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哀兵(第二更)
慕容汉道:“对付汉人有两种办法,第一就是四月大王颁布的发令,不得无故屠杀汉人,俘虏的汉人都不能随意屠杀,在占据的郡县中的汉人中发粮食和种子,先将这些汉人的人心稳住,我们鲜卑只要比羯赵对汉人好,汉人绵羊一般的xìng格必定能够安稳下来,此其一也,谓之法令安民。”
“第二,大王不是前几rì将冉魏皇帝冉闵斩了吗?冉魏军民对这个冉闵忠心耿耿,所以现在各处郡县都是誓死抵抗,令我们战士伤亡大增,我们可利用此点,大王可下诏,就说斩冉闵时遏陉山满山长草皆枯,然后不雨天旱,大王可准备两份诏书,到了攻下邺城时,斩绝冉闵子嗣,就再下诏,说冉闵以为天神,在遏陉山下设祠祭奠,可加冉闵封号,这样一来,大王只不过是自降身份,衬托冉闵,让冉闵声望达于天下。”
慕容儁听到这里,脸sè难看:“孤斩冉闵,反而要立祠,赔礼,这个败军之人如何能够受孤如此对待?岂不是丢脸之极。”
慕容汉笑道:“和这天下比,区区面子算的什么?冉闵英雄豪迈,得中原民心,大王不过付出面子,却能够最大限度安稳民心,付出极少所得甚大,划算啊,这样一来汉民抵抗之心必定动摇,大利我大燕进入中原,岂不知汉民敬祖先信鬼神?”
慕容儁沉吟片刻,马上有了决断,一咬牙:“好!就依王叔所言,第一份诏书就由王叔来拟,不过现在邺城之战王叔有何看法?”
慕容汉收起笑容,慢慢说道:“邺城上下齐心,食人都没有士气崩溃,硬攻对于我们来说损失太大,很不合算,慕容评乃名将,加上临黄使汉人死伤数十万,邺城上下必定深恨,可令慕容评围而不攻,示敌以弱,引诱邺城军队出城野战,破之,这样就能够摧毁邺城士气,冉魏太子依老臣只见必会突围,慕容评就可在野战中集中兵力杀之,此一来邺城可得,冉魏正统全失,整个河北就尽在大王囊中矣。”
慕容儁哈哈大笑:“王叔大才,孤幸有王叔辅佐,何不愁天下尽得手中,哈哈哈哈!”笑声回荡在龙城燕王宫中,惊起老树之上几只宿鸟,绕树而飞。
阳信,县令衙门,方攉木然跪坐,面前的一纸飞信他已经看过无数遍,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rì之间方攉什么都没有吃,坐在那里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只在嘴里喃喃道:“皇上…..皇上归天了。”
整个阳信不管军民,已经是哭声震天,段轲没有攻击阳信,所有军民还暗自庆幸,现在阳信一千多守军全部咬牙切齿双目通红,恨不得立刻冲出城寻胡人死战,为冉闵报仇。
“县令,不要太过伤心,阳信可离不开你,周信愿领兵倾巢而出,寻水口滩胡人决战,为皇上先收胡人一点利息。”陪着方攉枯坐的有两人。
一人身穿皮甲,脸上的泥灰清晰可见,正是滨海水军队正吕勇,罗烈遣他来阳信报信,本意是想要阳信找寻机会,在段轲背后捅上一刀,吕勇在徒骇河上游上岸,辗转了一rì才避过胡人侦骑到了阳信。
结果一进城就听说冉闵归天,方攉大受打击,吕勇只有陪着方攉在此发呆,方攉对面说话的一个大汉就是阳信校尉周信,周信是平昌周氏子弟,从军多年,他父亲是跟随冉闵最早的乞活军将领。
周信父亲在和鲜卑作战战死之后,魏国立国之后不愿在邺城为禁军偏将,就到了周家控制的阳信做了个小小的典军校尉。
周信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悲愤,不过他能够控制住自己,作为武将,战场上生离死别见得多了,自然比方攉这个文官要好。
方攉听了周信的劝慰,木然的双眼终于有了点反应,一开口那沙哑酸涩令周信都吃了一惊,仿佛是一个七老八十的人在讲话:“校尉若去寻胡人决战,阳信为空城,胡人反戈一击如何抵挡?”
周信指着吕勇说道:“滨海乞活军这位吕队正说过,我们可以贴着河岸行军,胡人战马容易陷入河边泥中,所以河边的巡视并不严密,阳信城中虽只有一千二百守军,但可以多发民夫,穿上士兵号衣上城,胡人不知阳信虚实,必不会来攻。”
方攉:“倘若真的来攻呢?”
周信双眉一竖,心里升起怒火,话语也不客气了:“县令,就算是一千多兵都在,难道又能够抵挡胡兵了?不将胡人打残,阳信就算什么也不做,还是胡人牧马之地,城中百姓也保不住首级。”
方攉这时目光有了点活气,定定看着周信,缓缓起身:“本官不懂兵事,周校尉看着办吧…….”说着转身走进了后面。
吕勇和周信面面相觑,看着jīng气神都没有了的方攉离去背影,两人同时一叹。
少顷周信开口:“方县令得闻皇上归天,悲伤过度,承受不住,不过我可决定起兵相助,吕队正尽可放心,最迟明rì下午可发兵。”
吕勇却看着方攉离开的方向,嘴角带了冷笑:“周校尉也不用为县令掩饰,无非是软骨头罢了,听闻皇上归天,顿时觉得失去依靠,可不是什么悲伤过度,只不过是为自己和家人的前途担心而已。”
吕勇站起身抱拳告辞:“吕勇先去准备,校尉要出发前可使人来唤。”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了县衙;吕勇回头看看阳信县衙,“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什么东西,贪生怕死,和黎阳的张成寿有什么区别。”
此时罗烈军营周围的蛙鸣大合唱已经开始,仿佛整个天地都是蛙鸣之声,初夏就要来到。
周围的蛙鸣声正好掩盖了孙牛麾下一千士兵登岸的响动,寨墙上的士兵也尽量高举火把,手中弩箭端起严阵以待,都瞪大了眼睛准备shè杀靠近的胡人侦骑。
段轲自从被罗烈偷营成功,也收起了进入中原以来的骄狂,晚间都将侦骑撒出,生怕卫县之事重演,不过现在罗烈军营附近都是泥沼,寨墙上弩也是十分厉害,胡人侦骑也不敢靠近。
看着下了船的战士疲惫的样子,罗烈转头对孙牛说:“等下大家就委屈一点,吃点干粮,火就不要生了,免得引起胡人注意。”
孙牛点头应是,不久前整个营地的乞活军士兵都知道了冉闵被胡人斩首,不时有压抑的哭嚎之声响起,罗烈也没有刻意压抑士兵的这种悲伤,罗烈知道,大悲之后这些血战过的士兵就会激发起对胡人的杀xìng。
这只军队现在已经成了哀兵,罗烈对江裂虎说道:“裂虎,你让荆越带一百人用木棍将油布撑起,遮掩住牛哥带来的士兵,务必不能让胡人明rì发现我们营中多了人,让船只下完东西立即连夜往下游走五里。”
江裂虎点头表示知道,转身就要走,罗烈叫住了江裂虎:“裂虎,你办完事情就去帐中看住二哥,别让二哥做傻事,告诉二哥,明天定能够好好的和胡人厮杀。”
忙了半夜整个营地才安静下来,罗烈十分担心孙牛带来的士兵只有小半夜的休息时间只怕不能恢复。
结果第二天段轲并没有发动攻击,胡人大队士兵出动,在对面山丘树林中砍回了大批的树木,看样子是很忌惮罗烈这边的弓弩,准备制作大量的木盾才会再次发动攻击。
这正合罗烈之意,段轲也是之兵之人,胡人新败,虽然段氏鲜卑损失不大,但也是士气受挫,正好修整一下,恢复士气,才能一股拿下罗烈。
傍晚时分,吕勇带着周信坐小船来到了码头,罗烈得报亲自出迎,将周信迎到帐中,两边对坐。
周信一直在打量罗烈,对于罗烈的年轻周信感到不可置信,罗烈看上去太小,没想到已经是滨海统领,手下几千士兵,而且周信对罗烈在卫县和逍遥冲两战的事情也有耳闻。
对于罗烈周信是久仰大名了,寒暄完毕之后周信开口说道:“阳信一千二百守军周信全部带到,沿河分批进入了离这里十里左右的林中,说罢,统领要我周信怎么配合?”
罗烈笑道:“不敢当统领之称,周校尉可称罗烈字,冲炎,周校尉年长,罗烈称呼周校尉为周大哥,不知罗烈可曾唐突?”
周信黑黑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觉得罗烈十分直爽,对胃口,一摆手说道:“周信一介武夫,不必说得文绉绉的,就托大叫你一声冲炎了,有什么安排尽管说,我麾下士兵正想和胡人拼个死活。”
罗烈哈哈一笑:“那好,罗烈就将此战的想法和周大哥说说。”
罗烈招招手,江裂虎将一面不大的羊皮卷摊在罗烈面前案上,罗烈邀请周信过来观看,周信走来一看,原来是一副简易的地图,图上标明了以罗烈大营为中心的方圆二十里左右的地形。
罗烈指着地图说道:“周大哥请看,胡人营地驻扎在距离我们军营五里的驻马坡,周围都是林地,冲炎有个计划,不知周大哥进营的时候看到了油布幔之后的士兵没有?”
周信点头表示看到了,罗烈就说道:“冲炎藏了一千兵卒在营中,最迟明rì胡人做好了木盾就会来攻,露在外面的兵力不过五六百,胡人必会想赶快歼灭了冲炎这只军队,反身攻阳信,要是鏖战中一千伏兵尽出,是不是能够缠住胡人主力呢?”
说着罗烈的手指指向了胡人大营西边:“周大哥的兵在此处,当胡人倾巢来攻我营地时,出兵攻占胡人大营,胡人必乱,届时胡人想不败都难了。”
周信抬起头看着罗烈,突然咧嘴一笑:“冲炎,今后你是我亲兄弟,周大哥就听你的打,我马上就回军中,明rì可用狼烟做信号,我就出兵打胡人大营,告辞了。”
周信说罢站起身来就走了出去,竟然是二话都没有,江裂虎却是不解,看着周信说道:“这厮怎么这个反应?就没别的话了?”
罗烈一巴掌拍在江裂虎脑袋上,骂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叫你陪着二哥吗?”
江裂虎“啊哟”一声捂住脑袋,委屈的说道:“二哥将我赶了出来,说不用我陪着,他要多杀胡人,正在磨刀呢。”
江裂虎眼珠一转,对罗烈说道:“小七哥,这周校尉为什么没有二话就同意了你的计划?给我说说啊。”
罗烈是笑非笑看着江裂虎说道:“不错,还知道问问题,周信手下的士兵战力不行,真在野外对敌段轲部下肯定不及,而且将他的兵弄到我们营中也不好,毕竟统属不同,短时间不能够形成配合,我的计划是我们乞活军和胡人死拼,缠住胡人,让胡人营地空虚,周信只不过是轻松的作战任务而已,所以他才说将我当兄弟这话,我没有想要将他的军队作为拼胡人的筹码,去送死,硬仗都是我们承担了,所以周信领我的情。”
“哦!”江裂虎恍然大悟,随后眼神怪怪的看着罗烈:“小七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jiān诈了?”
罗烈没好气的一脚踢在江裂虎屁股上,笑骂:“赶快给我滚,去看看兄弟们士气如何,别带着一张笑脸出去,皇上归天大家都压抑着呢,你可别被下面的兄弟打了。”
第九十一章 必胜(三更,任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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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武闭目站在寨墙之上,手中提着一把长刀,他手臂受伤,不能够使长枪,江裂虎成为了罗武的贴身侍卫,正拿着罗武的长枪站在他身后。
罗武一无表情,他身后的士兵都是一副肃杀的模样,那股沉凝的杀气冲霄直上,本来要来这泥沼中迷失的鸟群都消失无踪。
今rì一早胡人就开始调动兵力,罗烈这边上下都知道胡人就要大举进攻了,于是也开始准备,寨墙上足足站了将近五百人,不到两百人是弓弩手。
营中就只有两百不到的士兵守卫两翼,诸葛连弩一边两台,罗烈暴露出来的兵力就只有这六百多人,其中轻伤的有七八十人,正是示敌以弱。
孙牛则带着手下一千士兵分成三块呈品字形躲在油布之后,孙牛带来的箭矢正好派上大用,罗烈手中的弓弩又充满了杀伤力。
号角响起,这次胡人没有纵马冲锋,战马也是宝贵的资源,攻打寨墙骑马虽然能够快速接近,但是在弓弩下损失太大,胡人这次采用的是步战。
大队的胡兵在将领的呼喝下跳下马来,解下由战马拖来的一辆辆简陋的木制盾车,这些盾车就是用一根根的大木破成带着树皮的木板,然后用麻绳青藤固定在简陋的轮子上。
高度达到了两米左右,加上胡兵手上拿着的木盾,能够有效的防止箭矢shè击,吆喝声中十余名胡人奋力推一辆盾车,十辆盾车为先导,后面跟着手持木盾的胡人,黑压压的一片就往汉军这边攻来。
罗武睁开的微闭的双目,杀气凛冽,罗烈站在罗武身边,说道:“弩箭不用这么快就shè击,木盾对抛shè还是有防御能力,我们箭只不多,要留着胡人退兵的时候很杀,等胡人接近了寨墙再shè。”
罗武点点头,没有说话,战场上就比较诡异了,胡人进入了寨墙上汉军的shè程,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shè击,本来战战兢兢将木盾举高的胡兵都惊疑不定。
“愣着干什么?汉兵就那么一点点,冲近了还能够奈何我们吗?给我加快速度,接近寨墙。”段野力手持双刀,大吼。
胡人jīng神一振,呐喊着就拼命的推着盾车向前,其余的胡人将木盾举高,聚在盾车后面,看上去仿佛结成了十块。
前锋还是一千人,段轲看着前面一千人前进了一段,手一挥,又是一千胡兵在十辆盾车掩护下向前,段轲显得容光焕发,对面的汉军居然没有坐船离开,这简直出乎意料。
难道想凭借这几百士兵就和自己几千战士战斗?段轲觉得罗烈简直是傻了,不过罗烈这样固守迎敌正中段轲下怀,这样才能洗刷自己战败的耻辱,段轲心情格外的好。
又是一千士兵出发,段轲看着手下士兵奋力的又推出十辆盾车,现在段轲身边只剩了五百多士兵,不过段轲可没有保留的意思,要雷霆一击将对方全数歼灭。
这些盾车也是有用的,汉军两翼是个漏洞,这些盾车不能上寨墙,但是却能够成为通过泥沼的跳板,三十辆盾车足够将两边到汉军营寨不到五十米的泥沼变成通道,直通汉军营地上的实地。
段轲轻轻的一磕战马腹部,战马摇摇头,开始缓步向前,最后十辆盾车在前,段轲只留了一个百人队守住满山的战马,后面营地中只留了五十人,段轲根本没有想过还会有军队出现。
这一点段轲是有把握的,今rì侦骑回报,阳信没有什么动静,城墙上士兵来往,以阳信兵力,不可能派出军队在平原上不被段轲侦骑发现,后路无忧,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收拾了这只汉军,阳信还是囊中之物。
“呼呼”“啪啪啪”刮风一般的声响是罗烈下令弓弩shè击,“啪啪啪”的声音是箭矢shè中盾车和木盾的声音。
这时已经是弩弓一起发shè,shè击距离近才能最大发挥弓弩的威力,不时有胡人惨叫倒地,身上尾部还在颤抖的箭矢带来了伤亡,不过比前rì骑马进攻时的伤亡可是小得太多了。
虽然步兵前进慢,但伤亡却能够接受,不然从疾驰的战马上摔下来,全身铁甲都会摔断了脖子,胡人士兵顿时士气大振,他们从不怕战斗。
胡人从能够拿起刀枪的时候,就无时无刻不在战斗,和草原上的野兽战斗,敌对部族战斗,甚至自己部族中也是一言不合就会决斗,胡人的强悍是渗透到了骨头中的本xìng,这是游牧民族的特xìng。
寨墙上箭雨从容不迫的落下,每次都能够带走几条xìng命,还会shè伤几人,木盾毕竟是匆匆赶制,胡兵使用起来空隙较大,箭矢总是能够找到空隙,shè中人体。
死了三四十人,最前排的盾车已经接近了寨墙,段野力站在一辆盾车后面,刀刻一般的面庞上带了一点cháo红,段野力很是兴奋,前rì两枪就和罗烈分了胜负,段野力面子大失。
不过也让段野力心中的好胜之心大振,他可不认为自己的武功比罗烈差,只不过罗烈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段野力这两天一直这样认为。
罗烈的长枪确实用得极好,不过力量上段野力自信是占了上风,他身后背的那把长刀,也是一把好刀,是燕王所赐,名为青原,是段野力在做白毫jīng兵时慕容儁赐下的,段野力十分喜爱。
今天就要用罗烈的人头来为青原祭刀,段野力看着不到二十步的寨墙,突然大喝:“登城!先上城墙的赏银十两,杀敌方大将的加赏十户人口。”
“杀!”被段野力的奖赏刺激到的鲜卑士兵沸腾了,盾车一分,十多具带着铁钩的云梯直接搭上了寨墙。
这些云梯长度达到了五六米,比寨墙的高度还要高得多,一搭上去就形成了一个斜坡,平衡感好点的士兵直接就能够冲上寨墙,胡人士兵都是骑术高手,能有平衡感不好的吗?
段野力没有急着登城,能够轻松一点就轻松一点,先让战士去争夺赏赐吧,段野力没必要和手下士兵去抢,挥挥手,段野力身后的十辆盾车一转,一边五辆就往两边泥沼中推去。
推车的胡兵齐声呐喊,简陋的盾车加速往两边冲去,轮子要比战马更能够在泥中前进,不一会最远的盾车都深深的陷进了泥中,不过已经形成了一条十余米的盾车组成的桥梁。
城上呐喊声响起,登城的胡人已经和汉军激战起来,看到攻势顺利,段轲大喜,下令后面的士兵跟上,推盾车的胡兵也是涨得面红耳赤,吃nǎi的力气都使将出来,将“吱呀”作响的盾车推得飞快。
只要兵力展开,两千多士兵分三路杀打百左右的汉军,半个时辰都不用就能够斩杀殆尽,赶到胜利就在眼前的胡兵都兴奋了。
此时最先登城的胡兵的感觉却没有段轲如此好,一上墙他们就遭到了乞活军士兵的凌厉反击,还是一样的阵势,汉兵聚集在图台前列阵,长枪如林,胡人一蹬墙,面对的就是无情的戳刺。
“噗哧”拔出枪头的声音连成一片,胡人响遍寨墙的惨叫也是练成一片,乞活军士兵全部血红了双目,哪怕胡人拼死反击,用手中武器斩去他们的头颅都没有丝毫退缩。
弓手则是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手中弓箭shè击几乎没有间隔时间,由于上墙战斗,笨重简陋的木盾被胡兵一堆堆的丢在寨墙下面,面对迎面shè来的弓箭,如此近的距离胡人几乎无法相抗。
前面不能够迅速的展开,很快云梯上就堵住了,段野力亲眼看到一员汉将身穿铁甲,手持一把长刀,带了十余人同样身穿铁甲,死命一冲,冲到了寨墙边。
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刀举起,一挥之间就将两根大腿粗的木头所制云梯斩成两段,云梯上的两名胡人被这一刀同时斩成四段,惨叫和血雨之中云梯重重倒了下来。
砍这一下的正是罗烈亲兵刘大山,亲兵有十套铁铠,罗烈就将二十亲兵组成了一队jīng锐小队,专门就是对胡人反冲锋只用,刘大山力大,就做了箭头。
此时后面想要上墙的胡兵反而堵住了,段野力急了起来,跳上了一架云梯,一边往前一边大喝:“让开,让开,上墙的战士给我往营地里面冲,别在墙上挡路,给我让开。”
一名在云梯上的胡人闪避不及,被段野力一脚踢下了云梯,还好不算高,不过也将这胡兵摔了个七晕八素。
段野力一上寨墙就看见了站在最中间土台上的罗烈,两人目光交击,如闪电交轰,两人眼中的杀气似乎都凝成了实质。
罗烈嘴角牵出一个蔑视的笑,伸出手比了两个手指,段野力大怒,知道罗烈是讥笑自己连他两枪都接不住。
段野力环视一圈,看到寨墙上汉军做了改变,本来寨墙后面没有任何防护,现在却将近一丈的木桩做成了栅栏,将五座土台之间的空隙全部封死,上下寨墙的通道就只有五座土台后面的通道。
难怪上了寨墙的士兵会被堵住,这下胡人就只有拿下至少一个土台才能够攻入营地,翻越栅栏,别做梦了,只要两边的汉军士兵轻轻一枪,就能够在翻越木桩的胡兵身上戳个透明窟窿。
“喝”段野力双刀一分,挤开前面正在和对方换命厮杀的胡人,就冲到了zhōng yāng土台下面,双刀往上一扬,就斩断了三只长枪,段野力要打开缺口,不然这样杀下去吃亏太甚。
寨墙下胡人后续兵力已经挤成了一片,段轲也是心急如焚,还好盾车马上就要打通泥沼,只要一铺好,兵力就能够从两边杀进汉军营寨,到时候从后面夹击寨墙上的汉军,大胜就在眼前。
罗烈盯着矫健向前的段野力,看着他斩断了三名士兵的长枪,眼中杀气像星辰一般亮了起来,反手背在背后的长枪“嗖”一声横在胸前,罗烈往前两步,朝着土台下刀枪林立的人堆就跳了出去。
在空中罗烈双手持枪,身体和长枪几乎拉成了一条直线,如强弓shè出的劲箭,对着段野力就刺。
两里外,能够看见汉军营寨的斜坡上,留下来看守马匹的一百骑兵,此时骑在马上的只有三十多人,其余的都下马席地而坐,看着远处的战况。
领头的百夫长从怀里掏出肉干,啃了起来,坡上两千多匹战马用长绳拴住,战马时不时低头吃草,连在马上的胡兵注意力都被激烈的战斗吸引了。
所有胡兵没有注意的西边树丛中,突然出来了一片黑影,人数约有六七百,前面的七八十人手中都拿着搭着箭只的强弓,当先一人手中的弓格外粗大,满脸杀气,正是周信领兵到了。
第九十二章 伏兵尽出
(实在抱歉,今天被老板抓了壮丁,接待客户,挡酒去了,结果喝得大醉,还好是中午吃饭,睡到十点才起来,明天还要陪老板去玩,万恶的老板,压榨员工休假时间,但是,饭碗重要,含泪带笑欣然同意明天陪吃陪喝陪玩,所以,那啥!对不起乞活军战士们了,俺只有保底一章!欠下的章节一定补上!再拜!特此说明!)
“咻”的一声,罗烈的长枪发出了强弓离弦的声响,一瞬间就刺到了段野力面前,枪尖吞吐不定,几乎将段野力的上身都笼罩了,根本不知道长枪最后落点是那里。
段野力大骇,他上次被罗烈击败,还有七八个不服气,觉得罗烈是偷袭,力量气血罗烈都不如自己,没想到今rì罗烈这一枪如龙游天际,如此的不可阻挡。
段野力双刀由下往上,划出尖利的破空声,就往自己身前挡来,脚下拼命的往后一蹬,身体向后仰倒,只求挡住避过罗烈这一枪。
段野力现在根本没有考虑再去杀死被自己砍断了长枪的乞活军战士了,现在是保住自己的xìng命最重要。
“碰碰”两声,段野力背部撞中了跟着他往前冲的两名胡人士兵,这一下好不厉害,两个士兵没人都有将近两百斤,魁梧壮硕。
却被段野力撞得双脚离地,往后倒飞,一个胡兵运气不好,是正面对上了段野力的肩膀,他胸前的皮甲顿时凹了下去,飞出去时就鲜血狂喷,也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可见段野力这一下撞击如何惶急,力量之猛。
段野力双刀一沉,居然接触到了罗烈长枪,段野力双腿在地上蹬出了两道泥沟,心里却是一喜,罗烈力气不如自己。
段野力大吼一声,双刀一绞就交叉夹住罗烈枪杆,如同剪刀一般,双手如铁一般的肌肉瞬间爆发,一侧身就往侧面叉了下去。
段野力这一招就是想剪断罗烈长枪的枪杆,也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压制罗烈,没想到段野力刚刚侧身,腰腹力量还没传到双手,手中双刀就是一轻。
段野力才发现交叉夹住的罗烈枪杆已经在自己力量将发未发之时抽了回去,罗烈已经稳稳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倒吸一口凉气,段野力心里波涛翻滚,罗烈这简单的一刺一收,段野力才发现自己的技巧和罗烈差得太远,完全不是个档次。
要知道力量再大,能打到对手才能发挥,打不中就是白搭,杀人,只需要轻轻一捅就能达到目的,不需要多jīng良和沉重的武器。
一把两百钱的木杆长枪和一把三年制成的槊,杀伤力可以说是一样的,区别就是耐用和锋利程度,这和杀人无关。
段野力就算是体力力量都要超过罗烈,他是进入了明劲的武者,但是在罗烈这样的技巧之下,段野力自己都知道没有胜算。
只有靠人数来限制对方空间,段野力心里迅速制定了杀死罗烈的方法,谁知段野力环视周围时,段野力傻眼了。
本来跟随段野力一起冲击枪阵的至少有十几名段氏鲜卑的勇武战士,身后也跟随了登上寨墙的十几人。
段野力想找帮手时,才发现自己身边的十余人已经有七八人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寨墙的地面,还有三人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脖子,鲜血顺着指缝往外喷流。
都是脖子要害中枪,罗烈的一枪不止是攻击段野力,长枪呈圆,在长枪笼罩的范围内的胡兵都是打击目标。
段野力还在为自己挡住罗烈一击兴奋时,身边的士兵就纷纷中枪,罗烈这一下威猛无比,除了段野力还完好无损,就只剩刚巧在罗烈攻击范围之外的胡兵还能够无恙。
蹬寨墙的胡兵都是比较勇悍的,但是在罗烈如此高效和准确的杀戮之下,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罗烈简直是一尊杀神。
段野力只觉得喉头发干,双刀交叉在胸前,他现在打死也不愿和罗烈一对一单打独斗了。
“上!鲜卑的勇士,这是汉军主将,杀了他赏百户。”段野力大喝,停滞的胡人一下忘记了恐惧,刀枪并举舍生冲杀上去。
罗烈鼻中哼了一声,本来对于段野力还有点佩服,使他见过的武功最高的敌将,现在这种胆怯的行为一出,罗烈就觉得意兴阑珊了起来。
一个武者,要是没有迎难而上的气概,再强也是成就有限,罗烈手中长枪展开,脚下往后轻轻退后几步,就和身后的乞活军长枪兵合在一处。
罗烈使开长枪,连续挑杀冲上前的胡兵,就在枪阵中充当了箭头人物,这下中路土台下长枪阵中加入了罗烈这个猛将,顿时厉害起来。
之间胡兵cháo水一般的冲上寨墙,还不等集合成一团,罗烈带着排列成枪阵的枪兵就冲了上去,乱枪戳刺,蹬墙胡人身上顿时多了一些透明窟窿,在惨叫声中伤亡无数。
随后枪阵退至土台边,土台上的弓弩手收拾漏网胡兵,重振队形之后罗烈又带着士兵冲杀上前,将胡人再次杀得人仰马翻,此时段野力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两边的盾车桥已经搭好,段轲马上下令还堆积在寨墙下的胡兵分兵,攻击营地两翼,踩着盾车大吼着杀向两翼的胡兵一跳下盾车桥就和营内的乞活军士兵厮杀在了一起。
“咔嚓”连声,中路的木桩栅栏有四五根被齐地面三寸处斩断,两米多的木桩向外倒去,顿时打开了通向营内的缺口。
段野力双手握住背后的长刀青原,嘴角挂了一个狞笑,“哼哼,单打独斗打不过有什么了不起,只要破开敌营,前后夹击,几千兵力围攻之下,就算是神也要死。”
段野力大声下令:“给我冲进汉军大营,一个不留。”
终于打开了缺口,滞留在寨墙上承受伤亡的胡兵士气大振,当下就有三十几人从段野力打开的缺口涌身跳下了寨墙,四米左右的寨墙不算高。
段野力如法炮制,又相继砍开了三处缺口,这下胡兵的攻势顺畅了,云梯上的胡兵呐喊着冲上了寨墙,里面不停的往墙内跃下。
很快跳下寨墙的胡兵就聚集了一百多人,在几个胡将的带领下,飞快的往土台通道冲去,准备从通道冲上寨墙,和正面的士兵前后夹击。
后面下来的胡兵也在聚集,准备往两翼攻击两翼还在战斗的乞活军士兵,三面的乞活军士兵都要面临两面夹攻,这一下形式危急起来。
段轲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就要解决罗烈了,那在高处标枪一般的身影,带给了自己双重打击的汉将,今rì还是要死在自己手中,段轲只觉得浑身舒畅。
一个胡兵在准备往土台通道上冲的大队人马最外围,他的背靠到了一面油布上,这胡人混不在乎,只觉得这油布弄成的帷幔十分讨厌,占地方,使自己这边的兵力展不开。
抬起手中的刀,“呲”的一声就在油布上划开一条缝,这是什么?那胡兵看到了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和眼前一闪而过的白光,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噗”一声不大的闷响,长枪从人的眼中刺入,后脑一下露出一截枪尖,然后飞快缩回,人体抽搐着倒地,在这漫天的喊杀中,如此的不引人注意。
孙牛收回刺死了一名胡人的长枪,充满杀气的双目从油布破口看出去,他得到的命令就是,当胡人冲进了营地,就出击,现在正是时候。
孙牛手中长枪往前一指,大喝:“为皇上报仇,乞活军!杀胡!”
身后早就被喊杀声刺激得热血沸腾的一千生力军杀气腾腾的齐声爆喝:“杀胡!”就列阵分成三路冲了出去。
油布搭成的布幔十分脆弱,被杀气腾腾的军汉一推就倒,盖在顶上避免被寨墙上胡人发现伏兵的油布也是稀稀疏疏,只起了遮掩视线的作用,无数长枪一挑就飞在一边。
“啊!有伏兵!”背对营地的胡兵猝不及防,一百多跳下的胡兵被孙牛率领五百长枪兵列阵刺杀,就如同山洪冲进了田地,一下就被灰黄sè皮甲的乞活军士兵给淹没了。
很快没有什么阵形的胡兵就成了孙牛手下的尸体,用手怎么也堵不住身上深深血洞流出的鲜血,胡兵只有绝望的倒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孙牛伏兵出现真如雪狮子向火,一下就对冲入营地的胡兵迎头痛击,心头因为冉闵之死充满了恨意的士兵根本没有退缩的,一心向前。
跃下来的一百多胡兵很快的就被优势兵力绞杀一空,寨墙上的胡兵见到下面长枪如林,也根本不敢再接着跳下,那是找死。
“什么?”段野力目瞪口呆,怎么有这么多兵?完全不是几百人规模,看这架势只怕是千人以上,段野力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从心底泛起寒意。
已经在墙下指挥士兵撞击寨墙大门的段轲突然听到墙上胡兵喧哗:“啊!汉军有伏兵!”
“好多人!下去的人全部被杀了!”
“快退!别挤我!”
段轲一下呆住了,有伏兵?段轲咬住了牙齿!我不信。
此时胡兵的伤亡很大,至少三百多胡兵战死,伤兵更是多,不少胡兵按住身上被长枪捅开的血洞,哀嚎着,伸出血淋淋的手向同伴求助。
胡人的士气不可避免的下降,而汉军却如同铁板一样,就算也有死伤,也是坚定的在军官的呼喝下出枪,再出枪,同伴被砍中倒下士兵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示。
胜利就在眼前的胡人像是从高空掉下,那种反差让人头晕目眩,有胜利的希望时士气还能够保持,但是在汉军伏兵突然出现时,胡兵的士气保持不住了。
很快城墙上就有胡兵向后跑,跃下寨墙就往后退,段野力和段轲一上一下连斩几人,他们都看出,虽然汉军有伏兵,但总兵力还是不如自己,还是有胜机。
打到这个分上,如果拿不下对方,那么此消彼长就再也无法战胜对手了,所以就算损失再大也要坚持住。
这时在墙上大吼的段野力被罗烈盯住了,段野力突然感觉自己仿佛被野兽盯住一般,背后汗毛炸起,那是段野力小时候被草原上一头独狼盯住的感觉,那是段野力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当时他只有六岁,转头,段野力看到了罗烈带着杀气的双眼。
第九十三章 杀胡(上)
罗烈在前世身为武者,也没有疼快淋漓的杀过人,现代技击分为演法、打法和练法,练法就是练功所用,也是基础中的基础。
像罗烈传授的八极小架,形意桩法就是练法,演法顾名思义,就是表演xìng质强的武术,以漂亮和健身为主,去掉了武学中不少杀伤力强的技法。
而打法就是用于实战的武学了,现代社会那里有给武者肆无忌惮使用打法,招招夺命的机会?
就如同闭门造车,就算是将房中的所有沙袋全部打烂,石头什么的都打得开裂,但是和真正的杀人完全是两回事。
看到敌人在自己面前惨叫,鲜血狂喷骨骼折断,死得惨不可言不chéng rén形,人头在地上乱滚,这种场面就算是在自己房中练上一千年的宅武者,都承受不了。
闭门造车就算是练成超人,也很可能打不过一个杀人的老手,这是经过验证的,罗烈所在的八极拳法中又一位拳师,号称三十岁八极第一人。
是受过罗烈爷爷传授的天才人物,后来被武jǐng总队聘请为武术教练,这位八极拳师眼高于顶,于是上任第一天就得罪了当时的一个军中的教练。
两人于是准备比武,结果出人意料,这个只学过军体拳的普通武jǐng教练,只用了两下就制服了那位八极拳师,使得这个八极拳师没面子的辞职。
罗烈小时候也见过那位爷爷的弟子,就是被打败的八极拳师,他当时说过的话罗烈至今都记得:“没有杀过人,就算是武功练到顶,缺乏了那种敢于拼命的杀气,也是无用。”
罗烈现在体会到了这种意境,现在罗烈杀死的人起码上百了,每一次杀人其实都是一种心灵的洗练,试想一个活生生的自己的同类,死在自己手中。
任何人都会设想要是被杀的是自己会怎样?然后就会害怕,生死之间有大恐惧,哪怕是罗烈这样的穿越人士也是一样。
当一个武者真正能够超脱这种心灵上的洗练,就会是像佛家的大彻大悟一般,心灵立刻得到升华,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
就如同除死之外无大事,是一种看破生死的超脱,也正合了武学中生死不在眼中,唯有武道。
这个境界就是什么地位钱财美sè等等在眼前皆无视,眼中只有武而已,就像虔诚的信徒一般,也是一种狂信,对于武者来说这个坎却是最关键的。
罗烈此时已经忘了生死,忘了身在战场,他完全凭借的就是自己武者的直觉,“杀死段野力。”这就是罗烈心中的直觉,脑中灵光一闪,身体自然执行。
这种跟着感觉走的松畅,就像是罗烈当年突破到暗劲时候一样,浑身舒畅,心灵飘飞,就是跟随身体的感觉。
手中长枪带着风声就往段野力刺去,罗烈脚下就是简单的交叉前进,手中轻轻松松的忽上忽下控制长枪,一杆长枪如同活过来的游龙,上下翻飞。
一路上的胡兵几乎不能阻拦罗烈片刻,罗烈长枪的锋刃比不上枪杆的坚韧,在战斗到这时锋刃上已经布满了缺口。
原先罗烈觉得长枪刺入胡人的铠甲身体时都比较费力了,现在处于这种顿悟状态,罗烈只觉得身体自然而然的控制长枪的角度,刺入铠甲缝隙,骨头缝隙,。
在给敌人最大伤害的同时几乎不耗费什么体力,手中长枪仿佛也是刺入豆腐一般的轻松,冲到段野力面前足足有三四十米,中间隔着的胡兵不下二三十人。
罗烈一把长枪居然如游鱼一般轻松穿过,路上杀了胡兵十余人,几乎是几个呼吸就到了段野力面前,枪锋一展就刺了过去,轻灵而不带丝毫杀气。
段野力此时却觉得罗烈这一枪如天外飞来,看似轻灵,却是将杀气压缩到了极致,段野力狂吼一声,双手握住青原刀,根本不管刺来的长枪,对着罗烈就反冲了上去。
段野力也是激发了凶xìng,青原刀拖在身后,身体就算被罗烈刺中,段野力临死的一刀必定如电闪雷鸣一般,将罗烈也劈成两段,这是置死地而后生,拼的就是面对死亡的从容。
罗烈若不敢和段野力拼命,那么段野力就会扭转气势和技巧的差距,用青原压制使用长枪的罗烈。
若罗烈拼命,段野力也能够拼个两败俱伤,这就是段野力的打算,段野力尽量侧身,左手肘部在前,用臂甲护住了自己的面门和脖子,这也是避免罗烈一击就使自己丧命。
只要不是一击毙命,段野力才有搏命的机会,罗烈毫不退缩,“嗡”的一声长枪抖得笔直,也不采用什么枪走圆刀走直了,悍然迎着段野力就冲。
一晃眼,罗烈带着锯齿的枪尖就刺了过来,枪尖反shè光芒,段野力一声大吼,身后的青原刀光一闪,沉重的青原刀闪电般的前移,挥过。
罗烈和段野力两人错身而过,“叮”的一声轻响,罗烈的长枪锋刃断了,断掉的尺许长的枪尖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远远的落下了寨墙。
罗烈的长枪锋刃折断了一半,罗烈胸前的皮甲翻起,露出一道长长的刀痕,胸前鲜血一下迸流了出来。
罗烈的右手握住了长枪靠近枪樱的地方,脸上带着一丝喜意,他终于知道了暗劲之后了门槛,爷爷曾经对他说过,暗劲是一触即应,就是随时身体都会对外界有感应。
哪怕别人目光在自己身上注视时间长了,也会有所反应,任何袭击都会身体情不自禁的反击,这是暗劲的jīng神境界。
而暗劲之上,就是意随心动,任何动作,一坐一卧一行,无不是如意随心,周身是眼,脑子根本不用想,身体就会自然去做,而却不拘泥招式,会自行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形式出手。
罗烈现在体会到了,那是真的,原来罗烈还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手握长枪,罗烈产生了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身边胡人站立的位置不用去看也能够知道,仿佛是有了一双全方位的眼睛一般。
看见罗烈胸口的伤,周围的胡兵欢呼起来,都以为是段野力斩杀了罗烈,段野力的青原刀不出则已,一出就是很残忍的斩断敌人身体,胡兵都以为罗烈也是一样。
段野力jīng瘦的身体晃了晃,手中的青原刀仿佛无比沉重一般的放了下来,紧紧抿着嘴唇,突然段野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呼出的却不是空气,是一片血雾,青原刀脱手,在地上碰出不大的一声响,“噗噗噗”段野力身上开了三个洞,一处在左肋下,一处在胸前,一处在咽喉靠下。
三个伤口血如泉涌,段野力眼中shè出不信、恐惧和怨毒,但是三个伤口流出的鲜血仿佛将他一身的力气都抽光了,段野力又摇晃了一下,扑到在地。
罗烈刚才和段野力对冲,连出三枪,第一枪就刺中因为抬手护住自己面门咽喉而露出的左肋,段野力此时中枪之后就双手用力,劈出青原刀,凶狠的斩向罗烈。
罗烈手往枪杆上部一滑,又刺出一枪,正中段野力前胸,然后再往上一滑,再出一枪,这一枪才是致命的,正中咽喉,此时罗烈的手已经差不多握住了长枪的枪樱处。
这时罗烈才将长枪枪锋一横,挡段野力舍命的这一刀,要害连中枪,段野力的这一刀力量减弱了,结果只是劈断了罗烈长枪锋刃,然后在罗烈前胸带过。
这一下段野力完败,也付出了生命,罗烈随着本能出击,一举击杀鲜卑寨墙上的主将段野力,这一下正中本来就军心不稳的胡人要害。
神一般勇武的段野力战死了,胡人的士气一落千丈,先是罗烈这边的胡人小规模的溃散,然后溃散变成了波及整个战场的溃败。
本来还和乞活军打得有声有sè的胡人,下一刻突然变成了胆怯的兔子,转身往后就跑,哪怕将不设防的背部留给汉军。
逃跑的胡人几乎都在狂叫:“野力将军被杀了!野力将军被杀了!”
段轲气得握刀的手都在疯狂的发抖,面前的溃败他根本无能为力,卫县大败之后段轲在族中的威信也下降了。
要是段野力还在,胡人士气还能够保持,现在段野力战死,段轲大败的后遗症就出来了,段轲身边的亲兵本来斩杀逃兵还能够有点效果。
现在亲兵再上前,胡兵不敢和汉军交战,但是对督战的亲兵却敢动手,败兵甚至有些直接从寨墙上跃下逃命,段轲和亲兵一下就被裹进了败兵之中。
兵败如山倒,几名亲兵簇拥着段轲就往后逃,段轲如同木然的雕像任凭亲兵摆布,他的jīng气神已经被占尽优势之下的大败打击得消失了。
败逃的胡兵最前面的突然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股汉军,已经将后面的一百胡兵几乎斩杀殆尽,当先的一名汉将正一刀砍下留后的百夫长的头颅,身后的汉兵已经摆出了阵势,堵住了胡人逃命的通道。
这一刻,不只是段轲浑身绝望的寒冷,所有的胡兵都傻眼了,寨门打开,成群结队的汉兵呐喊着冲出来,森寒的兵刃反shè阳光,几乎晃瞎了胡人的眼睛,胜局已定。
第九十四章 杀胡(下)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命令就冲了出去,不然再晚点出击,胡人就有可能被我们全歼,难道我们死伤的这一千多兄弟都是白白牺牲的吗?”罗烈一脸怒sè,怒喝道。
此时罗烈站在那堵洒满鲜血的寨墙前面,他的面前是赵富赵足两兄弟,低着头嗫嚅着说不出话。
赵氏兄弟是罗烈雪藏的最有力的拳头,他们统帅了一百jīng锐,都是武功最好战斗最多的老兵,任务就是在和胡人战斗的最激烈之时出击,一举击碎胡人。
没想到两兄弟沉不住气,孙牛率人出击之后,两兄弟头脑一热就带着这一百人杀了出来,孙牛领的军队挡住了正面。
两兄弟就直接带人杀向了荆正这边,虽然一下就杀溃了左翼的胡人,但是却没有起到罗烈所希望的作用。
兄弟两人的出击还使得胡人一下就落在下风,因此溃败也是提前了,虽然周信堵住了后路,但胡人漫山遍野的一溃散,最后也没有抓到几个,现在分开追击的士兵还没有回来。
罗烈气得不行,就将赵富赵足两兄弟叫来痛骂,“说话啊?你们两个这下怎么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了?刚才不是很猛吗?什么都忘得jīng光,带着人直接冲到了泥里面陷着,很光荣是吧?所有人都在开你们的笑话,哪有一点军人的样子?”
罗烈越骂越怒,赵富和赵足两兄弟的头都低到了胸口去了,两人杀得兴起,胡人一逃就追,结果带着一百多人陷进了泥中。
荆正奈何说不出话,劝阻不得,两兄弟就丢了个大脸,两人这时下面腿上直到腰际都是淤泥,散发着一股怪臭,狼狈万分。
“好了,小七,他们两人毕竟也杀了不少胡人,就别太严厉了,我们大胜了啊,你看看战马就缴获了那么多。”罗武笑吟吟的站在一边开口打圆场。
罗烈一转头:“二哥,你别管这事,军中最重要的不是士兵将领如何勇猛,而是要令行禁止,光有勇武没有军纪,根本不堪大用。”
罗武脸sè一肃,点头道:“小七说得有理,赵富赵足违反军令,但是念其初犯,就各打四十军棍好了。”
罗烈看着偷看他的兄弟俩,鼻中哼了一声,两兄弟连忙低头:“违抗军纪本应斩首,念你兄弟是初犯,二哥也给你二人求情,就各打八十军棍,以后再犯,定斩不饶。”
赵富和赵足一听大喜,连忙给罗烈深深一躬:“赵富(赵足)知错,谢三军主手下留情。”
然后又谢过罗武求情,罗武哈哈一笑,摆摆手说道:“快去清洗下,这味道难闻死了。”
见两兄弟走开之后,罗武说道:“小七,我们大胜胡人啊,现在就算逃走了几百胡人也无关紧要了,阳信保住了,滨海的威胁也解决了,还给我们了这么多战马和财物。”
罗武是单纯的开心,罗烈却给他泼冷水:“有什么好高兴的?胡人的战马我们缴获了几千匹,那东西是要吃粮食的,现在粮食给人吃都不够,我们根本养不起。”
罗武一怔:“那怎么办?难道全部都杀了吃肉?”
罗烈说道:“全杀了也不行,我们怎么也要保留一点,作为我们骑兵的坐骑,其余的也不能只是杀了,我们可以往南边卖。”
罗武jīng神一振:“怎么卖?一匹战马能够卖多少?”
罗烈这时笑了,他身上的皮甲胸前被段野力临死反击砍破,现在已经全部脱去,胸前也包扎了起来,jīng赤着上身。
“战马在胡人那里不算什么,他们一个几万人的部族可以有十几万马匹,但是在南边可是稀罕东西,这次得到的战马都是好马,质量很不错,我原来问过杜聪,北地战马在南边晋国一匹质量上乘的能够卖到两百两银子,像一些极品好马卖到上万两银子也不稀奇。”
罗武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什么?这马这么值钱?我们缴获了三千多匹,岂不是六十万两银子,这……这…..这不是发大财了?”
罗烈摇摇头:“二哥,账不是这么算的,不可能一下全卖掉,要是全部卖钱,对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事,一旦马匹全部脱手,价钱就上不去了,我们可以换粮食,用其他货物充抵,也不能卖给哪一家,不然利益就会受损,三千多匹战马,晋国一国之力是能够吃下的,但是却不会按照私下市场的价格来买。”
罗武摇摇头,脸上的震惊还保留着:“就算只卖一半的钱,也是不得了。”
罗烈努努嘴:“二哥,你忘了阳信的周信了?我们能够胜利,周校尉也是出了大力,这钱也要分他们一份。”
罗武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是啊!周校尉这次来也是帮了大忙,分给他们一半也是当然的事。”
罗烈暗自摇头,自己这个二哥还是太实在了,和胡人作战自己这边伤亡最大,打的也是硬仗,二哥一开口就分出去一半,这让底下的官兵如何想?
周信要是直接将士兵投入守营,让孙牛的士兵变成伏兵,那么罗烈可以多分一份战利品给周信也没人会有异议,但是现在硬仗是乞活军上下来打,周信只是轻松的偷袭了一下。
难道就能够分得和乞活军一样多?不要说罗烈没这个打算,下面的将领最怕也会不满的,只怕周信也没这个脸皮,罗武还是小兵的那种思维,面对周信这个校尉,没有底气。
罗烈叹口气:“二哥,战利品怎么分配我来和周校尉说,二哥你就不要多说了,看,周校尉过来了,二哥你千万别做声,交给我。”
随后罗烈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走过来的周信迎了上去,老远罗烈就是一躬到地:“周校尉,今rì之胜,全靠周校尉领军死战,周校尉功不可没,辛苦了,可有受伤?”
周信身上的衣甲都是干涸的血迹,显得杀气腾腾,周信故意没有清理,也是看到了这次缴获的东西实在太多,要争下实际利益,周信是周族出身,为人处事可不是一窍不通,该争的东西不会客气。
不过周信也知道,自己的谨慎令自己处于不利的境地,他的一千二百兵卒只伤亡了不到五十人,都是在胡人死命突围时伤亡的,而罗烈手下的士兵几乎伤亡过半,一千的伤亡可以说是惨重了,自己也没脸说是多分战利品,只有留着身上血迹来博取同情了。
没想到罗烈的第一句话就开始捧周信,周信老脸一红,就发现罗烈看上去虽然年轻,但是却不是不同事物的人。
罗烈和罗武并排行礼,周信只有还礼,然后扶住罗烈双臂:“冲炎说这话就是羞臊我了,周信不过是在后面捡个便宜,那里谈得上死战立功,真正出死力的还是冲炎部下,周信实在佩服。”
罗烈就着周信的手扶直起身来,开门见山的说道:“周大哥,罗烈是个直人,这次大胜我们只能够给周大哥一成的缴获。”
罗武一听这话脸上肌肉都是一抖,再怎么说阳信也是个县城,周信是校尉,人家带人连县城都不顾跑来,就只给一成缴获?这怎么说得过去。
周信脸上一下僵住,扶罗烈的手都忘了放下,罗烈这么狠啊?一成也太少了点吧?何况罗烈如此直接,也让习惯了含蓄的大家出身的周信听蒙了,一时间周信呆呆看着罗烈说不出话来。
罗烈双手轻轻一按周信双手,说道:“周大哥可不要误会冲炎贪财,话没有说完,冲炎见周大哥手下士兵兵甲简陋,正好滨海有将作营,冲炎准备给周大哥两千套jīng良兵甲,加强阳信防御,还有缴获的金银等财物我们直取六成,这一点我们出力和胡人死战,多一成周大哥不反对吧?”
周信一听,罗烈要给他两千套兵甲,滨海出产的兵甲可是好东西,本来一直是天聋地哑武士内部消化,什么时候轮到过阳信这种县城士兵了?真是意外之喜,这也值不少钱了,周信的脸sè一下放松下来。
再听到罗烈说的段轲大营中的钱财还能够得四成,周信一下笑脸露了出来,一下握住罗烈的手,讪笑着说;“当然…当然,冲炎兵卒伤亡很大,拿六成是应该的。”
罗烈说道:“冲炎说的一成指的是战马,阳信只怕也没有多少粮食喂马吧?周大哥是沙场宿将,知道战马要保持好状态是要吃粮的,现在阳信也有不少流民前来,给周大哥三百匹战马也是阳信负担的极限了。”
周信这下完全放心了,心里暗赞罗烈真是想得周到,连这些都想到了,“不妨事,阳信确实难以负担大批战马的喂养,三百匹都多了,就请冲炎给两百战马足矣,可以组两队侦骑,周信领冲炎的情,多谢了。”
罗烈这时笑眯眯的,那里有战场上杀敌的凛冽,亲热的搭着周信肩膀,说道:“周大哥,阳信虽然两面有山,但地势还是利攻不利守,慕容评分兵攻平昌,我两军可合兵救之,只要保住平昌,阳信也是安如泰山,不知周大哥意下如何?”
周信怦然心动:“周信出身平昌周族,当然想保住平昌不失,不过我们就算合兵,也不过两千多兵力,如何救得平昌?”
罗烈笑了,只要周信答应合兵,其实目的也就达到了,这是一个连锁,平昌为阳信门户,平昌在胡人就不会倾力攻击阳信,而阳信对滨海亦然,也是滨海门户。
平昌怎么说也是郡府,大城一座,胡人两万兵力对上平昌一万守军,并没有什么优势,其实现在胡人对于这些城墙高大的城池,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胜利的胡人一是不愿用人命填城,二是也却是没有强攻的能力,所以都是采用围城的方式,然城中粮尽自破,从胡人一月围攻邺城就能看出,四个月时间都不能攻下邺城。
罗烈正要说话,就看到江裂虎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一到面前江裂虎抱拳行礼,大声禀告:“我军击杀胡人一千四百多,俘虏胡人四百多人,大胜,军主,那四百多胡人俘虏怎么办?”
罗烈回顾罗武一眼,对江裂虎说:“我在先前说过,此战没有俘虏,你可清楚了?”
江裂虎会意,“明白!属下这就去办。”说罢转身就走。
罗烈拉着周信往营中走去,周信知道江裂虎肯定是去将胡人俘虏全部杀死,但是脸上也是毫无表示,仿佛杀的不是俘虏,而是四百头羊一般,两人在前,罗武再后,往营中走去,夕阳照得整个伏尸无数的战场一片金红。
一阵风过,在寨墙上的飞虎旗迎风展动,战场上打扫战场的士兵们的欢笑声隐隐传来,一次大胜,终于稳住了滨海的局面。
第九十五章 撤军备战
民夫露出晒的黝黑的皮肤,喊着欢快的号子,在马匹的帮助下将一匹匹的死马拖出泥泞,一个个手持尺许尖刀的汉子上前肢解这些死马。
一个个民夫的脸上都是欢笑,他们没法不快乐,他们一部分是来自滨海的农夫,一部分是来自阳信周围的村寨,此时田间活计不多,正好罗烈这边需要人手。
三天以前离开的周信发出消息,水口滩乞活军营地雇人,一天五个青钱,还管两顿饭,于是左近乡邻的青壮就带着将信将疑陆陆续续的来了。
果然有钱拿,而且粮食管饱,汤里还带了油荤,于是阳信周围轰动了,结伴而来的青壮络绎不绝,虽然人数还不算很多,但从早到晚都有人来。
连壮妇都来的不少,才经过了一场死战,虽然胜利,但罗烈手下的士兵损失一半,两千多兵力现在就剩了一千出头,当场战死的有五百多,重伤三百多。
重伤的意思就是手脚被斩断的残疾,今后这些士兵也不能再上战场了,这也是冷兵器时代的无奈,轻伤的无数,需要养伤的轻伤士兵只有一百多人。
这种伤亡比例也和罗烈士兵兵器搭配不合理有关,基本都是长枪兵,木杆的长枪最容易损坏,一旦被近身也是最容易死伤的时候。
所以这一战死亡人数超过重伤,而重伤的有超过轻伤,这也是没有办法,能够将两千士兵都武装起来,已经是滨海最大的能力了。
很多士兵在战场上和胡人血战,身上连件皮甲都没有,可想而知这样惨重的死伤是怎么来的?
罗烈心疼啊,这两千士兵都是最好的兵源,超过七成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面对数倍的胡人进攻都是没有后退的。
就因为兵甲不足,就死伤了这么多,因为想到损失如此之大,罗烈心情不好,站在那里就如同利刃出鞘一般,周围的亲兵都远远站开,生怕被罗烈怒气扫到。
一条长长的沟在山丘下面延伸,足足有将近一里长,宽有七尺左右,深三尺,沟边跪满了胡人,这些胡人身上光溜溜的,几乎完全光着,所有的衣甲都被剥下。
在沟前跪成了长长一排,捆得结结实实,草绳因为勒得太狠,不少胡人这几天都是这种状态,身上青肿一片,饿了四天,铁打的人都受不了,一些胡人俘虏现在跪着,头低垂,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胡人俘虏恐怕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了,在他们面前的沟前面十丈,有五六个巨大的土包,那是战死的胡人尸体,已经被全部掩埋了。
不过此时俘虏们也没有了挣扎怒吼的力气,全部跪在原地,不少胡人体力不支,连跪都跪不住,身体东倒西歪,站在他们身后的士兵也不去管。
士兵的目光都看向站在山丘顶端的那个笔挺的身影,那是带领他们获得胜利的主将,是和敌人大将一对一决战而杀之的猛将,这一战罗烈发挥都超乎想像的威力。
军人崇拜的永远是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强者,那些什么儒将之类的名将,也许可以让手下将士听令,但不可能让手下士兵崇拜。
远处在忙碌的民夫们也在偷眼往这边看,赶来找活干的女子用担子挑着食物给这些民夫送吃的,已经是晌午了。
罗烈转头看向江裂虎,点点头,江裂虎上前一步,大喝:“胡人残暴,杀我大魏军民,今rì斩胡人四百五十三名,正我乞活军军威,军主下令,斩!”
一声“斩”字出口,四百多战士举起手中武器,有战刀,也有斧头,不少都是原来胡人的武器,血光迸现,四百多颗人头滚入沟中。
士兵们熟练的一脚揣在还在抽搐的无头尸体上,将尸体揣进钩中,马上就拿起身边早就准备好的木锄将土填入沟中。
尸体被泥土掩盖了一层,士兵们就列成一排,江裂虎下令:“跑步!回营!”脚步声响起,士兵列队小跑着向营地出发。
剩下的填土的活计是民夫的事情,斩首时不少民夫都看得目不转睛,少数几个发出低呼,不过很快就闭上了嘴,这些生活在河北的百姓,早就见惯了尸体,所以对于这种斩首,也没有太过惶恐。
生活环境就是最锻炼人的,罗烈走在最后,江裂虎跟在他身后,罗武没有来,毕竟身上有伤,焦霸已经被送回滨海养伤。
白麻子和刘大山眉飞sè舞的说着话,手中拿了一把刀不停的舞动,脸上全是笑容,满脸的横肉和麻子让白麻子的连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那副尊容不笑还好,一笑可以把人都吓个马趴。
白麻子浑然不觉,不停的向刘大山炫耀手中那把段野力的青原刀,“怎么样?是把好刀吧?军主说我杀敌有功,不但有赏赐,还把这把敌将的刀赏给我了,哈哈,刘大山,这次可是我杀敌比你多。”
刘大山一脸不屑:“麻子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杀敌最多的还不是军主,就算不说军主,那个张大虎也比你杀得多,只不过张大虎不用刀,给你捡了便宜,有什么好吹嘘的?麻子你还要不要脸?”
白麻子毫不介意,嘿嘿笑着照样得意洋洋:“这就是我白麻子运气好,你小子就没有这等运气,这刀军主说了,是七十二炼的好刀,知道什么是七十二炼不?我看你老刘也是不知道的。”
刘大山没好气的说:“你又知道?还不是听军主说的话在这里炫耀,我算看清楚你了白麻子,马维说的好,你这就是小人得志。”
白麻子不停的得瑟着,一路上都是他夜枭一般的笑声。
罗烈没有去管手下的语言冲突,回到营地就直接走向二哥所在的营帐,罗武营帐外面盘腿坐着一个光头巨汉,上身没有穿衣服,露出了一身强壮的肌肉。
这不是焦霸那个光头,是张大虎,张大虎奉命保护罗武,他战后直接剃了个光头,将寸许长的头发全部剃掉,此时正在喜滋滋的擦拭他的武器,两把jīng钢棍。
不过张大虎的眼光却是落在营地正中的火头军处,食物正在一筐筐一桶桶的出锅,罗烈军中都是兵先吃,将官要等士兵吃饱吃完才能进餐,这也是凝聚人心的一个好办法。
每一队士兵的食物都被送了过去,不一会罗烈和送食物的两个火头军一起走了过来,罗烈对张大虎点点头,就往张大虎身后的营帐走去。
张大虎明显走神,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食物身上,根本没关心罗烈走了过去,江裂虎笑着站在张大虎身边。
“大虎,你不是保护二军主的吗?怎么有人过来都不动,只盯着吃食?”
张大虎翻个白眼,他年纪并不大,虽然有点憨直,但不是傻,听出来江裂虎笑自己只顾吃,没好气的说道:“怎么动?三军主我打不过,何况是二军主的弟弟,你让我怎么管?”
突然发现白麻子一行人围住了送饭的人,嘻嘻哈哈的将吃食拿了下来,好像就准备就地开伙,张大虎大急,大吼一声:“住手!”
跳起来就冲了过去,一下将白麻子几人推开,护住了食物,怒视白麻子:“你们的吃食早送过去了,怎么要动俺的食物,快走开。”
白麻子和刘大山等人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张大虎别的都不在意,但是对食物却有一种病态的喜爱,这几天恐怕也是张大虎一生最为幸福的时候了。
士兵每天是三顿饭,罗武和罗烈都喜欢这个一身横练功夫的憨直汉子,让他敞开了肚皮吃,张大虎幸福得如在天堂。
看着张大虎护食的样子,本来就是逗逗张大虎的白麻子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江裂虎却不高兴了,脸一虎:“干什么?你们都忘了军纪了?二军主和三军主在帐中,大声喧哗什么?都想吃军棍了是吗?”
别看江裂虎年纪小,他在罗烈身边最得喜爱,对罗烈也是最为忠心,功夫也是众人之首,一板起脸来白麻子等人立刻噤若寒蝉。
现在罗烈身边的人都感觉到了罗烈与原来的不同,连江裂虎都是一样,江裂虎处处都在模仿罗烈,所以他一不高兴,白麻子等人都不敢嬉皮笑脸。
赵富和赵足兄弟感觉最深,罗烈已经不是原来山中亲切的教大家武学的那个少年了,这一段时间罗烈已经成为了一个标准的军人。
不怒自威,众人都有跟罗烈学武的师徒之实,本来就敬畏,加上又是罗烈手下军人,更是不敢在罗烈面前开玩笑。
赵氏兄弟被罗烈训斥,那是从心底里面翻起惧意,吓得话都说不出。
其实罗烈也是不自觉的,他在战场已经突破到了明劲这一层,气势不觉的就融入了一言一行,所以众人的感觉才是那么明显。
这时罗烈却轻松的坐在铺好的一块皮毛上,笑着对坐在对面的罗武说道:“二哥,这次我们收获很大,明rì差不多就能够回滨海去了。”
罗武此时气sè不错,闻言疑惑的说道:“不是和周信约好,要对平昌城外的胡人动手吗?怎么现在就走?”
罗烈:“没办法,我们加起来的兵力也不足,何况兵甲损失严重,士兵损失也大,不修整只怕难以打硬仗。”
罗武:“那平昌怎么办?平昌失守对我们也不是好事。”
罗烈:“平昌没那么容易失守,太守周平本来就是宿将,加上周家的根基就在平昌,由不得周平不拼命,我们就算和阳信兵力合在一处,也不可能解决平昌胡军,野战根本是给胡人送菜。”
罗武:“那我们就看着吗?”
罗烈:“也不是,现在我们是要尽量消化这一战的战果,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士兵兵甲不足,有一天时间算一天时间,总是能够多一点准备,粮食也需要安排,我们最大的问题其实是人口。”
罗武摸摸下巴:“小七,你说的话和景略说的完全一样,你们俩都想到一处去了,他也是这样说的。”
罗烈知道景略就是王猛,点点头说道:“其实有现成的人口在,平昌我们不是不管,只不过时间要往后推推。”
罗武:“哦!现成的人口,那里有?”
罗烈:“二哥,你忘了现在平昌等城市都在被胡人攻击?”
罗烈看着二哥迷惑的样子,心里知道自己这个二哥还真不是机变的料子,就解释道:“胡人攻城可能一时不能攻下,不过城市周边村镇的百姓不可能全部躲进城池中,他们就会往没有胡人的地方逃。”
说道这里罗武反应过来了:“对啊!这些岂不是现成的人口?”
罗烈点头:“对,我们就要收拢这些百姓,不能让他们被胡**害了,也能加强我们自己的实力,土地要有人种,上阵也是需要民夫的,现在这些为我们干活的民夫,就是最好的宣传,我准备让他们带话,说滨海和顾县都有活干,让他们自发的往我们那边去。”
罗武:“要是来的人多了怎么办?我们的粮食也不够啊,怎么养得起?”
罗烈笑了:“二哥,你忘了我们发财了吗?有战马钱财就能够从南边换来粮食,至少能够撑一年,何况平昌我们不是不去,肯定也是要去占占便宜的,说不定也能够发一笔。”
罗武还是不解:“人口多了,今年的粮食是赶不上种了,明年就算种下粮食,也不能马上变成口粮,其实是要养活两年,怎么撑得住?”
罗烈高深莫测的一笑:“二哥,这些你就别费脑筋了,我已经想好了,养活这些人不成问题,多的不敢说,再来二十万人滨海和顾县两地都能够承受的住,明rì开始撤回滨海,二哥你也回去养伤,十rì之后我亲自来阳信和周信商议,平昌的人口更多,胡人威胁只要一直存在,那么我们的顾县和滨海还愁没人来?二哥你就放心养伤,伤好了就配合药物进入明劲吧,到时候在战场上我也放心了。”
第九十六章 陆云鉴
工作太累,今天开车都开了十个小时,坐在电脑前面写了一千多字就脑子都转不过来了,怎么也写不出东西,对不起了,万分抱歉)
一条体长三十多米的大船缓缓的靠近了滨海南边的码头,这艘船还有两艘稍微小一点的乌篷船相伴,船体都是很结实,虽然还是平底船,但熟悉船只的都知道。
这种船只可以在近海贴靠海岸行驶,守在滨海的这个简单码头的有两个卒二十人,都是乞活军兵卒,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长大的船只,此时十分惊讶兼戒备。
士兵从隐在码头周围的灌木中露出身形,将地势稍高的码头区占据,列成阵形,为首的那个卒长马上派人去滨海报信。
看那巨大的船体,和船舷露出的人头,怕是有几百人,自己这点兵力对于对方来说不堪一击,也算是士兵勇悍,不然面对如此劣势只怕是鸟兽散了。
接下来那为首的卒长就松弛了许多,因为船头上站了一个熟人,正是顾县掌管军粮军械的杨虎山,那是几乎所有的乞活军士兵都见过的人。
大船没有直接靠近码头,看来也是避免误会,放下一只小舢板,杨虎山顺着麻绳编的绳梯下来,坐舢板靠了岸。
杨虎山虽然断了一臂,但是小小年纪做事一丝不苟,深得罗勇信任,此时来滨海是有任务的。
看着杨虎山的舢板靠近码头,大船的最高一层甲板上立了三人,两人身穿湖绸外袍,腰间佩玉,头上却带了士子的僕头青巾,看上去商不像商士不像士,不伦不类。
其中一个身材稍高,唇边胡须青涩,年纪不大,脸上都是好奇之sè,双目灵动,眉宇间英挺不凡,另一人身材稍矮,看上去有点发福,脸也是圆圆的,给人憨厚的感觉,和那英挺少年眉宇相识,像是兄弟。
两个少年身后站了一位身穿黑sè纱衣的女子,身材高挑,头上带了一顶纱帽,一为防尘二为遮掩容貌,大半张脸都遮盖在层层黑纱中,朦胧中透出神秘。
一个秀气白皙的下巴露在黑纱之外,给人无限遐想至于更加让人想看看黑纱后面的脸是长得如何?
三人站在最前面,身后十余步处站了十余个人,这些人都是青绸衣服,一半人的年纪都不大,一半却是正当盛年的汉子。
再往后就是将近一百人的壮汉,身上穿的是紧身的皮甲,都只遮掩了重要部位,手上拿着梭枪,这是竹子为枪杆的一种枪,便于水上作战,腰间挂着短刀。
这些汉子看上去轻灵彪悍,统一的服饰显得气势浑凝,站在那里气定神闲,没有一个交头接耳的,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jīng兵。
当先的那个微胖的少年开口说话,语速甚快:“真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顾县乞活军,在北面居然还有一块飞地,我们千里迢迢的跑来,难道就是为了来看看不成?青州盐品质不如淮盐,这战火连天的地方,有什么产出?”
说完之后这小胖子见身边的一男一女都没出声,好生没趣,用手捅捅身边的那个少年:“陆景,你倒是说话啊,别一天板着脸,跟你在一起人都要被憋出病来,一天都没三句话。”
那身材较高的少年xìng陆名景,出身江南著名的大世家陆家,不过已经是外房,属于陆家的外七房,他正是七房的嫡子,刚刚十八岁,字惊岚。
这小胖子也姓陆,单名一个宽字,和陆景同年,字正和,身材倒是正合了那个宽字,一向笑嘻嘻的好人嘴脸,不过心里的弯绕却是不少,也是外房子弟,是外八房的嫡子。
陆家在江南绵延几百年,子孙不计其数,出了五服的子弟多达十数万,五服之内的子弟也是有几千人,族中子弟在江南出仕做生意,可谓根深蒂固。
七房和八房是血缘很近的两房,不过是外房,已经逐渐的被挤出了陆家的核心,子弟也多是行商贾之事,没有出仕的人。
没有人出仕,那么就相当于没有庇护,做生意赚钱再多,也是为了整个陆家输血,陆家内房足足有十八房,都有子弟在朝为官,也有做生意的。
这样一来外房就尴尬了,陆景和陆宽是堂兄弟,两房情况类似,两人的父亲都是为陆家辛辛苦苦做生意了一辈子,结果在去年一次没有什么风险的近海运输中,双双遭了海难失踪。
两房失去了顶梁柱,顿时更加的边缘化,两房都是子嗣艰难,七房只有陆景一个男丁,陆景有三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不过外房女子能有多好的去处?
都是嫁给了商贾,而八房则是只有两子一女,陆宽就是最小的弟弟,那位黑纱覆面的女子就是陆宽的姐姐陆云鉴。
说道这个陆云鉴,是陆家的一个奇女子,八房之主陆升并不是个做生意的料,他大儿子陆厚也是爱读书却宽厚的xìng子,但他的女儿却是不得了。
陆升接掌八房之后,不善经营,连续亏损,族中早就觊觎八房家财的人立时就开始叫嚣,要收回八房接掌的生意。
当时年仅十四岁的陆云鉴就挺身而出,帮助父亲定下商业计划,开酒楼,倒卖各地特产,特别是建立了一只船队,几年时间就从小到大,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八房一下就挺了过来,正当八房准备将陆厚推举入仕的关键时候,陆升却一去不返,这下八房就遭了麻烦。
陆云鉴再厉害,也是女子,陆升去世之后这一年,陆云鉴心力交瘁拼命抵挡,但还是挡不住家族中如狼似虎的各房,八房和七房的产业几乎被鲸吞一空。
家族大了,任何子弟跳出来都是有背景的,只有八房和七房人丁单薄,有家大业大,于是各种龌龊事情就接踵而来。
内心坚定的陆云鉴无奈,但又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于是就开始往外发展,南边晋国的商业基本被几大世家把持,现在有机会的就是北边了。
于是陆云鉴就带着陆景和陆宽两个弟弟向北而来,之前陆云鉴也做了准备工作,知道新出现在青州顾县的这股势力。
新生势力是最希望有外部的商贸交流的,陆云鉴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原先顾县出产青州盐,陆云鉴就收过,也算认识王家家主王山厚。
这一次陆云鉴动用了手中最后的三条船,沿海路直达顾县,联系上了王山厚,陆云鉴知道顾县所占的那几处铁山和盐场是最有价值的商机。
却没有想到在北面还有一个滨海,陆云鉴将带来的货物卸了一半在顾县,就在杨虎山的陪同下来滨海一看究竟。
陆景看了自己的堂弟一眼,惜字如金的说道:“可不见得没有商机。”
陆宽嗤笑:“你又知道什么商机?要大姐说这话还差不多,是不是大姐?”
面纱下明显明眸一转,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面纱下传出:“你们两个这次就是来学习的,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对任何人都不要看不起,多看多问多想,等下姐姐就在你们身后,一切事情你们来谈,可不要在闹出在顾县的笑话了。”
陆宽脸上一红,他在顾县没有弄清楚状况,还以为是王山厚做主,将练兵归来的罗勇当做了王山厚的家将,指使罗勇去帮他搬货。
差点被罗勇手下战士给当场拔刀给砍了,还好罗勇也是厚道人,加上能有商贾来顾县,罗勇也是欢迎的,拉住了手下士兵,不过也差点将陆宽给吓死。
小舢板靠了岸,杨虎山和卒长说了几句话,就打招呼让船靠岸,大船吃水深,码头太过简易,只有用小船将人载过去。
两艘乌篷船倒是能够直接靠岸,船上的伙计都是跟随陆升多年的老手,到也是有条不紊的下船。
很快一只商队就在简易码头上了岸,陆云鉴这次将七八房所有还留下的人手基本带了出来,都是舍不得老东家留下的忠诚之人。
一个中年汉子走到陆云鉴的马车边,陆宽和陆景兄弟也站在一边,那汉子是陆升原来的伴读,被主家赐名陆平。
恭恭敬敬的一躬身,陆平禀报:“大姐儿,我们下了一半的货,留了陆乐他们那队人守船,其余三百二十人包括一百护卫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出发。”
陆云鉴看了一眼站在车边的杨虎山,杨虎山微笑示意陆云鉴安排,陆云鉴就轻声说道:“出发吧,到滨海去。”
长长的车队出发了,船上能够载牲口的地方太小,牛不足,力夫足足有两百多人,都或推或拉着平板车,车队慢慢的开始上路,一路往北,向滨海而去。
第九十七章 药浴
(好多了,吃了要在家昏睡了一天,总算恢复了点,码了一章。)
罗烈舒服的泡在一个木制的大桶中,桶上加了一个盖子,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面,很像是一个桑拿浴桶,脖子周围用面部塞实,有丝丝蒸汽冒出。
罗烈的身边有九个一样的木桶,里面都有人在内,这些木桶就是罗烈专门用来给自己和手下兄弟药浴的木桶,下面有地灶相连,能够不停加热。
和罗烈脸上的惬意不同,在桶内的人不管是江裂虎还是罗武,脸上都是一副大便憋住拉不出来的痛苦表情。
这个放置木桶的房间在滨海统领府内,罗烈和大胜的部队一回滨海,就接到了皇甫诚的通知,药材备齐,可以开始药浴和内服丹药吞服了,于是这几rì每天早一次和晚一次,就要进行一次药浴。
丹药被罗烈命名为“百草通络丹”,用百种草药炼制而成,每丸只有绿豆大小,和药浴一起使用,药浴之前吞服,有效发挥药力。
不管是内家拳还是外家拳,讲究的是越早启蒙越好,小时根骨未定,就是打好基础,等十八岁身体长开,才能够厚积薄发攀登更高的武学境界。
罗烈一伙人包括罗烈在内,接触真正的武道时间太短,也太晚,乱世缺乏营养,膳食不合理,身体不管是柔韧xìng还是经络,都有大大小小的暗疾。
那就需要用药物来调理,使身体暗疾消失,筋骨强壮,才能够继续往上发展,跟随罗烈学习武功的这些人中。
罗烈只发现江裂虎、赵足和荆正兄弟有机会突破暗劲这个层次,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张大虎,张大虎年纪不大,底子打得极好,虽然是学的外家功夫,但还是能够转得过弯来。
荆正和荆越兄弟自幼练功,营养也得到了保证,身体素质可以说比罗烈还强,使罗烈也对兄弟两人以后的成就有所期待。
张大虎此时的表情和罗烈差不多,也是一副享受的模样,时不时的皱皱眉头,显然也是有点痛苦的感觉。
满屋子都是药材的浓香,要使众人的体质改变,比之幼时就练功的童子是要耗费更多,罗武和罗勇等人,年纪已经太大,身体很多地方都已经定型,到达了暗劲有可能,再往上就很难了。
由练骨期进入明劲不算是很难,体质、气血和功夫到了,自然而然的能够到达,正所谓武分体、用。
体就是身体的本质,筋骨、肌肉和骨骼协调强健,是整个武学的基础,要是整个人羸弱不堪,再怎么高明的武功都使不出来。
用就是技巧了,中国古代有几千年的冷兵器战争史,和野兽搏斗和别国士兵战斗,积累了丰富的杀戮经验。
最早的武学也是从这些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实战的技巧,也就是用,系统的经过一系列的锻炼,使人体能够轻松的用出各种技巧,这就是武学的实战真谛。
十几名仆役忙忙碌碌的将木桶的盖子揭开,加入热水和补充一些药材,随着木桶底部加热,房中药香更浓烈了。
罗烈在木桶中盘膝端坐,双目是闭非闭,一呼一吸之间悠长,几乎没有明显的分际,全心的体察身体发生的变化。
可能觉得太热,在罗烈身边的江裂虎咧咧嘴,嘟囔起来:“好热!人都要蒸熟了,皮都烫得没知觉了。”
罗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偏头,没好气的说道:“裂虎,你怎么xìng子还是如此跳脱,知道你泡的药浴需要多少钱吗?”
江裂虎一怔,小心的问道:“不知,小七哥,需要多少钱?”
罗烈:“泡一次需要四两银子左右的药材,每天两次,需要泡三十天,光是一个人就要两百四十两银子。”
江裂虎伸出了舌头缩不回去,大惊:“啊!这么贵啊?”
要知道现在一斛粮食需要五十青钱,也就是一百二十斤粮食,足够一个壮劳力一个月的口粮,一两银子能够买十斛粮。
现在粮价虽在上涨,但也是针对北边的情况,连年的战乱使粮食产出受到了很大影响,但南方晋国本就是鱼米之乡,产粮很多,这几年又没有出现什么天灾,粮食的价格就是这个水平。
听罗烈这么说,在木桶中的其余人都投来惊讶的目光,罗烈说道:“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要白白浪费了,好好体察身体的变化,守神而气血动,不要浪费机会。”
江裂虎惭愧低头,闭目开始体察身体的变化,这时仿佛那热度也能够承受了。
罗烈这时已经无法入定,脑中开始盘算这次的收获,这一次最大的收获就是战马,但滨海现在没有通往南边的商路,哪怕顾县的铁矿,滨海的制造,弄出了再多的东西,也不能变成粮食和实力。
现在商路就成为了一个当务之急了,罗烈本来有计划,就是造船,滨海和顾县都临海,渤海湾在这时还是水产丰富的海湾。
鱼类为主食能够增强体质,比单纯的吃粮食要对人体有好处,不但是打渔,船只也能够通过近海打开通向南边的商路。
但现在制造船只的木头有了,滨海出产一种半水生树木,罗烈认出那是水檀木,百年以上的巨木成片生长,这是用来造船的上等木料,不怕水浸泡,防蛀,强度也高。
但只有原料是没法造出船的,缺少造船的船工,也缺少劳动力,左近渔民都是简单的搭上一个双木的船台,就能够制造最小的渔船。
这种渔船在风平浪静的河道里面还能够使用,出海?那是开玩笑。
木桶底下的火已经熄灭,今rì的药浴已经到时间了,罗烈看看都在入定的一众人,点点头。
不一会仆役进来,将桶盖揭开,大家都出来穿衣,十条大汉都在抖手抖脚适应身体的变化,房中全是关节轻微的爆响。
感受众人又壮大了的气血,罗烈十分满意,现在的药材全是天然野生不含添加剂,而且相对后世那是便宜得很,罗烈感觉十分划算。
现在需要药浴的人有十四人,罗烈这边完事之后还要准备四人的药浴,第二批要药浴的是李铁柱三兄弟和孙牛。
四人已经站在房外,罗烈和罗武一出门,四人就过来见礼,罗烈就问孙牛:“找船工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孙牛:“已经让文铮去找了,他很熟悉滨海各村造船的手艺人,不过都只是造过小船,大船没有经验。”
罗烈很是头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没这方面的人才啊,罗烈说道:“看来是要往南边去找人了,无棣张金那里联系了没有?”
孙牛:“吕勇已经回来了,无棣是小城,张金愿意和我们联手,他手下一千兵力都没有,守无棣都难,巡河还是要我们帮忙,毕竟这次我们战马得到不少。”
罗烈看向李铁柱三兄弟,笑道:“这次你们兄弟总算有战马了,我拨给你们三百战马,可挑选最好的马,骑兵人数控制在一百以内,一人三马,早rì训练出来,可有信心?”
李铁柱恭恭敬敬的回答:“属下兄弟谢过军主,这下我们的侦查实力大增了,挑选出来的骑过马的士兵也都集中开始训练,不过一百人的骑兵太少了,真有战事排不上用场啊,只能用来侦查。”
罗武在一旁插话:“说得有理,小七,那么多战马怎么才拿出两百匹?我们不如也弄成全部骑兵,那威力可就强了。”
罗烈摇头:“三百匹战马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我们滨海的土地不适合放牧,战马吃粮,是消耗大户,这么几天那些战马只吃草,掉膘很厉害。”
“我们不可能和胡人去比骑兵,那是以短击长,这边的地形其实对战马的发挥不利,战马现在就只有拿来换资源了,对了,二哥,你派人去向大哥禀报战马的事情了吗?”
罗武点头:“我派人和大哥说了,让王山厚联系和他有生意来往的商家,看能不能吃下这批战马,照你说的,尽量多要粮食,现银尽量少,这几天应该有消息来了。”
罗烈:“那好,等下我去伤患养伤处看看,和大哥那边的联系二哥你就多费心,”说着转向后面的江裂虎等人:“裂虎,你们不可忘了吃药,泡完药浴赶快练功,争取多吸收药力,切记练功完毕后半个时辰后才能吃东西,一次也不可吃多了,不然也是浪费腰力。”
江裂虎连忙应是,罗烈说道:“牛哥,你们进去吧,事情再多也不可减少练功时间,实力提高在战场上才能活得长。”
罗烈止住想陪他出门的江裂虎和罗武,一个人拖拖然就往皇甫家走去,皇甫诚的宅子现在是受伤的士兵养伤之地,皇甫诚忙得很。
一进皇甫诚的院子就觉得一股药味扑鼻而来,连廊下都有伤兵,现在正是换药的时间,住在营中的轻伤号都过来了。
皇甫诚和他手下的医官学徒一起动手,换药验伤,忙得不亦乐乎,罗烈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皇甫诚忙碌。
皇甫诚年纪虽大,但是手脚一点不慢,虽然他学的是内科,外伤也难不住这个医道宗师,手中银针起落,处理伤员速度最快。
皇甫诚的外面厢房躺满了伤重的士兵,他们有不少都落了残疾,以后不能够再上战场,冷兵器时代最可怕的就是伤口感染,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一个小伤口都会失去腿脚。
战场上受断手断脚伤势的士兵,很多时候战友会杀死这些伤兵,因为他们太痛苦了,而且战后因为医疗条件所限,就算挣命活下来,也失去了生存的机会。
罗烈却不这样看,他下令所有的受伤士兵,不管是重伤还是轻伤,只要是没有当场丧命的,都要尽量救治,只要活下来,就算失去了手脚残疾了,乞活军会养着他们。
也因为这样,士兵们没有退后逃跑的,才能够打败段轲优势兵力,不然真的凭借这两千装备简陋的士兵,就算伏兵再突然,也不能创造这种奇迹。
皇甫华彩穿着素sè的衣裙出现了,素心跟在皇甫华彩身后,两女端着装有药水的铜盆,给换药的伤兵清洗伤口。
罗烈默默的看着,那些咬牙忍受换药时剧痛的士兵,或年轻或沧桑的脸上,洋溢着胜利之后的骄傲,仿佛能够减轻痛苦。
不少士兵看到了罗烈,都对罗烈行礼,皇甫华彩也注意到了罗烈来了,不过和皇甫诚一样,只是俏脸微红向罗烈打个招呼,又接着忙绿起来,皇甫诚则连招呼都没打。
罗烈不以为意,那些淳朴的脸,让他真正的意识到,只有将胡人赶出中原,才能够让母亲们不会失去自己的孩子,才能让百姓有安居平和的生活,这是最朴实的想法。
罗烈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肩头的责任,抬头望天,天sè将晚,罗烈首次将追求武道极致的想法列在了第二位。
第九十八章 商队来到
夜sè如幕,长草随风摆动,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草丛中显露出来,突如其来的风让这个显得臃肿的影子吃了一惊,头抬了起来,月光洒在脸上,一张惊慌的胖脸清清楚楚。
将室莫啼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他脸上全是血迹和泥浆结成的硬壳,难受之极,不过现在将室莫啼可管不了那么多,只想着赶快往北逃,离开这可怕的地方。
将室莫啼很聪明,混战中直接在泥地中躺下装死,激战的时候慢慢的往外爬,结果真的让他爬出了战场。
混战的时候谁会去注意地上一具裹满烂泥的尸体?
心里千百遍的咒骂,将室莫啼脸上有泪痕,他从来没有如此惊吓过,原来上阵都是跟在强大的鲜卑士兵后面,这次冲在最前面,变成了距离死亡最近的经历。
脸上鞭痕一跳一跳的疼痛着,失明的一只眼睛令将室莫啼将段轲恨到了骨头中,只要回去,黑云部还有两百骑兵,不参与战事了,回去才是最好的路。
汉人战力不可轻辱,将室莫啼此时不恨将自己手下几乎全歼的罗烈,最恨的就是段轲。
颤抖着俯下身体,将室莫啼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一块肉干,使劲咬下一块,不舍的将剩下的肉干又放回怀里,食物不多了,他要省着吃,谁知道现在这里离开了汉人控制的地区没有?
仔细的咀嚼着口里的肉干,将室莫啼很是佩服自己,在出击的时候将室莫啼就带了干粮,他早就准备好了逃跑,他不信段轲能够获胜,那些汉人岂是能够轻易战胜的?
将室莫啼分开草丛,想了想站起身来,弯着腰前行,这晚上只怕不会那么倒霉,会遇到汉军吧?将室莫啼加快了脚步。
一脚踩在了软绵绵的东西上,将室莫啼觉得不对,停下的脚步,低头借着月光一看,自己踩到了一条大腿。
是具尸体?尸体的上身在草丛中遮掩着,将室莫啼心里一动,这是胡人打扮的尸体,看看有没有吃的?将室莫啼伸出了手,准备搜搜。
“呼”的一声,那尸体突然坐了起来,没有丝毫准备的将室莫啼吓得魂飞魄散,放声惨叫,惨叫声在旷野中远远的传开。
“啊!别过来!”将室莫啼几乎尿了裤子,连滚带爬的往后退,那尸体坐了片刻,又颓然倒下。
惊魂未定的将室莫啼动也不敢动,过了好半响,那尸体还是不动,不过发出了微微的呻吟声。
是人?不是鬼啊,将室莫啼才发现那是个活人,顿时心里羞恼了起来,站起身就走了过去,这时根本忘了要遮掩体形了。
一口吞下肉干,阿肯脱里脱几乎没有咀嚼就吞了下去,结果被差点噎死,顺了半天才咽下肉干,看了看面前臊眉耷眼坐着的将室莫啼,阿肯脱里脱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多谢了,要不是你,我就没命了。”
将室莫啼独眼中透出无奈,他发现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胸口中了张大虎一棍的阿肯脱里脱。
张大虎那一棍力量虽大,但阿肯脱里脱胸前有手中的利斧挡住,有了这一下缓冲和抵挡,阿肯脱里脱只是被击打得昏了过去,并没有死亡。
昏迷了一段时间阿肯脱里脱就苏醒了,当时战斗还在继续,阿肯脱里脱也就和将室莫啼一样,在泥地中慢慢爬离了战场,现在两个难兄难弟碰到了一起。
“脱里脱,你有什么打算?”将室莫啼问道。
“什么打算?我们脱里脱部最jīng锐的战士完了,我准备回去就带着族人往西北走,离开中原,现在我们脱里脱部根本没有能力在中原立足了。”阿肯脱里脱颓然说道。
“不行,这样一走只怕灭族更快,还便宜了段轲,你不如和我一起去龙城告状,死也要将段轲也不好过。”将室莫啼咬牙切齿的说道。
阿肯脱里脱苦笑道:“怎么和段轲斗?我们两部本来人口就少,现在损失巨大,段轲手下jīng兵不少,到时候大王不管的话,我们只怕会被段轲给灭了。”
将室莫啼嘴角牵出一丝冷笑:“我逃得晚点,段轲这次只怕会元气大伤,此战汉军可能将段轲打败了。”
“什么?段轲败了?你确定吗?”
“我离开战场的时候远远的看了一眼,段轲也没有攻下汉军,不过就算段轲没败,我们一回去,段轲有一百种办法吞了我们部族,不如到大王面前去打官司,还有一线生机,段轲要是败了,那就更好,段氏这几年贪婪成xìng,有那个部族不讨厌的?我们可以联系亲近的部族,相信大王也会反感段氏嚣张的。”将室莫啼独眼看着阿肯脱里脱,目光炯炯。
阿肯脱里脱一瞬间就考虑好了,与其被动被段氏鲜卑吞并,不如将事情闹大,也是死中求活的唯一办法。
当下一点头:“好,我们回去了就开始联系人,段轲让我们部族战士无辜牺牲,我们都是人证,我脱里脱部愿和你黑云部结盟。”
将室莫啼大喜,握住阿肯脱里脱的手:“太好了,我黑云部和脱里脱部永结兄弟之盟,违者乱箭穿心而死。”
夜幕下,以后率领匈奴西迁击败强大的罗马帝国的匈奴之主,大匈奴帝国开国皇帝阿提拉的爷爷,阿肯脱里脱,此时还是一个丧家之犬一般的败将,正在月sè中和匈奴王庭三部中的黑云部族长,阿提拉的启蒙老师将室莫啼结盟。
这时两人身上都是烂泥结成的泥壳,狼狈万分,只想着保住自己的族群和xìng命,根本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
罗烈背着手走在滨海的青石路上,夜sè如水,罗烈想起皇甫华彩和她的丫鬟素心两女送自己出门时那娇羞的神态,就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连肚里的饥饿都几乎忘了,罗烈觉得皇甫华彩就是那种知xìng和dú lì兼具的女子,使罗烈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来的时代。
也算是种怀念吧?罗烈这时饥饿感强烈了起来,加快的脚步往回走,赶快回去吃东西,身体的需要说明罗烈已经马上就要达到明劲了,这是一个里程碑。
还没有走到统领府门前,就看到江裂虎脚步匆匆的迎了上来,看到罗烈脸带喜sè,马上禀报:“小七哥,有商队从南边来,虎山哥带着马上就要到南门了,武哥让我来找你,看怎么迎接。”
罗烈大喜,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正想怎么处理手里的战马,就有商队前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快,让二哥带人出来,我们去南门亲自迎接,让荆正带兵为仪仗,把杜聪那懒鬼叫起来,一起去迎接。”罗烈机枪一般的吩咐道。
江裂虎马上跑开去通知人了,罗烈一进大厅,就吩咐道:“给我拿衣服来,拿那件黑sè的绸袍,二哥,你也去换衣服,郑重一点。”
罗武抓抓头疑惑的说:“不就是个商队,顾县王家也能组织,那么郑重干什么?”
罗烈一边往后面走一边说:“王家只是顾县小商贾,认识的商人只怕格局也不高,何况王家原来一直在黎阳交易,现在黎阳和我们关系很差,只要有商队肯过来和我们做生意,那就能够解决大问题,这时我们最需要的,二哥,赶快换衣。”
穿衣忙乱之后,罗烈带着一众将领,杜聪打着哈欠跟在罗烈身后,一起往南门去迎接,荆正和荆越各带了一百士兵,在南门外成雁行展开,火把将南门照得如同白昼。
罗烈直到站在南门外,肚里隐隐发疼,才想起自己忘了吃晚饭,就让江裂虎去拿了两块面饼过来,几口就吃了垫饥。
刚刚将面饼吞了,就看到远处星星点点,商队到了。
杨虎山走在最前面,他没有做官管人的架子,做事认真,对属下关心,虽然残疾,但手下个个都服他。
在顾县陆景接触杨虎山时,就觉得这个少了一条手臂的官员虽年轻,但威望不小,是个人物,现在看到一向沉稳的杨虎山焦急的走在队伍最前面,陆景疑惑了。
陆景偏过头,问正坐在车辕上一点一点脑袋打着瞌睡的陆宽:“正和,正和,醒来。”
陆宽努力撑起眼皮,迷迷糊糊的说道:“什么?惊岚,到了吗?”
“快到了,你看,虎山你从来没有见过他急迫的样子吧?”
陆宽擦擦嘴角,满意的发现自己没有流下口水,点点头:“是啊,年纪轻轻却像个老头,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太太眼皮。”
陆景努努嘴:“那你看,现在还有那种四平八稳的样子没有?”
陆宽一看前面,杨虎山甩开膀子,一条空了的袖子飘在身后,走得越来越快,已经将后面前进的车队甩开一段距离了,显然是心中焦急。
陆宽大奇:“还真是啊,从上船开始我就觉得他有点焦躁的模样,看来滨海有他很想见到的人。”
此时已经能够看到滨海城的轮廓,杨虎山身后跟了四个保护的士兵,一起小跑着就冲了过去。
城门口火把下面,罗烈和罗武并肩而立,杨虎山自从卫县分手后,第一次看到罗烈,心情激荡之下在跑近了之后不由有点踉跄。
罗烈见状赶忙上前扶住,杨虎山一把抱住罗烈,哭出声来:“小七哥,小七哥,你没事就好,大哥连同我们都担心你,都恨不得北上来看你。”
罗烈感受到杨虎山对自己的一片真挚,心中也是感动,紧紧的拥抱了杨虎山一下,才双手扶住杨虎山双肩,推开一点看着他。
“嘿,不错,结实多了,脸也更黑了。”
杨虎山连忙用手擦擦脸上泪痕,退后两步和罗烈恭恭敬敬的见礼,完了就和江裂虎等人见礼,杨虎山和江裂虎关系很好,和罗武见礼之后就和江裂虎拥抱一下。
江裂虎也是开心不已,“虎山,来了滨海可得多住几天,我请你骑马玩,哈哈,我们这次可是大败胡人,战马抢了几千匹。”
正在热闹时,车轮磷磷,后面的商队到了,罗烈忙打声招呼,众人收起嘻笑,随着罗烈和罗武迎了上去,这是来到滨海的第一支商队,具有重要作用。
第九十九章 南北通商
(牛事不发马事发!今天电脑中了病毒,能够启动,结果什么图标都点不开,找了修理的人来,全部重新装了一次系统,才弄好,结果坐在电脑面前卡文了,从下午五点一直到现在才写出这么些字,看来病还没好利索!)
“不知惊岚和正和两位来到滨海有什么货物出售?又想带什么货物回去?我们一定会配合,现在滨海才经历大战,百废待兴,正需要惊岚和正和这样的商人啊。”罗烈端起酒杯,对坐在对面的陆景和陆宽两兄弟示意。
陆景和陆宽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陆景说道:“这次来我们主要带的货物就是粮食,吴地连年丰收,粮食丰富,还带来了不少茶、丝绸等货物,不过量没有粮食那么多。”
罗烈闻言大喜,和罗武对看一眼,罗烈开口道:“很好,我们就是缺粮,不知这次惊岚你们带来多少粮食,我们都要了,以后希望长期的供粮给我们,我们肯定会出最好的价钱,让你们满意。”
陆景虽然没有单独跑过商,不过家中三代都是为了陆家行商,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那我们就不好意思了,粮食尽管放心,这一次我们只有三艘船,只带来了一万斛粮食,以后每个月都可以供给一万五千斛粮食,不过下个月就是雨季,近海行船比较危险,赶得及就能够再来一次,第三次就要等到三个月以后了,不知军主这边能否接受?”
罗烈一笑:“可以,有这些粮食对我们滨海来说是足够了,不过惊岚你也知道,现在胡人在我大魏攻伐,流民很多,我们滨海作为大魏一县,肯定要接收流民,要是下一次你们能够组织更多的粮食过来,我这里的压力就小太多了。”
陆景沉吟一下,看了看罗烈,说道:“在商言商,不知军主用什么来付款?是青钱、银子还是黄金呢?我们要组织大量粮食过来,垫付款项比较困难,要是不能及时大量的将粮食运来,怕误了军主的大事。”
罗烈哈哈大笑:“惊岚,你怕我付不起账啊?你说的青钱、银子和黄金,我一样都不准备作为粮款付给你。”
陆景和陆宽大吃一惊,体型圆胖的陆宽沉不住气,一下跳了起来:“什么?不付钱,难道军主想要强抢不成?我们陆家虽远,可也不是能够被人任意欺辱的。”
陆景连忙拉住陆宽,脸上也yīn沉了下来,要是罗烈真的要强抢,自己这边也只有受着,带来的这点点护卫,再罗烈强军面前就是个笑话,现在保住xìng命才是真的。
陆景对罗烈一拱手,也站了起来,说道:“军主,不付钱可以,只求放我们兄弟离开,粮食货物就当做给军主的见面礼。”
罗烈和罗武一愣,兄弟两也对望一眼,罗烈先反应过来,知道陆家兄弟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见陆景和陆宽转身就往门口走去,罗烈连忙说道:“慢着,惊岚,先等等。”
陆景虽然年纪不大,但烈xìng过人,不然也不会和家族闹得如此之僵,闻言转身,站在厅正中,按住腰间剑柄,怒视罗烈:“怎么,军主想杀人灭口吗?我们兄弟虽然武艺不成,可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罗烈站起身来,一躬到地:“惊岚,你误会我了,冲炎不才,也不会做那强盗之事,我说不付钱,是准备用货物换货物,并不是想抢你的东西。”
罗烈道歉十分真诚,作为滨海一地之长,放下身段跟陆景道歉,也是很有诚意的,陆景脸上松弛了下来,知道自己误会了罗烈。
陆景连忙也是一躬:“是惊岚xìng急了,望军主见谅。”
双方重新回席坐定,罗烈说道:“我字冲炎,惊岚可呼我字,刚才说话含糊,令惊岚受惊了,我自罚一杯。”
说罢端起酒杯就喝干了,对陆景一亮杯底,陆景连说不敢,也喝了一杯,对罗烈说道:“那惊岚就托大了,就称军主的字了,冲炎,不知用什么货物来换粮?”
罗烈转头对罗武使个眼sè,示意罗武来说,罗武微微点头,说道:“我们前几天和湖人一战,所得战马三千余,就用战马换粮可好?”
陆景吃了一惊,差点将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陆宽更是不堪,跪坐的腿一动,面前的矮几杯碟一阵响,陆宽张大了口:“三….三千多…..多匹战马?拿来换粮?那…..那可是一大笔钱。”
陆景毕竟比陆宽沉稳些,收拾心情,深吸口气说道:“冲炎,你们和胡人交战,难道不需要战马吗?你可知一匹上好战马在南边能卖多少银子?最少都是三百两,你这里三千多匹战马我们兄弟吃不下来啊。”
罗烈心里暗暗点头,这陆景说话十分直率,本以为一匹战马就能够卖两百两就顶天了,没想到陆景却说能够卖三百两,罗烈对陆景的为人有了好印象。
罗烈笑道:“什么三百两,我这里将马匹卖给惊岚,就作价两百两,吃不下没关系,惊岚是唯一的愿意到滨海这个战乱之地来的商人,只要回去给我组织足够的粮食过来,战马买卖就是惊岚你的独家买卖,我看惊岚你的货物,粮食就按七十钱一斛计算,其余货物都按照这边市价结算,我都多给一成的价钱。”
真是意外之喜,陆景也知道高于市价一成是什么概念,相当于所有北来的商户,都要比自己少一成的利,罗烈这简直就是送钱给自己。
陆景连忙站起身来,躬身说道:“不敢得冲炎如此大利,不用多给一成,惊岚这边利益也足够了,所谓无功不受禄,请冲炎收回成命。”
罗烈大笑,出席几步走到陆景身前将他扶起,说道;“惊岚出身吴地陆家,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拜托惊岚去办,不要说是一成的利,再多冲炎也能承受,就看惊岚能力如何了?”
陆景沉吟起来,就知道白得的利益肯定有后话,果然,正在考虑,陆宽却开口了:“冲炎尽管吩咐,我们兄弟虽然在陆家不算什么,但很多事情还是能够办到。”
陆景一听这话,只有苦笑道:“惊岚不是犹豫,是怕冲炎吩咐的事情答应了却办不到,耽误了冲炎的事情,正和这样说了,也是惊岚的想法,就请冲炎吩咐吧。”
罗烈对陆景的稳重十分满意,拉着陆景走到自己的席前,按着他坐下,罗烈说道:“其实也不是很为难的事情,滨海木材很多,想造船出海捕鱼对付粮食不足的局面,奈何没有造船的匠师,东吴自古就是舟船密集之地,想来造船的匠师定然不缺,冲炎想拜托惊岚帮忙寻来造船匠师。”
陆景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堂姐跟自己说的话,在入城前陆云鉴就对陆景说过:“此次见滨海顾县两地之主,罗家兄弟虽有三个,但做主的却是这最小的三弟罗烈,惊岚你可尽量观察罗烈的xìng情,如不是强横霸道吃光占光之辈,可尽量答应对方的条件,七八房在南边rì子越来越不好过,如能够依托这新兴势力,未必不能光大七八房,我们现在考虑的就是要将重心从家族中分离,这就是一个机会。”
陆云鉴并没有参加这个接风宴会,而是到了滨海方面给商队安排的下处就歇息了,让陆景和陆宽两兄弟来参加罗烈的宴会。
陆景看着罗烈丝毫没有作伪的眼神,狠狠一点头:“没有问题,惊岚一回去就招船匠,定不会误事,冲炎还有什么要求就一并说了吧。”
罗烈大为满意,他并不是无所不知的全才,现在滨海和顾县两地还很弱,就需要外部的助力,陆景与其说是罗烈一见如故,马上委以重任,给出信任,不如说是陆景来的时间恰好,这是运气。
罗烈道:“惊岚,你要先清楚滨海和顾县的产出,才好在中间做生意,滨海有大魏最好的将作营,所出钢锭铁锭质量上乘,而价钱只有南边的一半,这是其中之一,将作营自己生产的铠甲武器,相信也是当世佳品,也可为贩卖货物。”
罗烈说道这里顿了顿:“晋国也有铁矿,相信甲兵的制造也是有规模的,不过我相信滨海的东西是最好的,原因就是成本,顾县有铁矿,滨海有将作营,南边缺马,牲畜一样缺乏,牛羊马匹我们和胡人交战,不会少了的,这些就是滨海和顾县的产出。”
罗烈拍拍陆景,冲陆宽一笑:“而你们兄弟,本就是吴地陆家子弟,可以将南边的粮食贩卖过来,这就是我们现在最缺的东西,何况茶叶、丝绸等也是我们需要的东西,青州盐也是重要货物,南边有淮盐,但是可以往西贩卖,只要掌握了资源,还怕不能赚到钱?”
陆景被罗烈一席话说得激动不已,冒险前来滨海当真是正确,陆景二话不说,端起酒杯对罗烈说道:“冲炎,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托付的事情我一定办到,以后我和正和也算是滨海人了。”
罗武哈哈大笑,越过罗烈一巴掌打在陆景肩膀上,差点抽得陆景一个仰倒,罗武现在功力打进,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力量,一巴掌下去差点将陆景的肩胛骨都打折了。
罗武一看,连忙拉起脸sè都变成猪肝sè的陆景:“对不住,没事吧?我用力太大,你这小子看着文绉绉的,也是个爽快汉子,别的话就不说了,罗二敬你一杯,那边的小胖子,一起来,喝了这杯,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哈哈。”
当下罗武就拉着陆宽开始拼酒,罗烈和陆景商量了交易细节,当陆宽喝得烂醉就在席间打起了呼噜时,罗烈已经和陆景商量妥当。
罗烈这边先拿五百战马给陆景作为这次货物的货款,多出来的钱就作为购粮和请船匠的费用,陆景争取在一个月以内尽量在南边组织足够的粮食北上,来的船够多时,就将罗烈手中多余的战马都运到南边。
罗烈派赵富带一百战士跟随陆景南下,李铁柱也跟着一起去照顾战马,为节省时间,陆景打算明rì就出发,以后所有的货物就在顾县交割。
说完之后酒席尽欢而散,回到了下处,陆景连忙来找陆云鉴,陆云鉴房中的灯火还亮着,显然是在等陆景和陆宽。
毕竟两人是第一次谈生意,陆云鉴也是放心不下,陆景在门外轻轻叩门,里面传出一个好听的声音:“是惊岚么?进来吧,门没有扣。”
陆景推门进去,陆云鉴身穿一身素sè家居袍服,正坐在房中,手中拿着一个竹简,一双妙目流转,看了过来。
陆云鉴黑纱下的容颜当真娇媚无比,吹弹得破的粉颊透出淡淡粉红,如云秀发么有挽起,瀑布一般的垂至肩头,五官jīng巧可人,鼻梁挺直,使陆云鉴整个脸型都具体了起来,娇美之中透出坚定。
最为迷人的就是陆云鉴的双眸,点漆一般的明眸灵动婉转,眼波回转之间仿佛一刹那就述说了千言万语,一点智慧,一点迷蒙,一点灵xìng,仿佛都在那眼波中流转,让人情不自禁的沉迷其中。
陆景每次见到堂姐那惊心动魄的容颜,都是觉得压力很大,陆云鉴如此优秀,几乎是用一个弱女子的肩头挑起了七房和八房,陆景最佩服的就是陆云鉴这个堂姐。
陆景也不坐下,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将酒席上和罗烈商定的事情都跟陆云鉴说了,陆云鉴越听眼睛越亮,最后连带喜sè,整个人仿佛都活了过来,在没有陆景原来感觉的那一丝愁苦。
陆景也是十分开心,这次真是一个极大的机遇,只要cāo作好了,不愁七八房重起,只怕还要胜过当年最强时期。
陆云鉴让陆景坐下,轻轻的将手中竹简放下,开口说道………………..
第一百章 姐弟夜话
不大的房间里,因为有了那千娇百媚的女子而显得生动,此时陆云鉴对堂弟说道:“你和正和不用担心罗烈有什么企图,我们跟滨海是互利的交易,他们需要我们组织南边的粮食,而我们也需要滨海的支持获得重新崛起的机会。”
陆云鉴微微出神,脸上的神情娇美得不可方物,眼波一转:“五百匹战马是个不小的数字,我们要是全部带回吴地,船上市装不下的,就由你和正和带三百战马走陆路,徐州桓都督是父亲的好友,你可去徐州将三百战马出售,这一次是你独当一面的机会,惊岚,可不要让姐姐失望?”
陆景沉稳的点头:“姐姐,我们两家就靠我们几人支撑了,惊岚定会努力仔细,”脸上露出言yù又止的神情:“不过,这次生意如果做成,利益很大,难道又交给内三房吗?我….我受够了内房的气了。”
这一刻陆景不管再怎么装作沉稳,还是露出了小孩一般的赌气神情,陆云鉴轻笑了起来:“你不用cāo心这事,我们两房其实在陆家也没有什么产业了,这一次姐姐已经下了决心,要脱离陆家,我们以后就将商行总店设在顾县。”
陆景大喜:“姐姐,你难道早就想好了吗?出来最好,陆家现在人情凉薄,我早就不想呆在那里了,叔叔和父亲为陆家做了这么多事,结果去世之后陆家只想夺走我们的产业。”
陆云鉴好看的秀眉慢慢竖了起来,由娇美慵懒的气质一下变得jīng明而英气勃勃,鼻中娇哼了一声:“哼,姐姐可不是不想走,只不过是想走的时候要把陆家欠我们家的都拿回来,”突然话锋一转:“惊岚,你看这滨海和顾县如何?说说你的想法。”
陆景皱眉思考片刻,将北来所见从头回忆了一遍,看看姐姐注视的目光,谨慎的说道:“顾县和滨海都是人口不多之地,基本是流民等作为主体,虽然胜了胡人一阵,但底子太薄,左右有虎狼窥视,局面并不好,为首的将领是罗家兄弟,虽有较好的辅臣,不过罗家兄弟本是魏国小兵,只怕格局不高,作为我们最重要的合作者,惊岚还是担心。”
陆云鉴听陆景侃侃而谈,言之有物,不由欣慰的点头,陆景比自己的弟弟陆宽要稳重仔细,现在看来也是能够放出去锻炼了,陆宽因为有陆云鉴这个能干的姐姐,平时总是大咧咧的,是个天生的乐天派。
陆云鉴素手支在无暇的下巴上,玩味的目光令陆景有点不好意思,欣慰的一笑:“惊岚,你长大了,分析得不错,不过姐姐可不这么看罗家兄弟,南边偏安时间太长,徐州一个桓旦,荆州一个祖盛,桓家和祖家保护了司马皇室包括吴越世家百年,久无战事的结果就是世家力量削弱,北来你和正和其实都没有看出这滨海士兵的厉害,你说滨海的战士和我们手下的护卫相比谁要强点?”
陆景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我们的护卫要强,这一百五十护卫好多都是跟随父亲和叔父走南闯北的jīng锐,和各地山匪交手不知几次,加上兵甲犀利,应该比滨海的士兵强,我看了滨海在城门处的士兵,身高还算可以,队形也整齐,不过明显没有我们护卫jīng装彪悍。”
陆云鉴摇摇头:“惊岚啊,你这次看错了,你只注意到了表面的东西,兵甲不好可以造,滨海有自己的兵甲制作能力,只要有时间,什么好的兵甲都能造出来,你刚才说的你就忘了吗?滨海给我们的钢锭和铁料价钱只有南边的一半,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陆景摸摸鼻子,试探的回答:“难道是因为滨海的铁料和钢锭制作比南边要成本低?”
陆云鉴满意的点点头:“你能够想到这一点也算不错了,滨海的铁料生产肯定比南边的技术要强,所以才会给这个价钱,有了钢锭和铁料,难道还不能制作上好的兵甲吗?”
要是罗烈知道陆云鉴只凭借提供的铁料价格就能够推断出滨海的铁生产技术先进,只怕要大呼妖孽了,由此可看出陆云鉴智力之高。
陆景点头:“对,姐姐的推测很有道理,不过这兵甲确实是表面的东西,还有什么是弟弟没有注意到的?”
陆云鉴说道:“滨海的士兵和我们的护卫完全不同,商队的护卫就算是杀过人,个人也有不凡的武技,但在军队对战中这些就不是优势了,对付山匪之类可以获胜,但能够对付胡人的铁骑吗?”
陆景不服气的道:“那是我们的护卫人数少,要是也有一两千,也能够和胡人交战的。”
陆云鉴笑了,如百花盛放:“你还不服气,我在车上仔细观察了滨海士兵,站立成阵,根本没有目光乱shè的人,整整齐齐如山稳重,那种杀气可不是我们的护卫能够比得上的,一对一我相信我们的护卫能够获胜,十对十也能够获胜,不过一旦是五十人以上交战,我们的护卫必败无疑。”
看着陆景还不服气想要说话,陆云鉴手一压止住了陆景:“惊岚,你别不服气,我们的护卫都是拿我们的薪酬做事的,你想他们会有死战的决心吗?一旦事不可为,护卫是不会死战到底的,但是滨海的士兵却是不同,姐姐观察发现,所有士兵的目光必定落在他们的将官身上,而将官的目光只注意他们的主将,士兵和将官的目光都是冷漠而带着狂热,这种情况下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都不会退缩,我们的护卫在战斗意志上如何能比?”
陆景一愣,想了想,确实如此,当下就不争辩,低头表示服气,陆云鉴接着说道:“能让士兵有效死之心,只怕这个罗烈也是不简单的人,顾县那边周围没有能力强的将领,对于顾县其实威胁不大,惊岚你想过没有,滨海加上顾县人口不过十万,罗烈为什么要这么多粮食?”
陆景一惊,猛然抬头:“难道罗烈是打魏国流民的主意?”
见陆景心思如此之快,陆云鉴满意了,抬起素手用一根小铜棍挑了挑身前铜灯灯芯,房间里更加明亮,轻理云鬓:“正是这样,东胡攻魏,有冉皇杀胡令在前,东胡和汉民仇恨很深,要是冉魏灭国,自不用多说,魏国子民不是被胡人作为奴隶,就是南逃我晋国,现在有滨海、阳信和平昌在河北连成一线,魏国子民必然会到这里来,罗烈所做我看是极有远见,手中有了足够的粮食,就会聚拢大量的人口,有人就有实力,兵源、劳力都会充足。”
陆景听得入神,陆云鉴自小就聪慧过人,言之必中,这是无数次验证过的事情,陆景最为佩服的就是这个堂姐。
陆云鉴见陆景专心,嘴边挂了笑:“要知道现在滨海和顾县实力不值一提,不过向来雪中送炭总是能够得到最大回报,罗烈也不是个莽夫,从他派一百士兵跟随我们一起到南边就能看出,罗烈并不是对我们没有防备。”
陆景插话:“对我们有所提防?那姐姐为什么还一副高兴的样子?”
陆云鉴嗔怪的看了陆景一眼,陆景见惯了姐姐的媚态都觉得吃不消,心里暗叹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够消受自己这个妖孽一般的姐姐,连忙低头。
陆云鉴见到陆景的窘态,轻轻笑了起来,她最爱捉弄自己这个堂弟,也算是解压的一种方式。
“不怕罗烈有心计,就怕是粗枝大叶的莽撞之辈,我们第一次见面,罗烈能够给我们如此信任,这是好事,但如果什么防备也没有,对陌生人都轻易的投下信任,也成不了大事,罗烈做得正好,即对我们表示信任,又留有防备的手段,而且推心置腹,将我们和他的利益都算得清清楚楚,这样的人才是这乱世的枭雄之姿,也是我们能够合作的人。”陆云鉴说道。
“我们因为内房的侵占,本来就没有什么本钱,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这是个赌局。”
陆景不解的道:“赌局?我们就是和罗烈做生意,赌什么?”
陆云鉴说道:“赌罗烈能够成为一方霸主,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要让内房付出代价的话吗?”
陆景点头道:“记得,不知姐姐怎么计划的?”
陆云鉴说道:“陆家内房十八房,外房二十四房,内房对外房越来越视之为奴仆一般,这几年矛盾越来越大,外房子弟几乎没有出仕的机会,内房越强而外房越弱,此次回去,惊岚你可和正和一起,尽量的多让外房不得志子弟和我们一同北上。”
陆景瞪大的眼睛:“为什么要外房子弟一起来?做生意需要这么多主人来吗?”
陆云鉴白了陆景一眼,觉得其余的事情陆景还反应可以,怎么这事就看不穿呢?
“顾县和滨海军队方面的将才不少,但吏却不多,与其在南边没有出头之rì,来到这边凭我陆家子弟的优秀,难道罗烈不会用吗?”
陆景恍然,随即摇头道:“罗烈这边北有胡人,南有大晋,要是两地被攻破,我们兄弟不是凶险?只怕看出来的人不少,会有人愿意来吗?”
陆云鉴胸有成竹的说道:“要是罗烈站住了脚呢?大魏在胡人的攻势下朝不保夕,只要罗烈能够挺住,大晋也会需要在北面有这么一个屏障挡住胡人,必然会多加安抚,这才是罗烈的想法吧?”
陆云鉴有点不确定,随后肯定的一点头:“肯定是这样,罗烈购粮就是想到了这一点,其人智慧高绝,不可小看,也肯定有后手,不然岂会如此?惊岚你回去就照姐姐说的去找人,我们要在北边重新将陆家带上顶峰。”
陆景兴奋的一点头,那个少年不想做一番事业?陆云鉴的话让陆景一身的热血都沸腾了,姐弟又商量了一下南归的细节和筹粮的事情,各自安歇不提。
第一百零一章 重阳枪
被陆云鉴形容为智慧高绝的罗烈,这时却没有智慧高绝的摸样,他手里捧了一只丈多长的乌黑长枪,正在傻笑呢。
马维没有注意罗烈的表情,在自顾自的解说着:“你的长枪枪杆的质量极好,我就没有改动了,枪头折断了我本想请叔父给你重新打制一个枪头,不过重新打制要最少三个月时间,不过你运气很好,原滨海天聋地哑统领荆龙大人要我叔父给他打制一只短剑,不过荆龙大人去了邺城,叔父下了最好的料,做成了这只倒钩锯齿剑,长三尺一寸,锋刃和剑身都用马家祖传的铁jīng锻打技术处理过,锋刃两侧为总数三百六十个细小倒钩组成,含大衍之数,不锈而锋锐异常,叔父是重阳时打造完成,所以这剑名为重阳,这剑很是适合你的枪杆,所以叔父改造了剑的吞口,接上了一节jīng钢,将你的枪修复了。”
罗烈如同看情人一般的看着手中长枪,三根绞合在一起的木制枪杆,外缠乌金、银丝和蚕丝所制丝线,特殊的金编法编成的保护层看上去就如同一片片的龙鳞一般,即能够防滑,也能够抵挡兵刃的砍劈。
枪杆刚中带韧,洗去了血迹的银白狼尾作为枪樱,枪头一段三尺一寸的银sè枪尖随着狼尾摆动仿佛活了过来,仔细看枪尖两侧锋刃是由一个个向后的倒钩组成,整个枪尖上都有一个个如鳞片一般的花纹,这是锻造时候反复锻打弄出的云纹,正好和枪身的金编龙鳞搭配得天衣无缝,让整个长枪如同一条活灵活现的蛟龙一般,散发出狰狞恐怖的杀气。
靠近枪尖后部,用汉隶刻了两个字,正是“重阳”,由于是短剑改成,枪头比一般的枪头要重,枪尾马广也做了改变,加上了一尺长的一段锋刃,使整个长枪更加平衡。
荆龙所定制的重阳剑,从长度来说就不是短剑,甚至比一般的长剑都要长几寸,马维所说的铁jīng,能够防锈,其实就是用含镍的矿石,磨成粉状,在打制兵刃的时候洒在兵刃上,反复锻制洒铁jīng之后,锻造出来的兵刃就能够防锈。
古时对铁质兵器的防锈,秦汉时期就有很高的水平,越王勾践剑就是典型的代表,现代的不锈钢主要的添加剂就是镍、铬、钛等金属,此时用镍矿粉来防锈,这时马维家传的秘诀,不过罗烈可是清楚这里面的玄机。
这一杆长枪修复之后,罗烈满意得不得了,轻重正好合适,原来王山厚所制长枪,枪杆那是没话说,绝对是当世jīng品,不过枪尖就和枪杆不在一个档次上了,所以在和段野力的青原刀对劈时折断了,还令罗烈受伤。
现在马广用重阳做枪尖,使整只长枪仿佛得到了生命一般,完美无缺了,罗烈根本没有听进马维的介绍,干脆走到外面院中,枪势一展就开始试枪。
马维浑然不觉,还跟着罗烈走了出去,罗武连忙一把拉住马维,罗烈此时也是处于一种神游天外的感觉中,眼中只有这枪,等罗烈枪势一展开,马维可就危险了。
罗武可是看出来了,罗烈此时正是一种顿悟的状态,所以才拉住了马维,免得误伤,罗武摆摆手,白麻子等人都散开了,将这个院子守住,免得有人打扰到罗烈。
长枪展开,满院都是狂风呼啸之声,银sè的枪尖和黑沉沉泛出金sè的鳞片的枪杆,在院中上下翻飞,罗武等人都认出罗烈所使的枪法正是**枪法。
不过罗烈现在使出的**枪速度极快,挑、拦、扎、扫、点快得不可思议,罗烈脚下只是简单的前后弹步,一条枪在院中翻飞,银光闪动间众人仿佛看到一条蛟龙在飞腾。
森寒的杀气带着冷风将院中的落叶都卷到了天上,狂风如暴雨骤至一般,舞了盏茶十分,罗烈一声长啸,手中长枪发出“呲呲呲”破风尖啸,往前连刺三枪,一枪比一枪速度快,众人几乎连枪尖都看不清。
院中青葱葱的一棵橡树绿sè的叶子如雨落下,罗烈长枪在树身上一点,迅速收枪退后,双手握枪横放胸前,站立不动,身体微微振动,枪头枪尾随着振动轻轻的震颤,抖出轻轻的破风声。
罗烈全身骨节如爆豆一般轻响,双目一睁,长枪忽地收在身后,整个人仿佛都拉高了一般,长出了寸许,目光中jīng光电sh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罗武脸上一喜,也笑了起来:“小七,恭喜你了,进入明劲了。”
罗烈大笑中转身,心中喜悦无限,对罗武说道:“哈哈,这几天一直感觉到了时候了,今rì见到马叔所制长枪,一时兴起,试枪时就突破了,当真是双喜临门。”
白麻子等人纷纷上前道贺,罗武嫉妒的说道:“二哥我也到了时候,还是不能突破,早知道我先将长枪拿去给马叔做枪头了,马维,你去给马叔说下,我的枪也要换枪头。”
马维摸摸后脑,迷惑的说道:“不是说过了吗?最快也要三个月,你的长枪没坏,真要换的话我可以和叔父说下,不知道发什么疯?”
马维一转身,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出去,丝毫没有将罗烈兄弟放在眼中,嘴里嘟囔着:“要赶快回去,又一炉铁料要出来了,也不知道葛震这小子盯着会不会出问题?我要赶快回去。”
看着马维匆忙的走了,罗烈和罗武相视一笑,两人走到房中坐下,白麻子几人就在门外站立。
罗武坐定之后问道:“平昌还被围困,我们就在这里不急不缓的等待吗?难道你的主意是不出兵?”
罗烈小心的将手中的长枪“重阳”放在枪架上,在枪锋上套上皮套,转身说道:“二哥,你也xìng急了,不是不打,我以前就说过,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没法再野战中和胡人骑兵硬碰,打仗无非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时现在不在我们,胡人势大,大魏风雨飘摇,地利虽有一点,但平昌和阳信差不多,都是平原上的城市,我们在阳信边缘的山区还有地利,出了山区就是胡人骑兵的靶子了,实在不能这样出兵。”
罗烈走到里面席地坐下,接着说道:“最后就是人和了,我们是乞活军,本来就是大魏军队,你说平昌或者阳信的百姓会不会不欢迎我们?”
罗武点头:“对,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劣势这么大,怎么打?”
罗烈一笑,显得高深莫测:“二哥,你忘了,季节啊?现在是六月了,下个月就是七月,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罗武摸摸头,说道:“小七,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知道二哥不愿动脑子的。”
罗烈哈哈一笑:“七月是雨季啊,虽然这边的雨季不想南方连绵一两个月,不过也有二三十天,一旦进入雨季,胡人的战马就很难行动了,我们才有出击的机会。”
罗武一拍大腿:“正是,你早说不好,这段时间可把我憋坏了,麾下士兵也是比较焦躁,都说我们乞活军难道就等在滨海,大家都想再次狠狠的杀胡人,为皇上报仇。”
罗烈没有想到,冉闵建国这么短时间内,居然能够获得这样的军心民心,河北青州本就是民风勇烈,加上真心敬服冉闵,有这样的军心是大好事,至少打仗不用动员。
上一战得到的金银丝帛等财物,罗烈只留下了抚恤阵亡将士和伤残将士的钱财,其余的财物都分发了下去,将士在打了大胜仗之后又得了财物,士气提升到了极高的程度,个个都想再次出战。
罗烈才知道,不管什么军队,赏罚分明才是维系士气的最牢固的方式,光用理想和一些虚无缥缈的理论,也许短时间能够维持士气,但长远来看却不是好事,因为所有的战斗厮杀最后的目的都是很单纯的,就是为了出人头地或者过上好rì子,这是人的本xìng。
毕竟你不可能让手下那些草根出身的兵将知道和胡人死战是为了世界大同吧?那样说的话只怕士兵都听不懂,他们在乎的是家人,死战之后能够得到相应的赏钱,当然,能够提升社会地位也是下层士兵最渴望的事情,他们就是为了这些朴素的理想而在战场上厮杀,不在乎会不会死亡。
当然,现在罗烈军中维系士气的主体就是军民对大魏政权的归属感,和世代对胡人的仇视,罗烈要好好利用这点。
雨季再出兵时罗烈想好的,有这一个多月的缓冲,伤势较轻的士兵也能够归队,加上这一段时间都陆陆续续从西边和北边来到滨海的逃避兵祸的百姓,从中挑出一部分兵源不成问题。
现在杜聪是忙得足不点地,滨海城小,容不下蜂拥而来的流民,只有在城外取木建房,粮食酒成了迫在眉睫的大问题,滨海原来的存粮加上顾县两次出兵带来的粮食,本来已经不少,但随着这二十天就涌入的五万流民。
存粮就只够坚持不到两个月了,所以陆云鉴商队一来,罗烈真如同久旱逢甘霖,立即就给了最好的条件,无非就是为了两个字“粮食”。
一直在训练的乞活军和天聋地哑武士备军营,现在也合并到了一起,为避免随流民涌入的混乱,每天都有一千士兵轮流维持持续。
杜聪安排来的流民修筑河堤,改造到黄河渡口的道路,用以工代赈的方式减少流民闹事的几率,同时罗烈这边也在招兵,方式被选入乞活军的人,家人可进滨海居住。
罗烈这一次准备挑选出两千合格的兵员,是为下月的大战做准备,现在滨海将作营也是开足马力制作兵甲,和段轲一战,暴露了长枪兵近身防御的不足,长枪一旦折断,士兵就根本丧失了进攻能力。
加上铠甲不够,最大的伤亡就是由此产生,现在马维设计了一种用马皮制作的皮甲,反正上次的大战得到了将近五千战马的皮,一张没有残破的马皮能够制作两套皮甲有余,马维在皮甲的重要部位还安装了铁板,防护能力大大提高,这些马皮足够一万套以上的皮甲,只不过全部制作出来的时间至少要半年以上。
这二十多天城中的妇女都在赶着硝制马皮,滨海整个城市都散发出一股硝制皮料的怪味,不过这是必须的,要是将士都有jīng良的铠甲防护,战斗力也不是提高一点点。
这样一来战士的损失就会减少很多,长枪不能够放弃,枪阵也是在野外对付骑兵冲击的最好利器,马维也对长枪做了改进,虽然只是加长了枪头的套筒长度,但这就能够有效的防止木制枪杆被劈断。
木制枪杆强度不够,这也是没法的事情,毕竟现在不可能每个士兵都配上腰刀,只要多一天时间,将作营就能够多制作出一批兵甲,这是战斗力最强有力的保证。
罗烈也是不得已,七月必须要出兵,按照罗烈所知的历史,邺城被攻下也就是八月左右,不在这之前尽快的加强自身实力,同时解决平昌的胡军。
到魏国都城邺城陷落,腾出手来的胡人碾碎滨海不过是很简单的事情,照理说罗烈应该是很忙,不过杜聪是在是能力很强,民政几乎一个人就安排得井井有条,罗烈心中大呼人才啊,让他遇到了杜聪这个人才。
罗烈和罗武随口说了几句,就准备和罗武一道去南校场军营,罗烈每天的安排很规律,早上和一众人练功,然后药浴和吃药,去军营和士兵一起吃早饭,带士兵练兵,下午练兵完毕之后回城,再药浴和吃药,然后是晚饭,随后所有将领都回到军营和士兵同住,一天结束。
罗烈和罗武因为有民事杜聪会来找,所以下午回到滨海就在这边休息,兄弟两人也简单,手下亲兵拿了武器就准备出门。
这时门口突然有人来报,罗烈认得那是李铁蛋麾下斥候骑兵中的一个卒长,叫李佑福的,熟悉骑shè,年纪不大,不过勇悍过人,马术也是佼佼者。
罗烈站在院中问道:“李佑福,什么事情?”
李佑福规规矩矩的行过礼,说道:“阳信周信派人来访,人已经到了渡口,李校尉要我前来禀报。”
罗烈问道:“我们这边一直和周信有固定时间联系,来人说了是什么事情吗?”
李佑福回答:“来人说了,阳信县令方棣前rì带家人离开阳信逃了,周校尉派人追上了方棣,现在让方棣全家都在阳信县衙居住,阳信现在人心不稳,周校尉派人来问军主的意见。”
罗烈大怒:“无耻之徒,国难如此,方棣这小人居然乱军心想逃?李佑福,你让李铁蛋备马,我亲自去一趟阳信。”
第一百零二章 蒋干出兵(两更求票)
绵延的帐篷铺开了七八里,一顶顶帐篷都是褐sè,反shè出油光,那是防雨处理过表面,一对对身穿皮甲的巡逻士兵在营中来回巡视,个个彪壮,行走间队形虽不是很齐整,但杀气却毫不内敛。
每十人一队的巡逻队伍身后都跟了一匹战马,只要营中出现士兵斗殴或者外面出现敌军袭击,这些巡逻的士兵就是第一批冲上去的部队。
胡人军营中十分复杂,各个部族战士不少,有些部族还是世代敌视,所以又冲突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才组成联军和冉魏开战的时候,每天都会有士兵因为内斗死亡。
后来是燕王下了严令,凡内斗用武器致死的,参与冲突的两边不管是哪个部族,一律斩首,几百人因此被斩,所以现在斗殴常见,但用兵器杀死人的状况却没有了。
不过胡人之间虽不用兵器生死相搏,用拳头斗殴受伤的士兵也是不少,经常看到在营中的胡人士兵鼻青脸肿,那就是斗殴留下的标记。
胡人xìng格强悍,能够将这么多部族统合在一起,不发生大的械斗,已经不错了,至于用拳头散发过剩的杀气和jīng力,上下的胡将基本不会认真的去管。
大营最中间有一顶最大的帐篷,帐前立着一根旗杆,上面飘着一面黑sè的旗帜,环绕云纹和去角的蛟,中间一个大字“评”。
鲜卑领军大将多是姓慕容,要是旗帜上都写“慕容”,军队就无法区分了,所以燕国的大军都是以将领的名作为旗帜上的标记。
至于大旗的样式类似晋国,是因为燕王慕容隽本就是晋国所封的燕王,本来的意思是为羯赵在北方立一个对手,牵制羯**下,现在反而成为了燕国合法进入河北的掩饰了。
这个军营是鲜卑大将,因临黄渡口杀汉民五十余万,破三郡升燕国车骑大将军的燕将慕容评驻兵之地。
此地名右营,本来是邺城守军驻扎之地,燕胡攻魏,此地就被废置,这时成为了慕容评驻军之地。
约有十几个稍小的帐篷围住大帐,是慕容评手下亲兵所住营帐,大帐之中正在吃晚饭,门口的亲兵护卫身穿铁甲,仔细的检查奴隶端来的食物,没有问题之后挥手放行。
慕容评来到邺城不到一月,大帐中铺满了狼皮,一进大帐就觉得一股热气,帐中之人也不怕暑气蒸人。
大帐中坐了一百多人,两边全是披甲的胡将,都是席地而坐,面前一个矮几,上面堆着大块的烤肉,大碗羊肉汤,每人矮几边都放了一罐酒,喝时自己用竹制的酒勺舀出。
胡将哪里有什么规矩可言,整个帐中都是吃喝的粗鲁声响,一百多年轻女奴在席间游走,将送进帐中的食物分到每个胡将面前几上。
一些好sè的胡将吃喝中伸出大手,就在女奴的胸、臀上用力抓捏,不时响起yín笑,女奴被占了便宜也只是微微躲避,根本不敢发出任何惊呼之类。
敢在大帐惊呼,那就只有一死而已,还是最惨的死法,慕容评会将这些汉人女奴丢给胡兵,胡兵会蹂躏这些可怜的女奴直到死去。
基本上被丢给胡兵的女奴没有能够活过三天的,所以这些女奴被侵犯了之后都是紧紧闭着嘴,连脸上的笑都不敢少了半点,毕竟如花一般的年纪,谁又想凄惨的死去?
坐在最上面的有两人,一人身上只披了一件遮住肩头的狼皮垫肩,露出上身雄壮的肌肉,几乎是一口酒喝干一碗酒,身上热腾腾的冒汗,让上身的肌肉如同抹了油一般闪闪发亮。
这人方面虬髯,一个狮子鼻占了脸的大半位置,虽然坐在那里吃喝,却如同猛兽一般,杀气凛人,给人说不出压迫感。
吃肉时手中一把黄金刀柄的小刀熟练的闪动,每次都是一大块熟肉割下,几口酒吞了进去,他后面的两个女奴上肉的速度都及不上他吃的速度。
据案大嚼的这个豪猛胡将就是燕国车骑将军慕容评,慕容评出自鲜卑七部中的莫罗,莫罗是鲜卑七部中实力前三的部族,和王族关系紧密,慕容评的姨妈就是燕王慕容隽的亲生母亲,慕容评也算是燕王的表兄,虽然他也姓慕容。
慕容评看似粗豪,其实打仗最为yīn狠,最擅长轻兵突袭,临黄一战就是慕容评分兵突袭的结果,绕过了魏军防线突袭身后魏民,造成了重大的平民死伤。
慕容评身边和他同列的一席,坐着的胡将正是辅国将军慕容恪,这次慕容恪来访,就是和慕容评讨论邺城战事,也只有他和慕容评能够并席而坐,从官位来说慕容恪还比慕容评高了一级。
现在邺城一东一西就是慕容恪和慕容评各领五万大军驻扎,现在没有死命的攻城,城中时不时的有小股平民出城逃亡,基本都被城外的鲜卑骑兵不是杀就是抓。
现在鲜卑就是放开南北两边的路途,使城中军民以为有路可逃,瓦解城中士气,北面是鲜卑王庭所在,邺城军民能走的也只有南边。
慕容恪也是名将,故意每隔十天左右就进行一次低烈度的攻城,每次城中稍作抵抗,就让奴兵丢盔弃甲的败退,想引城中魏军来追击,不过此时守城的将领是天聋地哑武士统领荆锋。
荆锋为人老到,用兵虽没有出奇之处,但深得一个稳字,就是不上当,慕容恪也是无可奈何,也就这样僵持下去。
现在西秦氐族对西北用兵,不少部族都不稳,但燕王慕容隽向来心怀大计,不愿再邺城和上下一心决一死战的魏军拼个两败俱伤,所以慕容恪也只有顺着燕王的意思来办。
这次慕容恪来找慕容评,就是商量攻城事情的。
慕容恪哪怕是在很热的帐中,也是一丝不苟的将衣甲整整齐齐的穿戴停当,额头上都冒汗了,也是正襟危坐。
下面有十几个胡将也是整整齐齐,哪怕吃得满头大汗也没有解衣,这些都是慕容恪带来的将领,和他们的主将一个模样,可见慕容恪治军之严。
那些酒酣耳热随意将衣甲脱在一边袒胸露rǔ的胡将,全是慕容评的手下,两人带兵风格的差异就在这里。
慕容恪用军纪治军,慕容评用个人魅力治军,两人手下的战力可谓冠绝鲜卑各族。
放下手中的酒碗,慕容评斜眼看看慕容恪,酒水在胡须上滴淌:“我说三奴儿,你找我难道就是来吃顿饭的?到这里一句话不说,没听说你粮草紧张啊?反倒是我这里军粮都接济不上了。”
三奴儿是慕容恪的小名,向来没有人敢这样称呼慕容恪,只有燕王会有时如此称呼他,也是在私下的时候,不过慕容恪向来心思藏得较深,淡淡抬眼看了慕容评一眼,看到慕容评如此粗鲁的模样,一向正经讲究军纪的慕容恪心中不喜,眼中透出鄙视,怕被慕容评看到,慕容恪头一低,避开慕容评的目光。
“不知车骑将军对现在邺城战局有什么看法?如何才能尽快攻下邺城?”
听了慕容恪这话,慕容评一咧嘴:“我来这边助战,大王要求我要听从你的指挥,你是主将,我就懒得动脑子了,你怎么说就怎么打,不过我手下的战士可不能拿去攻城,和冉魏的那些疯子硬碰。”
慕容恪:“我连续下令示弱了一个多月,邺城现在粮食不够,认为有了机会,城中兵力调动频繁,显然已经中计,我看不出这几天,城中军队就会出城寻我决战,这就是机会,破城与否就在这几天了。”
听了这话慕容评一喜:“什么?太好了,魏军缩在城中让人头疼,要是出城就是我们铁骑的天下了,你确定吗?不会是邺城中的冉太子想突围吧?”
慕容恪摇头道:“不会的,现在我们两军离城较远,邺城的斥候不知道我们的虚实,一直以来我暴露在邺城的兵力不过是两万多奴兵和一些突厥的骑兵,不超过三万,想必城中以为可以一战击溃我们,挽狂澜于既倒吧!嘿嘿……哈哈!”
慕容恪不由发出一阵冷笑,慕容评抓起一块面巾胡乱擦了一把嘴,说道:“那好,就让邺城的汉人出来击败我们吧,哈哈!我看看是谁杀谁!”
慕容恪也笑了起来,在邺城呆了这么长时间,慕容恪也是不耐烦了。
这时邺城中冉魏皇宫正在发一起争执,争执的双方是魏国丞相蒋干和天聋地哑武士荆锋,上手坐着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年,身穿黑sè金滚边长袍,头戴九五帝冕,正是原来的魏国太子,现在的魏国天子冉智。
从得悉冉闵归天之后,太子冉智就在群臣拥戴下登基称帝,接过了风雨飘摇的魏国的天子之位。
蒋干开口如疾风暴雨:“荆锋统领虽勇猛,但只怕看不清局势,现在我都城虽被胡人围攻,但胡人力量不足攻下邺城,早就疲态毕现,每次攻城都是大败而回,但统领却根本不敢追击,放弃一战而解邺城之危的机会,难道要让天子在胡人面前缩在城中吗?可知现在魏国各地都在和胡人死战,如果围城胡人被一战击溃,必然全**心大振,胡人入侵之局自解,邺城虽有晋将戴施送粮草入城,但不能支持太久,此时不全力出击更待何时?”
蒋干说完对上座的冉智一礼:“臣请皇上下令,城中还有jīng锐两万,戴施为将,出城和城外胡军一战,败之则举国皆保,国之险自解,臣请为督军,必败胡人。”
冉智听得如此好处,不由大为动心,但想起父亲出城时对自己的吩咐,冉闵对冉智的吩咐就是:“城中大将太少,荆锋上阵对年,沉稳知兵,兵事不可擅专,要问荆锋。”
冉智就满怀期待的看向站在右手边的荆锋,此时殿中只有冉智、荆锋和蒋干,还有一个是天聋地哑武士中为荆锋翻译的武士在。
荆锋看了那翻译用手话传过来的蒋干语言,铁青了脸用手话说道:“胡人必定是示弱,我军不出城还能够和胡人对抗,一旦出城,胡骑来攻,步军必不是对手,jīng兵折损之后邺城必定陷落,守城可待胡人兵力疲惫或有转机,如出城决战失利,则连突围的兵力都保不住,臣绝不赞成出城浪战。”
冉智十分为难,小脸一转,又看向蒋干,蒋干自信的说道:“皇上不用担心,此战我军必胜,干用身家xìng命担保,如不胜自绝于城门,想先皇在时,胡人哪怕再多,可有丝毫畏惧?皇上可不能瞻前顾后,失去我大魏血xìng。”
冉智被蒋干一激,小脸涨得通红,突地站起身来,说道:“好,我不可堕了先皇声威,明rì就在城头观丞相破敌。”
荆锋大急,苦于说不出话,手按剑柄怒视蒋干,蒋干见冉智同意出兵,对荆锋冷笑两声,对冉智一礼就转身离开了大殿,气得荆锋手脚冰凉,但看着冉智一脸兴奋,荆锋只有颓然一叹,松开了剑柄。
翌rì,蒋干和戴施统兵两万,出城寻城外燕胡大军决战。
第一百零三章 雨季
(稍后还有一更,时间紧任务重,没办法,上班族的悲哀,码字的时间太少,偶尽力了,希望有票票鼓励下。)
公元三五二年七月十四,魏国丞相蒋干和晋将戴施领兵两万出城与胡人决战,胡人城下兵卒大溃奔逃,干趁胜追击。
燕将慕容评与慕容恪两路铁骑夹攻干军,干遂大败,两万jīng锐战死五千有余,被俘三千,逃散不知其数,幸得荆锋领兵救之,仅剩四千兵卒得还邺城。
此战过后,邺城jīng锐几乎一空,局势急转直下,评并恪合兵十万猛攻邺城,邺城军民并城中健妇都上城抵抗,战事惨烈,邺城渐不支。
此时的滨海却是一片热闹景象,陆云鉴虽家产被内房所夺,但人脉还在,第一批粮食于离开滨海后二十天就到达顾县,足足有十万斛粮食。
罗烈底气顿时充足,滨海海量招收难逃魏民,分流顾县,滨海就地在四门设招兵点,罗烈本以为能够挑出两千兵卒就算不错了。
没想到青壮蜂拥而至,两千兵只是短短的四天时间久找齐,见想要从军的青壮密密麻麻,不得已罗烈提高招收标准,再得三千青壮,再多罗烈已经不敢再要了,于是滨海十rì时间得jīng壮五千。
滨海此时总兵力已经超过了八千,无棣张金无力支撑军队,也亲来滨海,归于罗烈麾下,至此罗烈将徒骇河东岸全部收入囊中,西面和北面全部被徒骇河隔开,战略上已经有了地利。
罗烈将手下亲兵和原来的军官统统升官一级,全部放到军中带兵,江裂虎白麻子等全部成为校级军官,都领兵三百,开始了大练兵。
将作营也因为涌入的流民太多,招收其中的有手艺的匠师和劳力,足足扩大了三倍规模,加紧生产兵甲装备军队。
所有军队招募完成开始练兵时,陆云鉴第二批粮食三十万斛又到了顾县,罗烈心中大定,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不慌,罗烈抓紧时间练兵和装备军队时,眼光投向了正在被围的郡府平昌。
阳信县令方棣逃跑不成,罗烈亲自到阳信,和阳信校尉周信商量一晚,第二天就离开了阳信。
周信以弃民脱逃为借口杀方棣一家十五口,宣布阳信并入滨海,滨海派兵两千入阳信,阳信魏民难民向滨海分流。
七月二十rì,滨海和阳信两地稳定,杜聪统计这一个多月以来共得人口三十五万,阳信周边的村寨几乎撤空,只保留了将山西北两处通道四个堡寨,驻扎兵力每寨两百,共八百。
阳信平民只留青壮两万,滨海和无棣的徒骇河三角区收留流民十五万,其余人口度过黄河在顾县安置,至此,罗烈手中人口突破五十万,比之北海等郡人口还多,两地兵力相加超过一万三千,成为东部晋国和燕国之间实力前三的势力。
七月底,邺城蒋干兵败的消息传来时,第一场瓢泼大雨也落下,罗烈一声令下,两千换装完毕的乞活军渡河出发,向阳信出发,罗烈准备向正在攻平昌的燕胡慕容霸出击。
侯二紧紧抱着手中长枪,将山西面的鹰嘴寨,是最西边的一个堡寨,因为寨外能够远远看到对面一个神似鹰嘴的山崖而得名。
鹰嘴寨本来为范姓村子的堡寨,胡人在阳信大败之后范家族长带着全村都退到了滨海,堡寨就空了下来。
鹰嘴寨地势十分关键,正好在将山通往平昌的山道一侧,背靠山坡,道路从堡寨门口通过,只有三面有寨墙,全是半石半泥所筑,易守难攻。
虽然不大,但因为是在山坡上层层分布,实际容纳人数要多于所看到的面积,村中百姓走后,罗烈接手鹰嘴寨,派来两百jīng兵防守。
同时还有两百左右的民夫在鹰嘴寨中,一个月内在阳信招了三千民夫,沿着鹰嘴寨寨墙内侧再起了一道寨墙,和原来的寨墙之间隔了六米左右,上面用木板一搭,就成为了一道宽阔的城墙了。
下面夹壁中士兵可以快速通行,所有上城通道全是木制云梯,外裹黄泥,是为了防火,要是城墙失守,守军往内一退,将云梯拉倒,敌人就只有跳下五米高的寨墙才能追杀守军。
寨门只有两个,全是山中最好的铁木所制,门前有长五十米左右,宽六米深三米多的壕沟,呈弧形将寨门护住,进出要放下吊桥,也相当于是缩水版的护城河了。
宅中建筑层层顺山坡分布,城墙失守守军也可以利用地势进行防守,在罗烈看来鹰嘴寨有守军一千,只要弩箭充足,就算来五千敌人也能够抵挡得住,这是平昌和阳信的必经要道。
二十天以前侯二就和两百乞活军士兵进驻鹰嘴寨,侯二是参加了水口滩血战的老兵,三十出头了,在大魏汉军营打过七八年的仗,运气不错,一直活到了现在。
侯二本为魏国北方军汉军营兵卒,鲜卑入侵最先被击溃的就是北方军,侯二随败军一路南逃,在卫县加入罗烈乞活军,后随罗武到滨海,当时只是卒长。
水口滩一战侯二领他那一卒二十士兵,杀胡人三十余人,自身伤亡十一人,侯二也受了伤,被一刀刺中大腿,还好没有伤到血脉,很快就恢复了,随后侯二升为队正,统兵五十。
鹰嘴寨守将是罗烈最早的兄弟之一陈建,在所有的最早习武的兄弟中,陈建是最不显山露水的一个,但就是这个沉默寡言身材瘦小的汉子,却是突破明劲的第六人,还要超过赵富和孙牛的速度。
此时陈建也是校尉一职,本来校尉是统兵三百,现在陈建手下只有两百步军,不过李铁蛋有五十骑兵也在鹰嘴寨,归陈建统领,步骑相加达到了两百五十人,战马有一百五十匹,半数战马都在陈建手下,实力可以说比三百步军要强悍的多。
李铁蛋在三兄弟中年纪最小,却是马术最为出众的一个,他是鹰嘴寨的五十骑兵队正,也是滨海的两个斥候队正之一。
侯二身上穿着将作营新制的双层皮甲,作为队正,侯二有一把佩刀,现在乞活军中只有卒长以上军官才有佩刀,主要是刀的制作比枪头要慢得多,不可能配发到每个士兵。
雨水顺着侯二身上蓑衣往下滴淌,连成了一片,侯二努力睁大眼睛,却看不透雨幕,整个寨墙外全部笼罩在雨幕之中,连对面的鹰嘴岩都看不到。
侯二暗自诅咒了这鬼天气,往外站了两步,突然发现他手下的一个伍长带着手下的五个士兵躲在寨门口城墙上伸出的檐下,正在躲雨,侯二一下想起陈建那刻板的脸。
脸sè一变,侯二就走了过去,指着那伍长骂道:“余猪儿,你这厮忘了军纪了?我们这里是最前线,随时胡人可能来攻,躲雨比xìng命还重要?还不给我站出来,盯好了。”
余猪儿也是参加过水口滩大战的兵,是侯二的手下士兵中比较勇猛的一个,不过人比较懒散,尽管杀了四个胡人,赏钱得了不少,不过只是升为了伍长。
余猪儿身材高大,一把扯开身上的蓑衣,说道:“侯二哥,你看看这蓑衣,下了这许多天的雨,根本挡不住大雨,里面的皮甲泡水长了就废了,到时候挡不住胡人一刀,不躲雨甲就烂了。”
侯二一愣,他身上的蓑衣也是一样,雨水湿撘撘的将皮甲和内里的衣物粘在一起,冰冷冰冷的十分难受。
侯二脸一虎:“军令不可违,就算下刀都给我站到外面去,”说了这话侯二也觉得甲泡烂了影响战斗力,就说道:“你们先出来,我去找陈校尉说下,大雨城头上每个伍只要一个人在外面盯着,出去穿双层蓑衣,就不会坏了甲。”
余猪儿一咧嘴:“就知道侯二哥不是不通情理的,走,都出去,缩着身子干嘛?我们在水口滩和胡人血战的时候,刀劈来都不带闭眼的,你们这些新兵,长得长大却跟娘们似的。”
余猪儿连踢带踹将手下五个士兵赶到城墙上,侯二摇摇头下城去了,罗烈军规中严禁无故打骂手下士兵,不过军中都是刀头舔血的军汉,这一条怎么也落实不下去,军官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该怎么骂还是怎么骂。
余猪儿几把就将自己的皮甲连着蓑衣给脱了下来,全部放在避雨处,光着膀子拿着长枪就站在了雨中,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露出一身jīng壮肌肉的余猪儿仰天喝了一声:“吗的,好爽,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不下雨?”
他手下的五个新兵都是滨海第一批招的两千人中的新兵,此时都羡慕的看着余猪儿雄壮的身躯,余猪儿对手下的士兵一个不对就是拳脚相加,不过同时同住对这些士兵都很关照。
只要不是练武练阵偷懒,余猪儿也不会打人,这五个新兵也服气余猪儿,看到麾下士兵羡慕的偷看自己身材。
余猪儿得意洋洋:“男子汉大丈夫,看人偷偷摸摸的干什么?要看就直接看,你们赶上好时候了,乞活军吃饭管饱,天天练功,吃得饱,等两三个月你们也会壮起来的,王三郎,你这模样看着jīng瘦,怎么会想着来当兵的?”
王三郎是个清瘦的汉子,年纪在余猪儿这个伍是最小的,只有十九岁,听余猪儿问话,有点腼腆的一低头,小声的回答:“我….我家人都被胡人杀…..”
余猪儿大声打断王三郎的话:“那么小声做什么?从军了就要有气势,声音给老子吼出来。”
王三郎全身一震,一抬头差点把头上的斗笠都甩掉了,大声叫道:“我家人被胡人杀光,我要从军和胡人拼命,能吃饱,能报仇。”
余猪儿哈哈大笑,还没出声,城墙上旁边的几个伍长都出声调侃:“我说余猪儿,你这厮一天就折腾,手下都被你弄得鬼叫连天。”
“猪儿,看你一天到晚把手下兔崽子打得噼里啪啦,难道忘了军主的军令,不能打兵卒得吗?难道你想吃陈校尉的军棍?”
“对对,猪儿,我们可是全看见了,到时候军供的酒来了可要意思意思哦!不然我们的嘴可把不住关,你被陈校尉收拾了可只能怪自己小气。”
余猪儿大骂:“你们几个腌臜货,打仗不见那么卖力,想着我的酒就一个个跳出来了?都给我滚蛋,你们也没少打兵卒,到时候大家一起挨军棍。”
这一面城墙都是侯二手下兵卒,伍长之间都比较熟悉,听了余猪儿破口大骂,大家都哄笑起来,几个卒长都懒得理会,跟着大笑,顿时大雨打在脸上都没感觉了。
余猪儿还想再骂,突然眼光憋到前面路上时候有一排黑影,余猪儿一顿,仔细一看,像是一队骑兵。
笑骂声还在响,余猪儿的大嗓门吼了起来:“别他么傻笑了,有骑兵过来,都准备战斗,王三郎,去把弓箭拿出来。”
雨幕中看不清来骑是敌是友,寨墙上顿时紧张起来,每个伍都配有一把弓,守城不能缺远程兵器,罗烈还打算将诸葛连弩运几具过来。
来骑越来越近,余猪儿眼神最好,看清楚了骑兵那红sè的盔樱,扯着嗓门叫了起来:“是李队正的斥候骑兵回来了,快去禀报陈校尉,看清楚了准备开门。”
第一百零四章 平昌之战(一)
(晚了晚了,朋友叫出去k歌,匆匆赶回来码完一章一看,超过了十二点了,不知道算不算两更?不过还是厚着脸皮求票,大战要打了哦,这一战打完就是罗烈立足的时候了,真正的大场面就要开始了,嗯!不能多说了,再说没人看了,洗澡睡觉去了,明天还上班!)
大雨如注,路面都几乎被横流的雨水遮盖了,走路时踩进水洼,连小腿都会陷进去,两千人的军队在泥泞中奋力向前,队伍蜿蜒出去几里地。
拉着粮草的牛车在泥泞道路上挣扎着,披着蓑衣的民夫一见到陷入泥中的车子,就十几二十个人涌上去,手中拿着粗大的木棍和铁铲等工具,不多时拉扯的犍牛就轻声叫着开始继续向前。
不过雨中行军十分耗费体力,此次跟随罗烈军队一起出发的民夫有两千五百多,更是疲累,雨太大了,速度怎么也提不高。
罗烈骑在一匹青sè战马上,双腿夹住马身,战马前进不时蹄子一滑,还好马是好马人是高手,没有出现人仰马翻的情形。
头顶的斗笠根本挡不住雨水,顺着脸颊雨水一直灌进了胸前,罗烈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回头对跟在他身后也骑了一匹战马的江裂虎说道:“裂虎,你不要跟着我了,和你的士兵加快速度,到前面找一个高地,先停一下,这样下去速度没快,人怕要累病的。”
江裂虎一脸紧张的拉着缰绳,身体在马上晃晃悠悠,一听罗烈的话,江裂虎一拉马缰,从马上跳了下来,一边讲马缰丢给罗烈身后新选的亲兵,一边往队伍前边奔去。
罗烈摇摇头,脸上带了笑意,三千多匹战马最后留下了将近四百匹,其余的全部被陆云鉴和她带来的商户给吃下,全部贩售到了南边,罗烈听说光是徐州一地就消化了一千匹战马。
多留了一百匹战马是为了给罗烈等将领代步,确实是代步,因为罗烈发现,自己虽然武功高,但还真不是马术高手,在马上坐着,平路上前行没有问题,但战马一旦发足奔驰,就出问题了。
连摔了几次,虽然没受伤,但罗烈才知道骑着战马纵横沙场的难度,跟骑马较上劲的罗烈苦练了一个月的马术,但效果也就是能够端坐马上罢了。
其中有两个难处,第一就是马镫和马鞍,此时的战马是单蹬,只在上马的一侧设有皮带做成的简陋马镫,只起到上马的作用,无法让人在战马上保持平衡。
马鞍的设计更是简单,不是后世那种高桥马鞍,是直接在马背上铺上几层布,或者皮子,只是使骑手的屁股不直接接触马背罢了,根本没有减震等现代马鞍的作用。
更离谱的是用皮带直接在马身上固定,这种固定方法使骑手在战马奔驰的时候需要用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才不会被摔下马去,一旦失去平衡,往两侧偏转,那简单的固定就会一下使马鞍滑到马腹下面,那马上的人在哪里就能够想象了。
还有一点就是现在的道路,后世骑马只要身体没有问题的人,在马上都能够cāo控马匹,但此时的道路说是道路,其实就是压实了得土路,坑洼难免,战马哪怕是小跑,马上骑手被颠簸的程度也是很大,加上很难固定身体,所以骑马是一个高端的技术活。
一向英明神武的罗军主悲催了,一个月下来只是会骑马而已,根本谈不上在马背上作战,战马跑快点都很是有风险。
罗烈很是佩服李铁蛋家三兄弟和侦骑营的骑兵,在马上如同和战马一体,怎么奔驰都不会掉下战马,因为罗烈知道那样骑马的难度,而且要靠双腿来保持马上平衡,这是很耗费体力的事情,骑士骑马奔驰几十里地,体力就会耗尽。
李铁蛋说过,现在他手下的骑兵的水平,和胡人骑兵差得远,胡人基本上都是马背上长大的,控马技术娴熟,汉兵在马上很难和胡人水平相当。
还好,罗烈并不想用骑兵对上胡人的骑兵,至少现在没有这个想法,在高桥马鞍、马镫和马蹄铁三神器弄出来之前,罗烈是不准备组织用于作战的骑兵的。
哪怕是胡人骑兵作战,战马的损耗都是很高的,罗烈看来现在的滨海根本用不起骑兵,步兵怎么对付骑兵呢?
罗烈想了几个方案,古时步兵对骑兵有几个最有效的方式,宋时的神臂弓神臂弩加上扎甲重步兵,用加长拒马枪列阵,可打败骑兵,不过只有胜利的机会,很难成建制的歼灭骑兵。
步兵天生腿短,这是先天的差距,两条腿怎么也比不过四条腿,最有名的对付骑兵的利器就是陌刀,不过陌刀兵可也是重甲步兵,现在连皮甲都难以给麾下士兵配齐的罗烈是根本不想这个问题的,因为凡是重甲步兵都是吃钱的大户。
铠甲、陌刀都是要花大价钱的,唐朝时陌刀兵所用陌刀,一刀下去能斩断三层铁甲为合格,当世唐朝的夹钢和灌钢锻造法已经取代了汉代的百炼法,就这样一把陌刀都是普通长刀的十倍价钱,还不要说比刀更贵更花功夫的铠甲了。
罗烈现在就是翻开口袋蝴蝶飞的穷鬼一个,粮食不少,余钱没有,害得杜聪天天来找罗烈要钱,罗烈也没有办法,虽然滨海的不少东西都能够通过陆云鉴那里换到银子。
但一是武器铠甲,二是铁料钢锭,现在罗烈自己都不够用,怎么可能去换银子,滨海如果被胡人攻下,什么都是空的,当务之急就是加强军队实力,所以罗烈的流动资金真的不多。
而滨海和顾县都产盐,但现在的季节正好是雨季,煮盐法本来产量就小,雨季根本不是产盐的时候,要到秋冬才是出盐的时候,但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罗烈深知步兵破骑兵最重要的就是两点,阵型不破,远程杀伤,这才是对抗骑兵的两**宝。
阵型不破就依靠长枪兵结成枪阵,远程杀伤就是弓弩了,弩的制作太慢,威力虽大却不是现在罗烈能够负担的,所以现在军中配备的就是用水檀木所制的长弓。
英国的长弓手和宋代的神臂弓在对骑兵作战的历史上都闪耀过光芒,罗烈的长弓就是综合两种长弓的结合物。
英国长弓手的长弓超过两米的长度,使用者身高臂展都有严格的规定,现在从汉代战乱几百年,人的身体素质不行,要用这样的长弓只怕挑选不出多少合格的弓手。
而神臂弓是一种技术含量很高的远程强力长弓,和神臂弩一样,也有棘轮的开弓结构,要是用神臂弓,罗烈干脆破产清算得了。
现在罗烈军中装备的长弓,是结合这两种长弓的改进型,弓身长度不超过一米八,弓臂弧度很小,看上去像是一根木棍一般,这是英国长弓的特点,能够有效的保护弓弦,不是时刻处在绷紧的状态,弓弦使用次数和时间更长。
双层弓臂设计,用粘合的方式处理弓臂,水檀木本来就是坚固和韧xìng兼备的木质,使这种弓力量十足,超过了魏国制式弓一石的力量,达到了两石,而且使用这种弓的弓手身高也不用很高,一般身高的士兵也能够开弓shè箭。
厉害的就在箭只上,箭只采用的全是三角锥形破甲设计,由于铁料的优良,加重了箭头的重量,达到一般箭头的两倍,杀伤力大大加强,破甲能力也极强。
这就是罗烈敢于出兵和平昌慕容霸一战的底气所在,现在军中一伍就配有一把这样的长弓,战时可以集中使用,形成远程打击的密集。
同时专门有一队八百人组成的弓箭手,由孙牛统领,清一sè的长弓,罗烈带走的两千兵,只有一千二百人是长枪兵,也有两百四十把长弓,战斗时可以形成超过一千人的弓箭手打击力量。
其余长枪兵都只是作为弓箭手的屏障,罗烈相信这样的配置哪怕遇上同等数量的骑兵,也能够战而胜之。
现在阳信周信的一千多兵也在罗烈手下换装,加上陆续换上装备的新招士兵,罗烈再等一个月,手中的一半长枪兵一半弓箭手的部队能够达到六千人。
只是现在罗烈最缺乏的就是时间,平昌不能失,邺城被攻破就在眼前,所以罗烈一定要赶在邺城陷落之前,先解决平昌之围。
现在出兵并不是一定要和慕容霸拼个死活,罗烈的意思就是让慕容霸知道阳信出兵了,有只军队在慕容霸后方,使慕容霸不能放开手脚攻击平昌。
蜿蜒的队伍在一个不大的堡寨前面停下,士兵进入堡寨避雨,此地距离阳信还有半天的路程,不过在这雨中罗烈不打算让兵卒耗费大量体力赶路了。
罗烈站在堡寨门口,目视麾下士兵鱼贯而入,堡寨不大,里面的居民几乎都被迁移到了滨海,只有阳信的十几个老兵在此驻扎,罗烈手下连民夫五千人是挤不下的。
战兵避雨,民夫就只有顶着油布就在运送军资的车子边休息,此时还不到正午,从滨海渡口上岸距离阳信不过是两天半的路程,但在路上罗烈已经跋涉了四天了,大雨几乎延迟了罗烈一倍的时间。
罗烈下马走进堡寨中一个院子,走入屋檐下亲兵上前帮助罗烈解下蓑衣,同时卸甲,亲兵还是二十,罗烈并不需要亲兵保护,现在罗烈的武功可以说冠绝全军。
亲兵只是作为勤务兵一样的使用,不过这些新的亲兵也是从全军中挑选的最为jīng锐的战士组成。
几个亲兵在这院中后厨开始生火,看来还有木柴,罗烈脱去湿透的衣服,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江裂虎此时走了进来,随后军中的几个校尉焦霸、李尤、刘大山、白麻子都先后走了进来,进门的统一动作就是卸甲脱衣。
罗烈对江裂虎说道:“士兵都安排好了?”
江裂虎一边将铠甲卸下,一边回答:“都安排好了,这里还存有柴火,可以吃顿热的,这鬼天气吃了几天干粮,真是难受。”
罗烈:“民夫就安排在外面怕是不妥,让他们和士兵挤挤,都安排进来避雨吧。”
江裂虎笑道:“就知道小七哥你会想到这事,牛哥已经去安排了,实在挤不下的就在寨里用油布搭棚子,将就一下,不过今天我们还走不走?”
罗烈想了下回答:“看天气,雨还是这般大,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rì再走,士兵要保持体力,不然病患会使我们战力受损,这雨下午如果小了,我们就出发,距离阳信不远了,赶到也好安排,这雨天是个双刃剑,胡人骑兵不好施展,对我们来说也是不便。”
江裂虎点头道:“是这个理,我手下都有六七个病倒了,还好有医官跟随,也不是什么大碍。”
罗烈看看先后来到的军官,笑了,看上去英俊无比,眉如剑目如星,好一个少年郎,但却含着无尽杀气,气势逼人,罗烈指着焦霸:“你们几个全部跑我这里来,只怕是来蹭吃蹭喝吧?焦霸,我可是知道你跑去医官那里偷酒喝的。”
在场众人都笑出了声,焦霸腆着脸说道:“谁说的,我可没有,军纪我记得呢,怎么会冒着打军棍的风险吃酒?军主就随便赏口吃的,我吃完就到军中去。”
罗烈摇摇头,这时外面马蹄声一直传来门口,一名士兵推门进入院中,对罗烈抱拳说道:“军主,鹰嘴寨传来消息,约有两千左右胡兵在将山山道平昌出口扎营,意图不明,鹰嘴寨斥候骑兵和对方骑兵侦骑接战,我方十余人伤亡,对方伤亡和我们相当,陈建校尉派我向军主禀报,请军主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