国兄了,以五百里加急送给恩师吧。”

    五百里加急送给张璁?什么要紧事?孙光辉接过看了一眼,道:“明日一早,我就送出。”说着他试探着道:“是为漳州龙溪的事情?”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才含笑道:“是为农学院之事,我要争这个农学院的祭酒,顺带举荐你为农学院的佐贰官——监丞。”

    监丞不过是正七品,孙光辉本就是七品的知县,对此并不以为意,不过,有这层关系,他与胡万里的关系可就大不一般了,当下他便微微一揖,道:“谢长青兄提携。”

    “此事若是能成,华国兄沉住气踏踏实实的干三年,便能平步青云。”胡万里说着一指桌子上的托盘,道:“这些新奇之农作物,华国兄从未见识过吧?这是我从美洲引进的高产抗旱的农作物种子,也就是皇上下旨,着北方各省官员寻觅的天降祥瑞!”(未完待续。。)

第184章 再回金陵

    祥瑞!孙光辉看了一眼托盘里的那些个怎么看也与祥瑞沾不上半点关系的东西,又看了看一脸肃然的胡万里,心里不免有些将信将疑,半晌,他才试探着道:“长青兄如何知道这些东西能够抗旱高产?”

    胡万里翻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轻飘飘一句话却听的孙光辉浑身上下一阵燥热,难怪胡万里说漳州是块福地,能出高产抗旱的农作物,不是福地是什么?难怪他倡议在漳州建农学院,也难怪将他巴巴的调来任龙溪知县,高产抗旱农作物的引进和推广,那可是天大的功劳!不仅平步青云可期,青史留名亦有可能!

    他当即便笑道:“别说三年,六年也认了,一切谨听长青兄安排。”说着,他眉头一皱,道:“长青兄出任应天府府丞,南京,漳州相距甚远,皇上以及恩师会否有顾虑?”

    “无妨。”胡万里含笑道:“我不过是负责指导而已,一切琐碎事宜,须的华国兄操持。”

    “长青兄放心。”孙光辉笑吟吟的道:“农学院事宜,年弟必定事事躬亲,断不会有丝毫轻忽。”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高产抗旱农作物的栽培推广可谓是利国利民利己,华国兄才干出众,既是有此认识,我就不再赘言,有关农学院的管理,我专门拟定了一份管理制度,华国兄斟酌着办便是。”

    管理制度都拟好了,那倒是省得他再费劲耗神了,孙光辉不由暗笑,这家伙倒是一如既往的自信,他难道就不虑嘉靖另外委派农学院的祭酒?转念一想。还真是没人比这家伙更适宜做农学院的祭酒了,大明朝野上下,可没人管理过农学院,也没人认识这些个新奇的农作物,当下他便笑道:“长青兄既已拟定好规章制度,年弟遵照便是了。”

    胡万里也不与他客气。微微颌首,便转了话题,道:“除了农学院,再有就是月港了,月港的存在,是漳州泉州两府繁荣的保证,周边府州县亦受益菲浅,这无须我饶舌,我提醒华国兄一句。月港的水很深,不仅是福州、南京,就是京师亦有不少官员牵涉其中,华国兄尽管萧规曹随便是。”

    月港的水深,孙光辉自然是一清二楚,他也隐隐猜到胡万里与月港的关系非同小可,当下便笑道:“长青兄尽管放心,我可不想搅月港这潭浑水。”

    “确实是潭浑水。”胡万里轻叹了一声才道:“过段时间。我准备上书朝廷,恳祈允准月港开海。”

    恳祈允准月港开海?孙光辉不由一愣。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他当下便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长青兄可要三思。”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此事即便不成,亦无风险,这几年海贸日益兴隆。两京勋贵高官涉足其中的不在少数,这个风头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再则......。”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自郑和七下西洋之后,咱大明已经封闭的太久了。欧洲的火器和航海技术已经超越大明了,咱们需要一个窗口来了解整个世界,及时的引进西洋一些物事,诸如火器、造船技术,白银以及各种农作物等等。”

    听的这话,孙光辉心头不由一惊,胡万里这是欲以建言开海来拉拢与海贸有关的勋贵官员,他这是为张璁聚集人心,还是以此培植自己的势力?

    谢文昌这时缓步走了进来,对二人微微一揖,道:“二位大人,宴席已经备好。”

    胡万里微微一笑,起身道:“华国兄对于接任龙溪知县一事怕是颇为纳闷吧,此事皆是茂山的功劳。”

    听的这话,孙光辉不由一愣,这事怎会与月港的这个大当家扯上关系?见他一脸的惊愕,胡万里笑着将谢文昌在京师央求周志伟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才笑道:“走,三年未见,咱们好好喝一场,算是为你接风。”

    “得,如今我才是地主。”孙光辉冲着谢文昌微微一笑,才道:“今儿这场酒算是咱们为长青饯行。”

    暮夏的南京,又闷又热,虽然才是午初时分,整个京陵城已是仿如一个蒸笼一般,闲暇的士绅富贾皆是呼朋唤友寻找清凉之地消暑,西水关,赏心亭,便是一处难得的消暑之地。

    赏心亭在西水门城上,下临秦淮河,尽观赏之胜,西水门码头的繁华尽收眼底,二楼大堂,四面门窗大开,秦淮河的河风穿堂而过,身居室内,丝毫不觉酷暑,前台上一名哥儿咿咿呀呀的唱着散曲,吴亦有悠闲的坐在右后一张茶桌上轻摇着折扇闭目听曲。

    京陵的散曲戏剧本就兴盛,偏偏武宗皇帝也好听新剧散曲,南巡京陵,召见的最多的不是官员,而是南京教坊司的名伶和戏曲大家,并且遍访知音善乐者,逗留京陵八月,几乎是日日宴饮,迎春看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武宗南巡,极大的促进了京陵散曲戏剧的发展,无数科举无望的文人士子纷纷沉溺其中,赏戏听曲在京陵已是蔚然成风,稍有名气的酒楼皆请有哥儿伶人以佐客。

    吴亦有这段时间并未出海,一直都在南京忙碌着,今日在赏心亭消暑听曲,纯属是忙里偷闲,正自闭目听的入戏,却听的有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睁开眼一看,却是两位好友沈连宜、王少聪两人,他不由轻笑道:“躲在这里你俩也能找到。”

    王少聪自顾沏了杯凉茶,轻声道:“梦然兄倒是好闲情,咱们这几日可是连腿都跑细了一圈。”

    吴亦有微微一笑,道:“落草还得纳投名状呢。”说着,他便笑道:“眼下正是饭点,你二人不会是想讹我请客吧?”

    “梦然不会是想让咱们请吧?”沈连宜翻了他一眼,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吴亦有笑着起身道:“得,辛苦了数日。也该慰劳慰劳。”

    三人随后出了大堂,进了一间偏厅,见二人略有些汗湿的后背,吴亦有瞥了一眼跟进来的小二,随意吩咐道:“在屋角放两盆冰块,来份八宝鸭、炒鸭肝、鸭血汤、清蒸鲫鱼。要玄武湖的鲫鱼,湖池藕,蕹菜......。”说着,他便摸出一锭五两的银锭放在桌子上。

    沈连宜眨巴了下眼睛,道:“梦然兄何以未点酒水?”

    “晚上再喝。”吴亦有说着对小二挥挥手,这才施施然落座,含笑道:“胡大人这两日就会抵达京陵,一身酒气如何去接?”说着他便看向两人,道:“事情都已办妥了?”

    王少聪微微点了点头。道:“聚宝门外长干里一带租了三个铺面,通济门,正阳门一带各二个铺面,洪武借,石坡门内大街各两个。”

    沈连宜亦跟着道:“府前街,花市大街,角门大街,中山街各两个。东花园一带三个.....总计十一个铺面,人手皆已备好。”说完。他有些担忧的道:“梦然兄,彩票这事闻所未闻,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是有些忐忑。”

    吴亦有白了他一眼,道:“别说不可能亏,即便是亏个三五千两,能够籍此与胡大人攀上交情也是千值万值。云枫兄若是担心,将所有的花费报个数,我如数补给你。”

    “那哪能呐。”沈连宜连忙陪着笑道:“不相信胡大人,还能不相信梦然兄?”

    “梦然兄别理会他,他这是色厉胆薄。”王少聪微笑着道:“什么生意是没有一点风险的?”

    吴亦有看了两人一眼。知道二人心里没底,略微沉吟,他才沉声道:“彩票的事情,我所知亦是不多,不过,既是胡大人交办的,就绝对不会亏本,我跟了胡大人三年,既相信他的为人,亦相信他的眼光,再说了,咱们多年兄弟,我岂会害你们?二位尽管放手去做,我承诺随时接手你们的铺面人手。”

    听的这话,沈连宜连忙说道:“梦然兄也未免太小觑咱们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承诺了,岂能半途而退?”

    “说得是。”王少聪跟着道:“梦然兄尽管放心......。”才说的半句,一名随从匆匆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四公子,胡大人的船到码头了。”

    一听胡万里到了,吴亦有连忙起身道:“你们先吃罢,我去迎迎。”

    “饭随时可以吃。”沈连宜忙跟着起身道:“咱们随梦然兄一齐去迎接,可成?”

    “有何不可?”吴亦有微微一笑,便快步出了偏厅。

    赏心亭离西水关码头并不远,吴亦有带着二人赶到码头,正赶上胡万里的船只靠岸,他忙吩咐随从将轿子抬过来,这才赶上前去躬身一揖,道:“小弟见过长青兄。”

    沈连宜、王少聪二人也忙着躬身见礼,胡万里打量了三人一眼,认的吴亦有身后两人就是三年前在秦淮河一起喝酒的两人,不过,却是叫不出名字了,当下便微微一笑,还了一揖,含笑道:“此地不是寒暄的地方,无须多礼。”

    吴亦有连忙指挥着轿夫将轿子靠过来接胡万里的家眷,他并不知道胡万里已经将葛佘芳、张小娥也送去了东兴港,带了几顶轿子过来,待见的只有一人蒙着面纱下船,其他人都是丫鬟小厮的打扮,不由微微楞了下,胡万里已是含笑道:“宅子准备好了吗?”

    “早已准备好了。”吴亦有忙笑道:“不远,就在新桥附近。”

    当下一众人等便乘了轿子进了水西门,径往新桥而去,胡万里可不愿意住进应天府府衙,他一个府丞,不过是府尹的佐贰官罢了,住在府衙,就跟县丞住在县衙一样,拘束的难受,一般官员不住在县衙府衙自然不行,但他却不同,他负责发行彩票,不仅要养一帮子人统计,隔三差五还要召集相关人等,进出府衙可是大不方便。

    再说,如今朝廷对发行彩票的的态度很是模糊,他也不敢让应天府府衙跟彩票沾上关系,只能在外寻个宅子,他本就有意在京陵建立一个据点。就让吴亦有在城里秦淮河两岸买一处宅子。

    虽是坐的敞轿,但正是午时,日头甚毒,胡万里坐在轿中但觉热浪滚滚,也没心思欣赏沿街的景色,只是一个劲的摇着手中的折扇。好在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轿夫行的够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目的地。

    胡万里在大门外瞥了一眼,大门并不气派,反而显的有些小家子气,因为没有深宏的门庑,门的上方也没有任何装饰,一看便知这是豪商和乡绅之家。这年头的建筑等级森严,即便是官员的住宅都有着严格的等级限制,更别说是一般的百姓了,稍有僭越,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是以没人敢明目张胆的逾制。

    下了轿,进了院子,十几个丫鬟小厮便跪了一地。躬身道:“小的们拜见主家。”

    见这情形,胡万里不由停下了脚步。吴亦有忙轻声解说道:“都是新近才买来的,这屋子没人收拾可不成。”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才道:“都起来吧。”说着又对吴亦有道:“随便走走,看看这屋子。”

    吴亦有知道他是想看看这宅子是否合意,当下便陪着他转了一圈,这一圈转下来。足足走了两刻钟,倒不是看的仔细,而是这宅子太大了,虽然门脸瞧着寒酸,但临河的后院却是大的出奇。而且有个简易的码头,小船可以直接进出秦淮河,看的直咂舌。

    一圈转下来,胡万里才有些疑惑的道:“这后院怎的如此大?是两家?”

    吴亦有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瞒不过长青兄,确实是两家的格局,不过,是他们早就合并了的。”

    这倒是实话,一路上胡万里确实没看到新装饰的痕迹,不过,这宅子的多少银子,京陵的房价可不便宜,秦淮河沿岸更贵,微微沉吟,他才道:“多少银子盘下来的?”

    “便宜,这家人急于出手,二万五千两银子就脱手了。”吴亦有含笑道。

    二万五买个宅子,胡万里不由微觉心痛,这是五艘新船的价格了,他如今虽说是不却银子,可一下掏那么多银子,说不心痛,那是假的,不过,说实在的,这处宅子确实是值这个价,他当下便微微点了点头。

    一行人转回客厅,寒暄落座之后,吴亦有才将沈连宜、王少聪重新介绍了一遍,听闻两人便是吴亦有物色的发行彩票的商贾,胡万里不由笑道:“梦然这可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说着便问道:“准备的如何了?”

    吴亦有微笑着道:“再有个三五日,商铺和人手便可全部准备妥当。”

    发行彩票,销售渠道也就是彩票的销售网点是重点,听的三五日便可准备妥当,胡万里不由稍觉意外,这动作还真是不慢,微微沉吟,他便道:“既是如此,我便不急着上任,先将彩票的式样定下来,梦然还要去联系一个信誉好的印刷作坊,盘一个小印刷作坊亦可以。”

    吴亦有忙欠身道:“京陵的印刷作坊,私人刻书作坊相当多,小的明日就遣人去打听。”

    印刷作坊,私人刻书坊相当多?胡万里不由微扬了扬眉头,借这个机会发行报纸如何?彩票中奖的号码直接发布在报纸上多省事,这时候,发行报纸很可能赚不了钱,因为发行量太小了,不过,发行报纸的意义颇大,即便亏本,也应该创办,还有,借着发行彩票,象邮票那种针孔也应该推出来。

    不过,这些事情急不得,慢慢来,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当下他便笑道:“暂且这样吧,你们先去忙着。”

    见他下了逐客令,吴亦有忙起身道:“家父想为长青兄接风洗尘......。”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何必如此客气。”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秦淮河的船宴不错,这后院不是通着秦淮河吗,梦然订一席船宴,咱们自己轻松一下。”

    听的这话,沈连宜、王少聪不由一喜,不料胡万里却是接着道:“我如今在应天府为官,就不叫乐妓了,咱们自个乐呵一下。”

    吴亦有微笑着点了点头,对沈连宜、王少聪二人道:“如今订船宴的人不少,我从后院直接乘船出去......。”

    沈连宜、王少聪两人都不笨,一听这话,便知他有事要与胡万里私下谈,两人当下便躬身一揖,退了出去。

    待的两人退出,吴亦有才含笑道:“长青兄弟如今是月港的大股东,家父想继续扩大船队的规模,不知长青兄是否允准?”

    扩大船队规模?胡万里微微笑了笑,道:“这是小事,吴家的船队规模,我不限制,但是不能够吸纳别人的船队,再则,吴家船队与东兴港关系密切,招揽船员水手要宁缺毋滥。”

    听的这话,吴亦有心里不由一沉,这是不赞成吴家扩大船队规模?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这几年吴家的船队和东兴港船队的海贸都是梦然在打理,两支船队的现状你是最清楚的,现在不却船,缺人!咱们不能为了贪图一时之利,盲目扩展,眼下须得稳打稳扎,稳步发展,才是正道。”(未完待续。。)

第185章 天降祥瑞

    听的这话,吴亦有半晌没有吭声,这两年吴家船队的规模发展的并不快,反倒是胡万里的船队发展的太快,三年时间不到,胡万里的船队已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几与吴家船队比肩,吴家为此可谓是牺牲不小,特别是在船员水手方面,大多熟练的船员水手都调拨给了胡万里的船队。

    如今东兴港成为月港最大的东家,吴家上下皆认为胡万里会支持吴家大力发展船队,却不料胡万里竟然要他们稳打稳扎,这让他回去如何开得了口?

    见吴亦有半晌不吭声,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世人皆说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如今却是又多了一个典例,梦然心里可是如此想的?”

    吴亦有听的不由一笑,道:“长青兄定有高见,愿闻其详。”

    “为兄这里有一首《不知足歌》。”胡万里含笑吟道:“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想娇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槽头扣了骡和马,叹无官职被人欺。县丞主薄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做了皇帝求仙术,更想登天跨鹤飞。若要世人心里足,除是南柯一梦西。”

    难道是指责吴家不知足?吴亦有不敢多想,当即含笑道:“这歌倒是道尽了人的贪欲。”

    “人皆有**,而且永无止境,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也。”胡万里接着说道:“患难之时,不仅**低,且无财无势,能力有限。自然就能同心同德,也易相处,然富贵之后,不仅**随之膨胀,财势亦随之俱增,各自能力亦大幅提高。不是每个人的追求目标都是一样的,分歧自然也就难免,所以说,共富贵,那是千难万难。”

    不是每个人的追求目标都是一样的!听的这句话,吴亦有立刻就明白过来,吴家追求的是财富,而胡万里要的却不仅仅是财富!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分歧所在,不过。以胡万里如今的强势,即便是有分歧,吴家亦不可能与他分道扬镳,只能依附胡万里。

    稍一沉吟,他便轻笑道:“还是长青兄看的透彻,小弟回家就劝说家父稳步发展。”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朝廷禁海,造就了海贸暴利。如今海商与日俱增,海商船队规模亦是不断扩大。东南沿海港口众多,岛屿亦多,如今国库空虚,加之西北边患不断,朝廷在短期内不会禁绝海贸,你转告令尊。大明海贸方兴未艾,无须急功近利。”

    大明海贸方兴未艾!听的这话,吴亦有不由大为振奋,对于胡万里的眼光和判断,他如今已是深信不疑。当下便颇为兴奋的道:“长青兄放心,小弟定能说服家父。”

    胡万里微微颌首道:“彩票的利润亦颇为可观,而且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转告令尊,彩票的发行走上正轨之后,另外找人接替你,你不能将精力都耗在这上面。”微微一顿,他又叮嘱道:“当今皇上尊崇道教,那首《不知足歌》不要外传,以免引来祸患。”

    吴亦有忙躬身道:“小弟明白。”

    京师,紫禁城,内阁值房。

    首辅张璁看着一份弹章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广东按察司佥事龚大稔劾奏吏部尚书方献夫及守制詹事霍韬的,两人的罪名一为侵夺寺产,一为因百姓投献沙糖而闹出命案。半晌,他才将折子放下,暗自嘀咕了一句,“守制在家尚不安分?”

    正自琢磨龚大稔的矛头是不是冲着他来的,却见方献夫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微微一揖,便道:“秉用,王琼卒了。”

    王琼卒了?张璁问言亦是稍觉意外,不过想到他已是七十四岁高龄,转瞬便觉释然,微微沉吟,他才道:“德华一生历经四朝,户部、兵部和吏部尚书,又以高龄总制三边,功在边陲,实乃一代重臣,我一会进宫去请皇上为其赠谥。”

    方献夫微微点了点头,却未吭声,王琼谪戍绥德,能够起复,全赖张璁桂萼举荐,实是礼仪新贵一大力臂助,如今卒了,于他们而言,实是一大损失。

    张璁看了他一眼,将那份弹章递了过去,道:“这是广东按察司佥事龚大稔上的弹章,叔贤且先看看,准备自辩。”

    有弹劾自己的?方献夫并不怎么惊讶,身为阁臣,没人弹劾,那才是咄咄怪事,接过折子一看,见开篇便说他以阴鸷之资纵溪壑之欲,不由微微一笑,待见的是弹劾侵吞寺产,他登时便松懈下来,这是为公事,说破大天,就那么回事,不过,这事却透着几分蹊跷,区区一个广东按察司佥事,怎的如此熟悉他这个阁臣的事情?难不成的冲着礼仪新贵来的?如今四位阁臣,张璁、李时和他皆是起于大礼仪,该不会是有人又想借题发挥吧?

    稍一沉吟,他才道:“秉用,此事有些蹊跷,渭先回籍守制,地属广东,弹劾他也就罢了,何以会捎上我?再说,这些事情,一个广东按察司佥事又何以得知?”

    “此风不可长,谁敢冒头,严惩不殆。”张璁好不迟疑的道。

    话音刚落,一名中书便在门外禀报道:“禀首辅大人,兵部尚书掌都察院事汪鋐、户部尚书许赞在外求见。”

    听的许赞来了,张璁不由微蹙了下眉头,他如今最不喜欢见的人就是户部尚书许赞,不为别的,此人一来,准没好事,稍一沉吟,他才道:“请他们进来。”

    汪鋐、许赞联袂而入,进来见方献夫亦在座,忙给二人躬身见礼,张璁微微点了点头,便道:“都坐在说吧。”

    一落座,户部尚书许赞便朗声道:“首辅大人,狭西巡抚王尧封奏请发太仓银八万两,以补发因赈灾拖欠的官柴薪银。此事恳祈首辅大人慎虑,各地灾荒不断,太仓却是寅吃卯粮,此例断不能开。”

    张璁瞥了他一眼,道:“拖欠官俸,无异于是逼迫官员贪腐。廷美可有良策?”

    “开纳!”许赞毫不迟疑的说道:“国事艰难如此,应循例开纳入赀以解困境。”

    “不妥。”张璁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道:“如今灾荒频频,一旦遇灾便循例开纳入赀,必然泛滥而不可收拾,夏税转眼便到,你也别抠了,太仓库根本就存不住银子。”

    见张璁态度如此坚决,许赞亦不好再多说。当下便默然不语,见这情形,张璁马上就转移了目标,看了汪鋐一眼,道:“南京刑科给事中王希文上了份折子,言制虏莫如战车,乞仿韩琦、郭固议车之制,前锐后方。上置七枪以为外向,辕下甲马以防矢石。车上分为三,层层置九牛神弩,一发十矢,按机而动......。

    用心国事,值得赞赏,若是胡乱出主意以图邀宠幸进。必将严惩!车阵,车阵是拿银子堆出来的,这事你们兵部要严词斥责。”

    “下官尊命。”汪鋐忙欠身道,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去岁九月,俺答部侵入大同、应浑、怀仁、山阴等处所杀掠甚众,据闻,镇守官有匿败报功之嫌,请差官核实。”说着,便呈上一份折子。

    匿败报功乃是欺君大罪,张璁亦不敢怠慢,接过折子稍稍翻看了一番,又瞥了许赞一眼,他着实不想在开纳这个问题上多说,略一沉吟,他便道:“匿败报功非同小可,此事我得马上进去见皇上,各位先散了吧。”

    听的这话,许赞纵是一肚子不快,也只得跟着二人起身告退。

    待的三人退出,张璁略微整理了一下便准备去见嘉靖,刚出值房,便见一中书捧着一个匣子快步而来,到的跟前,便躬身道:“首辅大人,刚送来一份五百里加急的折子。”

    五百里加急的折子?张璁随口问道:“哪里来的?”

    “回大人,是福建漳州。”那中书忙躬身道。

    福建漳州,胡万里的折子?张璁当即停下脚步,接过匣子看了看封漆,便打开匣子,里面是二份折子,翻开折子粗粗一看,他便露出一丝笑意,当下便转会值房,匆匆写了票拟,在才快步往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西暖阁,年轻的嘉靖帝亦在忙碌着批阅奏折,内侍之害,他是相当清楚的,所以奏章的批示——批红,他都是亲力亲为,虽然辛苦,也避免了内侍擅权的可能,不过,批红确实是件相当痛苦的事情,既费神亦费力。

    听闻禀报张璁在外求见,嘉靖头也不抬的道:“让他进来。”待的张璁进来行礼之后,他才搁下笔,台头看了一眼张璁身便的奏折,随口问道:“可有急务?”

    “回皇上,有两件。”张璁忙躬身道:“兵部尚书、掌都察院事汪鋐上奏,去岁九月,虏入寇大同、应浑、怀仁、山阴等处所杀掠甚众,镇守官有匿败报功之嫌,请差官核实。”

    西北虏患如今已成嘉靖的心头大患,也没少拨银子,听的镇守官有匿败报功之嫌,他一张脸登时就阴沉下来,稍一沉吟,他便沉声道:“查,一查到底!着兵部派员会同巡按张禄、兵科都给事中张润前往彻查。”

    “微臣尊旨。”张璁忙躬身道,抬起身,他才接着道:“另有一件急务,漳州农学院已经完工,应及时开院办学,一应官吏还请皇上早为定夺。”

    听的这话,嘉靖不由微微一怔,这事张璁不提,他险些忙忘了,农学院确实该开院授课了,不过,农学院的官吏人选,着实有些不好定夺,福建漳州,那地儿既偏远又不繁华,况且路又难行,历来是贬谪流放之地,派谁去适合?

    微微沉吟,他才看了一眼仍然跪着的张璁,道:“秉用平身,赐坐。”

    俟张璁谢恩落座,嘉靖才道:“农学院乃是新建,秉用以为其主官,当以何品为佳?”

    张璁当即沉声道:“皇上,大明以农为本,农学院又系培养农学人才,且考核优异者皆授以官身。微臣窃以为,规制不宜低,应与国子监平级。”

    微微点了点头,嘉靖才试探着道:“是应天府府丞胡万里上的折子提及农学院事宜?”

    “皇上明鉴。”张璁欠身道:“胡万里毛遂自荐,上疏恳祈出掌农学院。”

    胡万里自荐为农学院祭酒?嘉靖登时觉的有些不可思议,南京漳州相隔数千里。胡万里要在南京发行慈善彩票,如何去兼任农学院祭酒?不论是彩票还是农学院可都不容轻忽,难道胡万里不清楚这点?或者是他爱惜名声,不愿意沾染彩票?

    略微琢磨了下,嘉靖也没想出这其中的原委,当下便看向张璁,道:“秉用对此是何看法?”

    听的这话,张璁忙起身离座,跪下叩首道:“微臣恭贺皇上。”

    嘉靖这下更是满头雾水了。微微笑了笑,他才道:“何喜之有?”

    “天佑大明,必有祥瑞。”张璁抬起身,朗声说道:“应天府府丞胡万里上疏,已经找到扛寒抗旱耐贫瘠之农作物,尚且不止一种,而是三种!名曰,马铃薯、玉米、红薯。”

    听的这话。嘉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自主的追问了一句。“当真?”

    张璁沉声说道:“胡万里累受君恩,乃皇上一手擢拔,当不至妄言欺君,此事当是千真万确!”

    “天降祥瑞!天降祥瑞!这才是真正的祥瑞!天佑大明!”嘉靖神神叨叨的念了几句,,便疾步出了暖阁。在乾清宫里张开双臂。象是要飞一般快速的来回游走。

    候在外面的太监一见这情形,赶紧就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在嘉靖跟前侍候的,都知道嘉靖在极度兴奋的时候,会以此种方式来发泄。不过,却是不喜有人在跟前,几个太监退出乾清宫后仍在暗暗琢磨,张璁究竟禀报了什么喜事,能让嘉靖高兴成这样?

    胡万里折子上并未提及如何找到的这三种农作物,张璁亦不知道那三种农作物是如何来的,但他相信胡万里断不会拿他自己的前程和身家性命开玩笑,欺君可是大罪,而且这事也不可能蒙混过关,不过,眼见嘉靖如此兴奋,他不由有些担忧。

    他不清楚嘉靖是否设坛斋醮祈求过上天降下扛寒抗旱农作物的祥瑞,若是真的祈求过,这件事怕是会更加坚定嘉靖的向道之心,往后斋醮的次数可能亦会更为频繁,不过,想到这三种农作物将可能极大的解决朝廷当前的困境,他亦轻松起来,跟这点比起来,嘉靖向道斋醮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嘉靖兴奋的在乾清宫来回游走了几个圈,快步回到西暖阁,见张璁仍然跪在地上,他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将胡万里的折子呈上来。”

    张璁忙起身将折子呈了上去,嘉靖接过后,便含笑道:“秉用还是坐着罢。”说着便低头翻看折子。

    胡万里在折子里只简单的说蒙天之佑,获得三种能够抗旱抗寒耐贫瘠的农作物,在饥荒之时,可为主食,而且产量绝对不低于小麦水稻之类主要作物,并且自愿出掌农学院,尽快的摸索出三种农作物的习性,以便大力推广。

    嘉靖本就崇尚道教,笃信一饮一啄皆是定数,胡万里能够一气得到三种抗旱抗寒耐贫瘠的农作物,足见他是有缘人,如今他自请出掌农学院,嘉靖自然是求之不得,稍稍沉吟,他才道:“胡万里实为出掌农学院之最佳人选,然发行慈善彩票,亦是为了解眼下燃眉之急,南京漳州相距千里之遥,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这事张璁一路前来便琢磨过,当下便欠身道:“回皇上,胡万里虑事周祥,并非莽撞之辈,农学院、发行慈善彩票皆是他倡议的,两者之重要性,他不会不知,但他仍然主动提出兼管两事,想来他必有两全之策,微臣窃以为,不妨允准其所请。”

    嘉靖听的微微一笑,道:“慈善彩票是一时之利,农学院乃万世之利,孰轻孰重,朕自然掂量的清楚,能两者兼顾自然更好,此事自然要允准。”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朕有些微难的是,如此大功,该如何赏赐他?”

    如何赏赐?张璁亦是一愣,胡万里才从五品迁升到四品,这还尚未上任,难道接着又升官?他忙躬身道:“胡万里年少得志,迁升过快,非是幸事,微臣恳祈皇上为国惜才。”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如今并不知晓这农作物是否能够抗寒抗旱耐贫瘠,产量习性也不清楚,实不宜贸然赏赐,微臣窃以为不妨再证实之后,仰或是推广见效之后,再给予赏赐。”

    嘉靖微微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就先将这份功劳记下。”

    “皇上圣明。”张璁随口奉承了一句,便道:“皇上,胡万里另有一折,举荐现任龙溪知县孙光辉出任农学院司业,并恳祈在全国聘请知名农学者担任司教之官。”(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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