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有我无敌
受伤未死的鲜卑士兵或惨叫或呻吟,但罗烈已经顾不得他们了,在罗烈看向正面防守的战场时,正好看到孙牛被一个身穿重甲的鲜卑大将用手中的盾牌抽在身上,孙牛矮小的身体被抽得飞了起来,罗烈的眼瞳顿时红了。
孙牛就向自己的哥哥一般,虽说学习自己教授的武功,但随时都是哥哥照顾弟弟一般的照顾自己,罗烈已经不知不觉中将孙牛视为自己最亲的人之一,现在看到孙牛被那胡将一盾就拍飞,罗烈浑身的杀气不掩盖的腾起,直冲那胡将而去。
此时山上的局面已经崩坏,战斗了这么长时间的汉军都支持不住了,打到现在伤亡都在其次,主要是疲倦劳累,原先冲上来的鲜卑士兵其实并不是最精锐的,都是各个鲜卑部族的族兵,他们其实都是部族中的精壮男子,身上的铠甲不过是皮甲,和罗烈他们也是半斤八两,所以才能够支持这么久。
将孙牛拍飞的正是主将霸图,霸图身上穿的是精良的鱼鳞铁甲,一片片甲片发出青色的精光,手中一把超长的战刀,罗烈心里虽然愤怒,但也是谨慎的将霸图看作大敌来对待。
要知道鲜卑人虽然被东晋册封,能随时拉出十万以上的控弦,但整体的部民确实不多,整个慕容鲜卑不过是八十万人口,已经是胡人部族中人口最多的部族,占据辽地和燕地的鲜卑也被中原汉人称为东胡。
鲜卑最大的动员能力能过出三十万的骑兵,这是全民皆兵的动员能力,连健妇都要作为兵源,不管是女人还是未成年的孩子,胡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都能骑马,北地生存不易,能够活下来的人口都是其中的优选,是上好的兵源,打仗是家常便饭,部族之间的战争也是频繁,战胜了之后掠夺人口,将对方的士兵化为己用,于是能越打越强越打越多。
和农耕文明不同的就再于胡人的动员能力,所以冉魏虽强,但总有修生养息的时候,鲜卑就联合其他胡人将冉魏扼杀在摇篮中,东胡和其他的胡人一样,不缺战士,不缺马匹,最为缺乏的是铁和粮食。
所以部族士兵身上能有一套皮甲已经是不错的了,霸图手下是由三部鲜卑族兵组成,高氏鲜卑、陈氏鲜卑和慕容氏鲜卑,慕容氏鲜卑为燕王慕容儁本族,装备最好,其次是高氏鲜卑,陈氏鲜卑人数在霸图这边最多,但装备却是最差的。
之前霸图也有小心思,虽然他对慕容氏上层的一些将领不满,但削弱一下其他鲜卑部族的力量霸图还是乐意的,所以派来攻山的基本是高氏鲜卑的残兵和后面的陈氏鲜卑士兵,这些牧民转变成的士兵给罗烈他们的压力不大。
铁的缺乏使得鲜卑士兵手中的武器是以矛为主,战刀都无法配置每人一把,铁冶炼能力的落后使得鲜卑士兵的刀长度不长,而且容易折断,在先期的战斗中罗烈这边是站了大便宜。
但现在上来的却是霸图亲自率领的四百慕容鲜卑本部精兵,身上最差都是双层复合皮甲,在霸图亲自带领的二十重盾精兵的带领下冲锋,霸图为箭头,手中的“重山”刀上下翻飞,不管是原木、长枪还是战刀基本上都是一刀就断,左手重盾将自身护得严严实实,在山头很快就抢得立足点,然后精锐的慕容鲜卑战士在盾兵掩护下迅速展开。
几百汉军很笨无法抵挡,虽然都爆发出了最强血勇舍生忘死的上前和胡人交战,但死伤惨重,孙牛这时弓箭也无用武之地,于是就上前和霸图交战,希望能够斩杀这员勇猛的胡将,能够挽回局面。
孙牛上前不过几个回合,手中先是枪折,然后换刀,结果刀和霸图的刀一交锋就断成两段,没等孙牛退后调整,霸图穿重甲的身体却是不可思议的灵活,一个前冲就一盾拍在孙牛身上,将孙牛击飞。
罗烈不断的调整自己冲前的角度,霸图左手的巨盾有半人多高,能够轻易的封住罗烈进攻的路线,右手长刀居然如此长,显然是一把宝刀,罗烈知道现在已经是最关键的时候,自己要是能够斩杀这员胡将,还有机会再拖延一下,要是不能够击杀这名胡将,自己的守山行动就只有结束了。
罗烈心中其实已经知道,现在要守住山口已经太难了,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哪怕战死当场,也不会让胡人好过。
方兴加入罗烈他们其实比较勉强,同时跟随罗烈他们来到逍遥冲防守也是无奈,他既不愿跟随罗勇过河面对旧主黎阳太守张成寿,不愿看到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袁棠死在自己面前,同时因为还有袁棠麾下的一千多兵卒,要是自己不在其中调和,那么罗勇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因此方兴横了一条心带人跟随罗烈来执行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这几天方兴就如同消失了一般,不和罗烈他们说话,战斗的时候也是闷头作战,几乎是当自己是一个小兵,此时方兴左右手各持一把刀,舞得如同雪花一般,一个人钉在了胡人冲前的左翼,一步不退,胡人在方兴身上砍出一道道伤口,方兴只避过要害,用更凶猛不要命的反击令胡人士兵的尸体在方兴脚下铺了一层。
也是因为方兴的死战,才能给山口的汉军争取到了一点时间,能够有重组阵形的机会,不然等罗烈他们杀光背后偷袭的鲜卑士兵,正面早就被破了,罗烈冲上去的时候,方兴此时已经全身浴血,左手被重重砍了一刀,已经握不住拿断成两截的战刀。
罗烈此时心中已经冷静了下来,眼中只有重盾在前,眼睛在盾牌上沿露出的霸图,左手在前虚握铁矛,右手抵住矛尾,只要有机会,右手突然伸出,铁矛就会如毒龙出动一般刺出,马上就要冲到霸图跟前,罗烈居然没有找到出手的破绽。
霸图身体微低,盾牌将前面护得严严实实,罗烈的身手霸图知道,他不会轻易的露出身形,右手的“重山”刀尖垂地,不露一丝刀光,只要罗烈一击不中,霸图手中的“重山”就会将罗烈斩成两段。
罗烈出手了,不得不出手,不然再靠近就无法发挥长兵器的优势了,铁矛一探就刺了过去,正对唯一露在外面的霸图精光四溢的左眼,霸图心中冷笑,眼睛都不眨一下,左手一抬盾牌,“叮”的一声清响就挡住了罗烈的一枪。
霸图随后身体如弹弓一般弹起,盾牌在前就向罗烈压去,左右的亲兵举盾向罗烈两侧一挤,已经冲得太深的罗烈顿时被两边的亲兵用盾牌夹住,亲兵和霸图几乎同时举刀,只要将刀往盾牌缝隙中捅过去,这个武艺高强的汉将就会被刺成筛子。
霸图这一刀是当头劈下,他不信罗烈能够逃出这个陷阱,罗烈铁矛被挡住,身体被盾牌夹住,身上的伤口被这一夹破裂多处,鲜血流出,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慌张,罗烈双脚一分,身体微沉,小坐马,防住被鲜卑士兵用盾牌抬起而失去支撑,双肩一沉,身体一侧,八极拳和形意拳都是善于在小范围内发力的武学。
在胡人的刀还没有戳过来时,罗烈身体微侧瞬间发力,在这小范围内使出了八极贴山靠,“轰”的一声,在左边顶住罗烈的那名亲兵因为要用右手的刀去刺罗烈,持盾的左手力量稍微一虚,只觉得一座山撞在了自己的盾牌上,持盾的左手巨震,一下向内撞在了自己胸前,他顿时失去了平衡,身体向后一挫,后退了半个身位。
这个空隙其实不大,但对罗烈来说已经足够了,贴山靠,这次的贴山靠力量比第一次大出三倍,巨大的撞击力令盾牌都向内凹陷变形,这名亲兵的左手“咔嚓”一声就断了,连盾带人两百斤的重量一下被撞飞,罗烈一下就找到了闪避的空档,整个人向贴着这名飞出去的亲兵一般闪出了霸图和他的亲兵布下的陷阱。
罗烈这两下迅猛快捷,电光火石间就突了出去,因为这两下贴山靠,罗烈肩头的伤处因为大力挤压飙出一股鲜血,霸图和其他亲兵的刀顿时击空,罗烈脚一落地就翻身一矛刺去。
背对罗烈还来不及转身的一名亲兵被这一矛从背后刺入前胸穿出,长矛一下收回,这名亲兵狂吼一声,前胸后背血流如注,顿时扑倒毙命,这下霸图身边出现了一个空档,罗烈抓住机会又冲了过去,手中铁矛向霸图右肩刺去。
“有我无敌!杀!”白麻子等人此时狂吼着冲上来,将霸图左右亲兵挡住,罗烈一只铁矛上下翻飞,刺向霸图却都被霸图用盾挡住,霸图守得稳如磐石,罗烈一杆长矛胜在速度,而霸图却是盾牌防御面积大而防守占优,霸图心里不急,他后面的鲜卑士兵越来越多,罗烈的手下已经抵挡不住了,没必要和罗烈死拼,用人也要堆死罗烈。
这也是和冉闵交战之后鲜卑军中总结出来的对付武艺高强的将领的招数,在人海面前,哪怕武功再高也有疏忽的时候,何况罗烈的铁矛不见得能够刺穿霸图身上的双层铁甲。
霸图“当”的一声又挡住了罗烈的一枪,长矛的矛杆都刺成了弓形,可见罗烈这一下力量之强,罗烈此时眼前已经发黑,长时间的失血令罗烈也支持不住了,手中的铁矛也沉重了许多,霸图挡开罗烈这一下,手中的“重山”一挥,正在和自己亲兵交手的一名士兵顿时被拦腰斩断,那士兵倒地身亡,伤口居然没有流出什么鲜血,他身上的鲜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就算霸图没砍这一刀,战后这士兵也保不住性命。
罗烈眼中战意熊熊,大吼一声再次冲上,霸图此时长身反冲,他已经看出罗烈是强弩之末,手中盾牌护胸,一刀就兜头向罗烈砍去,罗烈前冲的身体突然向钉子一般定住,在前的脚已经深深的埋入泥中,强行停住了前冲势头。
“不好!”霸图心中大吃一惊,手中的刀劈下根本砍不到罗烈,霸图也是一员勇将,这时知道不能后退,盾牌干脆将头胸护住,手里用力右臂肌肉绷紧,发出拉弓弦一般的声响,劈下的长刀强行向前刺去,要和罗烈对拼,霸图身上穿双层甲,要害被盾牌护住,这一下就如同山崩一般,向罗烈压去。
“噗”长刀入肉,“刺中了!”霸图心中一喜,随后霸图只觉得小腿剧痛,低头一看,罗烈一矛刺穿了霸图的小腿,护住颈骨的腿甲被刺了个对穿,霸图身上的铠甲可以穿双层,但腿部护甲却不可能是两层,罗烈这一下给霸图重创。
罗烈为了这一下也是付出了代价,霸图的一刀直接刺入了罗烈右胸,刀尖入肉极深,几乎从罗烈背后穿出,罗烈的左手死死抓住霸图刀背,使战刀不能再次深入,手肘一横击打在刀身上,要是普通的战刀被罗烈这一击肯定会断成两截,但“重山”毕竟是当时锻造的顶点做出的战刀,只是发出一声闷响,没有折断,但霸图也是觉得手中战刀狂震,差点脱手。
罗烈身体一退就从刀上脱身,伤口鲜血涌出,脸上露出决绝,揉身就冲到了霸图怀里,霸图小腿剧痛之下眼睁睁看着罗烈冲进自己怀中,拳头由小变大,霸图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被发狂的战马撞中,脖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骨骼响,被罗烈一个冲锤击中了脑袋。
战场仿佛突然一静,霸图被罗烈一拳就击打得飞了出去,生死不知,而罗烈胸前几乎被鲜血浸透,嘴里也留下鲜血,却如同标枪般站在原地,发愣的时间很短暂,霸图的亲兵马上就发狂了,主将生死不知,他们的命运也就是未知。
左右亲兵因为愤怒脸都变了形,不管其余汉兵,全部扑向罗烈,举刀就劈了过去,十几把战刀几乎将罗烈头上都遮住了,罗烈站在原地也是动弹不得,现在鲜卑人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打倒他,罗烈身上的伤太重了。
“结束了吗?来这里时间还是太短了,根本没有触摸到武道更高的境界啊,连前世的水平都没有达到。”罗烈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睁大眼睛看着劈下的刀,他心里没有后悔,自己虽然没有完成阻击任务,但是尽力了,大哥也能够脱险吧,罗烈等着死亡的来临。
第四十八章 苻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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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声惨叫,罗烈的身体被撞了出去,罗烈口中鲜血喷出,虎目圆睁,看到将自己撞出来的却是方兴,方兴早存死志,刚才战斗的时候不顾自己性命战斗,却是距离这边战团最近的,看到罗烈击倒对方主将,却站在原地不动,方兴拼死冲来,路上身上就挨了四五刀。
将罗烈撞开之后,霸图亲兵乱刀落下,方兴只叫出半声就被砍得不成人形当场死亡,罗烈的身体被冲来的江裂虎抱住,江裂虎大叫:“小七哥?你如何了?”
罗烈勉强开口道:“打不下去了,让兄弟们进山逃吧,死在这里没意义了。”说完罗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江裂虎以为罗烈身亡了,目眦欲裂,就想上前拼命,这时肩头一只手搭了上来,扣住了江裂虎的肩头,江裂虎大怒回头,却看到孙牛站在那里,孙牛被霸图一盾拍飞,平时苦练的功夫毕竟没有百练,只是闭了一下气,不一会就醒了过来,正看到方兴将罗烈救出自己死在刀下,听见了罗烈的吩咐,就上前扣住江裂虎。
将手搭在罗烈胸前,心脏还在跳动,孙牛说道:“小七还活着,听他的,我们撤了。”然后孙牛大喊:“兄弟们都往山里走,分头走,不要和胡人缠斗了,走一个是一个。”
江裂虎惊喜交加,罗烈未死?江裂虎一把将罗烈抱起,背在身后,孙牛一马当先,江裂虎紧随其后,白麻子几人和摆脱胡人纠缠,带着人跟随孙牛他们往山道边的树林中钻,汉军士兵抛下鲜卑人,纷纷钻进两边林中,除了受伤在地走不掉的,其余能动的都趁鲜卑主将霸图倒地这一刻的混乱冲入林中逃遁。
除了十几名落在后面的被胡人杀死,逃入林中的汉军士兵已经不到百人,鲜卑人都向自己主将霸图那边望去,不知道是该追杀还是停下来,一时间的犹豫汉军就消失在了林中。
霸图身边围满了亲兵,一名亲兵慢慢的将霸图上身抱起,霸图满脸是血,护住脸颊的头盔都被打变了形,颧骨处凹下去一大块,显得脸面怪异,罗烈这一拳好不凶猛,要是再高一寸,击中霸图太阳穴,那么霸图根本保不住性命,霸图也不至于如此不堪,毕竟也是武道登堂入室的高手,只不过不适应罗烈的打法,被冲近了身挨了这一拳。
亲兵从腰间解下水囊,轻轻的倒出一点水在霸图口中,霸图嘴唇蠕动几下,慢慢将口中水吞了,那亲兵大喜:“将军还活着,将军没死。”
所有鲜卑士兵都兴奋起来,在这个山口被几百汉军杀死这么多人,要是主将都死了,那对士气的打击是无比强大的,现在霸图没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霸图还在昏迷,军中巫师马上被从山下请来,给霸图治疗,鲜卑人就在原地扎营,没有继续前进,他们要等霸图的命令。
罗烈也不知道自己的一拳迟滞了鲜卑军南下的步伐,他也在昏迷中,江裂虎等人轮流背着他,不敢南逃,一路在山中向东逃跑,他们这一队只剩了江裂虎、孙牛、白麻子、刘大山,还有两人是二十人精锐中的,一人叫张巨,一人叫汪胜,二十人刨掉江裂虎等人,就只剩了他们两个,张巨是白麻子手下黎阳兵,而汪胜则是原邺城汉军营士兵,随流民逃至卫县,加入了罗烈他们,身材不高但杀气十足,当年跟随冉闵在北面没有少杀胡人。
他们身上没有不带伤的,因不知道鲜卑人并没有追上来,孙牛带着五人拼命的在山中奔行,一直往东走出三十余里,江裂虎突然大叫:“牛哥,别跑了,小七哥怕不行了。”
孙牛心里一突,停了下来,跑到罗烈身边,江裂虎将罗烈平放地上,将罗烈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罗烈胸口的伤处十分严重,霸图这一刀虽然是刺在肩头,但刀身太宽,伤了罗烈右胸肺部,罗烈身上的伤也是处处,加上这颠簸奔逃,罗烈的气息微弱了下去。
孙牛大急,说道:“裂虎,你给小七按住伤口,我去找药,马上回来,麻子,还能动吗?”
白麻子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正坐在一棵树下喘息,眼中担忧的看着罗烈,听到孙牛问话,白麻子一挺胸,没想到扯到伤处,倒吸一口冷气,本来雄壮的话变成了猫叫:“怎么不能动,咝,好疼,牛哥,什么事?”
孙牛头也不回的冲进林中,甩了一句:“你去找水,多弄点过来。”
白麻子手撑大树站起身,解下腰间的水囊摇了摇,戳了下脚下的刘大山:“你的水囊也拿来,疤脸、死狗,你们的也拿来。”疤脸是张巨的外号,他脸上有两道巨大的刀疤,是和胡人交战时被胡人长矛戳在脸上留下的,死狗是汪胜,因为姓汪,军中兄弟就说他上辈子是狗,于是就叫他死狗。
刘大山、张巨和汪胜的伤势都比白麻子重,孙牛派人也是考虑过的,三人也不啰嗦,解下水囊递给白麻子,白麻子顺着山往山脚走去,白麻子也是有经验的,知道水源要到山沟中寻。
天色渐黑,孙牛在月光下小心的将嚼烂的草药糊在罗烈伤处,这已经是第二次换药了,第一次主要是止血,这一次则是用能够消炎生肌的草药,罗烈的脸色苍白,孙牛将药仔细涂在伤处,抬起头看到了江裂虎担心的神色。
“过来,你的伤也要处理下,不然烂了手都保不住。”孙牛将江裂虎拉过来涂药,然后又给白麻子几人上药,接着道:“小七伤势太重,我们要赶紧出山去,要找真正的医师才能保住小七的命,今天先好好休息,小七今夜不能动,不然伤势不能稳定就山都出不去了,明日小七伤势稳定了我们再走。”
孙牛反手从地上拿起一条还在挣扎的獐子,因为怕追兵不敢生火,孙牛直接将这个他活捉的獐子咽喉割开,将鲜血灌入罗烈嘴里,罗烈喝了几口鲜血咳了起来,孙牛将獐子伤口凑到嘴边,不一会獐子就停止了挣扎,孙牛摸出小刀将獐子肉割下,丢给江裂虎他们,几人就在月色下生吃獐子肉,今日是满月,月色清辉洒向山林,仿佛给林地披上一层银色的衣服,虫鸣响起,夜如流水。
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中,长安,古都夜色如幕,城中却是一片热闹,城东马兰街更是灯火通明,此时长安是氐族之长符健所有,符健在石勒入河北建后赵时和羌族西突厥等部族南下,占据关中之地,据长安观中原乱局,可以说也是有了一方称霸的强势。
关中为自古强国雄起之地,符健能够站下关中,也是有了很深的眼光,但自古据关中得巴蜀才为得天下之基础,符健虽占关中肥沃之地,却还没有占据巴蜀,此时巴蜀在东晋手中,东晋南方世家姚氏出身的汉中太守姚错经营汉中,和掌握荆州的同为南方世家出身的祖盛遥相呼应,将符健制约在关中不得出头。
这祖盛说来其祖父极为有名,为东晋北伐先锋,曾任晋三公之司马一职,领征北大将军祖狄,祖狄率大军北伐,一直打到了黄河南岸,将河南青州等地都收复,奈何当时的司马皇室怕祖狄得势难治威胁皇权,于是断其军粮,以圣旨逼迫祖狄回师,祖狄无奈南归,回到南边就被夺军罢官,所占土地又被胡人夺取。
祖盛就是祖狄之孙,祖家是随司马氏南迁的旧臣,在东晋都城建康买地经营上百年,为建康世族,祖盛颇有祖狄之风,对于北伐也是念念不忘,在荆襄整顿武备,手中有精卒两万,水军一万,是东晋连接巴蜀汉中的强势人物。
符健虽得关中,却不得出潼关,虽自封秦王,但不能窥视中原却是符健最大的不满,长安城此时是一个杂居的城市,人口达到五十万以上,在当时也是雄城之一,符健不像石勒父子,对汉人视之为猪狗,随时残杀,但是也好不到那里去,能够在长安居住的全部是氐族、羌族、匈奴族的贵族,部民,汉民是不得在长安居住的,除非是跟随主人的奴隶。
马兰街本来不是这个名,是名马栏,本是马市,后来马市在城内臭气熏天,符健就令马市迁出长安城,马栏街就修起了酒楼妓院,成为长安最热闹的所在,名字也就改为了马兰街。
街东头靠近东城墙的一座三层大酒楼江南楼三楼上,正在有个聚会,三楼平时基本不开,只有一个巨大的宴客厅,非达官显贵不能在三楼宴客,江南楼名字一看就是汉族特点,酒楼的管事就是汉人,名柳东河,是符健兄弟东海王符雄府中汉奴,因会经营书写,经商手段一流,就在符雄指派下开了这个酒楼,生意天天爆满,厨师是柳东河从符雄手中汉奴中挑选。
所做酒菜闻名长安,是马兰街最早开业的酒楼,此后不少长安胡人显贵都跟风开了酒楼,但生意就是比不上江南楼,这时三楼宴客厅中儿臂一般的牛油烛点了不下百只,一层楼都照得通明,左右两边从门口一直摆到了抵墙处全是矮几,上面摆满了酒菜,不下五十人的胡人装束青年正在吃喝饮酒。
中间六名身穿白衣的汉人舞娘正在舞蹈,跳的却是氐族舞蹈,门边几个乐师操胡琴、羯鼓伴奏,席间胡人在这不冷不热的春季身上穿的却是皮衣,最大的年轻人不过二十,皮衣样式和皮甲相似,腰间全部挂有腰刀,吃东西不用筷,割肉用解腕小刀,其余的菜就是用手抓,吃的汁水淋漓满嘴油腻。
这些青年一看就是胡人显贵之后,身上配有金珠饰物,身上的腰刀也是装饰华贵,坐在最上首的却是一个看上去满脸稚气的少年,在席间也不说话,看着场下舞娘跳舞,一边吃菜一边喝酒。
这少年头带一个黄金抹额,一根野鸡翎五彩斑斓插在脑后,脸虽稚嫩身量却长大,脸方浓眉,年虽少却威势十足,一人据案大嚼,背后站了两个魁梧彪悍身穿双层牛皮嵌甲侍卫,手骨粗大,眼神如冷电一般,和他们对视一眼都会觉得一股凉意,站在少年身后如松如岳,明显是军中高手,是保护这少年的。
一名红衣汉女娇弱纤细,在满厅粗豪胡人中向一朵兰花一般,这汉女不时拿手中布巾帮那少年擦去手上口边油渍,坐在这少年左手边的一个青年,看上去比上首这少年大几岁,此时吃热了解开了皮甲,露出精壮的胸膛,拿起面前的酒碗一口喝干,说道:“小王爷,这酒吃得不痛快,那图奴怎么如此残暴,符开不过是让道慢了半分,那图奴就让武士将他双脚砍了,在家里哀叫了三日才死,符开父亲找了东海王几次了,你说族主是什么打算?难道我们北氐族要看着他们黑氐的脸色在这长安生活?”
那图奴是秦王之子苻生的氐族名字,这苻生已经被定为符健秦王继承人,年纪只有十四岁,但却是凶狠残暴,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秦王符健原是黑氐族之主,东海王符雄是其弟,掌氐族六部最大一族北氐族,氐族中其实也分为很多势力,胡人的权势其实就是来源于其身后的部族,虽然符健封支持自己拿下长安做了秦王的北氐之主符雄为东海王,但下面的所有部族不可能是一条心。
氐族和羌族还有匈奴平时都会因为马场良马财物斗得不亦乐乎,自己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在座的青年就全是北氐族权贵之子,是符雄这一系的将领之后,被斩去双腿死去的符开就是北氐族一个千骑长之子,是符雄的心腹,他的儿子符开不过是挡住了苻生的路没有避开,就被苻生砍腿残杀,符开的父亲征战半生,生了七个女儿才有符开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痛不欲生,这几天天天去东海王府闹,最后扬言要带兵和符健拼了。
说话的这雄壮青年是符雄麾下左护督将车越之子车雄,上首的少年听了车雄这样说,自己扯过红衣少女手中布擦了嘴,刚要开口说话,门口突然涌进几条汉子,身上也是穿了和他身后护卫一样的皮甲,人人都栓了一条铜腰带,一进门就将门口的乐师全部踢开,脚下毫不留情,踢得骨折之声不绝,乐师惨叫连连,滚倒一地。
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金色袍服的少年,年岁不大,面目生的英俊,但是眉宇间的残暴却仿佛扑面而来一般,虽然带着笑却是令人只有心惊肉跳之感,一进门这少年就大大咧咧的站在原地,一开口就是嘲讽。
“苻坚,我听见有人对我处置符开不满啊?让他出来给我苻生看看,我今日就要将他的腿砍了,还要把舌头也割了,这种不敬王权的人还是杀了好,你说是不是?我的堂弟,东海王小王爷。”
第四十九章 徐州出兵
首位所坐的少年正是东海王符雄之子,氐族北氐族少主苻坚,也是后来前秦中兴皇帝,此时也不过是十三岁而已,面对自己的堂兄,现在的长安之主符健的继承人苻生,苻坚脸色不变,连起身都没有,径自拿布慢条斯理的擦着嘴。
“大胆,见到王世子怎么不起身迎接?”苻生见苻坚毫不理睬自己,觉得脸面被削,不由眉毛立起,小小年纪就一副阴霾残暴的形象,他身后一名身穿紫色裘皮衣的汉子喝斥了起来。
苻坚略抬眼皮,像刚看到苻生一般,说道:“啊,原来是王世子到了,我还以为是那家没教养的家伙乱闯我的宴会。”说着慢慢站起身来,对苻生行了一礼,面上敷衍的神情清清楚楚。
苻生脸上暴虐表情突然收去,开颜一笑:“弟弟在这里宴客好不快活,本来过这边是想和弟弟好好喝一杯,不想在门外听到有人对我处置符开有意见,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我们氐族能够占关中,成称霸之势,族内就不能有内斗,这样不识大体破坏氐族团结的人,还望弟弟能将此人交给我来处理。”
苻坚眼神突然一变,由懒散不在乎变成了凌厉,苻生这话说得夹枪带棒,且不管说这话的车雄是谁,要是苻坚将他交给苻生,也许苻生不会杀了车雄,也会严重打击苻坚的声望,苻生又将团结抬在前面,苻坚将此事避开,那么苻生一定会在长安大肆宣扬苻坚不识大体,苻生也不是一味的凶残暴虐,还是有点小心思。
苻坚虽然才十三岁,但自由文武双全,十岁便随父议政,将手中的擦嘴布往案上一丢,说道:“王世子好大威风,车雄和符开兄弟一般,关心下符开的事情又有何错?说道破坏我氐族团结不识大体,苻坚怎么也不如王世子当街斩掉符开双腿威风吧?想符开父亲随秦王转战千里,身上伤处就有十四处,处处都是生死一线,临到老来连自己儿子都保不住,老将军已经很识大体了,没有乱来,只不过天天去父王府上,父王也是头疼,不知王世子有什么办法安抚老将军?使我们氐族内部和谐啊?”
符开父亲是苻坚这边北氐族的勇将,苻生收拾符开其实也是打压北氐一族的势力,任何人其实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何况是黑氐和北氐实力差不多的情况,选符开动手,就是符开父亲的实力不强,属于北氐这边人数较少的部族,要是符雄不处理这事,那么必定失去下面依附部族人心,处理此事,势必也不会给什么太好的交代,因为是苻生动的手,符开父亲也许不会闹下去,但这个疙瘩就埋下了。
苻生这次过来就是来打苻坚的脸,顺带过来看苻坚笑话,不过苻生的沉府不深,他父亲符健在长安称王,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苻生容不得半点抵触,苻坚的反击的语言令苻生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怒视苻坚,恨不得让自己的手下将苻坚杀了。
跟在苻生身后的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人轻轻的在苻生耳边说道:“王世子,不要中了计,别忘了过来的目的。”
苻生微一点头,换了个脸面,挂上笑容说道:“父王已经骂过我了,让我去给符开家赔礼赔偿,不过我是君符开是臣,死了也就死了,那里有君去臣子家赔礼的道理,所以就赔偿点财物好了,一百两银子,”说着苻生身后侍卫拿出两锭大银,每锭是五十两,往地上一丢:“弟弟就转交给符开家吧,至于你。”
苻生看着车雄,用手指头点着车雄:“区区一个左护督将家,小心脑袋。”
说罢哈哈大笑,又对苻坚说道:“弟弟,不要忘了月底的比武哦,这次的彩头我可是下了十足,你要是输了只怕叔叔会收拾你的,看看这几个。”说着指向随同自己一起进来的三个武士,得意洋洋的说道:“这是羌族最厉害的大帐,可是姚叔借我的,我们月底见了。”
说完苻生转身就走,两边的武士等苻生出去,一直瞪着室内的少年,等苻生下楼才转身出去,是根本没有将苻坚放在眼中,起先说话斥责苻坚无礼的少年看着苻坚嘿嘿笑着,转身下楼去了。
厅内的少年那个不是贵胄之子,被苻生这样上门来闹了一出,地上的两锭银子是如此刺眼,众人都看向站在厅中央的苻坚,一时间落针可闻。
“欺人太甚。”苻坚反手拔出腰间刀,白光一闪,就将他身后的几案斩成两半,“苻生,符开之事我与你没完。”苻坚怒声说道。
车雄也是满眼怒火,说道:“世子,情形不对啊,苻生是上门来警告我们的,姚羌已经站在了黑氐那边,还派了武士帮苻生比武,姚羌在关中可是有五万精骑,对我们实在不利啊。”
苻坚一刀劈了几案怒气稍缓,慢慢收刀入鞘,恢复了冷静,说道:“姚羌的老狐狸,不会轻易的倒向黑氐的,我们氐族之间矛盾越大,老狐狸就越高兴,他急着派武士给苻生,也是希望我们矛盾更深,最好是氐族自己打起来,这样他们羌族才有机会。”
苻坚看了一眼地上的银子,摆摆手说道:“扫兴,都散了吧,我回府去跟父王说一下今日苻生来的事情,车雄你带几个兄弟去符开家看看老将军。”
车雄应了,一场宴会不欢而散,也说明了看似强大的关中秦王势力并不是铁板一块,此年,苻坚十三岁。
徐州城外角山军寨,一队队甲士正在往北行军,马匹很少,但士卒却是精悍,一面面军旗招展,角山是徐州外围一座小山,隔荆马河和徐州东门相对,山上有一小军寨,平时驻军四百,是徐州外围一个堡寨。
此时山上一面近丈大旗,旗面有虎纹,是主将帅旗,上书“桓”字,堡寨中厅两张几案,几样小菜,两壶酒,两人对坐,身穿铠甲的甲士在厅外巡视,门口四名武卒按刀把门。
上首身穿一套黑色铠甲,没带头盔,只有一个璞头包住头发,腰间刀连鞘放在脚边,黑色短须显得稳重,脸庞清俊,不似一个领军将领,穿着铠甲也像一个饱学儒士,这人正是桓旦,东晋徐州兵马都督,兼领淮泗水军都督,与桓旦对坐的是徐州太守刘北圣。
桓家和刘家都是晋国南迁时跟随一起南下的北方世家代表,和把持东晋朝纲的王家称为北三家,晋国迫于胡人迁都建康,作为原先的北方大家族,要在偏安的南方获得足够的利益,必然要侵犯原先的吴地世家利益,王家、桓家、刘家把持朝纲,以大义名分用官位获得在国中地位。
南方世家又以陆家、顾家和新兴的贺家为代表,成为南三家,虽说在朝堂上南三家的官位系统没有北三家强,但在地方上南三家却是联合南边吴越家族抱成一团,一是避免被侵害利益,二是能够以地方挟持东晋朝廷,保住自己的固有势力范围,两系自晋国迁都建康就明争暗斗了几十年,互有胜负。
南北官僚集团的内斗,也制约了东晋收服失地的行动,从祖狄北伐失败就能看出东晋的偏安之心,作为北方家族的两个代表人物,桓旦和刘北圣可以说是桓家和刘家的支柱之一。
桓旦自由熟读兵书,其父桓桉历任徐州太守,定西将军,军政一把抓,可谓北方世家地方势力第一人,在后赵石氏最强的时候几次南下都在徐州折戟沉沙,将徐州经营得铁桶一般,十六岁就有名士之称,桓旦不愿入朝为官,出仕就在徐州,此后接过徐州兵权,在徐州练兵三年,以弱冠之年领一万新练兵,五千水军,挫石虎两次南下企图,后官拜徐州兵马都督,定北侯,兼领徐州水军,成为东晋北派举足轻重的人物。
刘北圣年纪比桓旦大四岁,时年三十八,为徐州太守不过短短三年,不过治政地方能力十分突出,原徐州太守桓桉年老辞去太守一职,回到建康任九卿之一的太仆,刘北圣以三品光禄大夫身份接替太守一职,为北派牢牢把持徐州。
桓旦慢慢的喝了一口酒,说道:“此次出兵人数不宜过多,不然青州登州地方势力必定会恐慌,以为我们是要趁机收复失地,但兵少了,要想接应北面冉魏,对锐气正盛的东胡,只怕效果太差,丞相派人过来说是见机行事,我看很难,失去冉魏在北面顶住胡人,我们就要直面东胡的进攻,我向丞相上书,想从徐州出兵,下沂州连衮州,将防线撑到黄河一线,殊不知丞相直接回了一句‘黄河不可守’,拒了我的出兵建议,现在就让出兵接应冉魏突围的军队和流民。”
桓旦狠狠的将杯中酒喝干:“怎么接应?两万人投到这么大的范围,且不说能不能赶上接应,路上属于冉魏的城池只怕连粮草都不会支持一点,徐州到濮阳路途难走,我这边全是步兵,两个月能到都不错了,连边联络不便,像是两只苍蝇,要在大海上遇上,这种事情也只有那些不知兵事的人想得出来。”
刘北圣点头道:“丞相也是无奈,两年前冉魏灭羯赵,曾向我朝求封,号召一同背上灭胡恢复旧朝故地,丞相怕冉闵势大难治,于是拒绝了,随后冉闵才称帝,乍看丞相是挡住了冉闵成为我朝权臣的路,但在想北上恢复大晋故土的士子眼中,丞相却是人品不堪,祖清三天两头的就上奏弹劾丞相,很是带动了一批官员跟随,我们北派也不是铁板一块。”
桓旦点头道:“是啊,我也知道,皇上年幼,只有七岁,朝中多有人指责丞相行操莽之事,丞相令我出兵北上接应冉魏,也不是只看到了冉魏送上传国玉玺求援,也是为了在士子和北派急进家族中挽回声誉之举,面对南边那些想要谋求朝堂上更进一步官职的家族,我们北派一定要抱在一起,不然局势就危矣,所以丞相一定要我这次接应到冉魏残部,我走之后,朝云,徐州就拜托你了,要做好流民涌入的准备,此时冉魏各地官员都是不稳,你要加强于他们联系,就算不马上归顺大晋,也要让他们不能直接投向东胡。”
刘北圣奇道:“胡人残暴,冉魏的官员会投胡人?”
桓旦说道:“现在的东胡可不是羯胡,对汉人不是一味残杀奴役,手段要温和得多,要是青、衮、淄、濮、汴、洛州全部被东胡兵不刃血的收了,我们这边就成为了直面东胡的最前沿,到时候局势就急转直下了,这边一定要拉拢住这些地方的官员世家,有什么条件先都答应,粮、武器、铠甲能够支持的都不妨答应,丞相想必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不然不会来信说叫我们相机行事。”
刘北圣点头:“朝云知道了,都督此去一定要小心,我看丞相让都督去北边未必是安了好心,我两自幼认识,在徐州同僚多年,丞相未必不是借此机会将都督你弄下去,徐州军强马壮,丞相对桓家也是不放心啊。”
桓旦叹口气,又倒一杯酒,说道:“利益牵扯,就算同出北边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北派就是内耗消耗了太多力量,不然那里由得那些南蛮子在背后讥笑我们是伧子内乱。”
一口喝完酒,桓旦站起身来,对刘北圣一躬到地:“我去了,朝云仔细建康来人。”
刘北圣站起还礼:“都督放心,徐州朝云一定守好,等都督回来,联络冉魏地方官员朝云马上就开始办。”
桓旦点头出门,门外甲士拥了桓旦出门,少顷门外马蹄声响起,桓旦帅旗移动,追着大军前进的方向去了,刘北圣又坐下,将酒杯斟满,默默的喝了一杯,一声叹息:“王丞相啊,王丞相,你大权在握难道就等不得了吗?连刘家桓家都容不下了,真以为有了七岁的孝宗司马聃小皇帝,所有人都会听你的?”刘北圣一脸冷笑:“想做曹操,要看看你手中有没有曹操手中的兵。”
第五十章 拦路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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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浓,微风吹过树梢,树林发出轻轻的哗哗声响,林外一只车队缓缓随路向东,车队只有六辆车,都用牛套,速度不快,人数也只有三十人不到,几乎都是健壮的男子,手里提的全是木棍,只有为首的两个雄健汉子腰间才配有腰刀,两个首领模样的汉子也是提着棍子。
牛车行进之间没有嘎吱乱响的声音,其中两车是坐人的厢车,其余的都盖了油布,看不清装的东西,但从车辙的印子来看份量不轻。
此时路边上却有六双饿狼一般的眼睛盯着这只车队,三人在前,三人在后,在后的三人中间有一个木棍和山藤编成的软兜,里面躺了一个男子,七人身上都穿了破破烂烂的皮甲,上面都是一块块黑色的斑块,那是血迹干涸之后留下的印记。
这六人就是向东突围出来的孙牛几人,在山中已经一直向东走了五天,因为罗烈的伤势,本来打算第一时间就下山找人,后来看罗烈伤势居然没有加重,没有出现伤口恶化,就做了一个软兜抬着罗烈穿山越岭。
罗烈一直昏迷不醒,孙牛最后也没有了信心,还是决定下山找医师治疗罗烈,但六人现在这个样子,想要进到任何县城怕都是不可能的,于是白麻子提议在路上找个商队之类的劫了,换上衣服到就进的县城中为罗烈寻医。
孙牛同意了,就在这个靠近黄河的路边等候猎物上门,怎奈现在局势混乱,鲜卑南下的骑兵在河北地区乱串,在路边树林中潜伏了一天,要不就是衣服比六人还破的百姓路过,就是地方势力的巡视兵卒,根本一个商队都没见到,气得白麻子直骂娘。
到了晚上六人胡乱吃了点孙牛找来的黄精一类的东西,休息了,准备明天再往东走走看,没想到半夜值夜的江裂虎发出信号,全部人过来一看,真是有一队商队路过。
这三更半夜的商队敢在山路上通过,没有依仗怕是不敢,现在兵荒马乱流民如潮,这商队才三十人不到,全部拿的木棍,别看孙牛他们只有六人,还全部身上有伤,但狼和羊怎么比?
“怎么样?干不干?”白麻子捅捅身边的孙牛,问道。
“不保险啊,你看前面的两个汉子,走路的时候肩不晃,怎么走动双手都是纹丝不动,这是小七说的手上功夫极高的表现,何况现在这个时间敢走夜路,这伙人不简单,小七受伤,我们不敢冒险。”孙牛悄声说道。
江裂虎偏过头,也是小声说话:“都等了一天了,要是再等下去我怕小七哥撑不住,天天就是抓活物灌血给小七哥吃,这种弄下去铁打的人都受不了,前面两个我和牛哥你去敌住,麻子哥带他们三个将其余的人赶散,我们又不是要杀人劫掠,不过是求辆马车,些许衣服财物而已。”
孙牛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妥,我们出去拦路直接提要求,张疤脸和汪胜守着小七,这样就算他们有硬手,我们进退也容易。”
白麻子舔舔嘴唇,点头同意:“好,牛哥这样安排妥当,天天没盐没味的吃山里货,嘴里都淡出鸟来了,看看他们有酒没有。”
三人商议定了,和后面三人打个招呼,刘大山站起身,和孙牛三人直接窜到了路中心站定,四人站成一排,将那车队去路拦住。
车队显然没有意料到这里有人拦截,见到树林中一下窜出四个汉子,虽然身上衣甲褴褛,但全部手持利刃,杀气扑面,走在前面的两个壮汉之一一抬手,整个车队就停了下来。
孙牛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俺们六日之前在逍遥冲和胡人死战,兵败退入山中,因有伤患没办法,要跟你们求点东西救急。”
车队没有做出什么防御姿态,大概是孙牛几人人数太少,整个车队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说话的孙牛,好像孙牛刚才说的话全是一阵封吹过。
孙牛没想到自己说的话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脸一板,手中刀挥出一道刀光,加大了声音说道:“你们也是汉人吧,帮个忙难道不行?再不搭话我们自己去取了,到时候刀枪无眼,伤了人可别后悔。”
领头的汉子走出来一个,那人比另一人要高出半头,手中棍子漆黑无光,孙牛接着月光才看出这人年纪不大,但长得极为雄伟,身高和罗勇都差不多,肩宽胸厚,手长脚长,身上穿一件武士紧身青衣,腰间一把腰刀斜挂。
出来之后这年轻人手中长棍指向孙牛四人,左手勾了勾,示意上前放对,从始至终一句话没有,其余车队中的汉子都是持棍站在原地,也没有结阵的意图,似乎没有将孙牛四人放在眼中,有几人脸上还有戏谑表情,似乎对出战的青年几位放心。
孙牛心中一紧,他的性格非常稳,现在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孙牛就担心了起来,生怕自己几人遇到硬骨头,罗烈那种模样,到时候有个好歹自己就没脸见罗勇了。
孙牛还没反应,早就惹恼了身边一人,一声怒吼江裂虎跳了出来,这几天山中窝着逃命,江裂虎年轻人心性,加上罗烈一直昏迷,早就一口恶气憋得不行,这些人人数虽多,江裂虎可是没有放在眼中,不说战阵厮杀江裂虎经历了无数,手中杀死的胡人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何况学了罗烈教授的武艺,也不信随意碰到的一个车队就能够抵挡。
见到对方这副连话都懒得搭理将自己四人当做毛贼的模样,怎么不叫江裂虎气炸胸膛,顿时跳了出来,手中长刀一领,江裂虎虽怒,但也没有想杀人,罗烈说过,杀胡人可以怎么狠就怎么来,但对自己的汉家兄弟,绝不能用屠刀以对,所以江裂虎没打算要这个汉子的性命。
长刀挥出,江裂虎直接一刀就劈向那汉子前指的棍子,江裂虎打好算盘,要将这汉子的木棍像削萝卜一般一刀刀切成短棍,然后将刀劈到脖子边停住,看看能不能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吓得尿裤子。
“当”的一声脆响,夜里一蓬火星绽放,江裂虎只觉得手腕巨震,这壮硕青年手中拿着的木棍竟然是一根精钢棍子,这一刀非但没有将棍子劈断,反而让自己的刀都受损。
江裂虎收刀一看,刀上缺了一大块,不由大吃一惊,那青年心里的吃惊程度却不在江裂虎之下,他手中的铁棍足有五十斤,不像身后护卫手中的棍子是包了铁箍,通体都是钢制,他神力惊人,单手拿着这棍子任由江裂虎一刀劈上来就是想让孙牛吃个亏,没想到江裂虎一刀劈中棍子,自己的手却感觉一股大力,棍头都被劈得往下一沉,打到了地上才收住。
而江裂虎收刀观看,并没有受到太强的反震,显示江裂虎手上力量十分了得,十个硬手,这青年收起刚才的轻视之心,左手伸出,将铁棍一收,双手持棍,双腿微分,铁棍向江裂虎一指,眼中透出好战的兴奋之情。
江裂虎自从开始跟随罗烈练武,就显示出了极高的天赋,不但八极拳练得极好,形意也是很快上手,虎形鹰形都练得不错,手上功夫和力量比孙牛还强,此时被阻挡了一刀,心里的杀意就腾腾上冲,双眉一立,一晃身就冲了过去。
刀短棍长,江裂虎迎着对方棍头冲去,那青年双手一送,棍子点向江裂虎前胸,江裂虎早有预料,一身一侧,棍头擦着江裂虎胸前就点了过去,江裂虎一声大喝,手中刀兜头就劈,已经不管什么要留住对方性命了,这一刀凶厉非常,完全是在战阵拼杀和所学武功中化出,就是讲究一个快。
江裂虎这一下对方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全部一惊,虽然都对那青年有信心,但江裂虎这杀气腾腾的一刀令所有人的脖子都是一凉。
“当”那青年一棍点空就知道不妙,长兵器被短兵器近了身可是很危险的,又不是上阵厮杀,身上穿了铠甲,一旦中刀可是相当受伤,他反应也是迅速,身体微微往后一仰,双手用力将铁棍往上斜举,江裂虎这一刀就劈在了他双手之间的棍身上,火星四溅,可见江裂虎这一下力量之大。
江裂虎近了他的身,可不会客气,对反是长兵器重兵器,要是给拉开了距离可是吃亏很大,江裂虎趁对方临敌经验不丰富,抢到了对方内圈,“刷刷刷”就是三刀,毫不停留的向对方劈杀。
那青年功夫也很硬,江裂虎的三刀他都用手中的铁棍架住,但一条威力十足的长棍却只用到了半截,只能遮挡,前端棍头几乎垂到了地上,对江裂虎没有一点威胁,江裂虎杀心不减,手中刀接着抢攻,又是四刀毫不停顿的斩去,那青年只有继续用后半截铁棍遮挡,火星乱飞中只有招架之功。
站在后面的另一个青年见到自己这边的人落在下风,江裂虎刀刀直砍要害,十分凶险,脸上有了凝重之色,上前一步,右手中的棍子也微微抬起,就想上前帮忙。
“呵嚓、嗖”连续两声响动,江裂虎的刀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普通的战刀而已,连续劈砍在铁棍上硬碰硬,终于吃不住劲,在江裂虎一刀劈在铁棍上的时候从中断裂,半截刀带了风声飞了出去。
想要上前救援的青年身体一顿,现在变成了江裂虎手中没有兵器了,江裂虎却是越战越勇,刀断了根本没有一丝停顿,手中半截刀劈面就朝对方脸上丢去,对方也是了得,夜色中双手一举,“当”的一声就将江裂虎丢过来的断刀磕飞。
但马上就觉得手中棍子一沉,原来是江裂虎已经合身扑上,双手抓住了自己的铁棍,江裂虎的虎爪鹰爪都已经小成,十指如钢钩一般抓住对方铁棍往回一收,底下右脚一抬,脚底向上一脚就踢向下颚,这一脚无声无息,却是势大力沉,只要踢中对方下颚,只怕下颚骨都会踢碎,手中的铁棍也会被江裂虎顺势夺走。
那青年这时显示出来感知的敏锐,好像知道江裂虎有这么一下子,双膀一用力,和江裂虎往回的力抵住,头往后一仰,江裂虎几乎露出脚趾的鞋子就擦着下巴踢空,他握住棍子的收是阴阳把,左右手相对握棍,避过江裂虎这一下马上就双手用力,顺时针一扭,江裂虎只要双手还握住他的铁棍,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会将手都扭断。
何况江裂虎刚刚一脚踢空,脚下没根,也抵不住他的巨力,这青年刚刚发力,就觉得江裂虎踢空的脚往前一送,搭在了自己肩头,另一边肩头也是一沉,江裂虎的另一只脚也搭了上来,双脚往中间一夹,就夹住了脖子。
这时江裂虎整个人都挂在了这青年的棍子上,他用力的这一扭,变成了江裂虎借势用双脚扭住了他的脖子,只觉得脖子一紧,已经被从侧面给江裂虎绞飞了出去,此时手中的铁棍也脱了手。
两人几乎同时倒地,江裂虎是借势倒地,那青年可就狼狈了,是被江裂虎绞住脖子给甩出去的,铁棍飞到了路边,“嘭”的一声背部着地,这青年也是硬朗,马上站了起来,江裂虎绞他脖子的这一下仿佛对他没有什么伤害。
刚一站起江裂虎的双爪如钩已经抓到了面前,这时两人交手不过短短的七八下,但是这青年已经被江裂虎的一连串打击给弄得棍飞人飞,这也是他临敌经验不多造成,手持长兵器就不应该等着江裂虎来抢攻,结果被打得狼狈万份。
此时江裂虎的双爪抓来,这青年反应也是极快,双手一举,就架住了江裂虎的手腕,江裂虎双爪翻飞,全部照着他头上招呼,只要被抓中了,眼睛只怕都保不住,这青年棍子虽然没了,但手上却是非常灵活,居然硬生生的挡住了江裂虎暴雨一般的爪击。
但他毕竟没有像江裂虎一般练过虎爪鹰爪,双手袖子“哧哧哧哧”一阵响,衣服破碎,双手皮肉翻卷,给江裂虎抓得鲜血淋淋,眼中全是江裂虎如钢钩一般的手抓,然后觉得胸前一疼,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原来是他只顾得招架江裂虎的手抓,给江裂虎一脚踢在了胸前。
这青年身体壮硕双手灵活,力量极大,使重兵器只怕十几个人在战阵中都近不了身,但在江裂虎一轮狂风暴雨的短打面前,被打得找不到北,两人交手就只看见江裂虎挥刀扑上去,然后火星四射“当当当当”“呵嚓、嗖”“嘭嘭”“哧哧哧哧”“啪”“嘭”,那青年就棍飞人向后飞出落地。
江裂虎将那青年一脚踢飞,只觉得浑身舒畅,这几天惶惶奔逃的闷气出了一大半,忍不住仰天一声狂吼:“还有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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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杜聪(一更到)
被江裂虎踢飞的青年一骨碌爬了起来,满脸怒色,双手鲜血滴在地上,双眼中全是不服气,却没有痛苦和气馁,抬手做个手势,一名青衣护卫上前,拿出布和伤药就给他处理伤势。
这青年在这些护卫中地位很高,此时他被江裂虎干净利落的击败,所有人脸上的惊色掩盖不住,站在最前的另一个青年此时已经收起了全部轻视,左手朝后做个手势,之间所有护卫全部往车边一靠,手伸向车上盖布之下,全部都拿出了雪亮的一截刀头,反手就装在了手中的木棍顶端,顿时变成了长杆大刀。
二十几把雪亮的大刀在月色下折射寒光,全部人都沉默不语的将大刀往前斜举,顿时就如同军队一般透出杀气。
孙牛瞳孔一缩,这伙人根本不像普通的商队,站在后面的五六人甚至在车上拿出了甲胄,相互帮忙披挂,那甲黑漆漆的不显眼,但孙牛看那沉重的样子必然是铁甲,更是吃惊。
东胡人的士兵铁甲的比例都不高,这里二十几个护卫居然能够拿出五六副铁甲,孙牛怀疑要不是前面的人要监视自己几人,只怕全部人都能够披上铁甲,孙牛上前一步叫到:“我们只不过是想借点银钱,顺便问路,你们连话都不搭理,要有什么损伤可不要怪我们,麻子,你们四个将后面的人赶散,不要轻易杀人,裂虎和我对付他们两个首领。”
白麻子他们几个全是杀人不眨眼的主,见到江裂虎打得痛快全都兴奋得嗷嗷叫,孙牛一发话就冲了出去,他们都是打老了仗的,知道不能够让这些护卫从容的穿甲布阵,四个人对着二十几人根本没有一丝畏惧就冲了过去。
那未受伤的为首青年连打手势,孙牛以为他在指挥自己手下进攻,二话不说就跳到他面前,左手如电去抓他手中铁棍,右手刀在后,准备一抓到铁棍就劈面一刀,江裂虎脚一挑,地上被他击败青年的铁棍就拿在了手中,双手一沉,江裂虎轻轻一抖这铁棍,觉得还算合手,他现在练功不缀,哪怕在和胡人死战时候都没忘练功,两膀力气也是巨大。
斜眼看了一眼包扎伤势的手下败将,江裂虎决定不趁人之危,手中铁棍抡起,还在白麻子他们前冲进了正在聚拢的车队护卫之中,手中铁棍“嗖”的一棍就击中了一把劈来的大刀侧面。
这一棍好不厉害,大刀面顿时“当”的一声变成了曲尺,整条长刀飞了出去,持刀的青衣汉子双手虎口破裂,江裂虎毫不停留的冲了过去,手中铁棍在他大腿侧一挑,整个人被江裂虎挑得飞过了大车,摔到了大车的另外一边。
说来也奇怪,这人被江裂虎又打得虎口破裂又被甩飞,在空中手舞足蹈摔在地上,口中只是“哑哑”几声,根本没有发出惨叫,打得兴起的江裂虎可没有注意,抢进对方人群中连撞带挑,大刀乱飞人影乱飞,这些护卫的功夫可比和江裂虎比试的青年差多了,虽然个个都毫无惧色的迎上来,但那里挡得住功夫已经小成的江裂虎。
随后白麻子和刘大山冲了过来,两人武功不差,身体强壮,更是战场厮杀下来的主,斗大的拳头轮起来就打,蛮横的冲进人堆,手中刀用刀背乱抽,混没有将雪亮的大刀放在眼中,这些护卫看样子没见过血,抵抗意志很强但是手里的刀却是很犹豫,战场上对阵那里容得半点犹豫,不然拿着再好的武器也只有败阵。
三个人几下就将车队这边的十几个护卫打得东倒西歪,白麻子抢了一把大刀,直接将刀头下了,拿着刀杆乱打,十几个护卫都是青壮,但面对这三个猛虎却是根本没办法,皮甲的五六人是江裂虎他们重点照顾的对象,冲过去就是一顿棍子,甲都没有披好的几个护卫手里刀也没有,两人被白麻子打中头部,满脸披血倒地。
江裂虎手下还是有点分寸,没有下死手,见到白麻子打得兴起,叫到:“麻子,别打死人了,都是汉人。”
白麻子手里不停,和刘大山已经打倒车队另一边,口里回到:“晓得了,要是杀他们早就一地尸体了,没见过血的小羊而已。”
江裂虎一看这边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看到孙牛和另一个首领正打得势均力敌,孙牛十分灵活,那青年的长棍一来就飞快的闪避,不和他硬碰,找空挡就上去劈砍,逼得那人无法放手利用重武器强攻。
江裂虎心想:上去夹攻,几下打败了他就了事,小七哥可耽误不得了。
手中长棍一错,就要上前和孙牛夹攻,江裂虎突然觉得脑后风起,往前一个箭步,“呼”的一声风响,一根棍子打空,江裂虎一看,笑了:“怎么?还没被打够?还要来试试?”
正是那裹伤的青年,此时手里提了一根棍子,没有上刀头,脸上满是怒气,左手打了两个手势,指指车队那辆箱车,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江裂虎一撇嘴,:“打什么手势?难道你不会说话?”
突然一个机灵,想起这些人怎么被打都不说话,连惨叫都是“哑哑“的声音,江裂虎大叫起来:“牛哥,他们不是不理我们,他们可能都是哑巴。”
孙牛一个后跳,离开对手,转头疑惑的问道:“哑巴?难怪不说话,我还气得不行。”
江裂虎又叫:“麻子,回来。”
白麻子从车队那头转出来,手里拿了一件黑漆漆的胸甲,咧嘴笑道:“这甲很不错啊,他们用浪费了,他们是哑巴啊?那怎么问路?”
四人站到一起,看着东倒西歪的人,都觉得有点头疼,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场,还好没伤人性命,只有被白麻子打的几人伤势重点,但看来也没有性命之忧。
“怎么办?”江裂虎问孙牛。
“我怎么知道?”孙牛翻个白眼:“要不是你小子急冲冲冲出去打人,怎么会这样?”
江裂虎抓抓头:“他们挑战在先,我才出去打的。”
“屁,”孙牛气道:“我还在说话,我们几个一看就像拦路抢劫的山贼,叫人家怎么不误会。”
说完孙牛转向已经站在一起了那两个为首的青年,连比带划说道:“我….我们….那啥….”抓抓头,指指衣服,又抓抓头:“只是要借点钱。”看着两人没有表情的样子,孙牛抓狂:“nnd!这怎么说啊?”
那两人相互看看,年轻那个比了几个手势,年长那个点点头,年轻的转身走开,走到厢车边上,一脚踢开厢车车门钻了进去,马上就出来了,手里提了一个人,走到孙牛这边,将人往地上一顿,就摇晃了起来。
“啊….”一个大大的哈欠,那人身穿一件白色小褂,露出一双瘦弱的手臂,长相清秀,额头偏大,脑袋随着晃动前后摇动,眼睛慢慢睁开,迷瞪瞪的还没睡醒,等看清楚了是那青年在摇晃自己,就开口说话,语调极为怪异,令孙牛四人听得半懂不懂:“它烈老,岛老?”(天亮了,到了?)
那摇晃他的青年放开这人,将棍子夹在腋下,双手比划起来,中间还指着孙牛他们这边,双手速度极快,那人此时好像才清醒过来,转头看向孙牛,然后走了过来,咳嗽两声,语调还是怪异,但已经能够让孙牛几人听得懂了。
“在下平昌杜聪,到阳信有事,几位的要求我已经知道,不知你们需要多少钱财?”说完这人就死死盯着孙牛的嘴。
孙牛抓抓头,他还真是不好意思,把人家打成这样,还要钱,孙牛抹不下这张脸,就说道:“真是对不住,不知道他们是不能说话的,兄弟几个性子急,将你的人打伤了不少,我们是有受伤的兄弟,又不识路,所以才想借点钱问个路,到城市中去寻医。”
杜聪一眨不眨的看着孙牛的嘴,令孙牛说道后来都有点结巴了,心想这人怎么回事?老看着别人的嘴干什么?
孙牛说完了之后那人抬起头来,看到了孙牛那副表情,就知道孙牛所想,说道:“这位朋友,我是能够说话,但听不见,你们在外面打了半天我都不知道,看嘴唇是因为我要理解你说的话就只有用读唇术了,”说着对那站着的两人一指:“他们两人是兄弟俩,都是能够听而不能说,有些误会不妨事,你说有伤者,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就跟我们一起走,在阳信有最好的医者,只要是死了的,应该能够救活,现在兵荒马乱的,这些小兄弟都是在阳信训练,还未学成,就出来跟我运送货物,都是聋哑的孩子,可让几位好好教训了一下,领头的这两个年长的这个叫荆正,年少的叫荆越,他们的父亲带着人去邺城守城去了,保护太子殿下。”
孙牛听着杜聪怪异发音的解释,眼睛却是越睁越大,杜聪说完了半天还愣在当地,江裂虎奇怪的看了孙牛一眼,捅捅孙牛,孙牛突然大叫一声:“天聋地哑!”声音之大将江裂虎三人吓了一大跳。
孙牛指着杜聪说道:“姓荆,皇上身边的天聋地哑武士就是他们的父辈?你们是不是去阳信滨海镇?”
杜聪一笑,说道:“这位居然知道天聋地哑,想必也是军中出来的人吧?”
孙牛点头道:“正是,我是乞活军小卒孙牛,这几人分别是江裂虎、白贵喜,因为长了长麻皮脸,都叫他白麻子,这是刘大山,我们在邺城外战败南逃,前几天在逍遥冲挡胡人南下,再次兵败逃入山中,为首的带头人受伤甚重,现在都没有醒来,才拦路求助,得罪莫怪。”江裂虎几人都向杜聪抱拳行礼,江裂虎对那手上包扎好了的少年荆越挤挤眼睛,惹来了荆越的怒目而视,荆越也是憋气,手下被打得七倒八歪,对于自己输给江裂虎也是十万个不服气,但只是生气,在杜聪面前还是忍了,其实江裂虎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荆越这少年武功也十分强,心有相惜之意。
杜聪本来轻松的笑容也收敛了,换上了郑重的神情,一个长躬说道:“原来你们就是在逍遥冲将胡人西路军挡了四天的人,杜聪在这里要好好的谢一下你们,若不是你们拖了时间,杀伤了胡人主将,东路胡人只怕都到了黄河边了,杜聪代渡口汉人先谢过了。”
孙牛连忙还礼,疑惑的说道:“我们就是帮助卫县流民过河去阻拦胡人的,杜先生怎么知道渡口有流民过河的?”
杜聪低头行礼没有看到孙牛的嘴唇,不知道孙牛说了什么,站在他边上的荆正用手话将孙牛的话告诉他,杜聪说道:“原来真是卫县义士当面,平昌县县令周平得知卫县流民无法过江,欲派兵去相助,奈何手中兵力太少,就让魏郡一少年俊杰来滨海求援,杜某带了留在滨海的两百聋哑少年前往平昌,说来惭愧,还没等去卫县,就知道了逍遥冲拦截胡人的消息,听说胡人主将伤重,胡人大军就裹足不前,在逍遥冲足足驻扎了四天,后来魏郡那少年俊杰就去探了卫县渡口,派人来回报说流民已经顺利过河,他要留在流民中帮忙,所以杜某就带人回转,这是最后一批人,却不想遇到了你们,不如将伤患抬出,我们马上就走,不要耽误了伤情。”
孙牛听到这里大喜,知道自己等人虽然只守住了四天,但胡人在逍遥冲自己又呆了四天,就算马上赶去渡口,也有了十天的时间,罗勇他们应该已经将流民都弄过河了,就说道:“好,裂虎你去将小七抬来,杜先生,流民已经顺利过河了?”
杜聪点头,孙牛说道:“那可太好了,不知这报信的俊杰是谁?以后有机会见面要好好谢谢他。”孙牛这下知道了罗勇他们的消息,心中一下放下了大石,就对杜聪口中的魏郡俊杰感兴趣了。
杜聪一抖,在夜里光着两个膀子说了半天话,有点冷了,一边走向自己厢车一边回答道:“那是魏郡王猛,原为北海郡剧县人,羯**下时避祸魏郡,家里虽穷但自由爱读书,魏郡学正刘先爱其聪慧侠义,就教授所学,东胡败魏之后王猛第一个意识到会有流民败军南逃,就说:胡人无道,魏失其地民则苦,愿背上以救。于是有百十魏郡少年跟随其北上,现在看来真是有先见之明,他现在留在流民中,相信以后你们能够见面。”
一边说一边爬上车,拿出一件外套穿上,和孙牛说道:“这厢车是马维那疯子做的,十分舒适平稳,伤患就放车里吧,也不会有赶路的辛苦。”
孙牛感激的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了,要不是遇到了你,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先生在滨海是?”孙牛看杜聪文质彬彬,虽说年纪不大,但谈吐举止不俗,就很是奇怪他在滨海身份。
杜聪一笑,说道:“杜某不敢当先生称呼,因祖上杜微是蜀国诸葛亮丞相聋臣,有点家学,蜀灭之后不感为魏臣,就避到阳信,后皇甫老先生相劝家父出山,就到天聋地哑备军营做了一个典军司马,好了,伤患也抬来了,我们出发吧,我们这边也有人要去医治了,荆越,一天说自己武艺高强,今日知道山外有山了吧?”
江裂虎也带着张巨和汪胜抬着罗烈走了过来,在孙牛指使下将罗烈小心的放进车中,随后荆正等也将伤势较重的天聋地哑预备武士抬上车,放在盖布上,车队又在夜色中和着月光开始前进。
第五十二章 滨海镇备军营(二更到)
车队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一路上没有什么停留,车上拉的是粮食和军械,孙牛他们当天就知道了,这些聋哑的少年武士起初对孙牛几人还包含敌意,后来白麻子那个大嗓门将他们怎么收拢流民,怎么将卫县粮仓搬空戏耍了张成寿,怎么在卫县和胡人先锋交战,最后说道在逍遥冲和胡人死战,这些虽然身有残疾但心中却是和普通少年一样向往这种热血军旅生活,听了白麻子所说的事迹,全部都被吸引了,被白麻子打昏的几个少年也混忘了被白麻子打得头破血流,一休息有空就围着白麻子,想让白麻子说说和胡人交战的事情。
这二十六个少年一半是聋人,一半是哑人,哑人听了白麻子的故事用手话讲给聋人听,每次白麻子讲故事的时候场面十分好笑,每次都有一个能够听的哑人被推出来做翻译,一边听一边手里不停地上下翻飞,给听不见的武士翻译,中间白麻子得意洋洋的说着。
荆正是哥哥,要稳重一点,对江裂虎身上的功夫十分佩服,因此也没有障碍的就直接坐在圈子里听白麻子口沫横飞的大讲,而荆越被江裂虎打败,心里不服气,但又想听白麻子讲的杀敌的事情,每次都是先站得远远的,然后慢慢的鬼鬼祟祟靠近,在边上偷听,和江裂虎也比试过几次,每次都被江裂虎击败,荆越百思不得其解,但年轻人没有什么大仇,虽然和江裂虎每次都是冷脸相对,但敌意也消得差不多了。
杜聪懂点医术,检查了罗烈的伤口,发现都在愈合,但是人就是不醒,呼吸也是在一个非常缓慢的程度,杜聪对此不解,罗烈似乎处在一个很奇特的状态,但是肯定罗烈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于是孙牛几人都放了心。
隐隐约约在南边的黄河伴随下,车队走了四天,到了阳信县,却没进县城,继续往东走,再走了一天到了徒骇河,徒骇河南北走向,过了滨海镇之后由于一天支流秦口河汇入,下游也被称为秦口河,一直注入渤海湾,滨海镇就在徒骇河东岸,阳信以西百里。
这里距离海边也只有不到八十里,河水清澈,没有后世的污染,河面在平原上流速缓慢,两岸芦苇成片,在这个季节芦苇花开,带着一片片的白絮飞起,鸟鸣水响,好一片怡人风光。
滨海镇坐落徒骇河东岸,车队在镇子西岸上了渡船,这滨海渡口的渡船极大,车子随着铺好的木板一路上了船,罗烈在其中都可不下车,平底渡船不过一刻钟就抵达对岸,每次能运两辆车,这样来回三次就将所有人和车都渡过河去。
所有的聋哑少年武士此时脸上都挂了笑容,从心里开心了出来,他们都是滨海镇天聋地哑备军营从残疾孩子中挑选出来的,作为冉魏皇帝冉闵身边天聋地哑武士的后备,自古残疾的孩子都是非常惨的,贫困人家都不会希望家里出一个聋哑孩子,除了是先天聋哑之外,当时的医疗条件极差,小孩在感冒发烧之后很容易被高热损伤听觉,一旦聋了,自然就学不会说话了。
这些聋哑孩子就成为了悲惨的一群人,不是被自己父母遗弃,就是被扼杀,他们除了襁褓之中来到滨海的孩子之外,有不少是懂事了被带来这里的,对他们来说滨海的备军营就是他们的家,都是和自己遭遇一样的孩子,有饭吃,一起练武,在这里才不会被歧视,被抛弃,他们练成武艺成为真正的天聋地哑武士,就负责保护大魏皇帝,成为大魏皇帝的近卫军,能够成家,这些少年都将滨海看作世上最好的地方。
孙牛过了河就长大了嘴,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能够看到如此规模的堡寨,厚实的青石外墙,四门齐备,顺着东岸码头青石铺就的道路一直通到西门,寨墙只有丈五高度,也就是四米左右,上面插了“魏”字大旗,显示这里还是冉魏控制,寨墙上都甲士巡逻,身上铠甲手中利刃都反**光,每隔二三十步就有大型的弩床一具,角楼刁斗一应俱全,周长两千步左右的寨墙已经能够赶上小县城的城墙了。
加上这防守的力量,城中只要有个三千人左右守军,来个一两万军队不见得能够攻得下这里,寨门是开着的,有人群出入,大车下了码头就有人冲进寨子报信,车队接近寨墙时,里面冲出一队人马。
孙牛一看,人数不多,也不过几十人,当先三人骑马,前面两人都是中年大汉,腰间跨刀,第三人是个少年,仿佛不敢将马速放快,比步行的步卒速度快不了多少,后面的全是步卒,手中都提了棍子,没有披甲,迎上来孙牛才看出当先几人年纪都不大,一个穿了一身短靠的年轻人在马上摇摇晃晃的,马刚停下就叫喊道:“荆正,杜聪那家伙呢?”
荆正往后一指,少年人群一分,露出杜聪单薄的身体,杜聪开心的说道:“荆都尉,荆司库,你们怎么来迎接我们了?马维,你小子怎么会出来接我?你不是一到你的作坊就不出门的吗?”
穿短靠骑马水平很差的那人就是马维,身体倒是比较健壮,脸庞黑黑的,两条浓眉,眉眼间全是憨厚,但眼神却是十分灵动,此时脸上都是急色,一跳下马就冲杜聪去了,一把抓住杜聪前胸,口沫子都喷到了杜聪脸上:“你带去的三子弩效果怎么样?我设计的三角尾翼箭只射死了几个胡人?弩弦用了几次才更换的?箭匣上箭会不会卡住?”
可怜杜聪虽说会读唇术,马维一张大嘴都要杵到了他脸上,怎么可能知道马维在说什么?马维力量不小,抓着杜聪胸前衣襟几乎将杜聪从地上提了起来,杜聪不由拼命的往后仰头,要避开马维的大嘴,那情形就像是马维要非礼杜聪一般。
江裂虎可恼了,杜聪答应给罗烈找医生,自己又打了荆正他们,心里还是有点内疚,所以很承杜聪的情,此时一见杜聪有难,那里还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箭步窜出,一把就扣在马维肩头,微一用力马维就疼得大叫,一下放开了杜聪。
江裂虎右脚一扫,马维整个身体都腾空横了过来,本来江裂虎这一招是等马维翻到头下脚上时候抱住腰往下一顿,顿时就能够将脖颈杵在地上扭断,是八极拳中的杀手,不过江裂虎再没脑子也知道马维不是敌人,这一脚力量不大,只是要将马维跌一跤吓吓他。
江裂虎这一下出手极快,杜聪被马维放下没站稳,身子踉跄了几步,嘴里大叫:“裂虎,不要,马维是我朋友。”
在马上当先的那沉雄汉子见到江裂虎出手吃了一惊,双手在马背上一撑,整个人往马头上面跳了下来,江裂虎刚抓住马维他就跳下了马,马维在空中还没来得及落地这人就一把抓住了马维腰带,没让马维跌落地上,下马接人一气呵成,身体动作协调无比。
江裂虎吃了一惊,退后两步,双手成爪护在胸前,杜聪这时上来拉住江裂虎,说道:“裂虎,不要莽撞,这是备军营副都督荆强,荆都督,这是逍遥冲和胡人大战的汉军壮士,这是江裂虎,这是孙牛大哥,这是白贵喜………..”
杜聪将孙牛几人一一介绍了,孙牛踢了江裂虎一脚,怪他莽撞出手,一起上前见礼,荆强歪着头看了看孙牛几人,笑了起来:“刚才报信的小子就说了你们的事,崇拜你们得很啊,这个小兄弟功夫很不错,是跟谁学得?”
荆强虽然是天聋地哑备军营的副都督,但本身不是聋哑人,他的两个堂哥荆翻、荆龙是冉闵身边最强的天聋地哑武士,统领两百天聋地哑武士,荆翻挂名这里的都督,实际管理这里的就是荆强。
荆强看到江裂虎出手,迅速有效,右脚将马维挑得失去平衡即快速又力量大,荆强看出江裂虎是手下留情了,不然这一脚将马维的腿骨踹断都没问题,但这种身手的武功可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荆强从六岁练武,至今三十年,他自信如江裂虎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比不上江裂虎。
要知道现在的武功注重打熬力气,所有的武学都是从自然中解读而来,还没有后世那种体系,而系统的练力方法都是各个将门不传之秘,更不要说拳脚这种基础了,江裂虎的拳脚功夫荆强从他出手的那两下就看出了十分高明。
当时练武的很少练这种短打拳脚,谁都知道功夫再高也不如菜刀,何况学武之人都是要学得好武功卖与帝王家,注重马步器械的修练而轻拳脚,拳脚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本来就是练短打短兵的游侠儿一类的功夫,再有就是马步功夫,长短兵刃已经练得很高了,自然拳脚功夫也就强了,荆强是知道这类人的,荆翻、荆龙两人就是这样,不但刀戟马步战皆强,拳脚也是强大无比。
荆强看到江裂虎如此年纪就有如此好拳脚,就确定江裂虎必是经名家传授,就问了出来,江裂虎也知道自己又搞了个乌龙,就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的武艺都是小七哥教授的,练了三个多月四个月的样子,让你见笑了。”
说完对刚爬起来的马维一躬身说道:“这位兄弟,江裂虎鲁莽了,莫怪。”
马维手一摆,根本没有在乎江裂虎刚才的行为,盯着杜聪就将刚才的问话又问了一遍,江裂虎才知道马维根本没有往心里去,他心里只有那什么三子弩的问题。
荆强此时震惊了,江裂虎说他只练了三个多月,就有这样的身手?小七哥是谁?这样厉害的调教人的手段,毕竟沉府较深,只愣神片刻就恢复过来,带着笑容说道:“这个是马维,是备军营的器械将作令,所有的武器兵刃的打制维修都归他,别看他年纪不大,家传的手艺可是北地首屈一指的,他的祖上可是为蜀国诸葛亮做出诸葛连弩的匠人,是大匠传人,不过他心里眼中只有他的武器兵刃,其他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中,跟备军营里面的另外一个号称滨海两疯。”
荆强手一领,说道:“你们也累了,先进滨海镇吧,你们求医的事情我已经知道,皇甫医官到海边村子中去延医,估计要明天才能回来,她一来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孙牛感激的带着江裂虎几人行礼,荆强带来的几十个年轻人这时都冲了上去,帮忙赶车,其实都是在打着手势问出去的见闻,眼中脸上透出万分羡慕,他们是没被挑中出去的,天天闷在滨海早就想见识一下去了,现在只有问出门的同伴了。
队伍十分安静的往滨海镇走去,只有马维和杜聪在不停的说着那三子弩的事情,其余的人都是打着手势交流,进入镇中孙牛才发现外面看到的镇墙上的守卫力量还不是全部,靠近寨墙脚还放着十台左右的怪模怪样的木制机械,孙牛看着那熟悉的兜和地上堆放得整齐的石弹,这难道是投石机?
但投石机头这么小的吗?孙牛在乞活军中也见过投石机,据说还是根据汉时的投石机制作的,高有五丈,要百人操作,超长的大木制成拉杆,发射时百人狂奔猛力拉动中间木杆,利用长短臂作用,用短臂带动长臂获得强大的速度和推力将几十斤上百斤的石块投出两百步到两百五十步。
现在这个东西比自己见到的投石机小得太多了,地上的石弹却是和自己见过投石机发射的石弹重量大小差相仿佛,那个长臂投杆也要短得多,但更加的粗一些。
荆强见孙牛注意那木制机械,满脸疑惑,就说道:“那就是投石机,不过是马维改进的,投射石弹的距离大小都和单臂投石机相同,但是用弩弦来获得发射力量,只要十个人左右就能操作,占地也小,要不是制作不易花钱太多,这就是个利器。”
江裂虎在后面也听到了,一转头,看着那还在口沫横飞和杜聪说话的黑墩子一般的马维,心里惊佩:这黑炭头居然如此厉害?怎么看也不像个聪明人啊。
杜聪如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江裂虎,忍住了一个哈欠没打出来,边上的马维混没觉得杜聪没有看着自己的嘴唇,那就是杜聪根本就没在听自己讲话,还在说着三子弩如何如何,日头已是偏西,河边的鸭子排成排带着黄绒绒的小鸭子摇摇晃晃度着方步回镇,炊烟袅袅升起,映着镇外粼粼清波,根本不像一个军营所在。
孙牛几人被安置在一个小院中,罗烈被放在里间床上,吃过还算丰盛的晚餐,孙牛第一个值夜,所有人都歇了下来,就等明天荆强所说的皇甫医官来治罗烈了。
第五十三章 皇甫世家
也已经深了,罗烈的院子沉寂了下去,而在滨海镇最正中的备军营议事厅中,此时还灯火通明,荆强、备军营司马荆顿、杜聪和几名明显是武士出身军将的人坐在厅中,也没有一人坐而其余人站,除了荆强坐在上首,下面的人都分两列跪坐地上,面前都有一个矮几放了茶水。
荆强脸色凝重,开口说道:“邺城传回消息,胡人联军以鲜卑东胡为主,其余八个胡族为副,共有十万军队围攻城池,城中只有两万守军,虽说组织了三万民军协助守御,不过城里粮食却坚持不了多久,因胡人的进攻,本来城里就有二十几万军民,后来陆陆续续的又有约十万逃兵灾的流民进城,此时一道被困在城中,守城的士兵现在一天只能有六两粮吃,底下平民已经出现饿死的了。”
荆强也是精通手话,天聋地哑备军营顾名思义,就是天聋地哑武士的培训基地,因为邺城面对诸胡联军,所有在备军营的成年战士全部去邺城支援了,荆强一边说一边用手话同时翻译自己说的。
“胡人十分狡诈,三门攻打而留南门不攻,打得主意就是围三阙一,是为消磨城中将士士气,胡人抓住皇上之后,曾将皇上绑在马上绕城一周,大哥本来是在皇上身边护卫,向来也是凶多吉少,二哥在太子身边,皇上被逼绕城一周之后,郎中令谢真、御史大夫李尤以下二十三个大臣在家中自尽,胡人分出至少五万大军攻伐邺城周边郡县,已经破城十七个,夺汉民为共城前锋,磊土台攻城,局面已经崩坏。”
“丞相蒋干派嫡子蒋显带死士一月半之前突围到晋国求援,但远水解不了近火,二哥来信希望我们这边组织一直援军,准备到邺城附近接应,你们怎么看?”
厅中一片静寂,这里坐的将领等人几乎全是不能说话的,虽然都听或看懂了荆强的话,但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坐在那里抿着嘴唇的杜聪,杜聪自幼就饱读书,反应机敏算无遗策,从十五岁参军以来言发必中,虽然年纪在厅中诸人中是最小的,但大家在这个时候都看着他,希望他有主意。
杜聪摸摸下巴,开口说话,同样用手话同步翻译:“我们这边只有备军武士五百,是到了十六岁的少年武士,依靠滨海镇城防自保有余,不过要将他们拉出去和胡人野战,那就排不上大用处了,他们基本都没见过阵,荆都督刚才说是去邺城附近接应?”
杜聪抬眼向荆强看去,荆强点头,杜聪说道:“那就是太子打算突围了,但问题是城中大臣家眷加上皇上家眷人口不少,邺城中本身又缺马,胡人绝不会放任大队人马突围的,一旦太子突围,城中斗志都会崩溃,那都城陷落就难免了,现在不是我们出不出兵的问题,关键是我们现在没这个能力。”
坐在荆强下手的备军营司库荆顿是一个文士打扮的人,他是聋人,但不能向杜聪一般说话,杜聪当初能够说话,是因为在滨海的一个传奇医者皇甫谧所做的试验,是用十年的时间让杜聪摸着别人说话喉间的震动,花了大功夫才学会说话的,而荆顿则是没有这个条件。
荆顿用手话表态:“不能看着太子就困死邺城,我们能不能联络还有兵的郡县,组织勤王军?”
杜聪苦笑摇头:“皇上的杀胡令也算是做得太急,恐怕皇上自己都没有想到民间的仇恨如此之大,胡人的死往人数太多了,现在还没有被胡人攻打的郡县都是非常恐慌,生怕胡人也要报复性的杀人,而且后期投附皇上的地方豪强不见得和皇上是一条心,我看要他们出兵确实难。”
荆强沉默了一会说道:“那你看平昌周平能够抽出人马吗?”
杜聪说道:“平昌周平受周家制约太大,县城本身的兵力不多,其余都是周家私兵,要周家出兵恐怕不可能。”
厅中众人默默对坐,他们对冉闵都是忠心耿耿,但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荆强叹口气说道:“邺城尚能支撑一段时间,且看晋国能不能有办法,实在不行我就豁出这条性命走一趟邺城,明日皇甫医馆回来杜聪你带去看看那罗烈,他和胡人交战多次,想必也是有本事的,到时候可以请教一下他。”
杜聪嘴角露出一点微笑:“都督好算计,怕是听说了罗烈那边有几千兵马吧?他们是要去青州的,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可以试试,还有一事都督要留心。”
荆强身体前倾注意听杜聪所说:“那就是要加大从南边购粮,邺城若能够保住,那么我国腹地也被胡人摧残了一遍,今年的粮食必然没有收成,我们这边要早作准备。”
荆强点头道:“好,就依你只见,荆顿你走一趟南边,到登莱去收粮食,如果价格太高,就再向南,到徐州去收,我们这里毕竟人口也不少,自己种的粮食虽够吃,但要做最坏打算,邺城不保的话要防止胡人来抢粮攻打,都散了吧,杜聪你跑一趟也辛苦了,早点休息,马维那家伙明早我会将他叫来我这边,免得去烦你。”
杜聪含笑一礼:“那谢谢都督了,我还真怕了马维这疯子。”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一早,杜聪还没没睡成懒觉,孙牛一早就找上门来,杜聪揉着迷糊的眼睛将孙牛迎进门来,洗漱之后对孙牛说道:“牛个你且放心,我们这里的皇甫医家可是大有来历,皇甫世家名人辈出,在滨海镇的这一只就是晋国皇甫谧所传,皇甫谧为东汉名将皇甫嵩之孙,医道极高,著有【皇帝针灸甲乙经】医术通神,同时文学功底极深,同时著有【历代帝王世纪】、【高士传】【列女传】【逸士传】等著作,皇甫谧大师也是聋哑人,但却是古今第一医者,只怕不下于华佗的医术,针灸只是他医道的一种而已,滨海皇甫氏人丁单薄,现在只有祖孙三人,滨海人生病看医都是他们解决,今日他们就回来了,估计中午就到,牛哥不用慌张,罗烈的身体这几天都没有什么变化,一定会药到病除的。”
孙牛讪讪的不好意思,自己确实有点担心,杜聪都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多说,安静的在杜聪这里等待,日头慢慢偏高,一早出去到镇外田地中干活的镇上居民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一群小孩前后奔跑,嘻笑之声震天。
外面一个小孩叫到:“皇甫家的回来了,皇甫家的回来了。”
孙牛“霍”的一声站起,盯着对面听不见外间声音正在拿着一捆竹简看得起劲的杜聪说道:“外面有人喊,皇甫家的回来了。”
孙牛直到拉着杜聪,让他脸对着自己说第三遍才让杜聪回过神来,杜聪笑道:“走吧,去找他们,赶紧将小七哥治好,我们还有事拜托呢。”
两人出了门,走到了镇中的大路上,就看到两辆牛车拖着两辆两轮车慢慢的沿着镇中青石路走着,车上两个赶车人都是身材雄健的汉子,脸孔很像,一看就是血亲兄弟,一辆车有顶棚,另一辆则是只盖了篷布。
杜聪快步走了过去,老远就叫到:“皇甫大叔,皇甫爷爷他们都回来了吧?”
赶车的是两兄弟,都是皇甫家的仆役,老大叫皇甫征,老二叫皇甫蕴,听了杜聪的叫喊都笑了,前面的皇甫征笑道:“哟!杜家的小子啊?你这鬼精灵从来不会接人的,一定是有什么事吧?不然这个时候你应该还在床上呢。”
杜聪这时已经走到了近前,嘴一瞥,往孙牛那边一努说道:“还是皇甫大叔了解我,这是牛哥,孙牛,是在卫县收拢流民的义士,他们带着几百人在逍遥冲阻拦了一万胡人好几天,不过首领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呢,就来找皇甫家医治,这个忙你们要帮啊。”
皇甫征容色一正,将牛车拉停,下了牛车,孙牛才发现皇甫征身量极高,臂长肩宽,手如蒲扇,完全是一副武将的形象,下了车皇甫征对孙牛就是一个长躬:“见过孙兄弟,皇甫征对你们所做之事佩服,外面守门的小子说了你们的事情了,我这就请家主下车,二弟,你也来见过孙兄弟。”
第二辆车赶车的汉子皇甫蕴也下来见过孙牛,孙牛连忙还礼,他却是没想到在逍遥冲和胡人干了一战居然能够得着许多人敬佩,孙牛猎户出身小兵而已,这些人一见到他就客客气气的,作揖打躬的不停,弄得孙牛也是手足无措。
皇甫征到了有棚的车边低头禀报,孙牛觉得这皇甫家的人真是排场大,殊不知这是汉晋世家的规矩,比这复杂的规矩还多得很,皇甫家虽说早在西晋灭时就已经衰落,滨海的皇甫家嫡系的也只有三人,但家臣仆役却是有上两百人,都是连绵一百多年跟随的忠心家臣,都是改姓了皇甫。
缀着木棍的布帘打开,车上下来了三人,当先一人须发具白,,但脸如婴孩一般红润,穿一身黑袍,头上随便扎了一个道士发髻,身后跟随的一个中年人,方面大口,却是黑发浓眉,看上去气度非常,要不是杜聪跟孙牛说了皇甫家的渊源,孙牛还以为是做官的呢。
最后一人身上一件月白裙装,一个九捻莲花帽戴在头上,身材婀娜多姿,却是一名女子,一帘白色纱布遮住了半个脸,只留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在外,目光流转之间透出好奇微喜之意,虽然没说话眼中却像说了千言万语。
那老年男子当先走向孙牛,到了近处就是一躬,中年男子跟着行礼,那女子微微敛身为礼,孙牛连忙还礼,老人哈哈大笑说道:“老夫皇甫诚,这是我儿皇甫端,孙女皇甫华彩,今日闻得孙壮士义举,老夫实在佩服,你们的伤患在那里?老夫这就去诊治。”
孙牛没想到皇甫诚如此直爽,说道:“不敢当壮士之称,败兵求存而已,这是我们首领罗烈所说,也就是需要医治之人,先谢过皇甫医师了。”
皇甫诚性格十分直爽,也不废话,直接让牛车赶到了罗烈所住的地方,江裂虎几人知道医师来了,也出来见礼,皇甫诚就带着皇甫端和皇甫华彩走到了罗烈床边为他诊治。
把脉,看伤,询问孙牛罗烈的伤势之后,皇甫诚和孙牛几人都退到了外间,就在地上席地坐了,皇甫诚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孙牛期待的看着皇甫诚,见皇甫诚这个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江裂虎却是直接问:“皇甫老先生,小七哥的伤势倒地怎样?”
皇甫诚说道:“奇怪,照你们所说他的伤势还真是不轻,不过现在看来收口不错,而且没有恶漏之症,然而呼吸和心跳都是几位缓慢,头部也没有伤,怎么会一直昏迷呢?昏迷这么长时间,进食也是硬灌,对身体为大害,真是奇怪,为正,你怎么看?”
皇甫端字为正,这时也是在思索,听父亲问起抬头说道:“找儿子看罗烈似乎是在一个龟息的状态中,伤势过重了之后就采用这种状态来恢复,他的体质极好,但这种昏迷却是对身体不好,不如用惊神针先将其弄醒,再用药?”
皇甫诚颔首道:“和我想的差不多,看来这小伙子武功是大有来历,居然能够用这种功法保命,和我家的龟吞之法很像,那就用针吧,华彩,你来给他用针。”
那遮住脸的女子皇甫华彩轻轻的抬手,取下了脸上的纱布,一张鹅蛋娇颜露了出来,孙牛江裂虎几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室中生白,如芙蓉初绽江月出水,真是娇而不媚,端庄秀丽到了极致。
女子学医本就是为儒家不容,但皇甫华彩自幼心善,立志从医,皇甫诚无奈只有传授皇甫华彩家传医术,他只有这个孙女而已,每次出去到村间行医,但凡有女子得病也是皇甫华彩出手,皇甫华彩脸上遮住容颜也不过是免了抛头露面而已,其实掩耳盗铃聊胜于无,算是照顾了父亲皇甫端,也就是最反对皇甫华彩学医的人的脸面而已。
皇甫诚要皇甫华彩动手,皇甫端眉头一挑,想说什么,但自己老爹说话了,他也只有闷着了,皇甫华彩开口说话,声音清脆,三分清越七分柔嫩,孙牛江裂虎几人都觉得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孙女这就动手,爷爷的清音针要拿给孙女用才效果最好。”
皇甫诚哈哈一笑:“给你用给你用,你的针灸练得越是不错了,这次就把这套清音针给你吧,免得你一天惦记,天天来跟我借。”
皇甫华彩大喜:“爷爷最好了,爹爹一天就对孙女念叨,其实爹爹的针灸还没华彩好。”
皇甫华彩稍带撒娇的娇声将孙牛几人麻得一身毛孔张开,江裂虎不像孙牛白麻子他们马上就控制住了自己,江裂虎一张脸涨得通红,低下头去不敢看皇甫华彩一眼,心里嘀咕:怎么会有声音这样好听的女子?
第五十四章 邺城攻防(上)
邺城,城头四个衣甲褴褛的士兵奋力抬起一口烧开了的锅,将锅中的沸水向城下倾倒,城下正在附蚁攻城的十几个士兵被兜头淋了个通透,惨叫响起,七八名士兵的眼睛直接被烫瞎,被沸水淋过的皮肤飞快的发红,皱起,那种剧痛没人能够忍受,被剧痛折磨得发狂的士兵疯狂的挥刀乱斩,把身边的同伴都砍到在地。
这个城墙段上的两具云梯都被沸水浇过,上面的鲜卑士兵已经没有了,城上的魏军士兵用木叉将云梯顶翻,本来是应该用火将云梯烧毁,但邺城被围三个月,城内的燃料已经严重不足,只能将云梯推到了事。
现在攻城的士兵还不是鲜卑人的主力,只是一些较小的部族士兵和新归附的汉人士兵,攻击力有限,城上魏军的抵抗还算轻松,只不过现在邺城缺粮严重,一线战兵每天只有六两粮食,每个士兵都是饿得发慌,只不过是咬牙坚持而已。
要知道当时肉蛋副食很少,要吃饱全靠粮食,一个成年壮丁每天至少要两斤粮食才能吃饱,六两连三成都不够,所以士兵的体力严重不足,这里是邺城东门,城上的士兵在抵挡胡人攻城,城门口却聚集了一千左右的甲士。
所有甲士身上铠甲都是伤痕累累,他们是准备出城打反击的部队,是太子身边的天聋地哑武士,现在能够出城作战的部队已经不多,除了这些对皇室忠心耿耿意志坚定的武士,已经没有什么部队能够出城逆袭了。
守城最忌晦闷守,让攻城的部队肆无忌惮的展开兵力狂攻对守城方是很危险的事情,必须要有死士出城迎着攻城方反冲锋,不但能够有效的杀伤注意力多半集中在城墙上的攻城方,还能够摧毁攻城方的攻城器械,同时能够保持守城一边的士气。
现在这些甲士就是准备趁攻敌已疲的时候出城冲杀,还要解决这边的几台发石机,一面对城墙上威胁太大,这些甲士身上铠甲都是伤痕累累,显然不是一次冲出城了,但脸上却是坚定得如同花岗岩一般,准备给他们开城门的汉军营士兵都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们,当先的一位将领身上的铠甲狰狞坚固,显得厚重异常,手中提了一把双手使用的巨型斩马刀,冷漠的眼神仿佛不是要出城和强敌死战,像是去参加一个微不足道的宴会一般。
所有的甲士在这名大将身后排成三排,沉默不语,杀气冲霄,正对城门上的城墙一名士兵探出半个身体,手中一面黑色三角旗挥舞不停,这是报告敌军有退去的迹象,当先的大将抬起包着重铠的手臂,上面刀痕累累,做了一个手势。
城门口的守门校尉大喝:“打开城门,打开城门,荆统领出击!”
一边二十名守门兵卒一起发力,将包了铜皮的沉重城门向内拉开,一百名手持长枪的士兵在两侧守护,防止开城的瞬间被胡人抢了城门,黑甲大将迈着轻松的步伐小跑着往城门冲去,身上沉重的铠甲和手中斩马刀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身后的甲士没有一个人犹豫,都跟了上去。
铿锵的铠甲碰撞声中黑甲大将第一个冲出刚刚能容一个人出入的城门,胡人也料到了撤兵的时候城内会派兵出击,早有几百精锐在门口等着,也要试试能不能逆夺城门,黑甲大将正是在邺城守卫太子的天聋地哑武士副统领荆锋,大哥天聋地哑武士统领荆山和皇上冉闵出击,兵败之后下落不明,已经是凶多吉少,因为每个天聋地哑武士不可能在主君被擒之前还活着,现在城内的三千天聋地哑武士就由荆锋统带。
一出城门两把战刀就兜头往荆锋头上劈来,荆锋根本不理,埋头向前,战刀劈中荆锋左右肩头铠甲,迸射火星,却没有劈透荆锋的肩甲,荆锋斩马刀一横,两名胡人士兵已经被腰斩,四段尸身滚倒,荆锋已经冲进了门口负责阻截的胡人军中。
胡人在这三个月中已经吃够了荆锋带的天聋地哑武士出城逆袭的苦头,这些武士悍不畏死,甲械精良,阵形严密,依靠城墙哪怕是两倍的兵力都没有办法限制他们,正因为有他们在,所以鲜卑人这三个月根本不能放开手脚攻城,损失也是巨大。
外面五百人左右的胡人士兵是匈奴冬木图族的战士,今日是轮到他们断后,冬木图战士对杀神一般的天聋地哑战士也是心里发怵,铠甲声响中城门半开,天聋地哑武士鱼贯冲出,跟在荆锋身后,砍瓜切菜一般的斩杀门口的冬木图战士。
身上只穿了皮甲手拿短刀的冬木图战士如何是冉魏最精锐的天聋地哑战士的对手,十几个呼吸间就被荆锋杀到了队伍中间,身后的甲士并力一冲,五百冬木图战士顿时四分五裂,瞬间被斩杀了一百多人,剩下的士兵不敢对抗,四散奔逃开了。
一千天聋地哑武士出城,城门在身后合拢,荆锋稍微调整了一下阵形,就带头往架设了十台发石机的胡人阵线冲去,三千天聋地哑武士在三个月的围城中已经损失了一千多人,但斗志却是最旺盛的,荆锋身后的一千武士几乎全是聋哑士兵,砍杀冲阵没有一点声音发出,只有沉闷的呼吸和偶尔发出哑哑声音,就算是战死,都是沉默的倒地,这是一只可怕的沉默军队,追随他们的主将面对死亡毫不犹豫。
一千甲士迈着坚定的步伐摆出一个菱形阵向发石机所在进攻,一路上直接杀散城下的几只胡人攻城军队,持盾甲士在外防御,阵中甲士一旦靠近敌人就拿长枪戟和战刀乱捅乱砍,不以杀伤敌人为目的,只是赶散敌军。
东门外两百步处有一个小山坡,十台发石机就摆在山坡上,此时操作发石机的汉人匠师正在忙碌的拆卸发石机,眼中透出恐慌,这些发石机全是胡人攻破魏国郡县缴获的,能够维护和使用的也是汉人,此前的三个月时间已经有一百台左右的发石机被邺城出城逆袭的部队摧毁。
这些天聋地哑武士可不管操作发石机的汉人是被胁迫还是怎么的,一旦遇上就是狠砍很杀,一千多操作发石机的汉人工匠和奴隶被杀,保护发石机的胡人也是死伤三千,虽然每次天聋地哑武士伤亡也不小,但是出城作战还是没有一丝迟疑。
山坡之后约有两里的地方,一只鲜卑骑兵静静等待着,一员战将身穿鱼鳞甲在前方,坐下战马不耐烦的打着响鼻,他身后两步处一员鲜卑战将身体前倾说道:“秦将军,黑甲聋哑武士要杀到发石机那里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出击?不然发石机又被他们破坏了。”
领这只五千骑兵的主将是燕王慕容儁的爱将,堂弟慕容秦,燕国最精锐的军队是燕王直属羽林军白毫军,因为战士都身披灰白狼皮坎肩而得名,鲜卑占据燕地和塞外一部分草原,十六岁算成年的男子就要独自去野外取得自己的第一个猎物,以为男子成年勇武的象征,这些白毫精兵就是成年礼杀死了草原狼为成年礼的猎物,再经过不间断的战斗脱颖而出的鲜卑勇士组成。
一百五十万鲜卑各族常备兵有五十万,可以说是相当恐怖的兵民比例,但白毫兵只有一万五千,可见其精锐程度,都是百里挑一,这次慕容儁也是下了决心,要扫除天聋地哑武士,扫清这个攻城的障碍之后,能够攻下邺城。
冉闵已经往龙城送,下个月就要斩首,但冉闵的儿子还在邺城,没有攻下魏国首都邺城,各地汉人的抵抗就是非常激烈的,还有郡县也可能出兵勤王,鲜卑一族毕竟人口太少,真的在中原地区将兵力撒出去,五十万军队也冒不出什么泡泡,所以慕容儁是一定要拿下邺城,将冉闵全族杀死,这才是能够在中原站稳脚跟的基础,将这面抗胡的旗帜全部折断。
慕容秦就是准备伏击荆锋这只部队的伏兵,五千对一千,慕容秦有绝对的信心,回头看了一眼发话的陈车辙,这是慕容秦的一员副将,出身陈氏鲜卑,慕容秦脸上没有表情,开口说道:“十台发石机而已,还加上几百汉羊,毁了死了就罢了,关键是要将那些聋哑士兵留下,趁他们毁发石机的时候才是我们出击的好时机,怎么,陈将军心疼你的部下了?”
东门外的鲜卑主力正是陈氏鲜卑的主力,所统的其他胡人部族和汉人也算是陈氏鲜卑的实力,陈车辙确实是心疼自己手中的实力受损,闻言有点讪讪的,摸摸鼻子说道:“都是鲜卑,陈氏鲜卑损失了还不是大王的损失,既然秦将军要将出城的魏军精锐一网打尽,我陈氏的一点点家底算得了什么?末将只是怕损伤了大王的声誉而已。”
慕容秦看了陈车辙一眼,将目光投向了山坡那边,等待着出击的信号,没有再理会陈车辙。
荆锋巨大的斩马刀捅进一名胡人骑兵坐下战马的胸膛,“豁啦”一声爆响将战马来了个开膛,荆锋的斩马刀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巨力,“当”的一声断为两截,荆锋挥舞半截斩马刀将落马的胡人骑士从胸前斩到小腹,让他和他的战马一般下场,将手中半截刀丢开,跟在荆锋身后有五名身强力壮的天聋地哑武士,直接又递了一把斩马刀过去。
荆锋已经折断了三把斩马刀,东门外的攻城胡人部队至少有两万,但在撤兵的时候却让荆锋带着一千步兵打了个对穿,此时东门外的胡兵正在拼命的往各个军将的大旗下聚拢,荆锋心里暗叹,还是兵太少了,要是给他一万人,直接就能将东门外的胡兵杀溃,胡人还怎么围城?
主要目的就是摧毁投石机,荆锋也不耽误,带着士兵冲上了斜坡,山坡上的士兵和汉人工匠奴隶兀突狼奔,飞快的逃窜开来,荆锋心里奇怪,前些日子那次出城反冲锋的时候胡人都是死命保护投石机等攻城器械,要给自己的士兵造成很大伤亡,这次怎么这样容易?
荆锋也没多想,手一挥,手下武士迅速变阵,在坡顶形成梅花一般的阵势,守住四面,阵中手持巨斧的武士冲上去,举起巨斧就斩向投石机,将投石机的机关交汇之处斩得稀烂,然后再投石机的长长木制投臂上狠狠的斩上几斧头,就算是能够修复这些投臂也用不成了,不然会马上折断。
荆锋站在最外侧,看着胡人在山坡下结成了阵势,却不上山坡来攻,只是铺在东门外,荆锋知道冲出来的时候还算容易,回去就难了,这时荆锋突然看到山坡下突然有两骑胡人骑兵向反方向奔驰而去,一边奔驰一边将一个号角凑到嘴边,荆锋听不见号角的声音,但是这种反常的表现令荆锋一下警惕起来。
果然荆锋身边的一名武士对着他用手话告知:“胡人在山下吹角号,估计有伏兵。”
荆锋一看投石机也破坏得差不多了,就用手势下令:“马上撤离,原路杀回。”
这时地面突然传来了震动,荆锋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五千白毫兵,目光冷电一般,没有丝毫畏惧,手势翻飞,站在高处的荆锋雄伟的身躯就如同一座战神雕像,所有看向他的天聋地哑武士的目光都同样坚定,也许他们身体疲倦,身上受了伤,但却义无反顾。
第五十五章 邺城攻防(下)
天聋地哑武士转身向山坡下面冲去,新附汉军和杂牌胡人组成的军队是最容易被打穿的,这些士兵战斗力有限,甲胄不全武器低劣,荆锋知道,只要能够和底下的胡人军队纠缠到一起,就能够避免在平原上和骑兵硬碰硬的交战,毕竟他们是步兵,速度上也比不过骑兵,现在距离城门不过短短的三百米也就是两百多步的距离,却是天堑一般。
城门外胡人至少布下了两道防线,新附汉军和胡人小部族的士兵组成了五千人左右的一个长方形阵列,虽然排列得歪七八扭,不过好歹能够将四散的败军组合在一起,也能够迟滞一下荆锋他们的脚步。
在这些新附军后面就是陈氏鲜卑的主力,在刚才荆锋率军突出城门的时候就没有看到他们,这时从两翼包抄过来,在杂兵后面摆出了阵势,人数有六七千,半骑半步,距离城墙有一百步左右,和新附军一起形成两道防线,将邺城东门给堵得严严实实。
这时候荆锋如果没有看出这是一个陷阱才是白痴,荆锋本拟亲自带一百战士阻挡一下白毫兵的冲击,给前面士兵赢得冲入敌阵的时间,却被他的副将马大楠给拉住,马大楠在天聋地哑军中呆了超过五年,从冉闵未曾登上皇位就是天聋地哑军的军官,此次硬要代替荆锋断后。
所有人都知道,断后的就是十死无生,这个针对他们的陷阱人人都看得出来,聋哑人之间的交流就是手势,马大楠直接用手势对荆锋左右亲兵“说”道:“将荆统领拉走,断后我来,来一百人跟我断后。”
简单直接,没等荆锋打出手势,左右上前连拉带抱就将荆锋拖了下去,一百多天聋地哑武士沉默的上前一步,马大楠左右看看,点了几个人,做手势要他们下去,那几个都是年纪较小的士兵,然后对剩下的士兵一挥手,就径直往山坡下列阵。
多亏有这个山坡,荆锋他们突围山坡就在身后,骑兵上山必然会影响速度,白毫兵最快到达战场就是往山坡左面绕过,要是走右边距离就长了点,马大楠直接带着一百名武士守住了左面山坡脚下。
大部天聋地哑武士已经向挡住回城路的军队发动了进攻,马大楠回头看了一眼袍泽冲锋的背影,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后腰上系了一块白布,不过已经变成了黑红相间的颜色,这是用来擦血的布,手上兵刃鲜血贱得多了,就会非常的滑,每战之前战士都会用麻绳将刀把细细的捆一遍。
马大楠直接将腰后白布取下,缠在刀把上,双手持刀,看着如海浪一般飞扑过来的鲜卑白毫精兵,一张胡须凌乱的刚毅脸庞上,现出了开心的笑容,能杀几个?能杀过瘾!这是马大楠心中最后的想法。
面前,鲜卑白毫兵的箭雨扑面,马大楠他们都没有备弓箭,无法还击,身上的铠甲虽然破损,但还是能够起到防护作用,一些士兵身上铠甲破损的地方被羽箭射透,却站在原地咬牙撑住。
近了,白毫兵的披风随着战马狂奔抖直,骑兵在马上的身形清晰,连铠甲的纹路都是如此清楚,马大楠手中斩马刀高举,身后的一百武士轰然散开,每人的间隔都拉开了无米以上,一百人几乎将左侧山坡脚都遮住。
马大楠清楚的知道,要凭自己这一百人就挡住几千跑发了的骑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要是聚拢在一起,骑兵只要一次冲击就能够将自己这一百人全部淹没,其余的骑兵还可以绕过自己这一百士兵,要迟滞骑兵的速度,就只有对他们的战马下手,哪怕弄倒一匹战马,那战马身躯的拦截面积可比一个步兵要大得多。
手中的斩马刀提起,马大楠矮下身体,斜着就轮向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战马的马蹄,根本不管马上白毫骑兵对准他刺来的一矛。
战马惊嘶,前蹄被斩断的战马在高速作用下连翻七八个跟头,一只长矛只剩了半截将马大楠右胸刺穿,矛杆受不了这样的大力已经折断,马大楠受到的冲击力极强,身穿铠甲重量达到两百余斤的马大楠居然被顶飞,飞得比那马上的白毫骑兵还远。
一百名武士几乎站成了一个横列,都学马大楠一般咬牙对着最前面骑兵的马蹄下手,已经呈扇形散开冲锋的白毫骑兵被马大楠这一百人舍命阻拦,前面顿时倒下了六十余骑,这六十余骑几乎将整个山坡下的通道给占了一大半。
因为正在放马前冲,虽然白毫骑兵冲锋的时候相互之间的空隙保持得比较大,但骑兵的冲刺速度何等快,前面的战马刚倒地后面的战马就冲了上去,顿时又有三四十匹战马本绊倒,就像水流过葫芦口,前面的路一下狭窄了,后面的骑兵顿时被堵住。
白毫骑兵都在马上长嚎,怒极的白毫骑兵挥舞各种武器攻击还剩下来的天聋地哑武士,这些武士根本不管马上骑兵对自己的攻击,只要还能动,还有一口气,就不顾自身拼命的攻击对方的战马,造成更多倒地的马匹。
马大楠微微睁开眼睛,右胸血流如注,没有紧密阵形和骑兵对撞,胸口的伤势还在其次,关键是让战马不知道撞断了多少根骨头,脑袋中嗡嗡作响,马大楠一看左右,没有骑兵通过,欣慰的露出一个笑容,他知道自己这一百人起到了作用。
战马的马蹄踏在了马大楠的左手上,将手骨和泥土踩作血肉模糊的一堆,已经奄奄一息的马大楠在剧痛中突然醒来,狂吼一声抱住了身边的马蹄,那战马顿时失去平衡,轰隆一声倒地,战马上的白毫骑兵敏捷的跳下马,气急败坏的一刀劈向还死死抱着马腿的马大楠,却发现马大楠毫无动静,马大楠已经身死,脸上还带了一个笑容。
在不远处的白毫统兵将领慕容秦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白毫兵居然被这一百名步兵迟滞了冲锋,一百多战马损失都是小事,主要是损失了直接咬住天聋地哑武士的尾巴的机会,前面回退的天聋地哑武士大部已经冲进了新附军的阵形,将本来就斗志衰弱的新附军打得混乱不堪,已经向着第二道防线冲了过去。
马大楠的死让慕容秦脸色很是难看,一百名天聋地哑武士全部战死,白毫兵已经从山坡侧面绕过了这一段,前面的骑兵在慕容秦的指挥下根本不管堵住去路的新附军,照样踩了过去,只为能够追上逃走的天聋地哑武士大部。
陈车辙以为慕容秦是为了损失的马匹难受,上前说道:“我们的前锋已经缠住了对方,就算是突围出去他们也会损失很大,毕竟我们这边只死了二十几个白毫兵,对方光是这里就死了一百个了,将军不必烦恼。”
慕容秦此时没有了耐心,破口大骂:“你知道个屁,”拿马鞭指着地上马大楠还死死抱住马腿的尸体,战马挣扎着爬不起来,声音震得陈车辙耳朵嗡嗡作响:“看看这些汉人,你看看,城里面的兵力只是我们的两成,他们守了三个月,还敢出城和我们野战,城里缺粮一个月前就知道了,现在他们还能够这样从容的死去,你以为这些断后的士兵不知道自己死定了吗?你看看这张脸。”
马大楠带着笑容的脸在战马的挣扎下动着,仿佛是在最美的梦中,慕容秦大吼:“这样的勇士,我们要死多少人才能征服?自从南下,我们死了多少战士?三万了,我们有多少人?这样下去我们就算占了中原,还能够剩下多少人?十万?二十万?”
疯狂的发泄令慕容秦心头的火气下去了些,面容一整恢复了一点理智,看了一眼被自己突然爆发吓愣了的陈车辙,慕容秦说道:“我一直不理解大王下的命令,要善待投降的汉人,遇到抵抗强烈的郡县不要死攻,现在我才能够理解大王的心思,把这些勇士的尸体好好收敛了吧,这邺城不好打。”
远处白毫骑兵并没有将全部天聋地哑武士留下,五百多士兵在荆锋的带领下冲破了围堵,冲到了城墙弓箭射程之内,白毫兵不敢上前承受不必要的损失,要是天聋地哑武士惊慌失措要进城,他们还可以尾随冲击城门。
但荆锋带着士兵不急于进城,在城外摆出一个阵势,面对白毫兵这边,背靠城门,只等白毫骑兵冲上去就配合城墙上的魏军迎头痛击,这种有章法的撤退白毫兵无极可趁,虽然将几乎一半的天聋地哑武士留在了城外,但白毫兵都损失了一百多人。
更不要说损失的投石机,混乱中自相践踏死伤了一千多的攻城部队,这一战简直打落了城外胡兵的胆子,慕容秦见没有达到伏击的效果,就丢下一句:“今天撤回来吧,在城外筑垒。”就转身带着白毫骑兵走了。
陈车辙阴沉着脸,看着士气已沮,就下令收兵,将士兵都收拢,同时下令准备筑垒,让汉人奴隶挖沟磊土围城。
沉重的城门关上,三道一米多宽半米厚的门闩放到了生铁铸成的门环中,荆锋将头盔取下,鲜血还在头盔上滴淌,血肉将荆锋的脸上弄得斑斑点点,看上去像是在泥中滚了一圈,但那浓浓的血腥味却不会让人误解。
荆锋挑了挑被鲜血糊成一块的眉毛,惊讶的发现一个身穿一品官府的文官站在城门洞口,荆锋认出这正是太子身边的大魏丞相蒋干,铁靴踏地的声响中荆锋迎了上去,对着蒋干行了一个军礼,用手势问道:“丞相怎么来了?”
荆锋身边跟着一个精通手话的士兵,他也是天聋地哑营中培养出来的,只不过是正常人,能够精通手话便于对外交流。
蒋干是一个高瘦的中年人,本也是世家出身,本为关中世家,少年成名,精于政事,因佩服冉闵杀胡,就早早来投,冉闵立国有他的巨大功劳,因此封为丞相,清瘦的脸上没有一点脏东西,显得清雅从容,身上的官服袍角处有些灰尘,此外都是干干净净。
蒋干回了荆锋一礼,说道:“城中的粮食已经不多,所有大户家的存粮也都拿出来了,就算是每天士兵吃三两粮食吊命只怕也撑不了三个月,早先让荆统领派人护住蒋显突围,向晋国求援,但援兵没有消息,所以想再让荆统领派人出城南下求援,如果两月之内还不见有援军,那么就只有突围了。”
看着荆锋一身血战之后的形象,蒋干说道:“荆统领能否控制出击的次数,毕竟天聋地哑武士人数不多,真要到了突围的时候,离不开最精锐的天聋地哑武士保护太子。”
荆锋看了身边精通手话亲兵的翻译,脸上露出怒色,双手上下翻飞用手话说完,然后理也不理蒋干就转身离开了,蒋干看向站在原地比较尴尬的手话翻译,问道:“统领说什么?”
那亲兵说道:“统领说:要是天聋地哑武士不出击,就等不了两个月时间了,十天之内成就会被攻破,丞…..丞相不懂军事,就别乱说。”
第五十六章 感觉真好
淇水侧畔水泊漫天,一座城池矗立,正是枋头城,汉时曹操在枋头立船坞造槽船,用方木甚多,因此得名,此时枋头也是依淇水连黄河淮河的重镇,城中太守府正厅,一场争辩正在进行,开口的是晋国豫、冀、幽、并四州都督谢尚麾下枋头北军典军校尉戴施。
“沈太守,魏国冉闵被俘,邺城危机,枋头距邺城路途不远,已向我国求援,要知道冉闵虽遭难,但太子还在,出兵之事有何商议的?义士王猛尚且知道义之所在带人驰援渡河流民,我们为魏之牧守,为何连草民都不如?”戴施身长八尺,脸如重枣,善使一杆镔铁棹刀,步战勇猛,是不可多得的勇将,为人勇烈忠勇,出身虽低,但素来为谢尚所喜,东胡南下攻魏,谢尚命戴施统兵三千进驻枋头。
此时戴施可是焦急,民族大义戴施心中自存,因此逼迫枋头太守沈吟表态,坐在上首的沈吟闭目不语,似乎没有听到戴施的说话,下首转出一人,乃是枋头步军统领华庆,说道:“戴将军太过急切,东胡势大,大军三路南下,慕容评屯兵邺城,和慕容垂、慕容恪合兵一处,兵力直逼十万,这三千兵加上枋头守军也不过五千人,如何能解邺城之围?到不是败给东胡只怕枋头都难保,胡人趁机南下怎么区处?只怕你戴将军去邺城送死,最后断送了都督的大好局面,戴将军只怕不能负这责任吧?”
华庆说话夹枪带棒,戴施却是级别高于华庆,但华庆为枋头本地兵马主将,两边互不统属,华庆也没有和戴施客气,戴施气得满脸通红,大怒道:“无知匹夫,岂不知唇亡齿寒?冉魏如灭,东胡占据中原,必定会南下,今日不救魏,明日何人来救晋?”
华庆针锋相对:“戴将军目光长远,还能强过谢都督?戴将军来时可有都督军令让你出兵救魏?如有,华庆愿附尾翼。”
戴施张口结舌,次来枋头确实没有谢尚军令救魏,他的军队粮草都是枋头提供,戴施强道:“都督必定也看出了局势,说不定军令已在路上,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先出兵邺城。”
华庆讥笑:“要是没有军令呢?戴将军是都督爱将,我华庆的大好头颅可不能白白的丢掉。”
戴施一跺脚:“大不了我戴施出兵邺城,可立军令状与沈太守和华将军无干。”
华庆又要讥笑,上首的沈吟咳嗽一声,华庆当即闭嘴,沈吟缓声说道:“戴将军稍安,出兵有理,不出兵也有理,枋头城小,防御有余出兵不足,我们的兵力确实不能出兵,当先守住枋头,候都督军令为先。”
戴施犟着脖子说道:“邺城粮尽,愿领一千部下运粮邺城,邺城有粮就能拖住东胡,再待都督军令,两不相误,戴施生死自决,只求太守借粮两万斛。”
沈吟也不是草包,摸着下巴考虑,邺城被破魏国局势就急转直下,枋头也会面临东胡威胁,戴施全是公心,自己也要有两手准备,戴施去邺城送粮助守,死活是他自己事,想必都督不会怪罪,想到这里沈吟下了决心,说道:“两万斛枋头可拿不出来,何况戴将军出兵一千也不好运送,这样,我枋头出粮一万斛,由戴将军统兵一千运至邺城,我这边对都督快马禀报,这干系某与戴将军担了。”
戴施大喜,长躬道谢:“太守眼光长远,乃是大晋长城,戴施谢过太守了。”
议事结束,戴施到兵营点兵,华庆走到沈吟身边说道:“太守怎么答应这戴黑子这种要求?不怕都督真的怪罪?”
沈吟摸着下颌长须悠然说道:“都督派兵来枋头,未必不是想救援邺城,不过是条件而已,求援的使者正在都督那里,我们什么也不做也不合都督心意,何况是戴施自己跳出来,他只带一千兵去,顶什么事情?你好好的将他剩下的两千兵拢住,这乱世啊,还是有兵在手的好……”
沈吟说罢转身往后堂去了,留下华庆在原地站着,脸上若有所思。
檐下燕子鸣叫,风摆树枝,发出瑟瑟之声,院中孙牛带着江裂虎五人正在练功,呼喝声如雷,围墙上一溜小脑袋在看着孙牛几人练功,白麻子四人现在也在跟着孙牛江裂虎练罗烈所授武功,这是来到滨海的第三天了。
第二日皇甫诚让皇甫华彩给罗烈施针,当时罗烈就睁开了双眼,不过紧接着就闭眼睡去,皇甫诚就说这是必然结果,罗烈昏迷太久,身体已经是非常虚弱了,再次闭眼不是昏迷了,而是沉睡,只要醒来就问题不大了,第二日罗烈就能醒了,令孙牛几人大喜。
今日才有心情早起练功,墙头上全是滨海军营中兵士的小孩,或是收养准备培养成天聋地哑武士的聋哑孩子,孙牛这些外来的人令这些小萝卜头十分好奇,就爬在墙头观看,江裂虎长长的突出一口气,双手抱圆扶在小腹,浑身热气腾腾,将口中津液吞下,江裂虎心中高兴,自己的武功又有进步了。
孙牛也收了功,对墙上的一排脑袋笑了笑,招招手,小孩子十分羞涩,大呼小叫的下墙跑了,孙牛失笑,感觉这种生活才是真正让人放松的,转身走到廊前,一名身穿白衣的丫鬟打扮的少女正在一个小泥炉前摇扇子,泥炉上一个胖肚子小陶罐正冒着白气,一股苦甜的香味散发在院中,这是给罗烈熬的药。
孙牛说道:“素心姑娘,你家皇甫小姐在里面?”
素心是皇甫华彩的侍女,家里伺候皇甫家已经六代了,听孙牛的问话手中小扇子不停,嘴里说道:“是啊,一大早就过来了,大爷的脸拉得老长,一直在说:怎么去给男子扎针?怎么去给男子扎针?”说着素心捂嘴嘻嘻笑了起来,想必是响起皇甫端那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了。
孙牛也笑了:“还是得谢谢皇甫姑娘,对小七那么上心,不过得罪的皇甫端先生可不好,孙牛这边也是内疚。”
素心小嘴嘴一撇:“是爷爷让小姐来的,大爷再生气有什么用?大爷从来不喜欢小姐行医,为这事可没有被爷爷少骂,大爷嘴里虽然唠叨不许,但只是说说,小姐的行事现在大爷可管不了。”
说道这里素心小脸一变,化成了一副八卦的样子,低声问道:“江裂虎说里面躺着的罗烈是天神附体,有神人授神功,是不是真的呀?”
孙牛一愣,想不到江裂虎这小子嘴巴这么大,这短短的时间就将这事讲给了素心听,孙牛也放低了声音,郑重的说道:“确实,小七本来没有什么功夫,睡了一觉醒来就一身好武功,还教授我们,在战场上可是有用,你看看麻子他们,现在学得可有劲,那是真感觉好。”
素心小嘴微张,没想到沉稳的孙牛也是这样说,本以为江裂虎是逗弄自己,却不想真有其事,素心茫然说道:“真有这种事?不可能啊。”
孙牛说道:“你知道荆越吧?”
素心点头,孙牛说道:“我们相遇的时候江裂虎只是几下就击败了荆越,他不过依着小七教授学习了四个月而已,你说是不是真的?”
素心长大了小嘴成0型,荆越是备军营中年轻一辈中武艺出类拔萃的最高水平,和他哥哥荆正是这一代最强的,连老一辈的武士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荆越不但力大,而且作为天聋地哑武士长期使用手话交流,双手灵活,各类武器都是精通,这样的一个强大的武士居然江裂虎能够轻松打败,要不是孙牛看上去沉稳,素心多半不信。
素心正在想着今天就去问问荆越是不是真的被打败,突然房中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正是自家小姐皇甫华彩的声音。
素心和孙牛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色,孙牛弹身暴起,“嗖”的一声就消失在原地,门帘晃动之间已经冲进房中,素心这时才拍拍胸脯,这速度看来真的不假,然后收起小扇子,也走进房中。
一进房就看到孙牛站在那里,素心从孙牛手边探出头去一看,小姐正满脸通红站在床边,床上罗烈正小声的向皇甫华彩说着什么,素心正要开口问发生什么了,孙牛两根手指点在素心额头,推着素心就出了门。
素心大急,摇动脑袋想要摆脱孙牛指头,却晃来晃去摆脱不了,素心急道:“牛哥,你干什么?刚才小姐在叫啊。”
孙牛顶着素心出了门,说道:“是误会,你看你小姐不是也没事吗?刚才是小七醒了惊到了皇甫姑娘,没什么事,你快去熬药。”
素心无奈,看着孙牛堵着门,就嘀嘀咕咕的又去小炉子边上了,江裂虎也听到了皇甫华彩的那声惊呼,正在后面劈柴的江裂虎提着柴刀和白麻子就冲了过来,嘴里嚷嚷着:“牛哥,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有人惊呼。”
孙牛摆摆手:“回去劈柴,没事,没事,你听错了。”
江裂虎和白麻子莫名其妙,疑惑的转身,白麻子的大嗓门转过墙角都能听见:“明明我听见有人惊叫嘛,难道是我们俩都听错了?”
孙牛可是为了皇甫华彩好,因为他第一个冲进去,一进去就看到罗烈一手扣住皇甫华彩的双手,一只手却是抓在了皇甫华彩鼓腾腾的胸脯上,孙牛顿时傻眼,进退不得,还好罗烈似乎反应过来了,马上放开了手,然后和皇甫华彩对话,孙牛也算机灵,赶忙将素心给推了出去,免得皇甫华彩脸嫩,翻了脸就不好看了。
自己这几人现在在别人地盘上,要是有什么误会罗烈的伤势怎么办?于是孙牛就堵住门,让罗烈自己解决,孙牛相信罗烈能够处理好。
罗烈仿佛在一个深沉的梦境中醒来,眼睛还没睁开,武者的本能防御就启动了,发现有人在自己身边,马上就一个连环锁扣,抓住这人的手,右手就是一个虎爪抓出,受伤时间不短的罗烈虽然身体虚弱,但对皇甫华彩来说却是无法抵抗的,罗烈一抓就抓在了皇甫华彩的胸前。
一声女子的惊叫响起,罗烈睁开的双眼还不怎么适应,手动动,怎么?软软的,弹弹的,再抓抓,不是做梦,罗烈刚睁开的眼中焦距清晰了,才发现自己扣住床边一个女子的双手,右手正抓在她高耸的胸上,那女子手中握着一只银针,自己身边床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盒,里面是一排银针,罗烈马上知道自己闹误会,门口人影一闪,孙牛出现在门口,罗烈像是火烧了手一般缩回了双手,皇甫华彩却是粉脸飞红,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后孙牛将后面进来的一个小姑娘给弄了出去,门帘放下,罗烈连忙向面前这个脸如天边晚霞美艳的不可方物的女子连声道歉,皇甫华彩只是低头不语,少顷皇甫华彩小嘴微张,语音轻得罗烈稍微不注意就听不清:“罗壮士收了重伤,小女子是医师,正帮罗壮士用针惊神,这是误会,医者和伤患之间有什么男女之别,罗壮士事迹小女子十分钦佩。”
罗烈一愣,自己在那里?难道到了青州了,正要问的时候皇甫华彩说道:“罗壮士醒了就好,等下就吃药吧,食物不可多用,要慢慢调养,小女子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越走越快,逃也是的出了门,罗烈伸在空中的收颓然放下,这都什么事啊?罗烈沮丧,随后右手成虎爪,不过感觉真的很好呢……………
第五十七章 鸡犬相闻滨海镇
罗烈慢慢的走出门去,阳光耀眼,院里一只老母鸡带着一伙毛茸茸的小鸡在院中散步,一棵枣树在院中青葱葱发出生命的魅力,一阵清风,送来后院吃食的香味,罗烈深深的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
罗烈这次受伤十分凶险,不但失血过多,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还好武者的本能使这些伤口没有真正的伤到经络,罗烈确实是用了龟息功来保住自己的性命,通过延缓新陈代谢陷入一个假死状态中,让自己能够吊住一口气。
罗烈相信孙牛几人能够将自己保护好,结果罗烈一睁眼,才发现孙牛他们做得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好,而且自己现在也不是一文不名的人,卫县收拢流民,逍遥冲力战胡人,让自己在北地也有了点名声。
当然,现在在滨海也因为江裂虎的大嘴巴让自己有了神功天授的光环,醒来后养伤的这半个月罗烈感受了一把明星的待遇,天聋地哑备军营的少年每天都会有意无意的来罗烈所住的院子外面转悠一下,要是看到了罗烈在院中,眼中的羡慕那是掩饰不了的。
毕竟罗烈的年岁和他们也差不了多少,怎么不是他们神功天授呢?江裂虎是个闲不住的家伙,除了每天练功的功课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去军营混,不但和荆正也交过手了,也让备军营上下都知道来了江裂虎所练功夫的厉害。
罗烈五天之后就能够下地了,恢复之快令皇甫诚都惊讶不已,间中杜聪和马维都来看过罗烈,不过马维那是跟着来混的,来了不过一刻钟就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回去了,令杜聪也是哭笑不得。
皇甫华彩自从被罗烈一袭胸爪之后,就没有露面了,令罗烈好不怅然,如此气质、相貌、身材极品的女子,令一直坚定的武者之心都有了动摇,何况还是如此知性端庄,罗烈也知道自己醒来这一下令皇甫华彩惊到了,以皇甫华彩所受教育,肯定没有脸面在出现。
罗烈回想起来皇甫华彩年纪也不大,当今女子早熟,十四岁成家嫁人的占大多数,十八岁成婚都算晚婚,皇甫华彩则是还待字闺中,这让罗烈知道她年纪肯定不大。
“但是,该大的还是很大了啊。”罗烈呆在门口望天,已经十分有男人味道的刚毅的脸一脸呆滞,差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前世罗烈因为练功的原因,还真的没有碰过女人,两辈子加起来还是个处男。
今世又是一个混乱时代,无法无天的乱世,所有的**似乎都放大了,除了民族的大义罗烈就是磨练自己的武道,通过战场厮杀罗烈确实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进步,现在罗烈不用试也能察觉自己已经进入练骨期了,浑身麻痒的骨头不是受伤的后遗症,那是骨骼正在变化。
罗烈开了一个药方给皇甫诚,要皇甫诚帮忙配好,皇甫诚带着奇怪的眼神和表情拿着药方去了,然后罗烈就将江裂虎孙牛等人全部派出去,抓鱼也好打猎也好,总之要弄到足够的肉食,要知道练骨期可是基础中的关键,不但需要药物疏通骨质经络,也需要大量含磷含钙的食物,什么食物含磷含钙最多?
鱼虾肉类骨头汤,罗烈这半个月的伙食可不得了,邻居的小孩到了吃饭时间就望着罗烈所住之处流口水,那种香味可是不一般,要知道这个时候能够两月吃一次肉都是中上人家了,在中原饿殍遍地的时候,滨海虽然还过的不错,但也不可能顿顿吃肉。
现在局势越发的糜烂,鲜卑大军围攻邺城,还向周边辐射,各地州县抵抗激烈,但一村一寨或一城一郡是很难抵挡锐气正盛的鲜卑铁骑的,中原迅速陷落,南下避祸的难民达到惊人的三百万人。
在卫县的时候罗烈帮助三万流民就已经觉得是人数众多无边无际了,现在听说有三百万难民,罗烈也只有无语,他现在什么也没有,身边五个军汉而已,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唯一能够庇护这些流民的就只有东晋。
大哥罗勇的消息也有传来,滨海几乎和青州相隔一条黄河,七天前孙牛亲自去了一趟青州,两天前带回来罗勇带着三万左右流民到达顾县的消息,罗勇知道罗烈在滨海的消息后,差点不管不顾就北上寻弟来了,给孙牛好歹劝住,只派了赵富赵足两兄弟带了一百人来滨海,在罗烈手下听用。
罗勇居然不是原来的那种军汉性格,此次给罗烈带了一些银两不说,还给滨海的荆强准备了礼物,,更没有忘记救治了罗烈的皇甫诚,都带了金银礼物,令罗烈大为惊讶,自己这个大哥,稳重沉稳有之,但是这种人情世故是绝对不懂的。
一问之下才知道,罗勇带着三万流民居然能这么快的横穿淮北地区到达顾县,全靠两个人,一个就是张逸,在卫县就体现出了统筹管理的能耐来,另一个却是罗烈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物,居然是王猛。
王猛?前秦苻坚丞相,中兴伪秦的第一功臣,这是怎么回事?罗烈仔细问了孙牛,王猛是带了百十个人来主动帮忙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罗烈所知的历史上王猛确实是这个年纪,当他被苻坚请出来为官时,是二十七岁,还有十年的时间,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罗烈赶紧让孙牛在跑一趟,让大哥要好好的留住王猛,这种人才那里有放过的道理。
罗烈站在院中,轻松的拿桩站定,打起一套,这是形意里面用来放松的拳法,罗烈使了一会拳,运动量不大,只使了一遍就收功,诚心正气双手抱圆,缓缓放下双手,罗烈只觉得身上舒畅无比,看来外伤好得很快。
这是罗烈起了出去走走的心思,白麻子甩着手匆匆走了过来,走到罗烈面前恭恭敬敬的一躬身说道:“师傅,饭已经好了,请师傅去用餐。”
自从白麻子得到罗烈肯首,开始真正的练起了八极拳,就开始和刘大山、张疤脸、汪胜三人开始叫罗烈师傅,古时传艺授业之德可以说不亚于再生父母,罗烈开始的时候坚决不许,不过白麻子几人马上惶恐,以为罗烈不肯教授了,令罗烈哭笑不得,只有对他们的称呼应了,令白麻子几人高兴了几天。
罗烈点点头,和白麻子走到房边饭厅,杜聪给罗烈他们安排的小院子不大,但所有该有的都有,包括屋后牲口棚子都有,饭菜十分丰盛,一个大筐子装满了蒸饼,一桌子都是鱼虾肉类,在座的包括罗烈在内全是大肚汉,练武之人有几个胃口小了?
吃饭时谁也不说话,都低头不语,本来白麻子几人是要伺候罗烈吃饭,不敢和罗烈一桌,后来给罗烈狠狠的教训了一通才一桌吃饭,罗烈胃口极好,一筐十几斤面的蒸饼飞快减少,一桌子菜很快就一扫而空,吃完了白麻子几人就收拾起来。
罗烈站起身说道:“裂虎、贵喜你们跟我出去走走,来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没出过门。”
江裂虎咧嘴笑道:“好咧,小七哥这次能够恢复,可是不容易,赵富他们兄弟带着人住在备军营军营中,正好去看看他们,”
罗烈点头道:“正是,赵足脾气比你还急,这几日没有惹什么麻烦吧?”
江裂虎跟在罗烈身后走出门,一边说:“我将备军营大小将佐从上到下打了一遍,赵足那小子来了那里有不打的,在刚来的那天就和荆正他们交过手了。”
罗烈来了兴趣:“结果如何?”
江裂虎一撇嘴:“赵足那小子功夫不到家,收拾不下荆正荆越两兄弟,算是平手,不过其余的却是全胜。”说完有点得意洋洋,想到自己可以击败荆正兄弟,证明自己是要强过赵足,心里高兴。
罗烈笑着摇摇头,自古手中有权身上有钱拳头比别人大都喜欢拿出来显摆,这是人之常情,圣人难免,江裂虎年纪小,正是觉得罗烈所授武功高强无比的时候,难免得意,何况他打败的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天聋地哑武士可是冉魏最强的精兵,江裂虎在军中早就听过,现在能够将其最优秀的年轻一辈击败,江裂虎已经将罗烈看作天神一般,他这身功夫还不是罗烈所授。
现在江裂虎还是称呼罗烈“小七哥”,但心中却是将罗烈看作了师傅,几人出门随着路一路行来,滨海镇名称虽是镇,但其中住了天聋地哑武士的家眷不下两万人,加上一些其余辅兵家眷,还有一些当地农家,人口达到三万,已经不下于一些小县的规模。
本身防御强大,武器制作的将作营,管牲口的饲营,军中文官系统,皇甫家掌管的医舍,完全是自成体系的军镇格局。
罗烈小院隔壁也是一个院子,里面住了三家人,门口木门大开,两个小男孩在门口玩耍,看到罗烈几人出门,全都睁圆了眼睛看着罗烈几人,两个男孩一大一小,小的那个不过三四岁,只穿了一个沾满泥的肚兜儿,光着屁股咬着手指好奇的看着罗烈几人,大的那个也不过六七岁,一手牵了弟弟,同样好奇的目光。
看着天真的两个孩童,罗烈想起了自己的同年,他在沧州也是在乡野长大,类似的房屋勾起了罗烈的回忆,罗烈向两个孩子笑了,勾勾手指,两个孩子也不怕生,手拉手走了过来,仰头看着罗烈。
罗烈捏了捏小的孩子的小脸,说道:“叫什么名字?你们父母呢?家里只有你们两个在?”
大的那孩子已经懂点事,说道:“娘在家里编甲,爹爹去打仗了,哥哥也去了,姐姐和哥哥下地,我叫虎头,弟弟叫蛐蛐。”
罗烈失笑,什么名字,他弟弟居然叫蛐蛐,这孩子说话还是颠倒,什么叫哥哥去打仗了,姐姐和哥哥又下地了?
摸摸他的头,江裂虎在旁边说道:“这家人姓杨,他父亲三十七了,是幼时就跟随皇上的天聋地哑武士,此时在邺城,他们家五个孩子,四男一女,这是最小的两个,大的那个和他父亲一同在邺城,现在还不知道生死,家里大点的姐弟帮着侍弄田地。”
江裂虎左右邻居都处得不错,他长相英俊,人又外向讨喜,左右邻里都打听得清楚,罗烈沉吟不语,他知道邺城是一定会陷落的,连太子冉智都逃不了,杨家父子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不过现在罗烈当然不会说出来。
罗烈说道:“裂虎,你做的肉干呢?拿几块给这两兄弟。”
江裂虎“哎”了一声,这肉干是给罗烈准备的,罗烈现在身体恢复需要营养,江裂虎出门时候带了一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鼓鼓囊囊的,里面装了煮熟之后腌制的牛肉,拿了几块给这两个孩子,两个小孩馋的口水都流了下来,小的那个就要往嘴里送,大的那个给了罗烈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时门里出来一个妇人,长得高高壮壮,一身粗布衣裙,一出门就嚷嚷:“江小弟,怎么给这两个小子吃肉,多谢哩,这两个小子只知道吃,怎么也吃不饱。”
江裂虎笑道:“杨家婶子,吃点肉干算什么,这是小七哥给的,你别谢错了,蒲菜和疙瘩在田里啊?”
那妇人说道:“那谢谢小七哥了,我家那两个一早就下地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仗能打完,我男人和大安什么时候能回来?家里没劳力,只有让疙瘩他们下地干活了。”
江裂虎说道:“不用担心,这仗只怕打不长,邺城能够守住,你就放心吧。”
“那才好呢,你们这个时辰去那里?可用过晌午了?要是没用,到我家里将就下?”杨家的开心起来,一张脸笑开了,邀请江裂虎。
江裂虎摇摇手:“我们吃过了,要去军营,我们几个大胃口可不敢去你那里吃。”
“那好,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说啊,别的不行,帮你们洗补做顿饭还是可以的。”杨家的婶子爽朗的大声说道。
江裂虎看着罗烈微笑不语,就说道:“好,我们走了,杨婶子你就忙你的去吧。”
几人慢慢走着,离开了所住小院的街道,路面转宽,罗烈看着江裂虎笑道:“好你个江裂虎,是不是那杨家的闺女长得俊?你和她母亲这般关系好?”
江裂虎一窘,摸着后脑笑道:“哪有……….”
罗烈哈哈笑着指着江裂虎说道:“口不对心。”一行人朝着镇外走去,那里是备军营的军营,午间暖日照在身上,令人微微发汗,罗烈的心情好了起来,这里还没有遭到兵祸,还如世外桃源一般,也不知这平静能够维持多久?
第五十八章 新乞活军
(在这里说明一下,风风上班族,工作又是关于市场的,所以经常出差,只有尽力保证每天保底一章,但是字数也都不少,在周末的时候会尽量争取多写几章,请大家原谅,速度却是不算快,但绝对不会太监,风风保证完本,请放心收藏。)
备军营有两个军营,城内一个城外一个,城内的就挨着南门,能够驻扎五千左右的兵力,也相当于所有天聋地哑武士的数量,城外的军营则是后备的武士驻扎之地,距离滨海镇不远,不到一里,是一个独立的小堡垒模样的军营。
此时几乎所有天聋地哑武士都在邺城,滨海只留有三百正式武士,其余的十六岁以上的武士不到六百,加上更小的备军武士,有一千三百多人,这些青年少年还不能算是正式的军人,还要经过训练,上过战场,才是合格的天聋地哑武士。
罗烈几人出了城,安步当车,拖拖然来到了城外南校场,这里是专门辟出来作为立营的场地,当地人称为南校场,备军武士都驻扎在此,只有有敌人来的时候备军武士就进城防御,正式的天聋地哑武士就派兵出城,守住南校场兵营。
说是兵营,其实是一个小型的坞堡,青石为墙,周边五百步,和滨海镇护卫犄角,是滨海城防的外线依托,更靠近河边,如果敌人从西边渡河而来,滨海和南校场兵营就像一个钳子一般,夹住最好抢滩的渡口一段,其余的河边都是芦苇荡和淤泥滩,不适合抢滩。
两处可以很好的钳制渡河敌兵,敌人从北面来,就要首先攻击滨海的强大城防,而南校场则可以出兵骚扰攻城敌兵侧后,是敌人不能放心攻城,从南边来的敌兵则首先要拔除南校场,而滨海镇则可同样攻敌,所以别看滨海规模不大,要是有敌人来强攻,主要粮草兵力足够,十倍的兵力未必能下。
南校场门外四名年轻的天聋地哑武士身穿皮甲,手持木棍笔直的站在门口守卫,江裂虎可是知道这木棍是大刀的刀杆而已,罗烈几人走了过去,那手持木棍的四个少年其中之一开口说道:“军营严禁擅闯。”
江裂虎上前一步:“我是江裂虎,来找赵富,你们通禀一下吧。”
江裂虎在滨海现在不知道他的几乎没有,特别是军营中的少年们,能够击败在他们心中和天神一般的荆越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不过门口守卫的少年武士却是一丝不苟,并不会为了江裂虎他们认得便让罗烈一行进去。
罗烈看了这个情况微微点头,天聋地哑武士名不虚传,只看这四名备军武士就能够知道这里军纪森严,不会为了其余的什么东西改变,这也是一只强兵的基础。
进去通报的是开口说话的那个备军武士,其余的三个少年好奇的看着罗烈,所有的天聋地哑武士编制随汉制,五人为一伍,二十人为一卒,百人为一队,三百人为一校,三千为一卫。
天聋地哑武士不是全是聋哑士兵,其中也有不少能够正常听说的士兵,一般是五人中有一个正常士兵,精通手话,能够和外部更好的交流,刚才说话的那个士兵想必就是这一伍士兵的正常人了。
一伍?罗烈想到这里突然想起面前只有四个守卫,罗烈不动声色的偷偷观察,才发现这个类似城门的营门靠近里面一点的门洞中还有一个凹进去的地方,里面一的衣角一闪,罗烈知道这一伍中的最后一个人就在里面。
微微抬头,门洞上面有一个铁制的栅栏,罗烈知道了,这是专门防止夺城的机关,只要外面四人遇袭,里面的暗哨就会放下铁栅栏,不但能够争取时间关上城门,铁栅栏的存在也能够让攻城的敌人不能直接攻击到城门。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军营居然能够有这样的设计,罗烈真正的开始佩服起了古人的智慧了,不一会那名士兵就带着一个魁梧的汉子匆匆走了过来,罗烈一看,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正是赵富。
赵富在来到滨海的时候就来见过罗烈,当时罗烈还在卧床养伤,此后赵富就一直呆在南校场军营,带着一百个手下开始狠狠训练,罗烈这时已经七天没有看到他了,赵富壮硕的身体一晃,冲前几步对罗烈单膝下跪,双手抱拳说道:“属下赵富,见过三军主。”
罗烈一个笑容卡在脸上,三军主?这是什么称呼?怎么听起来像山贼的三代王一样,罗烈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赵富单膝下跪,这是军中士兵见到最高军将时候所行的最高礼节,一般是直属士兵和将军以上的将领才能够受此礼。
罗烈馒头雾水,一把拉起赵富,说道:“你搞什么鬼?行跪礼干什么?怎么叫我三军主?”
赵富黑脸一红,低头嗫嚅着说不出话,赵富老实憨厚,行礼的时候没有多想,罗烈一问他就紧张了,以为罗烈不高兴,现在罗烈在原来老兄弟的眼中是神一般的存在,不说传授武艺有师之实,逍遥冲为了大家的安全和胡人拼命更是赢得了大家的心,罗烈这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居然让赵富说不出话来。
江裂虎则对罗烈要随便一点,就笑道:“小七哥,哦,不对,我也要叫三军主,大军主带着三万流民在青州顾县安顿下来,开荒建房,战兵有三千,大家都说我们不能没个名字,大军主就说我们既然是乞活军中活下来的残兵,干脆就还是叫乞活军算了,因为没有朝廷的正式封号,罗勇大哥为新的乞活军首领,为军队之主,不能称将军主将,大家就叫他大军主,罗武二哥叫二军主,小七哥你就是三军主了,我们现在在顾县也是不安,登莱等地属于晋国,青州一部分也是属于晋国。”
“我们所在顾县位于北海以东,因为黄河入海口时常泛滥,顾县土地贫瘠,适合耕作的良田不多,我们到了之后和顾县王家一同开荒,本来是无主之地,但属于魏的北海马上就称我们所占之地属于魏国,要设官征税,而晋国的登莱两州也说顾县是属于晋国,同样要求设官征税,同时两边都派了人来,大军主一怒之下将派来的所谓官员全部赶了回去,我们足足有三千战士,所有流民在顾县安顿下来都跟我们一条心,谁敢来我们就和谁拼命,所以现在两边都不敢动手,北海太守潘楫在寿光屯兵三千,晋国莱州刺史范瑾也在昌邑驻兵,我们一县之地,很是为难,不过南边晋国兵弱,我们不是很惧怕,北海兵怕损失过大,也不敢对我们太过逼迫,不过南下和西边的商路却是不通了,我们连农具都难买到,不过大家现在都还比较稳定,粮食足够,顾县那边也修起了堡寨,所以蛇无头不行,大家才将你们罗家兄弟推出来做了这个头。”
罗烈这才明白,原来是为形式所逼,不由摇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为了这点地盘争夺,真的胡人过了河,就算将顾县拿到手,又能保得住吗?
随即罗烈反应过来,三万人口加上在卫县的粮食,已经足够让这些人有想法了,不说三千兵卒组成的军队,就是三万人口也是一个诱惑,罗烈沉下脸仔细想了想,转过头说道:“裂虎,你今日就动身,到顾县去,跟大哥说,就说我们现在实力不行,人心也未安定,两面为敌殊为不智,可答应晋国派官,将潘楫给抵回去。”
罗烈说道这里笑了,胸有成竹:“这边胡人绝不会满足河北之地,必然会觊觎南边,潘楫受胡人威胁可不能将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太久。”
江裂虎点点头说道:“好,我马上准备。”说罢转身就走,一刻也不耽误,江裂虎知道罗烈这事十分紧急,不然晚了按照罗勇的不妥协的脾气,肯定会两边打起来,现在罗勇可是经不住两边夹攻。
赵富说道:“要不要我们都回去?大军主也是很想三军主的。”
罗烈摆摆手说道:“别叫我三军主,赵富你还是叫我小七吧,听着别扭。”
赵富说道:“那可不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三军主就是三军主,现在可不是以前山里的时候了。”
罗烈刮目相看,盯了赵富一眼说道:“赵富,你现在会说话了啊,居然会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赵富老脸一红,讪笑说道:“这是王主簿说的,我照样说出来的。”
“王主簿?”
“就是魏郡王猛,现在大军主任命他为乞活军主簿,主管钱粮军备,这王主簿可是有本事的,我们军民事情都是梳理得顺畅,很快就将我们全部都安排妥当,大军主以下都是很佩服他。”赵富满脸佩服的说道。
罗烈点点头,他当然知道王猛的才能,没想到没有十年后出仕的时候就这么厉害了,罗烈说道:“有他和张逸在顾县,我也能够放心了,现在还不用急着走,这边要是能够站住脚,就成为我们留在北边的一颗钉子,可以挡在青州以北,对我们很有利,走吧,我还没有见识过大名鼎鼎的天聋地哑营呢。”
赵富点点头,在罗烈身边就自动的不去动脑筋了,反正罗烈总会将事情解决,赵富只要照着做就行,当下赵富当先引路,带着罗烈几人直奔南校场军营的校场而去。
赵富回头说道:“三军主来得正好,今日是全军演武列阵的日子,正好可以看看天聋地哑武士的阵列。”
罗烈说道:“哦!那是要看看,这演武是几天一次?”
赵富说道:“每月两次,就是战阵演练,我来时就见过一次,很是壮观,比我们原来的军阵看上去更有气势。”
罗烈微微摇头,一个月才两次,他从江裂虎口中也知道了天聋地哑武士是怎么训练,白日跟随几个武艺出众的正式天聋地哑武士练武,打熬力气,然后就是学习军纪,这也没什么,但是只是每月两次演练阵形,真正上了战场就只能用死伤来淘汰不合格的战士了,这种损耗可真是不小,难怪天聋地哑武士怎么人数都上不去。
想要让士兵尽快合格的成为精兵,这种训练方式也太粗糙了,校场就在南校场大营北面,周围只用了木头做了一圈栅栏,能够清楚的看到里面演武情景,正面五百人的备军武士正站成方阵,几乎全是手持长杆大刀,后排和前排距离有一米左右,也有手持战刀的士兵。
正在校场上做队形转换,忽而向左移动,忽而前进后退,进退之间有一定的章法,士兵脸都是年轻无比,一脸认真,前几排身穿铁甲,也就是江裂虎几人和荆正他们相遇时所穿的铁甲,阵形中间的士兵身上穿的是皮甲,看上去有几分气势。
踢起的黄灰在校场上翻滚,阳光下所有士兵都在冒汗,转换前进后退时阵形略有散乱,这些少年马上在自己的卒长或队正的大喊下调整步伐,将阵形整理好,但为此就出现了几次停顿,在校场正面木台上立着几名身穿甲胄的将领,罗烈认得是来看望过自己的荆强等备军营的主将,他们脸上都不算好看,显然也觉得底下的备军武士练得不怎么样。
校场两边立着两只队伍,一只是罗烈手下听用的一百乞活军,另一只人数要多得多,足足有两校六百多人,分成两个方阵,都是半大小子,小脸全部绷得紧紧的,挺胸站在那里,身上没有穿甲,手里也只有木棍,显然是在看自己的哥哥们演武的更小的备军武士。
赵足带着那一百精卒也是在观看,这一百精卒是罗勇专门挑选出来保护弟弟的,自然是战力最强的精锐,基本都是原来魏军中的兵卒,这些兵卒都是上过阵和胡人面对面厮杀过的汉子,站在那边自然的挺立如松,同样被晒出了汗却是动也不动,一股杀气自然散发,跟那些少年们不能相比,虽然衣甲五花八门极不整齐,手中武器也是长短都有,漠然的眼神,彪悍的身体,不少人脸上都有伤疤,那种经历血战的军人的彪悍在这一站之中尽显。
这些军人都看到了罗烈到来,冰冷的眼神松动了,都透出敬佩,特别是赵足,眼中如同火焰在燃烧,罗烈受伤他可是急坏了的,但他们全部都矗立不动。
罗烈几人在赵富的带领下走向木台,从侧面的梯子走了上去,荆强几人全都没动,罗烈也静静的站在荆强他们身后,看着旗号翻飞鼓声隆隆等待演武结束。
第五十九章 胡人来袭,决断
(改了删,删了写,明明所有情节在脑中,却是怎么也写不顺,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弄出来,对不起了,工作太忙,脑子打结!)
操演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所有备军武士全部站成整齐的方阵在台下,荆强上前两步,身边一名手话翻译上前,荆强大声说道:“今日演武和上次相比有进步,但进步不大,转向时还是有混乱,几个校尉要拿出精神来,所有人观看旗号的时候都要专心,不然一个人乱了会带乱一片,今日演武结束,都回营。”
话音落下所有的备军武士都分成百人一队,从校场的三个出入口离开,铁甲铮铮之声中校场上剩下了未成年的备军武士和罗烈的一百人,荆强又道:“今日演武你们可看清楚了你们哥哥的表现?”
底下的十六岁以下的七百备军武士齐声大喊:“看清楚了!”
荆强说道:“好,你们以后也会如此演武,会和他们一般,日后也会成为一名天聋地哑武士,在战场上斩杀胡人,为皇上立功,现在都下去吧。”
“哈!”少年用尽最大的力气大喊一声,然后同样分队离开。
荆强转过身,看向罗烈,露出一个笑容,却看上去不像笑:“罗军主,你看这些武士是否可用?”
罗烈看出荆强有心事,但荆强脸上还是对自己手下士兵有着自豪,罗烈说道:“我看不可用。”
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罗烈,几个天聋地哑武士脸上都透出怒气,罗烈毫不客气的说法岂不是说明他们带出来的兵都是不能用的?
荆强却是不动声色,说道:“哦!此话怎讲?”
罗烈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怒气一般,自若的说道:“阵形这些不多说了,练了这么久,还算不错,但对于胡人的骑兵来说,这种阵形武器搭配是有很大问题,基本是肉搏兵种,要等着骑兵冲上来再与之搏杀,练出精兵要损伤多少才能成功?两成?三成?还是五成?这样就算练出了最好最彪悍的天聋地哑武士,要在战场上死多少?”
罗烈双手背负背后,站立如标枪一般,双目直射荆强双眼:“胡人骑兵称雄,单兵战力再强,也在近身肉搏中只怕也做不到一人换一人吧?战马的冲击力在野战中会发挥到最大,就算这些武士全部将队形练熟,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这种精锐有多少?胡人可是弓箭不少的,所以我不觉得这些士兵能用,就算是要上战场,损耗必然巨大。”
“当然,天聋地哑武士都是不怕死的,不过一万武士最后真正成为合格的战士还能够剩几千?这种消耗是无谓的,我不是看到城中有发石机吗?也有弩箭弓箭?为何不多配弓弩?”
荆强脸上露出惊奇,问道:“军主不知自汉以来军中多为此横阵,又为鱼鳞阵居多,小阵以半月列阵,又以多个小阵组成大阵,我中原向来缺马,只能以步军战胡人骑兵,不是我们不想有弓弩,只是滨海将作人手不够,不能制作太多的弓弩使用,军主能一眼看出我们弓弩不够,荆强也是佩服,不过我们也是实在无法。”
罗烈恍然,不是荆强手下的备军武士不想用弓弩,而是没有用的,罗烈就抱拳说道:“小子无状,胡言乱语,各位原谅则个。”
荆强摇摇手说道:“不必多礼,我们去房中说,有事要劳烦军主。”
罗烈点头,荆强走在前面,一行人离开校场走到了军营的营房之中,在房中大家跪坐了,荆强在上首,罗烈在荆强之下一位,也表示对罗烈的尊敬,荆强坐定后苦笑道:“军主,现在我们滨海也是进退两难,今日想请教一下军主。”
罗烈说道:“不必客气,统领又是便请直言。”
荆强说道:“邺城被围军主是知道的?”见罗烈点头,荆强接着道:“邺城粮秣不足,本已艰难,加上胡人攻城不断,邺城传来太子令,命滨海备军武士前去邺城,本来我荆强世代受皇上恩情,舍了这条性命也没有什么,不过今日又得到消息,鲜卑东胡押解皇上往龙城而去,要斩首,邺城今日传来的命令则是出兵援救皇上。”
荆强这时满脸都是苦笑:“军主想必也清楚,我们这里正式的天聋地哑武士不过三百之数,要救援皇上深入东胡后方,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国内现在一片混乱,流民无数南下避胡,荆正所领五百备军武士加上我这边的三百军力,要是北上救援,那么整个滨海就成了空城一座,某想请军主派兵驻扎滨海,为大魏留下一条后路。”
荆强说完目视罗烈,罗烈眉头一皱,说道:“统领,不是我这边不想帮忙,我也是大魏的兵卒,奈何顾县虽有点兵力,但周围群狼环视,实在不敢抽调兵力北上,何况胡人是不会放过滨海等在北岸的城池的,必定来攻,我就算调来一千人,只怕也不好守滨海。”
说道这里,罗烈脸色凝重,看着荆强一字一顿的说道:“统领,你真的要北上救援皇上?”
荆强一怔,默默的点点头,罗烈说道:“那统领和八百武士必将死于北地,不说龙城乃东胡王都,光是要穿过现在胡人控制的区域,这八百人就根本杀不出去,难道统领将滨海弃之不顾?送与胡人不成?”
荆强脸色大变,颓然坐倒,底下的将领也是脸色不好,他们知道无论是北上救援还是去邺城,全部都是九死一生,也会将滨海置于险地,滨海居住的几乎全是天聋地哑武士的家眷,这也让他们心中矛盾,荆强向罗烈求援也是无奈之举。
真正有战力的就是八百武士,其中还有五百多是备军武士,严格说来荆正他们还不算真正的天聋地哑武士,守滨海都会觉得勉强,更何况是出击了,厅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这时厅外有人高喊:“报!”门口守卫的武士进门做个手势,示意有军情,荆强点头示意,门外进来一个身穿皮甲满身尘土的士兵,进来之后对荆强行礼,一边用手话报告一边说道:“胡人出兵两万追击南下难民,郑城渡口此时已成杀场,一只偏师三千走平昌去了,请统领定夺。”
荆强一下站起,怒道:“胡人居然如此横暴?”最后颓然坐倒:“我滨海兵力有限,无能为力啊。”声音无比苦涩,想必是想起了邺城要滨海出兵北上的事。
罗烈心知冉闵结局已定,现在说是去救,无非是将滨海最后的力量也葬送了,在历史上滨海这个三角地带最后也是没有保住,本来滨海的防御加上有平昌挡在前面,鲜卑人不可能在当年就攻下,结果却是平昌和滨海都陷落,大魏太子冉智也身死,想必就是荆强执行了邺城命令,北上损失了滨海的最后力量,导致滨海也没能守住。
罗烈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咳嗽一声,在厅中显得十分响亮,包括荆强在内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罗烈,罗烈对荆强说道:“统领,能否容我问问这位传令的士兵?”
荆强说道:“军主请问!”
罗烈看向那名传令兵,问道:“可知偏师是哪一部胡人?”
“旗号是鲜卑五族的段氏。”
“可知现在邺城情况?”
“邺城在十日之前粮食紧缺,城外胡人攻势稍减,估计是等城中自乱,城中已出现大量饿死平民,不过前几日有零星从邺城出逃的流民带来一个消息,枋头戴施将军送粮从南门突入邺城,消息应该不假,想必邺城又能支撑一些时日。”
罗烈听完之后皱眉不语,少顷抬头对荆强抱拳说道:“罗烈有话对荆统领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荆强挥手道:“军主请讲,你我同属一国,有何不当讲的。”
罗烈说道:“现今形式危机,邺城军令命统领北上,罗烈看来殊为不智,邺城如失,整个大魏河北之地就将群龙无首,胡人可从容将河北横扫,正因为有邺城吸引了胡人大部兵力,所以胡人才不能全力进攻南边的郡县,只能以少量兵力进攻,此战的关键已经不在皇上能否救出之上,是在邺城能否守住之上。”
罗烈环视一周,发现所有的天聋地哑武士将领都是若有所思,接着说道:“此时倾尽兵力北上,救出皇上的几率百不存一不说,还将滨海能用的战力全部抽调,不但不能支援平昌防守,只怕胡人一千人就能将滨海占领,那么就算是统领运气极好,将皇上救出,那么退路滨海陷落,请问统领有信心杀过河走过胡人封锁的一千多里路吗?”
荆强脸色难看,低头思索,罗烈的声音不响,却在厅中形成了巨大的压力:“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今之计只能是据守滨海,胡人如要攻击滨海,无非两条路,一条是攻陷平昌,从西边来攻滨海,一条是直接从北面南下攻击,从北攻击滨海有三难,一是徒骇河北面水流湍急河面极宽,南岸又是沼地极多,没有合适的登岸地点,二是滨海守军不可能坐视胡人渡河,胡人骑兵居多,不善水战,只要有一只船队在徒骇河上游弋,胡人就无法轻易的渡河,三是胡人就算强行过了北面徒骇河,还要强攻滨海,那么这种损失胡人是否愿意承受,滨海毕竟不像平昌这样的大城,人多粮足,就算胡人耗费巨力打了下来,也是得不偿失,所以胡人不可能从北面来攻滨海,最多在徒骇河北面布下一只骑兵防止我们从滨海出兵北上。”
说道这里荆强都不住点头,大家都对罗烈的话赞同,罗烈接着道:“胡人从西边来攻,就必需打下平昌,我们距离平昌只有八十里,朝发午至,平昌兵力有三千,加上城中六万以上的百信,还可有民壮五千,城墙城防都是完备,足够抵御一万以上的胡人进攻,要拿下平昌非两万以上的兵力不可,加上我们可以在外对攻城敌军扰战,只要机会运用得好,杀死杀伤胡人几千是完全可能的,此次到平昌的胡人不多,不过三千,是段氏鲜卑,此族在卫县城下就被我击败过,也是鲜卑诸族中对汉人最凶残的部族,段氏鲜卑想要凭三千兵力拿下平昌根本是不可能的,照我的想法多半是牵制平昌兵力,使平昌不能出兵援救邺城,同时利用段氏对汉人的凶残,驱赶汉民附蚁攻城,以消耗平昌力量。”
罗烈站起身来,目中精光似电:“我即刻派人去顾县,让大哥抽调一部兵力来滨海,集合滨海兵力,只要在平昌城下歼灭段氏这部人马,胡人将不得不从邺城抽调兵力,邺城的压力就会减少,同时南边追击流民的胡人军队也会收缩兵力,可保我大魏子民能够安全南下,退一万步说,邺城就算不保,围城的胡人少了,有我们和平昌的接应,太子他们突围的可能性也会大增,所以,滨海备军营不能北上,就算是为了保住滨海的百姓,统领,请你三思。”
罗烈一席话说完,厅中众人都沉默了,罗烈所说无一不在理,只不过天聋地哑武士是最终于冉魏皇帝的力量,违抗皇命是和他们的忠诚相抵触的,荆强以下无人不认为罗烈所说是最好的战法,但荆强却不好马上表态。
荆强笑了笑说道:“此事重大,就请军主先下去休息,我和备军营将领们商量之后,再给军主一个答复。”
罗烈点点头,他知道已经将话讲完,现在就是看荆强是不是一个有决断的人了,罗烈抱拳说道:“军情如火,就请荆统领尽快决断,罗烈告退。”说罢转身出了厅门。
第六十章 西蜀马家
罗烈走出大厅,白麻子几人迅速跟上,白麻子嗓门偏大,大咧咧的问道:“军主,怎么决定的?是不是要和胡人打了?”
罗烈瞟了白麻子一眼,发现白麻子满脸麻子都在放光,身上穿了一套整齐的铁甲,不是鳞甲,是如铁板一般的铠甲,十分精良,上身铁甲胸前是一个整块的铁板,勾有云纹,罗烈知道这不是装饰,而是打造时候留下的锻造痕迹,腹部是如同蜈蚣甲片一般的腹甲,既不影响灵活性,防护能力也是出色。
因为是步甲,甲裙不长,腿部是皮甲反嵌铁板,一双铁鞋一直保护到小腿部位,这一身铠甲将白麻子魁梧的身形存托得威武不凡,杀气腾腾,腰间的战刀也不是三尺左右的魏军战刀,换成了一把长度在五尺的长刀。
罗烈眼睛一转,发现刘大山、张巨和汪胜也全部和白麻子一般打扮,大奇,问道:“麻子,你们那里去偷来这一套铠甲战刀,可不要惹了麻烦。”
罗烈是知道当初孙牛他们将杜聪车队拦下来打了一顿的,当时白麻子就十分垂涎天聋地哑武士的铠甲,在罗烈醒来后也听白麻子唠叨过几次,罗烈可不希望白麻子几人为了几套铠甲就和备军营闹矛盾,就有此一问。
白麻子嘴一撇,说道:“这可不是偷的,是荆正找马维讨的,总共十套,荆正让将作营的人送来的,足足一车,在门口摆着呢,听说为这事马维还和杜聪吵了一架。”
罗烈拍拍白麻子的胸前铠甲,感觉入手十分厚重,发出沉闷的金铁之声,罗烈说道:“真是好东西,难怪马维不乐意,这铠甲有多重?穿上转动灵活吗?”
白麻子一抬手,身上铠甲只发出了微微的声响:“不重,只有二十来斤,主要是上身胸前背后的甲厚,其余部位都是内皮外嵌铁板,十分合身,不影响动作。”
罗烈仔细观察白麻子身上铠甲,发现在连接处都是皮索加上皮扣,可以调节大小,让铠甲更加合身,不由大奇,现在的铠甲工艺居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重量不重,防御出众,全身甲只有二十来斤重,这和后世宋朝的扎甲的重量比可轻多了,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几人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在南校场门口罗烈果然看见一辆牛车,上面盖了一块篷布,掀开一脚罗烈发现都是用木箱装好的,罗烈不由十分感激荆正和杜聪,这十副铠甲可是不便宜,杜聪他们这个人情可不小。”
刘大山在背后说道:“荆正说,里面还有两把三子弩,是给牛哥和裂虎的,弩箭备有五百只。”
罗烈这下兴趣来了,现在的弩箭是什么样子的?罗烈当下就叫刘大山将那三子弩拿出来,刘大山直接将整块篷布拉开,在最上面的两只箱子中就是三子弩,刘大山将弩拿了出来,罗烈一看,只是弩身,弩臂和弩弦什么的都没有装。
但只看弩身就能看出三子弩制作得十分精良,弩身呈一个拉长的S型,黑色的弩身线条流畅,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表面显得十分精致,射出弩箭的滑道笔直,罗烈接过弩身,手中一沉,这弩身的重量也是不轻,不知道是何种木头所制。
罗烈不由惊叹先进居然还有如此工艺,那弩箭的滑道罗烈看了,觉得做得十分笔直,肉眼无法看出有什么地方弯曲的,弩身很长,显然这是一种远程弩,等等,怎么只有一个滑道?罗烈大惊。
在后世罗烈曾经看过古代弩的书籍,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诸葛连弩,也叫元戎弩,他可以连发十箭,宋时还有一种弩名摧山弩,是能够同时发射三只弩箭,能够在一瞬间提供超强的活力。
这就意味着连弩的两个不同的方向,一是可以节省上弦时间的一只接一只的发射的连弩,还有就是可以同时发射几只弩箭形成火力压制的连弩,这两种无所谓谁高谁低,但这三子弩罗烈一直以为是后者,就是同时发射三只弩箭的弩,罗烈曾经见过摧山弩的图样,是单弦弩,但是弩身较宽,有三个弩箭滑道,一根弩弦弹出,能够同时激发三只弩箭射出,罗烈本来以为这三子弩就是摧山弩的形式,现在看到手中弩身只有一个滑道,罗烈知道自己想错了,立时对这三子弩期待了起来。
刘大山看来对这三子弩还是比较熟悉,从箱子中接连拿出弩箭的零件,弩臂长度达到了一米二左右,明显是强弩,刘大山将三子弩迅速装好,将弩弦扣上,弩机插进弩身,一个长条一般的木盒装在了弩上,此时罗烈已经确定,这是一种类似诸葛连弩的弩,是三连发,不是诸葛连弩的十连发。
那个长条状的木盒就是装弩箭的弹夹,随后刘大山装在弩上的零件令罗烈真是震惊了,两个木制的齿轮状的东西,装在弩身右边,一根往下伸出的木杆显得如此突兀,像是这把弩长出了一根尾巴,罗烈没有讥笑那奇怪的外型,却是在心里惊呼:“难道是棘轮结构?”
宋时的神臂弩和神臂弓,在历史上最为著名,他们抵挡住了强大的北方民族的骑兵,射程远,力量强,特别是神臂弩,是单人使用的超级强弩,射程可以达到一千二百米,五百米之内可以穿重甲,弩箭初速可以和后世的步枪相比,万弩齐发的时候骑兵根本没有近身的机会。
后来神臂弩和神臂弓都失传了,但从史料中描述的情景中推算出了上述数据,这就有一个问题,要达到这种恐怖的射程和杀伤力,又是单兵弩,张开神臂弩的力量需要三百公斤,哪怕是训练有素的拳击运动员,双手的最大张力也不过是一百二十公斤,当时的宋朝弩兵是怎么单人拉开这种神臂弩的,哪怕是用脚来踩,手来开弩弦,也是不可能的,那样就算能够张开弩,射速也会变得极慢,且弩兵射出两只左右的弩箭就会精疲力竭,怎么可能达到“弩幕如云,连绵不绝”的?
所以后世的历史学家有一个猜测,就是神臂弩和神臂弓上面有棘轮结构,利用大小轮的力差,使士兵能够张开如此强弩,但如此设想就又有问题了,棘轮结构是如何做到稳定和有效的?按照当时的工业加工能力,如此精密的齿轮结构怎么完成?是不是用过几次以后就要更换零件,高强度的压力和磨损是用什么材料来制作棘轮?
所以神臂弩和神臂弓也就成为了后世争论的一个历史问题,和唐朝的陌刀一样,由于没有实物的存留,成为了历史之谜。
此时罗烈已经被震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手中这一把三子弩,很可能就是宋时神臂弩的前身,一大一小两个木制的齿轮装在整个弩身的下方,一根木杆连接大齿轮,前后拉动木杆就能带动大齿轮转动,小齿轮连接大齿轮一同转动,带动连接小齿轮的一个能够在弩身上前后滑动的铁块,铁块上有一个凹槽,罗烈知道这肯定就是用来拉动弩弦的。
这把弩连接齿轮的构件、弩机、弩臂上的箍和弩身连接弩臂处,全部是精铁制作的铁制构件,虽然增加了弩的重量,但却是令弩更加坚固,不易损坏,整只弩就像是一个工艺品,散发出身为战争利器的淡淡杀气,罗烈沉迷了。
刘大山想要过来帮罗烈上弦,罗烈拒绝了,亲自将弩弦搭在滑块上,拉动木杆,齿轮转动中滑块一点点后移,将弩弦慢慢张开,罗烈拉了十下左右,弩弦发出轻轻的“嗒”的一声,卡在了弩机上,罗烈用手指一顶,滑块轻巧的一翻,沉到了弩身下面,让出了滑道,整个过程之花了十几秒钟,拉动木杆的时候手中感觉到的力量不是很大,普通人应该都没有问题。
罗烈在木制的装满一米长的弩箭的弹夹上一个下压的扳机上一压,一只弩箭正正落下,躺在了滑道中,罗烈又注意到弩箭的形状,如同一只拉长了无数倍的燕子,前端是三角形的箭头,精铁制作的肩头看上去份量十足,后面的尾翼极小,成剪刀状,罗烈知道,哪怕没有后面的尾翼,这种头重尾轻的弩箭也能够射出很远,而且不会在空中打横,可以想象一旦被这种弩箭射中的破甲效果。
微微抬起手,罗烈手中的弩瞄准了道边两百步外的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右手轻轻的往后一拉弩机,手中的三子弩发出一声“嘣”的闷响,加长的尾端在罗烈的肩头一碰,双手一震,弩箭就发出一声“咻”的爆鸣射了出去。
弩箭的速度极快,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是不是射中了目标,白麻子没想那么多,兴冲冲的冲了过去,跑到那棵树边,回头兴奋的叫到:“军主,射中了,正中树中间。”
罗烈走了过去,他要亲眼看看效果,果然,那只弩箭正射在大树树干上,离地六尺,罗烈抬弩的高度也就是六尺左右,说明弩箭射出了两百多米居然没有明显的下沉,力量十分大,而那只弩箭深深的射进树身,前端的箭头已经看不见了。
罗烈默默的注视这只插得笔直的弩箭,突然转身说道:“麻子,你马上带我去见荆正,我要见一下制作这只弩的人。”
罗烈直接命令刘大山三人将大车送回住处,自己带着白麻子往滨海匆匆赶去,此时罗烈心中火热,现在居然有人能够制作出如此威力的弩,射程远,力量大,射速仅仅比弓箭慢不多,但是杀伤力可是完全不能比的,要是士兵人手一只这样的弩,那么胡人何足惧?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杜聪被白麻子拉着来当翻译,直到走进了荆正所在的滨海军营,罗烈让杜聪向荆正询问那只弩的制作人时?手中还拿了一捆简书的杜聪才反应过来,奇怪的看着罗烈说道:“你何必来找荆正,马疯子的住处我就知道啊,这十副铠甲还是我从马疯子那里拿来的。”
罗烈哭笑不得,知道是自己心急了,绕了个圈子,就抱拳说道:“那就请杜司马带我去见制作了三子弩的这位大匠。”
杜聪脸色古怪,上下大量罗烈,随后荆正和后进来的荆越通过手话翻译知道了罗烈所说的话,和杜聪的表情差不多盯着罗烈,罗烈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上下看了看,没什么不妥啊?
罗烈迷惑的眼神在杜聪眼里,杜聪笑了:“马家是我们备军营将作营的主要甲械制作家族,他们是西蜀马家后人,手艺十分好。”
看到罗烈更加迷惑的眼神,杜聪用罗烈觉得十分向韩国和倭国人说汉话的语调解释道:“他们是西蜀马均后人,就是改进诸葛连弩的马均,据他们自己说是战国墨家传承,不但是投石机和弩,武器铠甲,包括农具他们都制作得十分好,其中又属现在将作营营令马维最强,虽说只有十八岁,马维几乎将祖上的手艺都拿出来试制,只不过这家伙除了对制作器械感兴趣,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每次去向荆司库要钱都是吵得翻天覆地,最后荆司库受不了,就将他推到我这边,我也是头疼他得很,整个滨海都知道马疯子的大名,除了南镇的葛疯子,马维就是一个只会拼命要钱制作东西的疯子。”
罗烈听得呆了,他没有见过马维,到滨海的时候还在昏迷,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马均后人,这个中国的著名发明家,难怪能够制作出三子弩,想必滨海城墙下放置的投石机也是马维的手笔吧?听杜聪这么一说,罗烈心中对马维有了映象,那就是后世的研究人员,眼中除了研究别无他物。
罗烈长长一躬到地:“请杜司马带罗烈拜见马维,罗烈对他的三子弩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