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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逆流伐清txt下载     逆流伐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宗室入滇

    而反清复明,这个口号更可谓历史悠久,传之深远。连辛亥革命时,民间尚有很多百姓这样认为。说其深入人心,或许有些过,但历史上的事情确实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逆天而行,借势而动。自己以宗室留守的身份出缅入滇,将使抗清旗帜半倒的不利局面有所好转。收拢滇省残余明军,只要暂时不为清军所灭,便可借民众反清起义之机,善加运筹,巧妙运用,未必不能咸鱼翻生,扭转乾坤。

    而这正是自己作为穿越者的优势所在,知晓将要发生的事情,便可以预先准备,拾遗补缺,应时而动。自己就象助燃剂,可以使历史上注定要被满清扑灭的反抗之火烧得更旺,着的更凶,把敌人烧得焦头烂额。

    不,焦头烂额并不够,要让敌人葬身火海。朱永兴用力握紧了拳头,应时而动太消极,应该掌握cāo控,才更得心应手。要让反抗之火在自己的计划中,在最合适的时间爆燃。那就不再是孤立无援的抗争,而是外有助力、筹划周详的大暴动。

    夜深人不静,烛火久不熄。朱永兴时而在地图前冥思苦想,时而绕室踱步,他的思绪在飞翔,飞过千山万水,飞过时光荏苒,一幅宏伟的画卷逐渐展现在他的眼前。

    ………………

    晨雾在阳光的驱逐下散去无踪,旌旗招展,两千士兵列队开出了缅关,沿着大路向前开进。队伍前,一杆长有丈余的旗杆高举,长六尺九寸、宽三尺六寸的红底黄字“岷”字令旗迎风飘扬。

    把永历入缅所弃之甲仗旗帜能用的几乎全都用上了,还真是威武啊!朱永兴骑在马上,一身戎装,甲亮盔明,头顶红缨,如鹤立鸡群般醒目。

    既是宗室出征,既要以战扭乾坤,长袖纶巾便不足以示决心,显威势。朱永兴虽然不善骑马,不善战阵,也要展示出这样雄纠英武的面貌。虽然周围都是猛山克族人,并无旁人观看,但朱永兴觉得如此穿戴行军能让自己更快地适应将来的战阵,也能提升自己的信心。

    落后朱永兴一个马身相随的是梦珠,虽然不喜盔甲,但她也是劲装在身,却是一副轻便的皮甲。紧身的甲胄衬得她体形凹凸有致,修长的腿,高挺的胸,纤柔的腰,再加上玉脸红唇、秀发披肩,倒显出一种异样的美丽。

    大地在马蹄和大脚的践踏下,沉闷地哼着,队伍后面是长长的辎重车队,咯吱咯吱地响着前进,扬起滚滚的灰尘,更增添了行军的威势。

    人上一千,彻地连天;人上一万,无边无沿。这虽然是评书中的夸张之语,但在朱永兴眼中,两千兵马的浩浩荡荡,依然使他目张神驰。

    现在才是兴复神州真正的开始,开始了还能停下吗?初到陌地,徬徨无着的时候;蓦然梦醒,决意入滇的时候;想到过会是如此景象吗?上天眷顾,也凭着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才有今rì的小成就,才得到猛山克族人的鼎力相助。路漫漫而修远,迈出第一步固然艰难,但却是成功的开始。

    在阳光沐浴中,朱永兴挺直了腰身,骑马还不熟练,但却不是做出畏缩样子的时候。回首望望绵延数里长的行军队伍,正对上梦珠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豪气和温情同在,困难与机遇并存,还真是令人感慨万千的复杂心情啊!

    ……………

    铁壁关,设在今腾冲城西南五百四十里的西等练山,与之相辅助的设在布岭山顶的铜壁关。两关是控制芒哈、海黑、芒莫之要塞,城垣台周二十丈,高二丈二尺,楼高五丈四尺,明万历年间各设守备驻防公署。

    雄关虽陈旧,但依然矗立山巅,而独缺少了守卫雄关的猛士,却多了一些平民百姓。对,看似平民百姓,实际上却有来头儿,他们正在此等待着朱永兴的到来。

    一个便服老者坐在城楼上的椅子里,似乎睡着了,但不能不注意到他浮肿的眼皮,肌肤上病态的灰sè,以及两肩的斜倾。虽然无法判断他的年纪,但不能否认,他的模样可能要老得多。

    “父亲,岷世子的人马距关不到十里了。”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低声说道。

    “嗯!”老者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在浓密的睫毛下,竟是一双锐利的眼光。

    “父亲,不必如此早便下关迎候吧?一个旁系宗室,靠着一些蛮夷——”年轻男子中等身材,肩宽臂长,体格壮实,象一个惯于忍受劳苦的人,只是眼睛里似乎总有一种倨傲和猜疑的神sè。

    “住嘴。”老者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年轻人的话,眼睛一瞪,猛然转过身来,年老和衰弱似乎从身上甩掉,须发苍苍竟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年轻人悚然一惊,这样的神态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赶忙低头恭谨听训。

    “宗室就是宗室,放眼天下,大明还剩几位?”老者厉声训斥道:“天子弃国,名将战败,满目失意景象。此时岷世子能以宗室之尊大义入滇,撑持危局,实可贵之至。削发令下,而中国之民无不人人思螳臂拒车斗,汝难道甘心易服成夷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儿岂敢有此心?”年轻人面红耳赤,赶忙争辩道。

    “复华夏,保衣冠,此为大义。”老者的语气和缓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兴家族,增福贵,此为小望。听闻岷世子得神灵指点,为父还不相信。但观其所为,察其所出之计,能令蛮夷猛山克族甘为驱使,则大有兴王图霸之象。袭蛮莫土府,伏击缅军,诈取缅关,计设连环,虽武侯在生,亦不过如此。”

    “父亲说的是,岷世子确不是常人。”年轻人先是附和了一句,又不无忧虑的说道:“儿子只担心若是大业不成,我家要受牵累。”

    “富贵险中求,乱世之时却也正是举勃之机。此时相助为雪中送炭,他rì行事则为锦上添花矣!”老者将目光转向远方,幽幽地说道:“若真是山穷水尽——”停顿了一下,老者叹了口气,“大不了避走他国,暹罗可也。”

    年轻人心中还纠结,但依然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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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未闻驼铃马帮来

    “王旗吗?”老者的目光凝住了,注视着远方,声音有些颤抖,“没想到,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宗室出征的场景,似乎有些简陋了。可皇家,终是出了个有担当、有气魄的人物吗?大厦将倾之时,是天佑大明,国祚不绝;还是回光返照,昙花一现……”

    旌旗招展,大军缓缓而行,年轻人见此威势,也不禁心中震荡。停顿半晌,他才搀扶着激动不已的父亲走下城楼。

    ………………

    “草民郑砚北(郑昭达)恭迎殿下千岁,千千岁。”

    朱永兴望着关门处伏地而拜的一群人,心思斗转,这便是大巫所说的在滇省的助力吗?不知道是何来路,能力几何?

    “诸位请起。”虽然心中不太确定,但朱永兴还是跳下马来,伸手相扶。此时断不是摆谱拿架子的时候,有一分力量便多一分胜算,自己的班底还是太少了,这些全是汉人,正合自己的心意。

    “谢殿下。”郑砚北带着手下叩头后才起身,脸上满是恭敬和谦卑,“守备驻防公署已经收拾干净,还请殿下不嫌陋荜,暂请安置歇息。”

    “战乱危急之时,却不是奢华讲究的时候。”朱永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在郑砚北等人的引领下,直向驻防公署走去。

    驻防公署早已经破旧不堪,经郑砚北差人打扫布置虽然难现新颜,却也干净整洁,比缅关的简陋宅第还强一些。

    朱永兴与郑砚北等人在厅中落座,两个侍女便端上茶水果品。梦珠看见明女服饰,立时视线不转,显得十分喜欢。

    “不知道现在滇省形势如何?”朱永兴目光只在两个明眸皓齿的侍女身上一扫,便询问起大事来。说起来,他在缅甸不过耽搁了十余rì,只是心中急切,生怕事不顺遂,冥思苦想的计划到头来是全费工夫。

    “李晋王在磨盘山战败后,清军乘胜进军,占领腾越,又西追至南甸(今梁河),至孟村,因粮草不继而停止追击,回师昆明……”

    与历史上没有太大的差别,朱永兴听着郑砚北的讲述,对照着记忆中的资料,对目前形势有了更充分明晰的了解。

    说李定国磨盘山战败并不准确,如果从双方兵力对比来看,应该是惨胜才对。李定国所部固然兵将损失严重,但清军也伤亡惨重,被斩杀的包括两名国公,十八名都统(内有赵布泰的侄子多波罗、祖大寿的长子祖泽润),是清军与南明作战以来阵亡高级将领最多的一次。

    如果没有叛徒告密,这很可能是南明军队大翻盘的转折点。朱永兴深自慨叹,名将啊,有没有运气也非常关键哪!

    郑砚北一边讲述,一边暗中观察朱永兴的神sè。如今的形势可以说是万分不利,云南三江以内的大城要地基本上被清军占领,残余明军虽然为数尚多,但都退到边境荒凉地区,各自失去联系。而面对危局,朱永兴的神情相当平静,好象早已预知一样。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非常人所能也,郑砚北心中对朱永兴的评价又提高不少。

    事实上,朱永兴当然知道将要面临的恶劣形势,所以也没有大惊小怪、变颜变sè。只是,他心中起了疑惑。按照目前的信息传播途径,口口相传,以讹传讹,这郑砚北如何能得知这许多情况,而且较为准确可靠。

    “不知郑老先生作何职业?”既想依靠他们,朱永兴自然要打听清楚底细,待郑砚北一讲完,他便开口询问。

    “可不敢当先生之称,草民不过是个小商人。”郑砚北恭敬地欠身回答道:“先祖不怕险阻,披星戴月,跋山涉水,风餐露宿,风雨冰霜,才挣下了现在的小小家业。”

    朱永兴眨着眼睛,琢磨着郑砚北所用的这几个形容词,蓦然,几个字跃入了他的脑海,他试探着说道:“茶马古道,马帮……”

    郑砚北愣了一下,神情更加恭谨,“殿下聪慧,一猜便着。”

    原来如此,朱永兴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身体放松,向后靠去。

    茶马古道起源于于古代西南边疆和西北边疆的茶马互市,兴于唐宋,盛于明清,二战中后期最为兴盛。在抗rì战争中中华民族生死存亡之际,也曾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因康藏属高寒地区,海拔都在三四千米以上,糌粑、nǎi类、酥油、牛羊肉是藏民的主食。在高寒地区,需要摄入含热量高的脂肪,但没有蔬菜,糌粑又燥热,过多的脂肪在人体内不易分解,而茶叶既能够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热,故藏民在长期的生活中,创造了喝酥油茶的高原生活习惯,但藏区却不产茶。

    而在内地,民间役使和军队征战都需要大量的骡马,且供不应求,而藏区和川、滇边地则产良马。于是,具有互补xìng的茶和马的交易即“茶马互市”便应运而生。藏区和川、滇边地出产的骡马、毛皮、药材等和川滇及内地出产的茶叶、布匹、盐和rì用器皿等等,在横断山区的高山深谷间南来北往,流动不息,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而rì趋繁荣,形成一条延续至今的“茶马古道”。

    而“茶马古道”是一个有着特定含义的历史概念,它是指唐宋以来至民国时期汉、藏之间以进行茶马交换而形成的一条交通要道。具体说来,茶马古道主要分南、北两条道,即滇藏道和川藏道。

    但需要指出的是,以上所言只是茶马古道的主要干线,也是长期以来人们对茶马古道的一种约定成俗的理解与认识。事实上,除以上主干线外,茶马古道还包括了若干支线,是一个庞大的交通网络。它地跨川、滇、青、藏,向外延伸至南亚、西亚、中亚和东南亚,远达欧洲。

    在当驴客的时候曾游览过茶马古道,听过导游了讲解,朱永兴心中也大概猜到了郑砚北消息灵通的原因,他笑着赞道:“秘境云南茶马道,普洱遗风茶马香!你的先祖能无惧盗匪、不畏艰辛,以勇往直前的气魄开拓家业,吾甚是羡慕,甚是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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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慧眼识珠善拢络

    在古代,被人称赞祖先,那是莫大的荣耀。郑砚北见朱永兴不以其商人身份而轻视,竟由衷激赏其祖,不禁感动莫名,立于其身后的儿子郑昭达也面露激动之sè,而另一位瘦削枯干的中年人则目光一闪,若有所思地望了朱永兴一眼。

    “殿下——您如此激赏草民先祖,草民——”郑砚北几至泣下,yù说出什么结草衔环、誓死相报之类的忠言,却已经被朱永兴抬手打断。朱永兴笑着问起了更详细的事情,郑砚北抖擞jīng神,一一作答。

    其实这并不全是朱永兴邀买人心之语,而是他确实很欣赏茶马古道上的拼搏者,而这些人的冒险jīng神,也是朱永兴身上所拥有的。

    说到茶马古道,就一定要说行走其间的马帮,他们的冒险xìng是人所共称道的。哪怕在今天,那些职业探险家所谓的壮举,跟当年茶马古道上的马帮生涯相比,也会黯然失sè。

    为了生存,为了贸易获利,马帮们几乎是以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而这种冒险往往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生意上的冒险。马帮大多活动在现代商业社会远未成熟的时期,法律不仅不完善,在许多地区简直形同虚设,马帮要做的每一笔生意,都有着极大的风险,加上政治局势的极不稳定,更增加了这种风险。有的人固然因为马帮贸易而兴家发财,但更多的人干了一辈子甚至几辈子,仍然一无所有。

    二是面对严峻的大自然的冒险。马帮运行的茶马古道各条线路,自然环境大多都非常危险艰苦,风霜雨雪,大山大川,毒草毒水,野兽毒虫,瘟疫疾病,随时随地都能置马帮于死地。绝大部分时间的野外生活,对任何一个赶马人和马锅头都是严峻的考验。不知有多少赶马人和马锅头就这样弃尸荒野,死于异国他乡,有时甚至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三是土匪强盗的威胁。尽管马帮都是全副武装,但仍不免遭到土匪强盗的袭击,死人损货的事时有发生。

    这种种特殊的生存境况,决定并造就了马帮的冒险jīng神,而这种冒险jīng神在冯砚北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在几乎希望渺茫的时候相助于朱永兴,这难道不是一种绝大的冒险吗?

    “你们郑家主销的是普洱茶——”朱永兴若有所思地轻轻颌首。

    普洱茶主要产于思茅、版纳一带,由于受交通条件、运输工具等诸多因素的制约,使得大量茶叶一直待沽山中。云南马帮的介入,为普洱茶大量外运提供了交通运输工具。除销本省外,以销四川、康、藏为大宗,间销安南、暹罗、缅甸及我国沿海沿江各省。

    “茶马古道历史悠久,同行向有沟通联络。”郑砚北生恐朱永兴小看郑家势力,赶紧补充道:“彝人后裔普氏,哈尼后人王氏、白氏、李氏,汉族昆明杨氏、玉溪陈氏、曲靖黄氏等,大家都是世居云南,祖先或是茶马古道的马帮,或是茶人,皆心向大明,可由郑家联络之。”

    这真是一支暗藏民间,却实力不俗的力量啊!朱永兴心中狂喜,直叫“老天保佑”。这难道就是时来天地皆同力,或者说磕睡来了送枕头。

    不能否认,马帮的兴起和运作,是为牟利发财,但与jiān商不同,他们身上充斥着勤勉、宽容、守信、爱国和反抗的可喜jīng神。

    而且,由于马帮的各项工作完全靠赶马人的分工合作,所以每个赶马人都必须是多面手,要具备很多的本事和能耐。比如要懂四时节令、天气变化,要能辨别方位道路,通晓各民族语言;更要识骡马的xìng情,会算帐识货,持武打仗,支帐做饭,砍柴生火,识别野菜野果,上驮下驮,钉掌修掌,找草喂料,乃至医人医畜等等。

    现成的情报网络啊,再加上无数的向导,信使,间谍,兽医,大夫,气象员,野外生存专家……朱永兴的脑海里冒出了很多名称,脸上愈发笑得开心灿烂,言辞也愈加热情笼络。

    ……………

    郑砚北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卧室,打了个酒嗝,推开搀扶他的郑昭达,走到窗前,望着天空,已经是醉态全无。

    天空里,被灰白sè的云块所掩蔽住的月亮正突出包围,露出皎洁的玉面。云块如战败了似的,无力地四下消散,将偌大的蔚蓝的天空,完全交与月亮,让它向着大地展开胜利的光明和微笑。

    “父亲——”郑昭达上前轻唤了一声,惊讶于父亲前后的判若两人。

    “云开月出。”郑砚北伸手一指,意味深长地说道:“不错的兆头啊!”说完,他转向瘦削的中年人,笑道:“老易,你如何看?”

    “殿下确实非同常人,睿智谋深,更善笼络。”易成沉吟了一下,说出自己的感受,“大厦将倾之时,竟能镇静自若,难得。”

    “仅只如此吗?”郑砚北并不满意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笼络是殿下慧眼识珠,只寥寥数语便知其重要,并能列出大用之处,又岂是睿智谋深能够置评的。身在此处,便能预测来投之明军,并让我等派人联络,神灵之事,当确实为真。”

    “此事尚未得证,似乎不可过早信之。”易成还有几分怀疑,想了想说道:“暂且观之,rì久可见也。”

    郑昭达面对父亲倒也不在心中隐藏,直言道:“父亲要全力相助殿下吗?咱家的生意——”

    “咄,井底之蛙。”郑砚北语带斥责,却面露笑意,“天下还有比现在所做更大的生意吗?”

    郑昭达苦笑了一下,嗫嚅道:“父亲收了殿下财物,孩儿便知父亲决心已定。”

    由于并非处于法制社会,马帮的经营几乎完全靠的是信誉和信用,这是一个千百年来的传统。他们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十分干脆果断,而且说到做到,绝无戏言。只要预先交付一点定金,他们就会尽心尽力完成工作。

    “定金已收,你们便尽心做事!”郑砚北呵呵一笑,似乎颇以此为荣,一点也没有后悔的样子,说出的话更象是对儿子的期盼和鼓励。自己已经老了,能在对岷世子的投资中得到多大的收益,还是要看年轻人的本事啊!

    “父亲请早些安歇,孩儿这便去安排。”郑昭达知道没有什么更改的余地,虽然心中还有些疑虑,但身上流着马帮先祖的血,也有着干脆果决的脾xìng。

    “秘境云南茶马道,普洱遗风茶马香!”郑砚北坐在床上,并无睡意,反复吟着这两句赞美之词,最后喃喃地说道:“当刻匾镏金以传后世,此为郑家百世之荣光也。岷世子断发明发,且不恃身份,不惧危难,不吝钱财,又思虑周详,英武果决,当真有兴王图霸之象也!”

    ……………

第三十三章 与敌一战的想法

    “来,随我出去走走,消消食。”朱永兴向坐在椅中直打蔫儿的梦珠伸出了手。

    郑砚北此次来见,确实花了心思,不仅献上两名侍女,还带了大厨,做了一顿丰盛的宴席来款待宗室殿下。菜式美味,不仅让未出过寨子的梦珠大快朵颐,连朱永兴也觉得吃撑了一些。

    梦珠抿嘴一笑,将小手交与朱永兴,缓步陪着朱永兴走出厅房。

    月光如水,夜风拂面。朱永兴在慢步中头脑逐渐清醒,因为饮酒而带来的少许昏沉已经消散无踪。

    怪不得大巫对自己之前的布置丝毫不觉为难,原来是与这样一个触角广阔的家族有着联系。种种疑惑逐渐解开,朱永兴感到极其的庆幸,简直就象自己非礼了幸运女神一样。或许,这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金手指,每个穿越者都应该有的作弊武器。

    “神啊,赐给我一个装甲军团!”朱永兴突然有了这样荒谬的念头,不禁望着月亮默默祈祷,希望明天睁开眼睛便能得到,然后就可以横扫天下……

    “殿下,今晚的月亮很美。”梦珠在旁说了话,打断了朱永兴的虔诚祷告,“如果是中秋之夜,我族男男女女全家团聚后,都要到山林空地上,载歌载舞,进行‘跳月’活动。”

    “载歌载舞很好啊,还是你们过节过得欢快。”朱永兴微微一笑,心中想起一事,有些奇怪地问道:“郑家送的两个侍女,我本不要,你为何开口收下来了?”

    “你不说我是公主吗,公主难道没有侍女?”梦珠调皮地眨着大眼睛,然后莞尔一笑,说道:“汉家女孩嘛,留在身边可以教给我很多汉家的规矩和习俗,免得rì后会被人取笑,扫了殿下的面子。”

    朱永兴轻轻点了点头,原来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只是他还是要提醒一下,“汉家的规矩和习俗也不是样样都好,你要有所甄别。好在她们都是大脚,想必不会撺掇你裹小脚。”

    “殿下说得是三寸金莲吗?”梦珠疑惑地问道:“不好看吗?有很多诗词都在赞美呢!”

    “自然方为美,自残自虐的陋俗当除之。”朱永兴皱了眉头,显然对这种摧残女人的习惯异常厌恶。

    哦,梦珠心中记下,又有些担心地问道:“听郑砚北所言,永昌已为清军所占,我族沿元江而下,怕是行不通了?”

    “这确实有些小意外。”朱永兴沉吟了一下,笑着宽慰道:“只好多走陆路,在他处汇聚元江,再顺水而下了。”

    梦珠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虽然与原来的计划有出入,但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其实,我还有一个计划,只是有些冒险,而且不太成熟。”朱永兴有些踌躇,思索着说道:“清军占据滇省要地,割裂了残存明军各部。而明军各残部又多逃散在云南迤西边境地区,既缺粮草,又有瘴气瘟疫,且不知该撤往何处安身?困苦久之必降清。”

    “殿下要与清军打仗?”梦珠猜测着问道:“离这里最近的要算永昌,酒席上殿下也对此地问得很详细。可郑砚北说了,清军班师昆明,却也留下名将张勇率jīng锐镇守永昌,只凭我族的兵力,怕是难以取胜!”

    “我当然不会冒险行事,更不会平白牺牲你族人的xìng命。”朱永兴轻轻捏了捏梦珠的小手以示安慰,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且等一等,看在此地能汇集多少明军兵力,再做计较罢。”

    “我不是吝惜族人xìng命,不愿为殿下征战,只是——”梦珠显然担心朱永兴误会,赶忙解释着。

    “只是要谋定而后动,不可草率行事。”朱永兴笑着点头,说道:“牺牲也当有价值,你看我是那种冒失的人吗?以卵击石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梦珠释然一笑,开口说道:“恭喜殿下,得郑家相助,如猛虎加之羽翼,正可翱翔四海。”

    确实有这样的感觉啊!朱永兴呵呵一笑,有了郑家这样可以承担多种任务的助力,使他的计划可以颇为顺遂的展开,心绪为之一畅。只是冒出来与清军一战的念头,却始终萦绕在脑海中,难以完全舍弃。

    与梦珠散步谈笑了一阵,朱永兴送她去房中安歇,自己却难以入睡,坐在桌前对着地图凝神思索。

    清军大部经由永昌、大理、姚安等地班师回昆明,却在永昌留下名将jīng兵,意图很明显,便是分割压制败退到边境地区的南明军队。

    而这个时候,残余的南明军队其余还有不少,云龙州边外、顺宁府边外、澜沧边外、丽江边外,再加上云南迤西边境地区的李定国、白文选、祁三升、高文贵、靳统武、杨武、梁杰、吴子圣、吴三省、郭尚贤、王国勋等部,如果能汇聚起来,也是不小的力量。

    只可惜,这些明军之间失去了联系,又多处边荒地区,面临瘴气瘟疫和补给不足等困难,最终无奈降清。说实话,朱永兴能理解他们心中的纠结与煎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坐视其发生。

    天子入缅,名将战败。确实是满眼的失意景象,确实能够摧垮很多人坚持下去的意志。可如果能在绝望的黑暗中看到象征希望的一丝光芒,即便这光芒微小如豆,也会重新燃起人们心中的希望?

    朱永兴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的焦点还是停留在了永昌(现保山)的位置上。如果能在此打一仗,最好是能攻取永昌,则滇西北和滇西南的的连系将畅通无阻,而不必通过险远小路。这样,不仅能使更多的残余明军有了汇合聚拢的目标,更具有巨大的政治影响。

    而且,此举不仅能极大地提振人们的信心,还能较为有效地遏止不久之后将要出现的投降大cháo。在云南这个民族众多,土司遍地的省份,显示出南明军队尚有作战能力,更有其现实和深远的意义。因为这些地方势力除了少数人之外,对朝廷的忠诚都是随着形势而变化的,他们更多地要考虑自身和本族的利益。

第三十四章 盏达土司的难题

    只是,正如梦珠所言,依靠现在的兵力,显然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张勇,清初名将,智勇兼备;清军jīng锐,实力亦很强大。朱永兴虽然极想取得一场大胜利,以振奋颓丧的士气民心,但要和名将对阵,却难免心有疑惧。

    就算是穿越者,就算满脑子古今中外的战例,可朱永兴毕竟没有战阵厮杀的实践经验,小瞧古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还是再等等再说,看看自己能聚拢多少明军,再结合郑砚北的人所刺探到的永昌的更准确的情况,然后才能做出最终的选择。

    朱永兴轻叹一声,暂时把这个诱人的想法抛开,仔细回味了一下与郑砚北的谈话,看看其中有无疏漏的地方。联络召集残存明军,招揽工匠、矿工,搜购火药及相关原料,征集粮草物资,刺探各地清军情报……

    能够想到的基本都布置下去了,效果吗,只有用时间去检验了。而且,郑家是否具有这样的能力,是否拥有足够的人手,现在也是不好确定的事情。

    烛火摇曳,夜深人静,朱永兴时忧时喜,思绪万千。虽然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但在即将面对清军之时,对于厮杀战阵并不熟悉的朱永兴难免患得患失,难免心存疑惧。

    不能再想了,再胡思乱想下去,鸭梨就大得要把自己的神经绷断了。朱永兴苦笑着摇了摇头,该信任的还是要信任,这是逼到份上的无奈。该面对的也总是要面对,这是命运的安排。

    ……………

    在铜铁关驻扎两rì,待央率领的后续族人赶到后,朱永兴率领先头人马继续前行,只一rì时间便进入了盏达地界。

    盏达为现在盈江县内,其时为干崖宣抚司治下,土司为傣族刀氏所世袭。闻有大明宗室率军队入境,现任土司刀白龙亲来迎接,礼数甚恭。

    对此,朱永兴倒也不感意外。是忠于大明,还是迫于军威,或是仇恨清军,这些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历史上与南明残军作战的土司很少。而李定国、白文选等南明残军在云南边远地区能够坚持数年,没有土司、寨主、头人这些地方实力派在粮秣和物资上的支应和供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朱永兴从郑砚北口中已经知道了清军军纪败坏,以及在云南的暴行,“戎车所至,狐兔不存,每至一地,遍索妇女,行歌侑酒,民深恨之”。

    而历史上,就连洪承畴也用没头状纸的笔法描绘了清军炮制的罪恶暴行,“……无处不遭兵火,无人不遇劫掠。更将男妇大小人口概行掳掠,致令军民父母、兄弟、夫妻、子女分离拆散,惨不堪言。所存老弱残废又被捉拿吊拷烧烙,勒要窖粮窖银,房地为之翻尽,庐舍为之焚拆,以致人无完衣,体无完肤,家无全口,抢天呼地,莫可控诉……”

    “……其在永昌一带地方更为惨烈,被杀死、拷烙死者堆满道路,周围数百余里杳无人烟。真使贾生无从痛哭,郑图不能尽绘。职不知滇民何至如此其极也……”

    荼毒地方,抢杀yín掠,此是自掘坟墓;罪恶昭昭,天道好还,吾定要行惩jiān除恶之责。朱永兴的决心更加坚定,迟来的正义非正义,让那些作恶多端的刽子手得享天年,实在是神灵瞎眼,苍天已死。而这个替天行道的使命,无疑该由他背负而起,方才不负穿越一遭。

    “殿下。”土司刀白龙见朱永兴婉拒了他歌舞邀宴的请求,神情便有些犹豫,但迟疑了半晌,还是开口说出了难处,“自清军入滇,蹂躏地方,百姓苦不堪言,逃难者甚众,多往边境地带而来,流落盏达、干崖的逃难者亦是不少。然民族不同,习俗各异,本宣抚虽尽力安置,仍是冲突不断……”

    明白了,朱永兴微微颌首,这是原住民与外来人的矛盾,刀白龙希望自己加以解决,可见这些外来的逃难者应该多是汉人。如果自己不管,这些人或者与当地人火并,或者融入当地,或者远遁他国。比如后世在缅甸的果敢,瓦邦一带的汉族,都称是祖籍南京;有不少甚至迁徙往交趾、暹罗等国,成为了明朝遗民。

    刀白龙见朱永兴尚在沉吟,便又抛出了一个诱人的原因,“由永昌府、腾越州而来的难民中颇有武力出众者,殿下宗室之尊,有留守之名,若以大义相召,必能聚拢豪杰,以图大事。”

    这家伙,怕是吃过苦头,才急着要自己管束这些难民,或者把这些难民都带走才更合他的心意。朱永兴不置可否地转向身旁的郑砚北,客气地询问道:“易长史,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本来长史作为明代王府属官最大的官职,一般应由皇帝亲自指定,有点类似于各藩王的保公,是不允许各王府自行延揽的。但现在这样的状况,显然不可能全部都照着规矩来了。更何况朱永兴连圣旨都敢伪造,连亲王、郡王都敢矫旨加封,一个长史又算得了什么。

    而这个长史应该是给郑砚北的,但郑砚北以年老体虚为由婉拒,却推荐了叫易成的中年人。对于易成这个人,朱永兴并不十分了解,但能得郑砚北倚重,也就算是代表了郑家,给其几分面子也是应有之意。

    易成赶忙躬身答道:“永昌原是蛮荒之地,自明以来多有发配充军之流犯,而永乐之后进入永昌移民多数则因屯兵之故;腾越,极边之地,历来尚武强悍。”

    只给出理由,却不正面回答,这是对自己的尊重吗?朱永兴沉吟了一下,微微一笑,说道:“既是可用,吾便前去——”

    “殿下千金之躯,岂可轻易劳动。”易成赶忙阻止,说道:“不过是些逃难小民,殿下只需派出信使征召即可。”

    朱永兴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还未完全适应现在的身份,掌握古代做事的方法。这个时候人们注重身份等级,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过于平易近人反倒会有适得其反的作用。

    刀白龙见难题有望解决,心中喜悦,安排好朱永兴及所带人马的驻所,又送上酒肉以示恭顺。

第三十五章 有喜有惊的投靠

    在现在的局势下,只要不与我为敌,倒也不强求其出力助战。朱永兴对此看得很开,对刀白龙虽有亲近笼络,却没有强迫命令。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大,还没有让人们看到扭转战局的希望,地方土司处于中立观望便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第二天对于朱永兴来说,是忙碌的一天,是惊喜交加的一天,也是实力增加的一天。事实与预料总会有出入,甚至并不是按朱永兴的意愿而发生,也就难免心情起落,既有欢喜,也有惊惧。

    腾越人胡宗尧,原为崇祯七年进士,曾任太常博士,太仆寺卿等职。因父丧回乡,又逢明朝败亡,天下战乱而留在家中。闻清军攻来,他便携家眷及数十家丁,向边外逃难而走。

    永昌人杨国骧,其祖为永乐年间平定土司和缅酋犯境叛乱的武功大将军杨冕,后定居永昌。永历帝由永昌出奔缅甸,他便散尽家财,招募乡民组织义兵。被清军击败后,逃至盏达土司地界。

    此两人便是聚集在盏达的近万难民之首,正为粮食不继、难民与原住民屡起冲突,又不知该何去何从而苦恼之时,信使一至,不啻于久旱逢干露,所有困难迎刃而解。两人喜出望外,立刻带着少量随从赶来拜谒,

    “殿下只是行监国之事,却无抚军之责?不过,倒也无妨。”胡宗尧一句听似无心的话,却令朱永兴心头大震,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了疏漏。

    监国偏重于政事,如果加上抚军两字,则军政兼顾,可与执黄铖的李晋王分庭抗礼,甚至可以超乎其上。到底还是对古代知识的了解不够jīng深啊,而且连很多古代人恐怕都不清楚这里面的区别,胡宗尧不愧是进士出身,白胡子也一把,了解得通透啊!

    疏漏已经无法弥补,除非杀了眼前这几个人,再伪造份圣旨,可之前传出的消息却不好更改,自己也下不了这样的狠心。

    朱永兴一瞬间便甩掉了杀人灭口的yīn暗念头,迅速平复了心情。接下来便是对胡宗尧和杨国骧赞赏有加,又给了他们官职,并表示已与刀白龙商讨完毕,由他尽量筹措供应粮食,自己这边也能帮助一些,希望他们安抚组织好逃难百姓,尽量不与当地傣人发生不快。

    杨国骧既有封赏,又解决了眼下的困难,年轻人到底城府不深,不禁喜形于sè。

    胡宗尧老成持重,想的也长远,领恩拜谢后便不无忧虑地说道:“殿下如此大张旗鼓出缅入滇,虽振奋民心士气,但也易成为清军目标。永昌就驻有大量清军,不可不防啊!听闻李晋王退往孟艮,巩昌王去往木邦,不若起驾投两藩,合兵一处,以壮声威。”

    心态随着深思后的权衡而变化,朱永兴现在认为现在投奔晋王李定国,并不是什么上策,而投白文选,却也不是朱永兴心中所愿。二王虽忠,却是忠于永历,忠于小朝廷,将抗清大业置于皇帝和小朝廷之后。历史已经写明,自永历入缅之后,昔rì名将便将全部心思放到了如何保证皇帝安全,在滇缅边境徘徊不去,再无兴王图霸之雄心。

    而且,大凡有本事的人,都有固执的一面,总认为自己的判断和决策是正确的,晋王和白文选则属于此类。朱永兴虽身份尊贵,又有伪造圣旨,可要想指挥两位名将及其手下将领,多半也不会顺心成功。最有可能便是被两王好好地保护起来,礼数周到却再无施展之余地。

    历史的车轮如果按照原来的轨迹走下去,不过是苟延残喘两三年,然后便是身死国灭的下场。朱永兴想要有所作为,想要扭转乾坤,想要只手擎天,就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来。

    “胡知州——”朱永兴一字一顿地称呼着胡宗尧的新官职,这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提醒,“孟艮与木邦皆是边远之地,且近缅境,若是前去相投,吾又何必出缅入险?若是只考虑避敌而走,只担心个人安危,又如何兴王图霸,中兴大明?”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既表明了朱永兴不畏艰险的决心,又掩盖了他的真实目的,还令众人钦佩不已。打造一个有气魄,有胆略,并以兴王图霸、中兴大明为己任的宗室子弟形象,在此时是最有号召力,最能啸聚群雄的捷径。

    “殿下英武,此大明之幸,万民之福。”杨国骧就很激动,很受鼓舞,起身一躬,慨然说道:“清军荼毒地方,民众无不切齿恨之,王旗所至,必望风景从,如此可势力大张,光复地方又有何难哉?”

    夸张了,想得简单了。朱永兴面带微笑,却暗自摇头。望风景从,史书上不绝于耳,可真实情况呢,不过是自我安慰之语,万不可依此行事。就象小说中描述的王八之气一冒,众小弟拜伏,死心塌地一样虚幻。

    “战略上藐视清军,因其残忍暴虐,不得人心;战术上重视清军,因其凶恶能战,不可轻敌。”朱永兴将后世经典的话改头换面,也颇有效果,“吾将率军北进,先取腾冲,再作长远之图,望诸位助吾。”

    “卑职(末将)敢不竭死报效,助殿下扶匡扶社稷。”

    竭死报效,匡扶社稷,这话应该相当普遍?怎么商量就异口同声地说出来了,朱永兴起身相扶,心中还有些纳闷。

    纳闷归纳闷,又得到了臂助,当然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情。然而这高兴只持续了半天,一个令朱永兴感到心情矛盾,又忧又喜的消息传来了。

    “怀仁侯吴子圣,只有他一家兵马吗?”朱永兴皱着眉头,再次向易成询问这个消息的准确xìng,“没有广昌侯高文贵?那高文贵呢,他带着兵马在哪里?”

    “广昌侯高文贵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其他明军将领的情况也尚不清楚,属下失职,令殿下失望了。”易成躬身表示谢罪。

    朱永兴轻轻摇了摇头,拍了拍易成的手臂,大度地说道:“这一点也不怪你,是我太xìng急了。我才刚刚布置要查探的具体人员,山高路远,哪有那么快便有消息的。”

第三十六章 史载之降将

    按照当时的道路和通讯条件,朱永兴纵然心急,但冷静一想,也就无法苛责易成和郑家。明军残部散落各处,隔着高山、丛林、河流,可谓是阻隔重重,就算打听到消息,等再费尽辛苦地传回来,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任务。自己还是不习惯现在的信息传递速度,总是在翘首以盼,也就注定要常常失望了。

    不过,这也给朱永兴敲响了jǐng钟,如果以后要指挥作战,则要特别注意,不可凭主观臆测来估计时间,更要少玩儿什么远距离协同作战这样的高级东东。

    “殿下宽容,属下惭愧。”易成当然希望尽快能传回来有价值的信息,这毕竟是证明郑家价值的机会,但条件所限,他也无可奈何。

    “不必惭愧,你没做错什么。”朱永兴又安慰了一句便陷入了思索。

    在历史上,永历弃国入缅后,虽然南明将领多很失望,但并不是投降风cháo的开始。而驻守四川建昌的冯双礼被部将狄三品所挟持投降,导致四川境内的明军全盘崩溃,争相降清,投降的风cháo才开始在西南地区扩散开来。

    而怀仁侯吴子圣则是滇省投降较早的人物之一,或者说是他和叙国公马惟兴、淮国公马宝及汉阳王马进忠的儿子马自德等人的率先投降,直接带动了一股西南新的归降之风。

    历史上只说广昌侯高文贵和怀仁侯吴子圣联军入缅救驾,却没说两人何时会合,又在何地合兵,朱永兴只是凭着自己的判断在入缅通路上等候。广昌侯高文贵应该是值得信赖的,再加上猛山克族青壮组成的军队,压制吴子圣是比较有把握的。

    但现在怀仁侯吴子圣单独率军至此,朱永兴手中兵力便显得单薄,先入为主的思路岂能不使他感到疑惧。从这方面来讲,知道历史在某些时候也会成为一种心理负担,使人多疑踌躇。有明将杨武、孙崇雅劫掠归降的前事,又值此大厦将倾、人心散乱的时候,朱永兴考虑得多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心善变,难以揣测。

    “殿下,可派人传令怀仁侯所部停止前进,暂且驻扎弄璋,然后命怀仁侯率众将前来拜谒。”易成虽然不知道朱永兴具体想的是什么,但也依稀看出朱永兴对怀仁侯吴子圣似乎有防范之心,便开口提出了一个稳妥的建议。

    这似乎是个办法,朱永兴犹豫起来,随口问道:“怀仁侯的兵马情形如何?”

    “怀仁侯自磨盘山之战后和李晋王等部失散,沿途收拢明军将士,渡怒江,走龙陵,路途艰难,粮草不继,三千余将士伤病者不少。”怀仁侯吴子圣的人马距此已然不远,郑家的人已经与其联络上并赶回报告,所以易成对情况了解得比较详细。

    千里迢迢,艰难跋涉,怀仁侯吴子圣此时应该还没有降清之心吧?前途尚未悲观至底,坚持下去的决心也应该未被完全摧垮,谁会甘心投敌?自己不是自诩要成为绝望黑暗中的希望之光吗,难道没有自信绽放光芒,重新照亮一条希望之路吗?

    可笑,真是可笑啊!自己本就要逆天而行,撬动历史的车轮,现在却陷入了历史的泥潭,在这里患得患失。

    朱永兴猛然停住了来回走动的脚步,自嘲且自鄙地一笑,了解史实应该是撬动历史车轮的助力,应该是展翅翱翔的羽翼,而不应该成为谨小慎微的心理负担。

    “传令起兵,吾要率队亲迎跋涉来归的大明将士。”朱永兴挺直了腰板,用不可置疑的口气大声说道。

    易成愣了一下,旋即躬身答应。短短的时间内,他发现朱永兴似乎彻悟了什么道理,一下子变得自信,气势也充足起来。

    ………………

    “军心可稍定矣!”怀仁侯吴子圣收到朱永兴派来的快马传信,稍感振奋,立刻传令大军扎营,并集合众将,宣布消息,以稳定军心。

    此时这三千多人马分属不一,除了吴子圣本部兵将外,还有巩昌王白文选下关兵败撤退时,留下断后的部队,由部将张光翠和陈盛率领。

    “岷世子殿下入滇,则抗清旗帜不倒,军心暂定,实乃幸事。”张光翠首先表示欣慰之情,旋即又说道:“只是吾等为巩昌王属下,奉令转木邦,不知该如何自处啊?”

    “殿下奉旨入滇留守,暂行监国之权,自当以殿下为尊。”陈盛的功利心稍重,觉得朱永兴比白文选的腿更粗,抱上不吃亏。

    吴子圣部将陈奕耀眼珠转动,试探着说道:“皇上令岷世子殿下入滇,又授予大权,莫非是想在缅甸能……”

    “慎言。”怀仁侯吴子圣凛然打断了陈奕耀的猜测,说道:“皇上此举定有道理,尔等岂可胡乱揣测?殿下明rì即至,我军当有所布置,众将亦当前出相迎。”

    张光耀苦笑了一下,此时大帐未搭,举目便可看见军中士兵。其实,很多人已经很难被称为士兵了:一个个衣衫褴楼,遍身污垢,早已看不出原来军装的sè彩,就象是从污泥坑里扒出来一样。更有些士兵面孔黑皱,脸上生着丛林疮,向下淌着黄水。伤兵虽不在视野之内,但平rì所见的惨状也是了然于心。

    “长途跋涉,军容不整,这也是难免之事。”怀仁侯吴子圣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只能稍作整理,不至太过狼狈了。”

    “岷世子殿下一直声名不显,吾等皆不熟悉,也不知其禀xìng,稍作整理是否有些草率,令殿下疑吾等轻视于他。”陈盛显然更想给朱永兴留下个好印象,对吴子圣所说的稍作整理有些异议。

    “条件所限,也只能如此了。”怀仁侯吴子圣心中不悦,但陈盛不是自己的部将,也不好重语斥责,只好委婉地说道:“明rì相迎时,吾等礼数规制不缺,又是艰难跋涉至此,殿下当知吾等忠心,不会以表相取人。”

    话已至此,众将或心有异议,也无话可说,都遵命而出,各自前去安排。其中尤以陈盛督促得最为积极,自然也不必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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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焚告上天稳军心

    陈奕耀作为吴子圣的亲信,刚才虽遭斥责,也知道是因为有张光翠和陈盛这两个外人在场,吴子圣不得不作出的姿态,此时见两人走远,便又上前进言道:“侯爷,我军若奉殿下进退,怕是祸福参半,不得不虑呀!”

    吴子圣知道陈奕耀的担忧,与朱永兴在一起自然是水涨船高,容易晋升,却也树大招风,很可能会成为清军攻击的主要目标。对于明朝宗室,清廷可是向来十分重视,必除之而后快。但作为原秦王孙可望的部下,晋王李定国虽用之,也防之,门户之见甚深。若是投靠朱永兴,风险是有,但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清军大部已返昆明,此又为边远之地,一时当不会来攻。”吴子圣思索着给部下释疑,“殿下初入滇,兵微将寡,正是吾等投效之时,不可错过。你没见陈盛之sè,没听陈盛之言,他可是心动不已,跃跃yù试呢!”

    陈奕耀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属下这便去布置,可不能让那个小总兵抢了侯爷的风头。”

    怀仁侯吴子圣淡淡一笑,摆了摆手,等陈奕耀走后,自己一个人枯坐沉思,脸sèyīn晴不定。

    ………………

    人生不是剧本,岂能按部就班,事事如编好似的发生。朱永兴想通之后,对怀仁侯吴子圣突然而至的猜疑已经去了大半。若说是抗清决心和忠明之志,只有真正亲眼所见,细心揣摩才能够最后断定,哪能凭史书上的只言片语便下结论的。若说是投降者不可信,两年后除李定国病死外,连白文选都选择了这条道路,那又怎么说?

    当然,要说朱永兴就此全无疑惧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他冥思苦想之后,也有了些应对之法。虽然这办法有点俗,但对于振奋人心,慑服军心,还是应该作用不小的。

    阳光略有些刺眼,朱永兴手搭凉篷向前眺望,已经能看到前方迎候的人群。从吴子圣等人目前的态度来看,似乎还算可信。只是这个人心哪,却是世间最难琢磨的东西,朝思暮改,甚至几分钟几秒钟都有改变心意的可能。朱永兴感慨叹息,勒马停了下来。

    眼见仪仗近前,怀仁侯吴子圣等人纷纷跪倒,齐声高喊:“末将恭迎殿下。”

    朱永兴早已跳下马,见众人跪倒,急忙快步上前,一一扶起众将,笑容满面地对跪接的众人大声说道:“不畏险途,跋涉而归,足见你等忠心,诸位将领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谢殿下。”以怀仁侯吴子圣为首,众人起而拜谢。

    朱永兴传令自己所率兵马扎营,又命郑砚北派人将携带的粮草和猪羊押送吴子圣的大营,以示犒劳。然后才与众将在野外帐篷内设座,询问详细情况。

    艰苦跋涉、瘴气伤病、粮草缺乏……怀仁侯吴子圣等人或表忠心,或真是困顿不堪,对目前军队的情况倒也没有过多隐瞒。

    朱永兴虽有慰勉,却并未轻易表态。这些情况与他的估计差不多,但他必须等到易成所派的犒军之人回报,才能放心实施自己的计划。

    时近中午,朱永兴又在营中设便宴款待了怀仁侯等人。宴散之后不久,前去犒军的人马便赶回来了,私下向朱永兴报告,吴子圣兵营中并没有发现异常,这才让朱永兴放下心来。

    ………………

    史载:已亥年三月二十六rì,帝亲赴怀仁侯吴子圣军中宣慰,见士卒伤病甚多,辗转呻吟,心中愤郁,目中垂泪,撰写表文焚告上天,“明军将士抗清辅明皆本至诚,何皇穹不佑至有今rì?若明祚未绝,乞赐医治之法,俾各努力匡扶社稷,重复华夏。如大数已尽,乞赐伤病加吾一身,无害此军民”。帝不食不饮,虔心祷祈一夜,天感帝意至诚,遂赐医治妙法,众军皆服……

    瘴气,惟东南之域乃有之。盖岭南地气卑湿,雾多风少,且以冬时常暖,则yīn中之阳气不固,夏时反凉,则阳中之yīn邪易伤,故人有不知保重而纵yù多劳者,极易犯之,以致发热头痛,呕吐腹胀等证……别看中医对瘴气的阐述头头是道,又是阳中yīn邪,又是内必多虚的,其实古代人对瘴气的认识非常有限,并畏之如虎,有“瘴气昼熏体,菵露夜沾衣”的描述。

    瘴气对于当时人来说简直是无孔不入,无可躲避。特别是西南一带,有民谣称:“十人到勐腊,九人难回家;要到车佛南,先买棺材板;要到菩萨坝,先把老婆嫁。”则非常生动地描述了古人对瘴气的恐惧。

    但后世的医学家们已经确定,所谓的瘴气实际上大多是由蚊子群飞造成的。大量带有恶xìng疟疾病菌的蚊子聚集在一起飞行,远远的看就象一团黑沉沉的气体。人畜被它们叮咬过之后,便会感染疟疾。在意大利语当中,疟疾叫“yīn风”,与瘴气之称可谓如出一辙。

    作为疟疾治疗的特效药奎宁,朱永兴当然没有,但这并不妨碍他运用后世的知识,对疟疾加以治疗和控制。青嵩,又名臭嵩,中医嗤之以鼻,世人也不知道它的药用价值。当然,提炼青嵩素是不可能的,可朱永兴有变通的办法,采了熬水喝,里面总会有点青嵩素?量不够没关系,咱使劲喝,一天三大碗,不,病重的得五大碗,晚上也叫起来给我喝,还就不信了!

    自然,后世那些防病常识也被朱永兴编制出来予以推行,什么患者隔离,喝开水,注意防蚊、驱蚊,不准随地便溺,修厕所撒石灰……反正他就是写一张纸的工夫,自然有下面的人忙活。

    若只是这些还显不出朱永兴的神奇,他当然想好了比较具有震撼效果的招数,那就是蛆疗。东南之地,气候湿热,外伤最容易感染化脓,依照当时的医疗水平,在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就基本上只能凭个人的体质和抵抗力来听天由命了。

第三十八章 三师相会

    古代人当然不知道感染创面上孳生的蝇蛆非但不会加重感染,反而有利于愈合。而朱永兴也不会等着伤员的感染伤口上自然生蛆,他有他的养蛆的简单办法,那就是借鉴南方“肉芽”菜的制做方法。

    肉芽菜听起来恶心,看起来也恶心,但却是高蛋白食品,很补,据说吃起来也可口,只是朱永兴还没有勇气去尝试罢了。菜的做法是将肉配好所需调料吊起,引诱苍蝇来生蛆,蛆长胖了便跌落到肉下挂的兜里,唤做肉芽菜。

    而后世有研究人员表示,蛆虫清理难以愈合的大型伤口的速度可能要超过手术;蛆的分泌液还能够破坏不健康或异常组织,而对健康组织无损;蛆虫能清除创面的细菌,能刺激伤口愈合……

    不看口号看疗效,朱永兴不必解释,也解释不清,以上天、神赐的名义反倒更容易让人们相信,并且产生一种敬畏感。

    天命,气数,古人常把国之兴衰用类似的虚幻东西来解释。所以,朱永兴装神弄鬼,并不只是提高个人威望,更重要的是提振人们继续抗清的战斗信心。

    明祚未绝,气数未尽,上天才赐医治之法,这必将产生极大的政治影响。传扬开来后,影响的就不仅仅是周围这几千人了。而且传言向来有艺术再加工,再升华的特点,朱永兴都不敢想象以后到底会传成什么样子。

    …………

    之前还是细小的蛆虫,在溃烂的伤口上饱餐之后变得粗大许多,因为无食可吃,有的蛆虫已经开始向外爬。

    医官将蛆虫扫掉,检查了伤员一番后,向旁边神情怪异的陈奕耀禀告道:“将军,他的烧在减退,看这情形暂无xìng命之忧。其他的伤员也多有好转,卑职带您去看看?”

    从惊愕到怀疑,再在事实面前对朱永兴佩服得五体投地,积极地在军营中推广蛆疗,这位医官的态度是陈奕耀看在眼里的。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了,转身走出了帐篷。

    伸手挡了下刺眼的阳光,陈奕耀看见了老上级怀仁侯吴子圣,正在一个草棚里背着手围着什么在慢慢转悠。

    “见过侯爷。”陈奕耀走进草棚,给吴子圣行礼。

    吴子圣摆了摆手,眼睛还盯着草棚里悬着的肉,已经有细小的蛆在钻来钻去,他似乎也适应了,不再是一脸的恶寒。

    “你说,就这么个小东西,原来粪坑茅厕里钻来爬去的恶心人,换个法子养,竟能治伤救人。”吴子圣拧眉挤眼,不知是感叹,还是依旧不敢相信,只是不想提蛆这个名字,以小东西来代替。

    “殿下说过,这上面的东西长胖了掉下来,还是大补的东西呢!”陈奕耀突然面带苦相,好象真有肉芽吃进了嘴里,连连摇头,“那个,什么高蛋,高蛋白,殿下似乎是如此称呼的。”

    “消受不了,你我之辈肯定无福消受。”吴子圣连连摆手,苦笑连声。

    陈奕耀陪着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听说张光翠和陈盛明rì便要率兵启程,前去腾冲与殿下会合?”

    吴子圣点了点头,略带嘲讽地说道:“二将生恐投效迟,巴结晚哪!”

    陈奕耀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殿下已至腾冲城十余rì,又有广昌侯高文贵、定朔将军吴三省率军来会,兵势rì壮,似有与清军交战之心。”

    “兵势稍壮而已。”吴子圣叹了口气,不无忧虑地说道:“殿下得神灵指点当不是虚言,只是年轻气盛,急于交兵,却不免有些cāo切了。久驻腾冲,竖王旗传檄诏,岂不正引清军注意?只怕现在的永昌清军正筹谋准备,不rì就要引军前来了。”

    陈奕耀沉默了半晌,猜测着说道:“若李晋王与巩昌王闻檄而来,或是其他友军赶来会合,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殿下不南下与晋巩二藩会合,焉知会急书相召?”吴子圣捋着颌下胡须,皱着眉头说道:“殿下所图甚为深远,非你我所能知。罢了,大不了一场恶战,殿下有夷兵数千,加上所会合之军队,又兼以逸待劳。清军若是远途来攻,所部不多,也未必不能战而胜之。明rì,我等也起兵北上,为殿下添一臂助可也。”

    ……………

    追与逃看似一个主动,一个被动,但若客观分析,便会发现两者可能同样的辛苦。只是逃的一方心慌意乱,无暇思考到这些,也就没有停足不前,反戈一击的心思。

    朱永兴见到了怀仁侯吴子圣所部的困窘境况后,又有了新的思考和判断,信心也愈加提升。南明军队驻扎滇、桂总有几年了,尚且不能完全适应水土,有效抵御瘴疠,何况远道而来、初入东南湿热之地的清军?史书上只寥寥数语提及清军不习水土,却没有言明严重程度,正象史书说磨盘山之战是明军战败,却少说明清军也是伤亡惨重。

    这就是清朝毁书篡史的结果,掩败为胜,只说战果,少说损失。朱永兴根据自己的观察和分析,应该说是得出了比较准确的结论,这无疑便是信心高涨的原因所在。

    “百草萌芽,瘴气rì厉,昆明清军想大举出边,困难很大。”站在腾冲古城的城楼之上,朱永兴正与广昌侯高文贵、定朔将军吴三省分析形势,做着自己的判断,“若是等霜降瘴息再出兵,又怕吾等收拢残军,会合一处,坐大难制。而最快捷的办法便是由永昌清军就近出动,急攻速剿。”

    “殿下于此大张王旗,原来是要诱清军来攻。”定朔将军吴三省作恍然状,旋即谨慎地劝谏道:“永昌清军近万,来攻者也必不会少于六七千人,我等皆是残军所聚,休整尚待时rì。虽有夷兵助战,但他们不习战阵,殿下应慎之。”

    “若是凭城固守,尚有成算。”广昌侯高文贵拍了拍厚重的城墙,说着自己的看法,“清军远道而来,粮道漫长,久攻不下,自然会退去。”

第三十九章 三鬼与成丑

    腾冲位于永昌西南部,距离二百余公里,历史上曾是古西南丝绸之路的要冲。由于地理位置重要,历代都派重兵驻守,明代正统年间建造此城,景泰年间又予加固,城墙全系巨石,周匝七里三分,至高两丈五,城楼高四丈有奇,被称为“极边第一城”。

    吴三省所部有两千余人,但近一半是李定国大营兵将的妻子家眷,作出残军未整,猛山克族人马不习战阵的判断,也不足为奇。高文贵所部有三千余人,经磨盘山战役后退至此处,他根据腾冲城的坚固程度作出自认为最稳妥的建议,当然也无可厚非。

    只是——朱永兴既不想与来犯清军堂堂正正,阵而后战;也不想死守孤城,自陷被动。守腾冲,却不战于腾冲。朱永兴每rì有空便冥思苦想古往今来的战例,对着旅游地图谋划运筹,已经初步制定出了这样的计划。

    当然,这是纸上谈兵,朱永兴对此也心怀忐忑,需要高文贵、吴三省、吴子圣这些老将的指正和建议。在总兵力上,南明军队并不占优,且分属各部,若是不能意见统一,齐心协力,朱永兴宁肯不打这一仗。

    至于清军能不能来,朱永兴心中只有五分把握。希望自己折腾得够凶,靶子够大,宗室之名够威胁;也希望清军狂妄轻敌,张勇贪功心切。

    从整体形势来分析,朱永兴觉得带领猛山克族急走安南并不是上策,他担心在安南遭到滇桂两省清军的联合进攻。而在滇西搅上一把,使南明军队有所振作,兵势有所增强,则可能牵制住滇省清军,使他在安南高平只需要面对广西方面的压力。

    实在是有些迫切地想得到一场对清军的胜利啊!尽管兵力还嫌不足。对此,朱永兴既有些无奈于现实情况,又有些期待与所谓古之名将的对阵。但现在还不是向高文贵和吴三省合盘托出计划的时候,他还需要一些情报证实,还需要南明残军休整得更好一些,还需要猛山克族尽快熟悉作战地区的地形地势。

    ……………

    昆明城西北角的五华山,永历的宫殿,虽然还没有经过吴三桂的大规模扩建,但南明军队主动撤出,未经战火,建筑依然华丽而壮观。在后花园内,把泉水引进园子里的水渠,宛若一条流动的碧带,水流两边建有楼台,凌空而建的桥梁象彩虹连接起两岸的建筑。

    然而,此时大煞风景的是,吴三鬼、洪成丑两个大汉jiān,正在这如画美景中,在碧水旁的亭中密议。

    此次清廷用兵云贵,虽说是三路进军,但三鬼亲自指挥的一路军却发挥了重要作用,尤其向云南推进时,三鬼一路领先,承受了主要战场的作战任务,同李定国的jīng锐展开激战,冲锋陷阵,独得头功。朝廷给赏,自然不在话下。可水涨船高,吴三桂的**也随着时间在不断膨胀,正做着继承明代沐氏家族世镇云南的地位。

    “经略,边外之地路途艰险,瘴气难防,满洲兵将又不适应此地气候,宁南靖寇大将军罗托、安远靖寇大将军多尼、征南将军赵布泰等都希望早rì班师回京休息,朝廷亦有意调回甘陕之兵,倘滇事反复,所关匪小也!”吴三桂愁眉不展的说道。

    年交半百的吴三桂有一副五官端正的面庞,肤sè白净,眉宇间英姿勃发,一双微陷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只有那绺略显花白的胡髯和眼角的皱纹表明他已到天命之年,但威严英武的气慨尚在。如果要在他的面部找什么缺陷的话,那就是他的鼻梁上横留着一条红sè的伤疤。

    “长伯,汝之心意吾明白。”洪承畴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兵部会商的意见是由多尼下固山额真宜尔德留镇省会昆明,以长伯为统帅,以汉军和绿营兵为主,会同固山额真卓罗带领少数满洲兵一道进军缅甸捉拿伪帝永历。”

    “经略,此议不妥。”吴三桂急忙说道:“滇省人心未定,各路土司、伪营残兵各私受伪札、伪印,歃血立盟,伺隙起衅。兹若一闻大兵西追,势必共思狂逞,避实突虚,以复窜内地。彼时追剿大兵相隔已远,不能回顾,而云南大兵又以驻扎省城,未能远追,其祸非小。”

    洪承畴淡淡一笑,说道:“吾已上疏朝廷,言云南地方蹂躏至极,兵火残黎,朝不保夕。粮米腾贵,买备无出。土司繁多且反复无定,惟利是趋,有如我兵不动,逆党假永历以号召内外诸蛮,饵以高爵重禄,一被煽惑,遍地蜂起,此其患在肘腋也。须先有先有内安之计,乃可为外剿之图。”

    “经略大才,一语中的,朝廷必会采纳。”吴三桂略微松了口气,恭维了一句。

    洪承畴颇有深意地看了吴三桂一眼,吴三桂的心思他岂不知道,乃是静观朝廷安排再作定夺之意。满州兵将不习水土,早晚必走,这云南之地,非倚重吴三桂的兵将不可。若是穷追猛打,一举荡平南明残余,吴三桂自然担心清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暂且放过逃避入边境土司,不过是爝火余烬的南明残军,正是养贼自重之计。

    “虽然不可大举兴兵,但伪留守岷世子入滇一事,长伯亦不可轻忽啊!”洪承畴微皱眉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缅甸之永历如冢中枯骨,倒不是非常重要,这个伪留守倒有些胆sè,敢出缅入滇,大张王旗于腾越。有此寄托,各路土司、伪营残兵,势必争相云集,切不可令其坐大呀!”

    “假言托命,垂死挣扎而已。”吴三桂对此似乎并不太在意,冷笑道:“不过两千多不习战阵之蛮兵,再加伪侯吴子圣残破之兵两千余,心胆俱裂、亡命逃窜之辈,不足为虑。吾已传令永昌张勇,率军急速进剿,旦夕可灭矣。”

    …………

第四十章 两奸计议

    “边外之地,山高林密,瘴气丛生,远道往攻,不可大意呀!”洪承畴嘴上说得谨慎,其实也没真把腾越边外的朱永兴放在眼里,象李定国、白文选这样的名将都连连战败,逃避边外,不敢擢清军锋芒,何况仓促会集的乌合之众。

    “是,经略说的是,吾这便传信给张勇,嘱其慎重用兵。”吴三桂说得恭敬,却是敷衍之语,停顿了一下,他试探着说道:“经略深谋远虑,三桂请教之处尚多,还望经略多多赐教啊!”吴三桂从袖中抽出一份礼单轻轻递给了洪承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经略万勿推辞啊!”

    洪承畴微微一笑,不动声sè的将礼单纳入袖中,开口道:“长伯,你我世交,不必如此!云贵地方初辟,节制弹压,亟需总督重臣。云南同贵州相比,尤为险远,土司种类甚多,治之非易。所以,元朝用亲王坐镇,明朝以黔国公沐英世守。吾自会上疏请议政王贝勒大臣为久长计,留长伯驻镇,俾边疆永赖辑宁。”

    “既如此,三桂在此多谢经略。”吴三桂听得此言,起身一揖。

    “且慢,且慢。”洪承畴轻轻摇着头,说道:“还有些事情,长伯需得知晓。”

    吴三桂愣了一下,急切的问道:“洪兄但请明言,三桂定当听之。”

    洪承畴缓缓说道:“满洲兵将不服此地气候,且思归心切,长伯yù想永镇云南,还是不得心急,须要记住:不可使滇中一rì无事矣。”

    “不可使滇中一rì无事矣。”吴三桂仔细回味着这句话,了然于心,朝廷还未批准他永镇云南,还未封他为亲王,如果云南各反清武装被快速扫平,岂不是得不偿失。留着些抗清武装闹事叛乱,等待清廷加恩于己,这才是上上之策。而且使云南不安定,始终处于紧张的状态,朝廷就不会收回给予吴三桂的大权,就会不断拔饷增粮于云南,吴三桂的地位自然会rì益巩固。

    “大事不可有,小事不可断。”洪承畴摆出一副智者的神态,沉声说道。

    “经略金玉良言,三桂受教了。”吴三桂真心实意的再次谢道:“久闻经略知识广博,三桂偶得几件古物,才疏学浅,竟不识之,还请洪兄帮忙鉴赏一二。”

    “长伯美意,洪某敢不从命。”洪承畴笑着谦虚道,转而又正sè对吴三桂说道:“长伯,若地方土司作乱,当雷霆扫平之,不可使之蔓延;至于缅甸伪帝永历,丧家之犬可缓图之。吾当向朝廷上疏,请拔粮饷,以备使用。”

    “经略之言甚是。”吴三桂点头赞同道:“九月或十月间滇省粮食将告磬,到时马匹粮草俱无,自然无法进剿,还望经略多多美言。”

    洪承畴与吴三桂早在关外降清前,已结成世交,吴三桂以晚辈待洪承畴,十分敬重,关系很深。降清后,他们继续保持密切关系,而此次又同征云贵,洪承畴总经略其事,无处不关照他,自无疑问。及战后,洪承畴又提出以一王镇守云南,仿元、明两朝成例,世守此地。他明里暗里举荐吴三桂,为他谋得永固的地盘。所以,吴三桂得以留镇云南,与洪承畴的支持确有很大关系。

    两jiān谈笑相宜,各得所需,却也融洽,却不知道轻敌必自败,腾冲的征剿之战竟会出现令人瞠目的结果,以至滇西震动,形势转变。

    ……………

    “攻城战役,尺寸必争,处处激战,我敌肉搏,山川震眩,声动江河,势如雷电,尸填街巷,血满城垣……”

    站在来凤山上眺望腾冲古城,朱永兴耳旁似乎又响起了纪录片《远征军》的解说词。几百年后,这座古城沦陷于来自东海的葺尔倭寇并毁于战火,而倭寇也将在这里犯下罄竹难书的罪恶。等到从倭寇手中重新收复失地时,上万的中国将士在这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时代不同,但战火却依然可能要降临到这座古城头上。对此,朱永兴感慨不已,长长叹息。虽然他筹谋了一个很出人意料的巧妙计划,但能否成功却并不确定。所以,作为备用计划,即死守腾冲古城,挫敌于坚城之下,勘察腾冲古城的屏障来凤山的地形地势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在勘察过后,朱永兴的信心开始动摇,因为来凤山实在太小,驻扎不了太多的军队。而一旦来凤山被清军占领,腾冲城便会被四面包围。这本来便是历史上死冲腾冲的rì军的作战方案,最后被全部消灭。

    虽然可以借鉴历史上远征军反攻腾冲的经验教训,但冷兵器时代的作战特点与热兵器时代是完全不同的。因此,朱永兴对于死守腾冲是越来越不看好。

    守腾冲,但不能战于腾冲。朱永兴把目光投向北方,湍急的怒江和海拔3000多米的高黎贡山是护卫腾冲的两道天然屏障,应该把战场选择在那里,在高黎贡山险峻的隘口设下重重关卡,据险阻击清军,使清军知难而退。

    是的,如果自己原来的设想不能成功,阻敌于高黎贡山就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坚持一个月,随之而来的雨季将使怒江的水面宽度从八十多米陡然间涨到四百多米,且水流湍急,山中驿道更是路滑难行,清军的补给将无法保障,甚至有被切断后路的危险,只能想办法渡江撤回。

    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打断了朱永兴的思绪,梦珠带着两个侍女从山路上转了过来,带着清新纯真的气息来到了朱永兴身旁。

    “殿下,那温泉起来真舒服,我差点都睡着了。”梦珠的两腮红扑扑的,象是抹了胭脂,容颜更添俏丽,头发也还是湿的,晶莹的水滴在阳光照shè下闪shè着光芒,仿佛满头的珠翠,使离朱永兴不远的侍卫皆为之侧目。

第四十一章 天机不可泄露

    来凤山是座火山,温泉是其固有的特点,即便在后世,也是旅游的亮点之一。朱永兴笑着轻轻摇头,说道:“今天就不去了,咱们下山,还有很多事情要最后确定下来呢!”

    梦珠笑着点了点头,跟在朱永兴身旁缓步向山下走去,边走边意犹未尽地形容温泉的好处,深以朱永兴不能去体验而感到遗憾。

    朱永兴含笑倾听,偶尔插上两句,使梦珠的兴致继续维持。等梦珠的叙述告一段落,朱永兴才斟酌着字辞开口问道:“你们的族人都已聚集完毕,会不会对我盘桓不去,还要用你们的族人打仗感到不满?”

    梦珠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道:“有几个寨老确有非议,但已被我父及大巫压了下去。他们目光短浅,不明白帮殿下便是帮猛山克族的道理。如果没有殿下的封诰,没有明军的助阵,就算打下高平也不得安宁,那安南郑氏岂肯干休?再者,清军是殿下的敌人,也是猛山克族的敌人,今rì不打,以后怕也躲不过去。”

    “能这样想便好。”朱永兴松了一口气,沉顿了一下,说道:“我这就下谕旨,封思威族长为安南都统使,有了这个名义,也能安定你族众人之心。嗯,说起来也是我疏忽了,未能提早想到此事。”

    “多谢殿下。”梦珠笑得开心,说道:“殿下不是凉薄之人,更不是过河拆桥之辈,我,我爹和大巫都深信于此。其实就连带兵的几位寨主也很佩服殿下,愿意为殿下而战。”

    “是吗?”朱永兴略有些怀疑,但现在能得到猛山克族的全力相助是很重要的致胜关键,这些天生的丛林战士在sāo扰袭击方面不可或缺,是目前的明军所不能替代的。

    “真的。”梦珠眨着睫毛奇长的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祈祷上天,得医病疗伤的妙法,我族之人也因此受益,谁还怀疑殿下不是神使?”

    没想到装神弄鬼的影响会这么大,朱永兴心中感慨时代的特点,又觉得或许以后可以在关键时候再故伎重施。当然,什么埋石人儿、鱼肚子里塞布条、半夜三更学鬼叫这样低级不上层次的招数,朱永兴已经不屑为之。

    一行人刚刚回到腾冲城内,还未来得及歇息一下,易成便急急忙忙地赶来,告诉了朱永兴一个好消息。

    “挖通了?好,太好了。”朱永兴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满天的云彩都散了,实施他筹谋的军事计划的最后障碍解除了,作战行动终于可以按他的想法开始进行了。

    “殿下,恐怕还需要十余rì方能最后完工。”易成强压喜悦,谨慎地提醒道。

    十余rì,朱永兴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时间上应该来得及,便笑着赞赏道:“吾虽未奖赏,但你最近立的功劳吾可都记在心里,等到此次作战获胜,首功当推郑长史。”

    对于易成,朱永兴是打心里感激的,没有他和郑氏族众的帮助,朱永兴就难以快速聚集起一些急需的人才,也难以这么快地稳定住聚拢而来的明军的军心。蛆疗和青嵩固然解了燃眉之急,但没有郑家运来的药材,以及一些马帮人员从山野丛林中辛苦采来的三七、三台红花、碎米柴等中草药,明军的伤病哪有那么快被治好的。没有郑氏族人急招而来的几十名矿工,朱永兴的战术设想也将全部落空。

    “殿下谬赞了,属下只是尽其本分,做的也是微末小事,岂敢当首功?”易成谦逊地的推脱着。

    “吾心里有数,这首功非长史莫属。”朱永兴很坚决地重复着,并且挥手打断了易成的再次推辞,沉声说道:“此事不可与外人知晓,等到用上的时候再告知领军将领。”

    “殿下放心,属下已经安排好了,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易成表情一肃,躬身向朱永兴保证。

    “你办事吾很放心。”朱永兴又赞赏了一句,才大马金刀地往椅子里一坐,凛然下令:“请众将立刻前来议事,清军进攻在即,我们要加紧行动了。等等,咱们先商议妥当,议事之时尽量由你来向众将解说情由。”

    ……………

    “永昌守将张勇,清军名将,智勇兼备,所部兵马也甚jīng锐——”定朔将军吴三省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畏敌怯战,忙转圜道:“若是我军倚坚城而守,敌人远道而来,攻之不取,必难以持久。弃城而战,是否有些草率,还望殿下慎之。”

    郑砚北看了一眼朱永兴,得到他的示意,开口说道:“名将用兵必谨慎,若是循规蹈矩,我军兵力不足,难占优势。倚城死守,自陷被动,若外无援兵,只等清军自退,则无异于坐守待毙。”

    广昌侯高广贵沉吟了一下,说道:“若将腾冲城拱手让与清军,则清军得一堡垒,以此为踞,屯积粮草,便可进退自如,我军岂不更难以取胜。”

    “腾冲城虽坚固,然殿下已得破城之法,若要攻取易如反掌。”郑砚北很自信地指着地图说道:“永昌清军不过万余,能出动者最多不过八千,沿途关隘要道亦必设营守护,以防我军断其粮道,能至腾冲之清军当不超过六千。弃腾冲,则又又牵制其军一部,最后能与我军决战的只余四千之众,我军当有胜算。”

    “不知殿下攻取腾冲之法能否见告?”怀仁侯吴子圣虽然早料到会有一战,但对攻取腾冲易如反掌之句话颇有疑问,试探着开口询问。

    郑砚北再次望向朱永兴,见其沉吟了一下轻轻摇头,便开口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诸位将军当信任殿下有此能为,倾力以助才是。”

    这话说得有点重,谁也不肯明言怀疑朱永兴,尽管心中有疑惑,在这个时候也只好凛然遵命。

    朱永兴固然有些谨慎小心过了头,不肯把撒手锏提前告知,但此战关系重大,一旦泄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只好以天机不可泄露来作搪塞。

第四十二章 忠心迎驾无功回

    朱永兴有些独断专行地布置完作战任务,等诸将领命前去安排后,他只稍作停留,便点齐两千明军北出腾冲,直奔高黎贡山而去。

    冒充岷世子的感觉很好,但朱永兴还未完全解开心结,与明军将领交谈相处时还有些心虚的感觉,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徒惹怀疑。所以,他才让易成尽量代自己解说、布置,自己能说得越少越好。

    而朱永兴亲自率军前往高黎贡山增援,也有几个目的要达到。其一,他能给明军做出一个不畏生死,敢亲临战阵的形象;其二,他怕已经前出至高黎贡山的猛山克族士兵不能完全理解自己的计划,造成整个作战行动的偏差;其三,他也想实地观察清军并评估出清军的实际战力,以便对计划进行必要的调整;其四,他自认为有所借鉴,在高黎贡山阻击战中能够指挥得更准确恰当。

    看纪录片《远征军》时,**是来反攻腾冲的,rì本鬼子则是防守一方。而现在是清军来攻,自己在守,要借鉴的也是rì本鬼子的实际战术。朱永兴骑在马上,一想到此,竟然浮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好,自己是有点想得多了。管他是正面还是反面,是正义的**还是禽兽般的鬼子,成功的经验就要学习,失败的教训也要吸取,取其jīng华,去其糟粕吗!

    朱永兴很快甩掉那种怪异的感觉,仔细思索行动计划的各个环节,在每个细节上都反复思量,不敢放过。名将啊,智勇兼备,兵jīng马足,是自己这个纸上谈兵的菜鸟能对付的吗?

    如果是真正的战阵厮杀,朱永兴肯定不敢充任指挥,他自信还不能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作出敏锐的判断,下达正确的命令。

    名将啊,朱永兴虽心往之,但也自知相距甚远。论理论,自己知道很多古今中外的战例,但绝不会比现在的将领把《孙子兵法》、《吴子兵法》背得更娴熟;论实战,自己见识过战场,却只是一个看客,甚至到现在还没亲手拿刀砍过人;论冷酷、理智、判断、坚强,自己更无法与那些刀头舔血、尸山血海中冲杀出来的将领相比。

    当然,朱永兴也不认为自己一无是处,只能被所谓的古之名将打得满地找牙。论见识的广博,诡变的招数,他自认为还有得一拼。而成为名将的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运气,朱永兴觉得应该还稍胜一筹。穿越以来的种种,现在看起来还是比较顺遂,无疑增添了他的这种感觉。

    该面对的早晚要来,如果连一个张勇都不敢言战,rì后又该如何对阵比他更强大的BOSS,兴王图霸、恢复华夏岂不是一句空话?自己要走的是一条充满痛苦、血腥的道路,当然其中也会有快乐和振奋,而只有勇敢地走到终点,才会摘取到胜利和光荣的桂冠。

    旌旗招展,刀枪闪光,朱永兴身在其中,愈发挺直了腰板,把深邃而坚定的目光投向远方。

    ……………

    晨雾笼罩,阿瓦城在视野中模模糊糊,一切都象梦幻,怪异、模糊、变形。

    阿瓦城外的明军营地里已经忙乱起来,炊烟升起,使雾气显得更浓。辎重物资正在向车上装载,人喊马嘶,显得很是杂乱。

    巩昌王白文选站立在简易搭建的木栅前,对身后大营的忙乱似乎听而不闻,只是面sè复杂地远远眺望着缅甸王城。

    下关兵败之后,巩昌王白文选留下断后人马,自率主力由沙木和走右甸,再走镇康入陇川,最后在木邦与晋王李定国的兵马相会一处。兵马虽会合,但商议的结果却有很大分歧。

    其时,两人都听到了岷世子将入滇留守的消息,晋王李定国认为既然如此,便不必急于接永历回国内。他的理由也很充分,“缅小邦也,猝见大军必惊惧,惧而思逞必拒战,战则是与其为仇也,何以置我主?不如择近境险要之地,休兵息士,修军实,招溃散,两军相为犄角;缅外惮我军,必不敢无礼于主上矣!”

    但白文选却认为两军驻在境外,一旦缅人叵测,很可能鞭长莫及,所以他认为当务之急是把永历接回国内,免得心有所牵,不能专心对敌。

    虽然李定国是亲王且持黄铖,白文选只是郡王,但此时各人的地位却以手中实力来决定。白文选坚持己见,李定国既不想刀兵相见起内讧,就只好勉强答应,他自领本部人马经耿马北上,驻扎于孟艮。

    巩昌王白文选统率兵马克服天气炎热、路途艰险等困难,连续击败意图拦截的缅军,直至阿瓦城下。缅甸当局这才知道明军强劲,尚不可小视,便收兵入城据守并派人要永历下旨退兵。

    辛辛苦苦来到此地,却只得到了一纸要他退兵的敕谕,而且敕文还是由缅人送至大营的,这当然会使巩昌王感到郁闷又无奈,令明军将士觉得愤怒且不满。

    事不可为矣!白文选长叹了一声,他昨rì便叩头接受了敕旨,决定今天一早便退兵而去,但却实在有些不甘心。而思之再三,白文选还是没有违抗圣旨,继续进攻的决心。

    且不说继续进攻是否会危及到永历的xìng命,单说抗旨一事,救不出永历和小朝廷当然会承担罪名。而即便是救驾成功,皇帝和群臣会怎么想,一个不遵圣旨的领军将领,就算是好心,恐怕也会令人疑惧,生恐rì后再犯此类之事,再不会予以信任了,并要百般防范和压制了?

    正是有这种顾虑,白文选即便怀疑敕旨可能并非永历本意,也不敢置之不理,我行我素。

    “王爷。”一声轻唤自背后传来,原来是部将张国用、赵得胜赶了过来。

    白文选收起惆怅情绪,强笑道:“是饭菜已做好了?走,咱们回帐就餐,然后起兵回滇与李晋王会合!”

第四十三章 巩昌王的选择

    张国用和赵得胜对视了一眼,似乎颇费踌躇,停顿了一下,在白文选疑惑的目光下,张国用干咳了一声,说道:“王爷,此番迎驾不成,非战之罪。   尽在   若是收兵返滇,也该以留守岷世子为尊,方为妥当吧?”

    “是啊!”赵得胜见张国用打了头阵,也开口附和道:“朝廷既派宗室留守,想必暂无出缅之意,若岷世子有失,则抗清旗帜又倒,军心士气难鼓啊!”

    闻言知意,白文选微微皱起了眉头,揣摩着二将反对自己与晋王李定国合兵的企图。李定国与他商议的军事布置这两位将领当然也知道,看来他们是持反对意见啊!

    “卫护宗室留守,使兵将心有所瞩,当然可为。”沉吟了一下,白文选委婉地说道:“只是消息乃是风传,岷世子现在何处尚不可知,又往哪里护卫?”

    “岷殿下若是入滇,十有**应走铜铁关。”张国用猜测着说道:“我军可暂退回木邦,然后转向陇川,并多派人打听消息。”

    “若是谣传,或岷殿下杳无音信,我军再与晋王合兵不迟。”赵得胜在旁补充道。

    按照李定国的设想,聚拢军队后应当驻扎滇缅边境,建立东起车里,西至木邦,南界孟艮,北界威远的屏障区。一方面可以阻挡清军入缅穷追永历和小朝廷,一方面可以震慑缅甸,使其不敢对永历有所异动。

    但李定国选定的屏障地区都是边外偏远之地,不仅瘴气多发,且筹措粮草也甚为不易。再加上地方土司疑惧,安定起来并不容易。所以,张国用和赵得胜思虑再三,决定先看看那位宗室留守的动向,最后才是选择服从李定国的布置。

    白文选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好,岷殿下身为宗室留守,必为清军所忌,我等当护卫保全,以免再失中外之望。”

    白文选在心里对李定国之前的种种失误也是有意见的,主要是晋王李定国平定孙可望叛乱后,专横独行。后又被大jiān臣马吉翔所蛊惑,使其能在失势后得以再掌大权,以致朝中斗争不休,人心尽丧。永历入缅,国事败坏至此,估计马吉翔在其中也起到了很坏的作用。

    正因为白文选对李定国有怨气,所以才在大理流泪斥责:“人主以全国全师恢复宗社之重任,付托于公,一旦至此,谁执其咎?公于罗遮河因先走矣,其见无数万人民抢天呼地,悉锋刃之惨戮乎?”

    但白文选毕竟与李定国是亲密的战友,有难之时,伸手相助,是为朋友;患难之刻,肝胆相照,是为兄弟;生死之间,舍生取死,是为知己。所以,他虽答应了部将的请求,但内心里还是希望能与李定国共同构筑防区,并肩对敌的。

    当然,现在既然接不出永历和小朝廷,为了鼓舞人心士气,宗室留守就变得重要起来。只是消息是真是假,岷世子现在何处,都不确定,也只能凭着猜测去行事了。

    而这个时间,朱永兴已经带着猛山克族杀出了缅关,刚刚到达了盏达,这与张国用和赵得胜的猜测倒也相去不远。

    至于猛山克族大巫提前通过郑氏家族向外散布的宗室留守出缅入滇的消息,不能说没有什么作用,但限于通讯条件,以及路途的漫长艰难,扩散的速度确实没有朱永兴所想的那样快速。

    等到朱永兴在铜铁关与郑氏家族正式开始合作,传向各处的消息才变得更有针对xìng,郑氏家族才在朱永兴的指点下,派人更明确地联络各处散落的明军,希望他们向滇西南三宣六慰之地转进。

    投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放弃自己曾经效忠的朝廷和已经获得的爵位官职,背叛自己曾经的战友并且反过来与他们为敌作战,投降过去是受到优待还是贬黜,暂时的礼遇有没有被秋后算账的可能……凡此种种,都不得不让人思之再三,反复权衡。

    如果是早有降清之心,或者有过这种打算的,自然少了许多纠结与煎熬。但从原来的历史上看,滇省的投降风cháo晚于四川,或者说是受到了四川明军大举投降的影响,便可以由此判断滇省的南明的武将文臣的抵抗意志还是强于四川的。

    在其中,武将们多是因退到边荒地区后,遭遇瘴气瘟疫,补给不足等诸多困难,以致士兵人数锐减,且又各自失去联系,而最终选择降清的。文官呢,则多是在永历入缅后丧失了对未来的信心。因为他们有学识,更加感xìng,对天子弃国、权臣当朝更加痛恨和鄙视。

    但凡在困境中能看到一丝希望所在,哪怕渺茫,也会信心不灭;在黑暗的跋涉中能看到一星火光,哪怕微小,也会努力向前。最令人沮丧且心坠深渊的,就是在困境和黑暗中,看不到一丝希望,看不到一星灯火,那绝望自然会占据心头,而无奈地做出有违他们本意的抉择。

    既然有不远千里去投降满清的明军,也会有不惧跋山涉水赶来效力的忠勇兵将。朱永兴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实际却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他才一面让郑家派人四下散布消息并加以联络,使分散的明军能存一分希望;一面执意在腾冲与清军进行一场战斗,哪怕是失败了,哪怕是稍瞬即逝的星星之火,也有激励和鼓舞的作用。

    而就在朱永兴亲率兵将前出高黎贡山,准备阻击清之名将张勇的时候,一支或数支即将要长途跋涉前来相投的明军终于要出现了。一只蝴蝶扇动翅膀,终于改变了南明行将结束的历史。

    ……………

    江水在逐渐变浅,浪花翻卷,在近岸的石滩上发出阵阵喧哗,船身猛地一振,停了下来,不一会儿,跳板便啪地一声搭在了岸上。

    左都督张勇下了船,面sè沉稳地向远处眺望了片刻,方才上马,在护卫亲兵的簇拥下,向前行去。

第四十四章 清军名将张勇

    对于此次出兵腾冲,进剿南明宗室留守岷世子,张勇的心情是矛盾的,既有些期盼,又有些不满。期盼的是如果能进攻顺利,击溃这路明军,或者能擒杀南明宗室,可就立下了绝大的功劳,以往自己亲冒矢石立下的战功与此相比,都算不了什么。

    清廷以异族入主中原,自然是心虚得很,所以对明朝宗室向来最为重视,认为他们是民心所在,只有毫不留情的予以扑杀,方能解除后患。

    但张勇的不满也不是今rì才有的,自吴三桂命他率领本部人马留驻永昌时,他的心中便存下了芥蒂。说什么甘陕绿营兵jīng马多,非此强军镇守永昌,不足以震慑剿杀窜逃于云南逶西的各路南明残军。呸,为可不将你本部汉军留在这里,还不是有门户之见,脏活儿、累活儿、苦活儿都留给外系人马,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

    张勇这么想也没错,此时清廷对吴三桂等人的安排未定,他还没来得及对有用之人加以笼络。云南气候湿热,瘴气丛生,三路清军由川贵至云南,所行路途漫长,且多有艰难困苦,虽说是横扫了西南明军,但本身也有相当损失。吴三桂指挥不动满州大兵,又要尽量保全本部人马,自然要把苦差事留给非嫡系军队。

    而张勇率领的甘陕绿营,跋涉千里来到云南,大战小战历经无数,加上水土不服、瘴疠瘟疫,实力也打了折扣。但吴三桂又命他们镇守永昌,剿杀南明残军,不让他们回到昆明休整,也就难怪张勇等甘陕兵将心生怨气了。

    吴三桂命令一下,张勇就算是心有不满,也还是只能俯首听从。当然,擒杀明朝宗室的大功,对他和属下也有着很大的诱惑。只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出征边荒,粮饷供应便显得尤为重要。张勇一面就地筹措,一面向昆明请求火速拔付。

    由于战争,云南地方破坏很大,张勇就地筹集粮草便显得非常困难,直到吴三桂由昆明送来了第一批粮饷,从大理调来了三千的兵马,他便决定立刻率军出战了。时间已经被拖延了,根据最新刺探的情报,伪留守又聚集了不少残军,力量在rì益变强,高黎贡山也出现了明军的小股部队。更紧迫的是雨季即将来临,等到五月怒江水涨,势必又会增加一个不可避免的大麻烦。

    永昌为滇西重镇,不可有失,张勇留下了四千人马守城,其中有近一千却是这段时间以来感染各种疾病的士兵。他则率领九千多士卒,以及强征的辅兵五千多,合计一万五千余众,出永昌,过怒江,向着腾冲杀来。

    怒江和高黎贡山是护卫腾冲的两道天然屏障,半渡而击也是兵家常用的手段,但朱永兴首先放弃了在怒江阻击清军的打算。因为他的兵力不够,无法踞守每一个渡口,也搞不清楚清军会从哪一个渡口出发。

    但高黎贡山却是不能够轻易放弃的,而且对于防守阻击一方,此地非常适宜。清军要想到达腾冲,必须翻越横挡在面前的高黎贡山。而屏障腾冲的这一段山脉海拔有三千七八百米,仅有的三处隘口更是终年积雪、人迹少有。

    南斋公房,北斋公房,还有一个红木树,这三处隘口是从怒江以东向怒江以西通向腾冲的必经之路。在后世,远征军官兵凭着一腔热血,在血泊中顽强战斗,最终以高昂的代价取得高黎贡山战斗的胜利。看过《远征军》纪录片的朱永兴对此印象极为深刻,也没有人会轻易淡忘那段血写的历史。

    现在,角sè互换,朱永兴指挥明军在这三个古驿道上的几个险峻的地段修筑了工事,决心让清军在此艰难的仰攻中血流成河。历史上,远征军仰攻高黎贡山的战斗,可是历时四十天,以伤亡近万人的代价才突破了两千rì军的顽强死守。何况在冷兵器时代,攻坚无论如何都是一场针对攻方的噩梦。

    而令朱永兴唯一感到担忧的就是刚刚投效的南明军队的士气和斗志,再好的布置,再坚固的工事,也需要人来守,也需要顽强和勇敢的士兵。如果这个条件不具备,那一切都是空谈幻想。

    毕竟朱永兴没有亲眼看见过南明军队作战时的情景,所以他也做了以防万一的准备,那就是把部队和将领作了一些调整,并且将猛山克族的两千人马分成了若干百人队,充当临时的救火队。而他身边的五百亲卫,则一半是杨国骧的人,一半是央率领的猛山克族青壮。

    “如果我们能坚持到雨季,清军就只能铩羽而归,除非张勇的脑袋有毛病。”此时的朱永兴正站在到达高黎贡山山顶的必经之路灰坡上,指点着周围的地形说道:“这里将是与清军交锋的第一个阵地,吾将亲自坐阵,予敌以迎头痛击。”

    “殿下万金之躯,岂能轻易涉险?”朱永兴没有想到第一个跳出来阻止并且主动请缨出战的竟是张光翠,他似乎对这里的有利地形很有自信,也似乎颇为立功心切,上前大声说道:“这第一阵就由卑职率兵作战,就是战死此地,卑职也绝不后退一步。”

    “张将军忠勇,吾甚钦佩。”朱永兴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奋战即可,吾并不要求一定死战不退,张将军又何必非要以身殉国?当留有用之身,rì后吾还有大用。”

    “是,殿下仁厚,卑职敢不效死以报。定当,定当留有用之身,以待殿下驱驰。”张光翠脸上掠过又感动又激动的神sè,躬身施礼。

    在李定国平定孙可望叛乱之后,在危急关头站对了队伍,并且帮助李定国力挽狂澜的自然是论功行赏。有赏必有罚,包括张光翠在内,狄三品、王会等不少将领因为狐疑观望、表态较晚而被以“党附可望”的罪名被予以了降爵的处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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