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定情
一股香气飘来,梦珠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饭时,朱永兴这才觉得肚中饥饿。
“来,坐下一起吃。”朱永兴示意梦珠坐到对面,很随意地招呼着。
“我吃过了。”梦珠摆好饭菜才坐下来,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其中的一盘鱼,说道:“这是我今天下河抓的,很新鲜。”
朱永兴感激地点了点头,吃着饭菜,并顺势夸奖了几句。梦珠笑得开心,眼睛始终盯着朱永兴,让朱永兴感到有点不自在。在他的固有印象中,苗女多情,但最好也不要乱惹。她们热情似火,可如果你不想玩真的,就不要动情。因为苗女有很神秘的手段,会让负心郎肠穿肚烂。这样的印象或者是通过某某小说,或者是在网络论坛的贴子得出的,朱永兴记得不是很准确。
“殿下,您会做诗词吗?”眼见着朱永兴撂下碗筷,梦珠找了个话题,应该是想和朱永兴多呆一会儿。
做诗啊!朱永兴摸了摸下巴,要是穿越到唐朝,偶就用宋词来对付;要是穿越到宋朝,俺用唐伯虎的也能招架;可这明末之后的,还真想不起什么名人名句。至于那毛伟人的,太过霸气,也不衬景啊!
这丫头,是想和我多呆一会儿,还是想看我窘态而开心?朱永兴不禁若有所思地盯着梦珠。
梦珠清眸流盼,缓缓垂下头,轻轻抿着嘴角,似笑非笑,似羞非羞。
朱永兴心中一动,不由得轻声吟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梦珠抬眼看向朱永兴,嫣然一笑,静等着朱永兴把这怪异的诗词诵完。
朱永兴抓耳挠腮,拧眉挤眼,原诗他倒还记得,可那意思就全跑偏了,什么珍重,岂不是在向梦珠告别?凑,怎么也得凑上两句,朱永兴搅尽脑汁,手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脸涨红了又变白,终于在梦珠轻启朱唇的时候,开口吟道:“道一声绝sè,赞一声袅娜,那绝sè袅娜里有蜜甜的忧愁——”
随着朱永兴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轻松下来。梦珠朱唇微动,象是在吟诵朱永兴胡乱拼凑的诗句,好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词牌我却是不知道,但听起来却象是吸进了花的香气一般。蜜甜的忧愁,真是再贴切不过。”
“哪有什么词牌名,不过是我随口而说,听起来顺耳罢了。”朱永兴本就不想用什么诗词来抬高自己,当然也不用说谎遮掩,他目光一闪,伸手掏出那副玉镯,犹豫了一下,递给梦珠,吭哧着说道:“那个,你咬了我一口,我,我送给你这个。”
梦珠心中惊喜,自从咬了朱永兴表露心迹之后,见朱永兴并没有送她信物,姑娘的心这两rì便时愁时闷。一面以朱永兴不懂得寨子的习俗来自我安慰,一面又担心朱永兴并不钟意于她,不会以宗室殿下之尊来娶一异族女子。现在朱永兴送她信物,又说出她咬手定情的情,姑娘的担心和忐忑便一下子烟消云散,代之而来的是满心的欢畅。
当然,梦珠对此早就有所准备,她伸手取下腰间的绣花小荷包,双手捧着伸到朱永兴面前。
“谢谢!”朱永兴伸手接过,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想清楚了,既然要拜托梦珠篡改圣旨,为了免除rì后的麻烦,两人的关系便越亲密越好。阿珠美丽纯洁,没什么令他不满意的地方,况且他既不想让这么好的姑娘被荒yín的缅派土司夺走,又认为定下了关系,猛山克族更会尽心地帮助他。
有点复杂,有点不那么纯洁。对此,朱永兴心中有些惭愧,但也暗自决定好好待阿珠,算作弥补和报偿。至于什么苗女的下蛊等手段,朱永兴既然不想做负心汉,也就不必害怕了。
荷包带着少女的体温,似乎还有些醉人的香气,朱永兴将其贴身放好,以示珍重。然后抬头望着梦珠说道:“我想请你帮我写点东西,你有空闲吗?”
梦珠用力点了点头,笑得欢快,“到阿珠的竹楼去写,那里有好纸好墨。”
……………
“……特命岷王世子留守,暂总百官,理其事,掌监国之权……”
“……晋王殚jīng竭虑,率军苦战,功莫大焉,所领兵将皆官复原职,以示嘉奖……”
“……清军大举来攻,众将竭力而战,虽败亦荣,朝廷彰其功,岂吝王侯之赏。特晋封白文选为赵王,马宝为汝阳王,马惟兴为东阳王,高启隆为陈国公……”
“……今势虽危急,但天佑皇明。尔等忠肝贯rì,义胆浑身,烈风劲草,殊轸朕怀。若真处于势穷绝地,可伪降之,然心怀皇明,潜伏待机,后懋建奇功……”
在阿珠的竹楼里呆了快两个时辰了,朱永兴冥思苦想,阿珠拾遗补缺,终于把伪造的圣旨内容大体搞定。
朱永兴本着一个也是篡改,两个也是伪造,反正都是杀头的罪,自己只有一个脑袋,还怕什么?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朱永兴拿着子虚乌有的权力,耍得跟金箍棒一样。但这几份伪造的圣旨,可并不是随便所想,而是经过了他的苦思。
给自己定名授权,当然是首要之事;接下来是向李晋王卖好,将云贵兵败之后,李定国因为引咎自责,而被永历降三级、戴罪视事的处分拿掉;其次便是给另一个仅次于李定国的实力派巩昌王白文选加官晋爵,封为一字王。而马宝、马惟兴、高启隆等人皆是在今年年中的投降cháo中弃械而降的,且颇有些兵马,朱永兴想用官爵争取,也算是心存侥幸的无奈之招。
而且,朱永兴记得《南明史》上记载:永历在咒水之难后曾悔恨而言,“当rì朕为jiān臣所误,未将白文选封亲王,马宝封郡王,以致功臣隳心,悔将何及?”
人往往到了势穷绝望之时,方有所顿悟,朱永兴觉得永历之言发自肺腑,这也是他篡旨着意给白文选封亲王,马宝封郡王的主要原因。
第十六章 大巫的怨毒
而最后这道旨意则是朱永兴的自鸣得意之作,暗示南明将领可以在势穷时降清,但可视时机再度反叛,而朝廷不会因此怪罪。这道旨意一公开,想必清军接受投降时会心存jǐng惕,想投降的南明将领会有所顾忌,而投降的南明将领再度反叛满清时也少了戴罪之心。
一石两鸟算什么,老子这是一石三、四个鸟,还是力求长远的妙招儿,真乃神来之笔也。朱永兴身子向后一仰,微微闭上了眼睛,自己这个现代人竟然能与古人玩这种文字和心理上的游戏,难道不值得骄傲自豪吗?
一阵清凉掠过额头,朱永兴睁开眼睛,原来是梦珠正用湿巾给他擦着汗珠。两人离得很近,望着阿珠那明净美丽的脸庞,象仙女一样大而妩媚的眼睛,显得深挚、亲热、信任你的表情,朱永兴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摸她白皙柔滑的手臂。
梦珠没有羞涩,而是眨着富于表情的眼睛,无邪地说道:“殿下,你去提亲吧,我爹,他会答应的。”
朱永兴愣住了,他是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见到美女也心动,可定情是一回事,在他看来就算是恋爱的开始;而结婚,则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晌,他才眨了眨眼睛,讪讪地笑着,说道:“提亲,这样行吗?是不是太突然了?”
“突然?”梦珠似乎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弯了弯秀眉,说道:“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成亲,在一起,神的安排。”
朱永兴挠了挠头,如此直白,如此坦率,苗女的多情奔放,倒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吭哧了几下,他解释道:“那个,我怎么说才好呢!我的意思是慢慢来,先定情,再提亲,还有成婚,是一步一步来,是需要一个过程滴!定情呢,就要谈恋爱,嗯,你不懂;拍拖,哎,你更不明白。就是,先谈话聊天,先加深了解,先搂搂抱抱,先拉手亲吻,最后再谈婚论嫁——你,你的明白?”
梦珠似懂非懂,眨了眨眼睛,望着朱永兴,期待他的进一步讲解。
朱永兴抓耳挠腮,最后才找到了一个暂时摆脱的借口,笑道:“阿珠,你今年多大了?岁数小可不能嫁人,得长到十八岁才行。”
梦珠的神情一黯,清澈无邪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虑,嗫嚅着说道:“那还要等三年,殿下才能把阿珠接走吗?”
“不成亲,但可以先定亲,然后我带着你一起走。”朱永兴猜到了梦珠的顾虑,宽慰道:“只是你跟着我要吃很多苦,可能要遇到很多危险,要克服很多困难,颠沛流离的生活怕是会让你后悔的。”
“阿珠绝不后悔。”梦珠的眼神有了变化,两只大眼睛眩shè出热切的光辉,一个恋爱的女人的眼光,既坚定,又象在恳求,又意味着信任,还象在追问,又表示服从……
朱永兴有些惶乱起来,几乎不能抵抗那眼神中的魔力,赶忙垂下头,轻咳了一声,说道:“旨意算是定下来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派人传入滇省,以定人心。或者咱们马上出缅,再派人传送各地。”
“大巫能办到。”梦珠很笃定地说道:“我现在就去找他,然后带殿下去见,他是阿珠的师傅,智慧比河水还要深。”
应该是比海深吧,朱永兴微微抿嘴,傻姑娘,等我带你去看海吧,如果真的能奋斗到那个地步的话。
………………
山林在落rì余辉中闪烁着红里透蓝的羽翎般的sè彩。向北望去,连绵高山的巨大剪影象一扇屏风,阳光从锯齿形的山后扇面似地向蓝sè的天幕上喷shè着金辉,远山被衬托成一片血红。
大巫拄着单拐,慢慢地踱到窗前,眯起眼睛望向北方。瘦骨嶙峋的手突然握紧,几条青筋骤然鼓起,显得心情激荡。
胆大包天,竟敢伪造圣旨,可不如此,怕也难以挽救大厦将倾的形势。天子弃国,宗室监国,虽是无奈之举,却也不失为一招好棋。岷世子啊,我没看错你,是个干大事的人,确有兴王图霸之心。
阿珠沉浸在浓情爱意之中,对朱永兴百般顺从,让干啥就干啥。可这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会如此,大巫从梦珠口中得到了这惊天大事,心中自然涌起了**狂澜,也让他终于决定要实施久藏于心的行动计划。
年增岁长,身老体衰,,本以为会抱撼入土,愧对祖先。可现在却有希望让他在有生之年达成自己的心愿,大巫岂能不激动,岂能不牢牢抓住这个机会。尽管只是希望,尽管困难重重,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火光熊熊,火舌肆虐,舔炽**的痛苦令他不忍回忆;杀声刺耳,刀剑夺目,亲人鲜血迸溅、惨叫哀嚎,又时时令他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大巫的眼睛睁圆了,被夕阳的红光所染,眼中也是一片血sè。他的身子在颤抖,感觉浑身的血向头上涌来,惨痛回忆清清楚楚地再次噬咬着他的心,满心的痛恨让他咬紧了牙关,毒毒地点一点头,该是杀他个血流成河,该是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竹楼下,阿珠和朱永兴并肩走来,两个人脸带笑意,言谈甚欢。谁也没想到在大巫这里会遇到一个极大的困难,一个极难的挑战。
阿珠在山寨里呆得太久,也被禁闭得太久,自从看过很多汉家的书后哪能安心过着平淡甚至枯燥乏味的生活。她对外面的大千世界有着极强的向往,渴望着跟自己的情郎在那繁华的红尘世界中过“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祸福与共,生死相依”的浪漫生活。一旦梦想要成真,她便象个俗心荡漾的小和尚,从心里乐开了花。
朱永兴当然也不会把与大巫会面想象得很难,族长都答应了,不过是商谈些具体事宜。然后他便有一支几百人的猛山克族武装护送,出缅入滇,开始计划中那波澜壮阔的逆天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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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意外之难
鬼使神差地让朱永兴来到了这个世界,又让他不得不选择了一个与众不同、充满荆棘的生活。他并不能预知,更不能避免在何处潜伏着的坎坷和暗礁,更不知道看似简单的出缅入滇最后竟搞得惊天动地、轰轰烈烈!
上了竹楼的时候,大巫正坐在藤椅上,把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对称地放在扶手上,象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殿下请坐。”大巫眯着眼睛,打量着朱永兴,伸手示意了一下,说道:“草民身有残疾,不能行大礼参拜,请殿下恕罪。”
朱永兴来自于后世,对封建社会的尊卑礼节当然没有什么要求,并不以为意,只是大巫的形象让他稍微愣了一下,便露出了笑容,随便一坐,说道:“大巫不必在意,听闻您智深如海,我是特来请教的。”
大巫似乎笑了一下,脸上的伤疤以及一只眼睛的变形使得这笑容有些诡异,他冲着梦珠挥了挥手,说道:“阿珠,你且下去等候。”
梦珠显然没有想到会赶她走,垂下眼睑有些不悦,脚下也没有动弹。
“阿珠,你到下面等我,我和大巫很快就会谈完的。”朱永兴没有想得太多,笑着冲阿珠点了点头。
梦珠脸sè稍霁,冲着朱永兴一笑,以示宽慰,转身离开。
随着阿珠的脚步声远去,竹楼里沉静下来,朱永兴没有先开口,而是耐心等着这位大巫开口。既然让阿珠离开,想必有一些机密的事情要说,或者是继续讨价还价,就象思威族长那样,要自己作出什么承诺!
天sè渐暗,大巫坐着一动不动,只有眼睛不时眨动,为这具苍老而枯槁的躯体增添了一点生气,象是一炉死灰里的两点孤独的火花。
朱永兴有些不自在了,终于开口说道:“我与思威族长已经初定出缅之事,护送之人也不必多,一、二百人足矣。当然,如果大巫有什么疑虑,自可开诚布公,我必不欺瞒。”
大巫的目光闪了一下,轻轻“嗯”的一声,说出的话却令朱永兴大吃一惊,“一、二百人吗?此事断不可行。”
“为何?”朱永兴身体前倾,十分意外地问道:“可是担心我毁诺,或是一去不返?”
“非此缘故。”大巫低沉地说道:“随殿下出缅入滇的将不是一、二百人,而是猛山克全族近三万之众。”
朱永兴以为自己听错了,用力晃了晃头,举族迁移,这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
“缅派土司荒yín无耻,蛮莫土官贪得无厌。”大巫怨毒的声音在黑暗中幽然响起,“猛山克族隐忍太久了,与其坐而待毙,不如奋然一击。殿下为宗室留守,又有监国之权,入滇后为吾族寻一安身之地,谅也不难?”
朱永兴终于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但这突变大出他的预料,不禁皱眉思索,寻找推脱之辞。
“猛山克族也曾是大明子民,回归治下也是天经地义。只要殿下答应,立时便有数千战士为殿下兴王图霸而战。”大巫继续说着,他的目光闪闪,仿佛荒漠里夜行的旅客看到了远处的灯光。
“滇省正处战乱,此时要为好几万人寻一块安居之所,谈何容易?”朱永兴抗声争辩道:“几万人迁移,缅人岂会答应,派兵阻拦,就必将是一场流血厮杀。”
“厮杀便厮杀,流血便流血,鱼死网破也胜过忍着挨刀。”大巫的声音激愤起来,“几十年来猛山克族屡受缅人欺压盘剥,死者无数,殿下可知其中苦痛?今缅派土司又yù开‘**’,奇耻大辱,猛山克族又岂能再忍?”
“什么?**?”朱永兴闻之一惊,声音低了下去,嗫嚅道:“思威族长并未说过此事啊?”
哼,哼,大巫冷哼了两声,没有解释,而是沉默下来。
真的,假的?朱永兴难以想象这种野蛮的制度竟然会实行,出于现代人的思想,他不仅难以接受,更加深恶痛绝。但他隐约觉得有些可疑,却又找不到其中破绽所在,毕竟他并不十分了解猛山克族的处境,也不知道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朱永兴不是历史学家,只是为了写小说之便,对南明时期的历史有所侧重了解,这种野蛮的“**”制度却知之不详,只以为是外国的陋俗。其实,在中国少数民族地区也存在着形式不一的**,比如鄂西、四川酉阳、湖南永顺、保靖、永绥,以及云贵地区的一些土司都享有**。
“如果,如果我不带着你们全族人出缅,并寻一安居之地,你们也不会卫护我入滇,也不会为我传递消息了。是这样吗?”朱永兴沉默了半晌,试探着问道。
“正是如此。”大巫毫不犹豫地加以确定,停顿了一下,又缓和了口气补充道:“此事殿下当无风险,厮杀战斗自不敢劳动千金之躯,只是入滇后还请殿下不负承诺。”
朱永兴缓缓起身,说道:“此事吾须细思之。”他的脑子有点乱,特别是面对这诡秘的大巫的时候,他需要先使脑子冷静下来,需要时间思考。
“殿下英明神武,又有兴王图霸之志,此等小事,必不能难倒殿下。”大巫的话象是在恭维,又象是在激将,在朱永兴的身后幽幽响起。
是啊,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还怎么兴王图霸,与满清争天下。朱永兴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
夜深人静,灯光闪烁,朱永兴毫无睡意,时而托着下巴,时而轻抚额头,深为突然遇到的困难而苦恼。
梦珠轻手轻脚地进来,又给他换了新茶,然后乖巧地坐下相陪。
“阿珠,这大巫是什么来历?怎么又会jīng通汉学?”朱永兴心头的疑惑不散,思路总也开阔不起来,不由得抬起头,向梦珠询问。
“大巫的来历——”梦珠眨了眨眼睛,斟酌着说道:“我也知之不详,只知他在我还未出生时便在寨子里了,而且学识广博,智深谋远,在族中极受敬重。”
第十八章 天马行空的设想
说了和没说差不多,朱永兴垂下眼睑,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问道:“关于缅派土司yù开‘**’一事,到底是真是假?怎没听族长说起?”
“这个事情我倒是有所耳闻。”梦珠皱了皱眉,脸上显出恼怒之sè,“缅派土司与蛮莫土官勾连声气,对我族分散割裂,又一向欺压盘剥。数年前似乎便有此议,不知何故未能实行。今大巫又提起,想是有了什么变故。”
莫非是知道明军战败,再不担心猛山克族得到奥援?朱永兴猜测着,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原因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解决的办法。再次埋头于那张被水浸过,干了之后皱皱巴巴的旅游地图上,朱永兴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
带领猛山克族人出缅容易,从当时的历史事件来分析,缅人的战力有限,甚至可以说是低下。想是几十年未有战争的缘故,十几万军队在正面交锋时竟连几千残破的明军都抵挡不住,还需要永历敕谕才能退兵。可要寻一个安居之地,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你们族人愿意背井离乡,跋涉飘泊,以寻安居之所?”朱永兴有些不太确定地抬头询问着梦珠,“要厮杀流血,要闯关夺隘,在路上不知要死伤多少呢!”
“如果听豺狼的话,猪栏最好敞开。”梦珠眼神坚毅起来,脆声说道:“既然不能再忍受奇耻大辱,厮杀流血又算得什么?跋涉虽艰难,可我族也有‘龙不怕水深,虎不怕山高’的勇敢和血xìng,纵是百里千里,曲折不断,也不畏惧胆怯。可笑缅人,几十年的隐忍竟把我族人当成了可任宰割的猪羊。”
朱永兴眼中闪过钦佩,猛山克族人都不怕路途遥远,跋涉艰难,自己又何必有忋人之忧。沉吟了半晌,他开口问道:“你们族中有多少战士,作战可有把握?”
梦珠抿嘴一笑,自豪地说道:“男女战士总有数千之众。殿下不知,我猛山克族之女子,非但能歌善舞,也能入山打猎、下水捕鱼,却是与汉家女子不同。”
运动多了,身体就好。朱永兴倒是相信梦珠的话,恶劣的环境造就强壮的体魄,那些苗女看起来也确实体健敏捷,就算不如男战士,可也不是太累赘。
朱永兴暂时没有了疑问,思路也随之宽广,又沉思了很长时间,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虽然几乎把自己原定的计划全部推翻,但也不失为一条成功之路。
当然,这并不说明朱永兴绝顶聪明,这么快便有了解决之道,而是积累之后的新道路的一种实践。其实,这也包含着他所写的那本仆街小说中所想的思路,以外补内,逐鹿天下。朱永兴确认这是小说的一个看点,也是有实际意义的崭新一步。
“走,去见大巫。”朱永兴霍然站起,神情坚定,自信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
再次来到大巫那孤零零的竹楼,只见灯火未熄,但竹楼内却已经不是大巫一人。族长思威以及几位老者,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个个都面sè凝重。
“央姐。”梦珠欢快地叫了一声,便跑到那个年轻的女人身边,那个年轻的女人看似很宠爱梦珠,拉她坐下,低声细语,一副亲热的样子。
思威站起身,给朱永兴介绍了一下,在座的都是寨主。缅人唯恐猛山克族聚拢一起,势大难治,便分而治之。虽然各寨离得或近或远,但猛山克族向心力很强,各寨都有联系,且都奉思威为主。
令朱永兴感到惊讶的是那个叫央的年轻女人,竟也是一寨之主,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
央大概是二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桃圆形的脸,眼睛象闪亮的黑玉,嘴似乎有点大,但大得并不显丑。被晒成暗红sè的皮肤和糙然匀称的手脚,流露出她的健壮。嘴唇线条的鲜明,以及左侧脸上的纹身,则更显出一种粗野的意味。
“殿下深夜前来,想是有了良策,可助我族脱困。”思威的眼睛里shè出希翼之光,但也透出了jīng明之sè。
朱永兴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出缅容易,寻一安居之所却难。我想到了一个地方,路途很远,且需厮杀夺取——”停顿了一下,见众人都在认真听着,朱永兴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安南,此时正处于第二个南北朝时期,但实际形势却比南北朝还要复杂。黎朝击败莫朝之后,黎朝的两员大将阮淦和郑松势力大张,为争权而起内讧。郑氏以升龙为中心,挟朝廷自重;阮氏则南下顺化,发展割据势力,与郑氏对抗;而莫氏残余则盘踞北部高平,颇类似于一个小三国的争斗格局。
于是,从1630年至1672年,郑阮双方进行了七次大规模战争,少则一年,多则八年,双方各有胜负,也在持续的战争中筋疲力尽。而朱永兴便是要利用此点,不仅要在高平为猛山克族寻一安身之地,更想以后借此基地东进广西,与清军作战,夺取一个出海口。
当然,这个混水摸鱼的构想有些天马行空,对于不谙于外事的猛山克族人来说,更有些过于虚幻和遥远。
阿珠充当着翻译,把朱永兴的话转述过去。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有的人皱着眉头,有的人眯起眼睛,有的人则面露怀疑,虽然都没有出声,但显然朱永兴所说出的地方大出了他们的意料。
“不是滇省,竟是安南?”好半晌,思威才苦笑起来,显是心存疑惑。
“殿下。”大巫坐在暗影之中,看不清他的面目表情,只有声音幽幽传出,“可否详说,为吾等解惑。”
“当然可以。”朱永兴沉声说道:“安南正处于纷乱之中,莫氏盘踞高平,郑氏阮氏拉锯厮杀,阮氏又与占城争斗不休。如此正可以混水摸鱼,夺高平以为存身之所。滇省之地尽有所属,明军又与清军战而未决,存身甚难,何况又是一族。”
第十九章 蛊神之誓
“路途迢迢且不必说,莫氏能盘踞高平,可见实力不弱,我族能战而胜之?若是不能,殿下能招明军助战否?”央嘴角上翘,似乎带着一丝嘲讽,目光冷然,全不似对梦珠的温情。
“高平为你族安居之所,也为我明军东进之基。”朱永兴对央会说汉话感到一丝惊奇,但毫不示弱地回应道:“且莫氏盘踞高平,非是实力强横,郑氏不能灭之。乃是莫氏有明封‘安南都统使’,郑氏尚畏大明之威,且正与阮氏交战,未及攻取。其实,莫氏势力早衰,不复当年之雄。”
“殿下能招明军多少?”央并没有被朱永兴巧舌如簧的说辞打动,而是进一步追问道。
朱永兴沉吟了一下,伸出手指,很笃定地说道:“至少五千。”
央垂下眼睑,陷入沉思。
“殿下,敢问如何出缅?又如何去往安南高平?跋涉千里,如何顺遂?”一个老者抚着胡子开口问道。
“先攻蛮莫土府,抢得足够钱粮,便可分走两路,老弱乘船筏逆水而上,直入滇省。”朱永兴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另一路以青壮为主,袭破缅关,取关内明军甲胄兵器,而后大张明军旗帜行进,与另一路人员会合。会合后趋永昌,再沿元江水陆并行,可直入安南。”
永历和小朝廷避难缅甸时,在缅关前同意了“必尽释甲仗,始许入关”的要求。一时间,卫士、中官尽解弓刀盔甲,器械山积于关前,皆赤手随驾。这一自解武装的举动令现在的朱永兴鄙夷,且耿耿于怀。猛山克族人可能勇敢,但依他的观察,武器实属简陋,若获此军备物资,再加与缅兵的作战缴获,必能极大地提升战斗力。而且打着明军旗号在滇省行动,会减少很多当地土司的敌意,减少很多麻烦。
而蛮莫土官和缅派土司沆瀣一气,对猛山克族人盘剥搜刮,使族内竟无充足粮草。要解决这个困难,则必然要攻打蛮莫土府,取得足够钱粮,方能长途迁徙。说起来,这杀身之祸也是蛮莫土官和缅派土司自己招来,算是咎由自取。
“攻其不备,各个击破,此计可行。”大巫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自他提出全族迁徙这个难题后,朱永兴对他有些看法,但没想到他却是第一个表示支持的。
思威沉吟了一下,说道:“当是目下最善之策,殿下身负皇明血脉,又有入滇监国之任,必不会巧言欺骗。”
“若是巧言欺骗又如何?”一个长相很yīn鸷的老者并不掩饰自己的担心,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朱永兴听了阿珠的翻译,不禁微微皱眉,这个互相信任的问题,确实有些难办。
“不知神伯有何建议?”思威对这个老者显得很尊重,和声问道。
“让他对蛊神发誓,方能解我等之忧。”老者眯起了眼睛,沉声说道:“若是他不敢,咱们再另作他图。”
朱永兴听完梦珠的转述,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赌咒发誓嘛,作为现代人并没有想得过于严重。但梦珠却面露惶恐不安之sè,直眨眼睛,似乎让他更改主意。
可不容朱永兴仔细思量,yīn鸷老者已经站起身,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竹盒,他的神情十分庄重,口中喃喃地念叨着什么。然后,他慢慢地将盒子递到了朱永兴的面前,低沉地说道:“打开盒子,请你对蛊神发誓!”
这个时候,朱永兴有些犹豫了,对苗族的蛊他是听说过一些的,很神秘,也很恐怖。他实是难以想象这竹盒中有什么神秘的东西,竟可以用一个人心灵上的变化,或者说一个用誓言来cāo纵人的生死,是以他的心中也变得紧张。
管他呢,我是真心想干成大事的,又不是欺骗你。再说了,老子是从哪里来的,不说身上种了多少种疫苗,就连那农药化肥残留、地沟油、苏丹红等都毒之不死,万毒不侵有些过,可也不必太害怕这些没有科学根据的东西?
发誓就发誓,有什么了不起。只迟疑了片刻,朱永兴便下定了决心,伸手慢慢地打开了盒盖,并立即向竹盒中看去。
当他第一眼看去的时候,朱永兴脸sè一松,因为竹盒中什么也没有,它是空的!朱永兴略感诧异地看了看面前的yīn鸷老者,老者扬了扬下巴,简短有力而又艰涩地说着汉语:“发誓。”
好,朱永兴挠了挠头,举起右手,将绝不相欺的誓言说了一遍。突然,一股浓冽的香味,自鼻孔钻了进来,令朱永兴呆了一呆。接着,他也看清,那盒子并不是空的!
在竹盒的低部,有东西在,而且,那东西还在动,那是有生命的东西!那是一团暗红sè的东西,它的形状,恰好象是一个人的心,它的动作,也正象人心在跳动,而且,它的颜sè,在渐渐地转变,由暗红而变成鲜红,看来象是有血要滴出来。
由于眼前不可思议的奇景,朱永兴的眼睛睁得老大,几乎连眨也不眨一下。接着,他又看到,有两股十分细的丝,从里面慢慢钻了出来,象是吹笛人笛音之下的蛇一样,扭着、舞着。他从来也未曾见过这么奇异的景象,完全呆住了!
yīn鸷老者面露惊异之sè,愣了半晌,才嘀咕了几句。
族长思威如释重负,又有些欢悦地对朱永兴说道:“好了,蛊神已经听到您的誓言,并且赐给了您力量。”
朱永兴迷惑地抬头看了思威一眼,然后再低头看盒里,什么也没有,盒子和当初打开时一样,是空的。
yīn鸷老者合上盒盖,珍而重之地将其收好。
“那是什么?”朱永兴咽了口唾沫,脸上是惊骇诧异的表情。
“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思威莫测高深地回答道。
“我看到了——”朱永兴还没说完,思威已经极其严肃地伸手打断了他。
“不必说,不必说,谁也不知如何说才好。”思威连连摇头,说道:“从现在开始,殿下的要求便是我们全族的要求,殿下的命令无人敢不遵从。我们先行告退,以组织族中人手,请殿下与大巫详商。”
哦,朱永兴晃了晃头,实在是有点诡异,但他很快摆脱了杂念,在这些人走后,把当下最紧要的事情交代给大巫。
第二十章 紧锣密鼓
事情开始变得简单并顺利,大巫虽然面无表情,但却痛快许多,一一答应下朱永兴的要求,并且出言建议,使之变得更加完善。
将朱永兴篡改及伪造的圣旨抄写在很多张纸上,派人入滇散发,这应该叫传檄,显然会很高效。朱永兴觉得大巫手中似乎有一股别人所不知的力量,更加感到大巫有些莫测高深。
但这个办法确实更好,朱永兴暗自jǐng惧的同时,也庆幸自己终于得到了有力的臂助,不用再孤身奋斗,前途渺茫了。
短短的两三天时间,朱永兴却经历了太多的、难以想象的事情,这对他心态的调整和改变,有着极重要的关系,也使他有了更深切的感悟。
一个人,即便是穿越而来的,即便你拥用超时代的知识,力量也是非常有限的,想独自力挽狂澜,那是千难万难。只有招揽,或者利用更多的人,才有可能让自己头脑中的知识迸发出力量,显示出威力。
而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侧漏,便引得无数英雄豪杰争相拜倒、甘作小弟,那更是虚幻的小说中的情节。费尽唇舌,搅尽脑汁,赌咒发誓,才使得一个猛山克族勉强投效,这便是明证,也是jǐng醒。
尽量不要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尽量不要带着穿越者的优越感去做事情,必须全力以赴,必须殚jīng竭虑,才能有所成就。
……………
寨子里随后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被蛮莫土府禁止拥有和使用的弩箭被从暗藏的地方取了出来,并且开始赶造新的弓弩;在沿河的僻静之处,大量的竹筏开始捆扎;物资开始集中,jīng壮开始集队训练。
一切活动都被很好地隐藏起来,这得益于猛山克族的一向排外,这使得消息不会轻易泄漏。可同时也让朱永兴意识到,猛山克族人应该早有造反或迁徙的打算,否则不会如此行动有序。而正是自己的到来,加上特殊的身份,以及合乎情理的承诺,最终成了猛山克族下定决心的催化剂。
如果没有自己,猛山克族回归滇省,势必会担心为当地人的敌视,遭到各地土司和官府的留难,甚至攻击。而凭借朱永兴的身份,则可以尽量避免冲突,从而保全部族。
说到底,也不过是利益的交换,以及相互的利用而已。说什么归治大明,说什么兴王图霸,不过是掩饰之词。当然,话虽难听,但双方却都并无不满。被利用,说明有被利用的价值,如果主动求上门都没人答理,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对此,朱永兴很看得开。特别是在他得到了大巫伪造的圣旨和写好的檄文,并且大巫已经着手派人入滇散发的消息后,他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与猛山克族的合作是物超所值。
“弩击之无声,虽然shè程不如弓箭,但jīng确度高,shè时可卧可立,下雨cháo湿时的影响也较小。”朱永兴摆弄着一把土弩,略带显摆地品评着,“若列三队或五队,轮番发shè,则可形成连绵不绝的箭雨,予敌持续杀伤。”
猛山克族赶制的土弩大多是就地取材自行制作,材料或用木头,或用竹子,没有添加任何金属物品。虽然威力打了折扣,但可用“药弩”加以弥补,即在弩箭下抹毒。人或鸟兽中箭,即中毒而死,所谓“见血封喉”。而且,苗族男子几乎人人都善shè弩箭,从男童时便用“娃娃弩”开始习shè,还常常进行比试。
尽管朱永兴对“见血封喉”这样的夸张用辞有很大的怀疑,但对人家的shè术却相当佩服,当然也绝不想尝试被shè中的滋味。
央轻轻抿了下嘴角,心中似有所动,但脸上却不露声sè,淡淡地说道:“殿下高见。五rì后便是跳花场,行动在即,诸事繁杂,民女便不多陪了。”
“央寨主请自便。”朱永兴客气地作了个手势,表示毫不在意。行动在即,也就是说自己很快便要回到祖国,很快便要一展拳脚了。对此,朱永兴心中有那么点惶恐,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不等央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以外,梦珠便端起土弩向着远处的树干shè出一箭,然后冲着朱永兴嫣然一笑,说道:“若是时间充裕,我族中巧匠可制出更jīng良的弩弓。大弩可shè二百步,小弩亦在百步左右。”
明朝一步大概相当于现代的一米二三左右,难道弩的shè程能超过清军的弓箭?朱永兴表示怀疑,但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来,因为他并不十分确定,也不很相信后世的那些关于古代武器的数据统计。总要亲眼看见,亲身经历,才最可信,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仗着点知识,不管对错,胡乱指摘、出主意,那可真是太浅薄了。
“跳花场时,那个缅派土司会来参加?”朱永兴岔开了这个话题,猜测着问道:“跳花场是在这个寨子,还是在别的地方?”
花山节又名“踩花山”、“跳花场”、“踩场”、“踩山”等,由于苗族住地不同,服饰有差异,花山节的rì期不一致,节rì的名称也不尽相同。有的在农历正月,有的在六月,有的在八月。
届时,四面八方的人盛装前来,由族长宣布跳场开始,小伙子们吹响芦笙,姑娘们围着花翩翩起舞,互相竞技。有时还兼举行赛马、shè箭及续麻针比赛等活动。期间又有青年男女对歌,演奏民族乐器,钟情者则互赠绣花手帕、腰带等物。老年人则趁机拜访亲友,互相谈心,活动一整天,甚至到深夜才结束。
梦珠知道朱永兴并不熟悉猛山克族的节rì和习俗,便简单介绍了一下,接着很笃定地说道:“缅派土司好sè,每次过节都在缅兵护卫下前来,借以挑选漂亮的姑娘。”
朱永兴轻轻点了点头,如果如此,可惜这次却是缅派土司的死亡之期,不用再盯着美女流口水,再欺辱猛山克族的好姑娘了。
第第二十一章 柔情蜜意
天空出奇地晴朗,太阳炽烈难当。梦珠拉着朱永兴的手,走到河边的小树林里。在这里可以看见不远处草丛中繁星似的野花炫耀着各自的sè彩,而芳香的气味在酷热中溶解挥发。远处传来不清楚的人声,越发让这里显得静谧。
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可以靠着后面的树,而保持的距离可以让两人轻易地拉着手却又不那么亲密。偶尔有风吹过来,树叶子就哗啦啦地响一阵子,让人身上油然轻快起来。
“自十一岁后,阿珠和很多族中姐妹便不得参加跳花场了。”梦珠略显遗憾地苦笑了一下,歪着头说道:“都被关在竹楼里,阿爹还派人看着,只能听着远处的乐声和喧嚣,着实闷得紧。”
“阿珠能歌善舞,却不得展示,确实很可惜。”朱永兴随口安慰了一句,脑子里却在想着入滇以后的事情。搜索着记忆中的资料,他力求在历史的缝隙中插手,从而得到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
梦珠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地跳了起来,在朱永兴面前歌舞起来。
“坐久爱把歌来唱,写字爱把墨来研。把墨水研写细字,把歌来唱放宽怀。听妹唱歌郎也唱,听得风吹木也弹。口快接得歌来唱,听风莫得随风凉……”伴着婉转柔糯的歌声,梦珠向朱永兴展示着自己迷人的舞姿。
舞姿非常好看,朱永兴暂时放下心事,不断颌首赞赏。梦珠向上的手掌心托起,垂下的另一只手要反扣过去,还带有把一条小腿甩起的动作。她的小腿发肓得十分迷人,身材也婀娜多姿,手腕和脚腕上的银制环镯,在她舞动的时候,便发出清脆的响声,更显得美妙异常。
“好男得了好女配千年长寿万年久;配成鸳鸯山海固结成鸾凤地天长。”梦珠的舞蹈结束了,拉着朱永兴的手,望着朱永兴笑殷殷地唱道:“听妹唱歌郎也唱,前世所修着通行。郎不开口妹心慌,只怕莫命配得郎。”
这丫头,明知我不在行,却故意用对歌来调逗试探我。朱永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有心说几句海誓山盟,却又觉得煞风景,太俗。
梦珠的眼神清澈柔媚,仿佛是晨曦里的海水,让朱永兴不由得被深深地吸引。在流水声中,在树荫下,在微风里,眼神已经代替了语言,在进行着心灵的接触。
朱永兴有些惶乱起来,他不是坐怀不乱的圣人,难以抵抗那眼神中的魔力,只觉得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幸福莫名的波浪的冲激下簌簌发抖。他张开了手臂,说不上是梦珠扑过来,还是他将梦珠搂入怀里,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怀里的温躯玉体让整个世界变得光华灿烂,当然,那应该是朱永兴的心灵世界,一种神秘的感情正浸入了他的血脉。相拥相偎,喁喁细语,梦珠的美丽和温柔似乎净化了朱永兴的思想和感情,增添了他的勇气和力量,让他觉得奋斗更有意义。
拼要拼个壮烈激昂,杀要杀个痛快淋漓,爱也让它来得激情四shè、无怨无悔!人生本身就是一种赌博,爱情更是如此。谁都无法预测将来,谁都不知自己此时的选择在若干年后到底是对是错。
但在爱情来临的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让自己无悔,不要放过每一次机会,不要因为爱情可能会灼伤我们而没有追求的勇气,至少她会让我们在年老时有美好的回忆,至少她会让我们告诉自己我曾经爱过。
朱永兴把梦珠拥入怀中,就下定了决心要做这个纯洁、美丽的女孩的守护神,要让她一辈子幸福,要让他和她的后代都快乐幸福。而只有打出一片zì yóu安乐的天地,他,她,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才能够得偿所愿。
朱永兴不是生来便有改天换地的志向,环境所迫,自身安危,再与个人的幸福联系到一起,这种誓要扭转乾坤的勇气才会与rì俱增,直到变成他要为之英勇奋斗、终生不渝的最终目标。
“亲爱的去花间里
玫瑰花开,娇艳独妩媚
亲爱的,你张张嘴
沉醉花香,感觉伴雨飞
转眼间,雨花飘散
俗世辗转飞舞未觉累
无对错,也休顾虑
爱的chūn天沾满泪水
我俩醉花荫翩翩展翅飞
留住这chūn光人间里
烦愁已别去
一生几多泪
都交给开心欢笑来面对
我俩醉花荫不觉红叶坠
莫负这chūn光多少岁
凡尘岁月里
抛开世间事
来伴你一起飘去亦无悔。”
在刻意压低的浑厚的男人歌声中,梦珠沉醉地依偎在朱永兴怀里,两只大眼睛眩shè出热切的光辉。她的表情,她的神态,她的偷笑,她的娇羞,无一不在说明一个深陷爱河的少女的特征。
………………
温存和轻松是短暂的,在前途未卜、道路漫长的大形势下,或许是缓解朱永兴心头重重压力的一种调剂,但绝不会成为他全部的追求。
而关系的进一步亲密,使梦珠不仅成为了朱永兴与猛山克族沟通联系的可靠桥梁,也逐渐成为朱永兴不可或缺的机要秘书。写毛笔字,对于朱永兴来说是目前难以克服的困难,梦珠则是解决这个困难的钥匙,也是朱永兴目前唯一能够信任的执笔者。
宗室的身份异常重要,虽然朱永兴有做贼心虚的担心,但却有着清醒的认识,只能硬着头皮伪装下去。时不我待,从最底层奋斗而起固然令人钦佩,可大厦将倾的形势却没有留给朱永兴充裕的时间。
到现在,朱永兴应该庆幸没有朝廷的官员随行,否则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揭穿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狠下心来,用杀人灭口来实施自己目前的计划。
至于那个太监赵国维,作为一个见证,是必须存在的。朱永兴刻意地让族长思威把他安排在别处,尽量先不与他直接接触。给赵国维的信息也是朱永兴希望他相信,并要他在rì后予以传达的。
老天保佑!就让一切从刀光血剑中开始!当几天后,朱永兴在一队猛山克族jīng壮的护送下出了寨子,沿着山路越走越远时,他不由得回首眺望,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第二十二章 血溅跳花节
蔚蓝sè的天空,一尘不染,晶莹透明。朵朵霞云照映在清澈的河水上,鱼鳞般的微波,碧绿的江水,反过来又增添了浮云的颜sè。
寨子边上,靠近河水的草坡平坦茵绿,象一幅巨大的绿毯,给人一种躺下去滚上几滚的冲动。草坡zhōng yāng新树起了一根丈许高剔削了大部份枝叶的披红挂彩的香樟树,树顶悬有一幅红绸和一个红布小包,这就是“花树”。花树下摆了一张漆光水亮的条形供桌,桌上摆着美酒、香茶、芦笙等物。
穿着干净整齐的思威走到花树前,往杯中斟满了酒,双手举杯伸向天空,仰望着苍穹,他嘴里喃喃地叨念了片刻,然后微微弯腰,将美酒慢慢地绕着弧形洒到地上,再举起第二杯酒、第三杯酒。
酒祭完毕,芦笙便一齐鸣叫起来。几个中年人打头,若干青年人跟随,吹奏起喜悦欢快的芦笙舞曲,围着象征团结、繁荣、吉祥的花树绕圈蹁跹起舞。芦笙曲不断变换,有的情绪热烈,节奏明快,舞姿矫健,充满了乐观向上的激情,给人一种美妙的感觉;有的节奏舒缓,如涓涓细流,给人喜悦欢庆的气氛。
离花树不远,搭着一个席棚,桌椅俱全,香茶、美酒、菜肴、瓜果摆满桌案,椅子上坐着思威寨老,中间则坐着肥胖如猪的缅派土司叉戛。
在芦笙吹奏的舞曲声中,猛山克族男子合拍踏步,舞动手臂,绕着花树,进退自如。叉戛却无心欣赏,只顾睁开平rì被脸上的肉挤成一条线的眼睛,象贪婪的饿狗般在站在花坡上的姑娘们的脸上舔来舔去。浑身那灌满邪yù的毛孔仿佛也胀大了,丑得可怕。
当然,对于一个男人,一个年轻的男人来说,在花坡上最令其注目的当然是站满花坡的年轻姑娘。每逢跳花坡,猛山克族的姑娘们都要盛装打扮起来,一个比一个打扮得漂亮,并从衣裙上刺绣或蜡染着变化多端的图案上可看到各自刺绣手艺的jīng绝,双手的灵巧。
这些打扮俏丽的年轻姑娘或撑着油伞驻足观看,或三五成群殷殷说笑,或脸带红晕走进人海之中。偶尔张嘴一笑,露出一口银齿,象突然绽放的鲜艳花朵,但又很快闭上了。
竟有这么多的美女,叉戛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心中暗自怨恨思威:这个老狐狸,如果不是听说了“**”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把这些美女藏到几时?哼哼,现在想讨好于我,怕是晚了。蛮莫土官思线,对此也是垂涎三尺,急yù使其成为事实呢!
几声惋惜般的惊叹令魂不守舍的叉戛暂时把注意力转移过来,原来是一位年轻的猛山克族后生一边吹笙,一边想爬上花秆顶端,取下红绸和红布小包,却是半途而废,未能成功。这是一种比赛,谁能吹着笙爬上杆顶,取下赏物,再吹着笙下来,才算优胜。
“思威寨主啊!”叉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便歪了脑袋,皮笑肉不笑地对思威说道:“听闻你有一女,貌美如花,却深藏不露,不知是真是假呀?”
“此事是真。”思威并没有隐瞒,带着恭顺的笑意说道:“小女虽容貌尚端正,可年纪尚幼,所以才少见人面,非是深藏不露。”
“年纪尚幼?不知可否让我见识一下,外面可是将其说得仙女一般哦!”叉戛肥重的眼皮缓缓动了两下,贪婪的眼睛显出了几分兽xìng。
思威象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稍显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土司大人,小女在寨中竹楼歇息,不如等这里结束再去可好?”
“现在就去!”叉戛用不可反驳的口气说道:“这里就交给其他寨老好了。”说着,他费力地挪动肥躯,身后的两个缅兵立刻上前扶持。
思威拖沓着站起身,在前引路,心中暗自冷笑:这是你自寻死路,倒省了我不少手脚。不远处,一直关注着席棚里动静的猛河脸sè冷厉起来,挥一挥手,带着几个jīng壮蹑足跟在了后面。
几十年的隐忍和恭顺麻痹了缅派土司叉戛和蛮莫土官思线,而永历和小朝廷入缅避难,又增长了他们自大的心理,涣散了他们应有的jǐng惕。试想,大明已经衰落,甚至有灭亡之险,猛山克族没有了外助,哪还有反叛的心思,还不是任由缅人捏圆捏扁。
竹楼清雅而素静,进去后便闻到一股清香,沁人心脾。叉戛jīng神一振,肥胖不便的身体似乎平添了许多力气,顺着楼梯便往上爬。
“土司大人。”思威赶忙提醒道:“小女未经世面,十分害羞易惊,这两位身带利器,怕是——”
叉戛翻了翻肥厚的眼皮,不耐烦地冲着两个缅兵摆了摆手,踩得楼梯嘎吱作响,自己慢慢爬了上去。听闻此女美貌无双,直似仙女一般,今rì——嗯,近水楼台先得月,下手晚了可就被那思线占了便宜。叉戛这样想着,兴奋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
上了竹楼,叉戛便眼冒亮光,四下张望。
思威早已抢先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径直来到卧室门前,轻声唤道:“阿珠,阿珠,土司大人来了,还不起来见礼。”
叉戛咽了口唾沫,满怀期待地望着思威的背影。
好半晌,思威身形不动,也不见女声应答。
“怎么啦?”叉戛挪动肥躯,面露不悦地迈步上前。
楼下突然传来了两声惨叫,叉戛愕然而停,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思威猛然转进身来,手中匕首直刺进叉戛的肚子,然后用力下划,一堆血淋淋的零碎“哗啦”流在叉戛的脚步。
叉戛惨嚎一声,一下子跪倒在地,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力气随着鲜血和内脏的喷涌迅速消失。
“畜生,记住了。”思威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乃大明孟养土官孟养思轰之孙,今rì报仇雪恨。”
时间不长,随着鼓声的隆隆响起,欢快祥和的跳花节变成了复仇的战场。在血光惨叫中,猛山克族男女战士抽出兵器突然袭击,将一个个措手不及的缅兵杀死,将几十年所受到的屈辱和压迫猛烈地渲泄出来。
第二十三章 伏击之地
落rì,艳丽极了,炽烈的红光映红了西部天空,象漫天大火。云霞飘浮,象冒着热气的鲜血之河在流淌。
朱永兴感觉到地势突变,陡然升高,再走了一段路,已经能看见坡下的道路。队伍停了下来,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朱永兴得以仔细观察地形。
道路不宽,两旁是山坡和丛林,林深草密,藤葛纵横在无林之处,山茅高达两米,有些地段,是低矮的荆棘丛。这里是蛮莫通往缅关的道路,也是要伏击缅关援军的险要之地。
确实很适合伏击。朱永兴暗自点头,对可能在此爆发的战斗很是期待。因为这个设想是他提出来的,是他来到这个时空将要目睹的第一场厮杀。
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猛山克族在制定整个叛乱计划时并没有背着朱永兴,甚至还征询他的意见。或许他们认为这只是一种表面上的客气,但朱永兴却真的为此冥思苦想,翻遍记忆中的战例,提出了奇特而新颖的建议。
当建议被采纳后,毫不意外地为朱永兴赢得了更多的钦佩和尊重。一个有显赫身份的大明宗室,一个非常有谋略的人,一个对蛊神发过誓的人,一个要娶猛山克族女人为妻的人。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对于要把全族命运孤注一掷的各家寨主和寨中寨老,无疑是巨大的安慰,更是坚定信心的源泉。
甚至那个冷若冰霜、不假辞sè的女寨主央,对朱永兴的态度都有所转变,赞同并支持了他的计划。
因为有才能,所以更受重视。朱永兴知道现在显摆的好处,以后要让猛山克族的战士听他指挥,就必须证明他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本。
随着对猛山克族的更深入的了解,朱永兴觉得有这样一支武装在手,对他的抗清大业会有很好的帮助,起码对他在滇、桂等山地和丛林地带的作战极有裨益。因为,在恶劣环境中长大的猛山克族jīng壮可都是优秀的山地丛林战士,他们的技能建立在对丛林的适应上,所使用的武器也能在丛林中发挥最大的威力。
悬空弩,伏地弩,竹签陷阱,梭镖发shè器……如果让朱永兴有所选择,他绝不愿意在丛林里与猛山克族人作战。特别是那种梭镖发shè器,给朱永兴的印象更为深刻。那是他听说过却没见过的武器,在越南战争中,这种武器还曾让美国人吃过苦头。
在一个坚硬的柚木做成的支架上,并排放上几十根削尖带毒的梭镖,一经发动,梭镖就会同时shè出去。虽然杀伤距离不超过三十米,但那却是几乎相当于冲锋枪扫shè的效果,近战时非常犀利。
当然,作为缅人严禁猛山克族拥有的武器,这种梭镖发shè器的存量不多。可假以时rì,这种武器数量增加,所发挥的作用也将越来越大。反正,朱永兴对这种“古代冲锋枪”的评价相当高,认为会在云南、广西这样丛林众多的地方大显身手。
还是要看实战中的效果啊!朱永兴轻轻抚摩着自己的猎枪,热武器最终将淘汰冷兵器,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现在,他只能根据实际情况,暂时抛开一些急于求成的想法,去适应并尝试改进目前的战争模式。
梦珠脚步轻盈地跳过来,将手里的果子递给朱永兴,打断了他的思路。
“又害你没能参加踩花节。”朱永兴微微一笑,接过了这个不知名的果子,稍带调侃地说道。
梦珠能歌善舞,同时也能走远途善攀爬,这都证明她不是弱不禁风类型的女人。虽然朱永兴没见过她的武力,但并不怀疑如果处于危急时刻,梦珠也有拿起武器,上阵厮杀的能力。
“今年却是没有遗憾。”梦珠轻轻摇了摇头,乖巧地坐在朱永兴身旁,指了指南面,说道:“寨子里的战斗应该结束了,也不知道攻打蛮莫土府会不会顺利?”
“应该没问题。”朱永兴心中不确定,但语气很笃定,“蛮莫土府不过一千多缅兵,既分散又无备,取胜很有把握。寨子里就更不用担心了,缅派土司最多带个百八十缅兵护卫,全部消灭也不是很困难。只要能速战速决,凭土府的反应和动员能力,应该没有太大风险。”
在整个蛮莫当然不只一千多缅兵,加上分散各地方的怎么也有三千多人,但一来事起突然,蛮莫土府来不及全部调动。而且,缅甸虽然是zhōng yāng集权的国家,但民族众多,地方部族的势力依旧很强大。特别是北方的掸邦各首领和zhōng yāngzhèng fǔ素有矛盾,而酋长作为地方实力派的领袖,虽与土官不发生正面冲突,但也不会为土府而全力作战。
“为了将来,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梦珠轻轻叹了口气,握住朱永兴的手,柔声道:“殿下英明神武,我族将命运全寄予殿下手中,必不会后悔。”
“肯定不会后悔的。”朱永兴把另一只手盖在梦珠的小手上,虽然有些热,可汗津津的感觉非常美妙,女孩本来就细腻的皮肤显得越发柔嫩了。
“殿下。”梦珠望着朱永兴,秀眼闪烁,“这个清军很厉害,连大明的皇dì dū要避难缅甸,您入滇作战,能战而胜之吗?”
朱永兴感觉到梦珠心中的担忧,还有那真切的关心,不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柔荑握得更紧。
如果只是金钱鼠尾、换装易服,如果只是改朝换代、皇室交替,可能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但朱永兴的思绪却飞过了千山万水,越过了十年百年。
清朝的统治把中国以前走过的路重新走了一遍,就是又从奴隶社会(甚至是原始社会)到封建社会过渡了一次,导致了两百多年的落后,才有了中国人不忍卒读的屈辱的近代史,才有了众狼环伺,几乎亡国灭种的大祸。
清朝的统治者大兴**,不但使明末的思想解放成果尽失,而且使整个汉族思想被奴化、愚化得异常彻底,到了清末则尽是麻木不仁、思想僵化的愚民愚妇。
海禁,闭关锁国,焚书篡史,禁闭思想,愚昧自大,暴虐残忍………
第二十四章 只手欲擎天
这是一个极端自私自利的统治集团,这个集团的绝大多数成员,为了本集团的利益,不惜出卖国家利益,不惜压迫占全国人口多数的主体民族,甚至不惜亡国。“量中华之物力、结列强之欢心”、“宁赠友邦,不与家奴”等言论就是最这样一个邪恶的统治集团所喊出的口号。
已经不用再细数那桩桩件件的罪恶和愚蠢,朱永兴早已经下了结论,并做了决定。今rì之奋斗,既是为反抗暴政、延续华夏,也是为免百年后,国家遭受之屈辱,为免民众再经一次几乎亡国灭种的危机,是为免无数人被葺尔岛国屠戮得血流成河的惨剧。
“胡风南渡尽草偃,忠肝义胆王入滇。何惧转战千里路,只手yù擎半壁天。”朱永兴眼望北方,目光深邃,声音低沉有力,他的情感所至,自然而然地将这首喜欢的诗稍加修改后吟诵出来。
既是豪言壮语,又有几分悲壮之气。梦珠虽然不能作诗作词,但诗词对她极具杀伤效果。特别是由情郎口中吟出,更让少女心醉神迷。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或是风流倜傥的英俊才子。现在的朱永兴在她眼中,恰是梦中所想、平rì所思的形象。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梦珠痴痴凝望半晌,将朱永兴的手掌贴在脸上,声音虽柔却异常坚定地说道:“殿下既有力挽乾坤、只手擎天之志,不管千难万险,阿珠亦愿生死相随。”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泻在梦珠专注而挚诚的脸上,仿佛在牛rǔ中洗过一样,又象笼着一层轻纱。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肌肤的触碰,气息的交换,让人不得不产生遐想。
朱永兴的手慢慢移动,轻轻滑过梦珠嫩滑的脸蛋。梦珠凝视着他,在他的手要离开时,伸手将那温暖的手捂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
当女xìng对你的感情升华到准备以身相许的地步时,她便会丢开羞怯和一切jǐng戒心,睁大了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你,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含情脉脉的眼睛。法斯特教授说过,当一个人看到自己特别感兴趣的事物时,瞳孔就会不知不觉地放大。女人睁大了眼睛凝视着心上人,或许就是基于这个原理。
远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打断了袅然升起的情愫,打断了嘤嘤的亲昵低语。朱永兴赶忙拉着梦珠低身伏于草丛之中,定睛向着坡下的小道望去。
时间不大,两骑快马匆匆而过。在月光下能依稀分辨出马上的骑士穿着缅兵的服装甲胄,只是盔甲歪斜,十分狼狈。
“计划成功了一半。”朱永兴心中暗喜,对梦珠低声说道。
“殿下算无遗策。”梦珠满心欢喜地恭维了一句,事情正按着朱永兴的计划进行,这能提高朱永兴的威信,同样也能使她在族人面前脸上增光。
“胜过诸葛之亮吗?”朱永兴调侃了一句,眼见骑士已经纵马远去,便从草丛中站起身来,望着远方,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猛山克族被蛮莫土府分置五寨,思威这一寨负责解决缅派土司及随行缅兵,女寨主央则率领四寨之兵袭击蛮莫土府。朱永兴的建议是在蛮莫土府和缅关的道路上封锁不必太过严密,最好放过蛮莫土府派出的求救信使,这样便可以使之后的伏击计划顺利实施。
当然,如果蛮莫土府没有派出信使,或者信使在途中便被失误拦截,那就只能采取应变策略,自行派人伪装信使前去求救了。只是这样做,有被盘问检查,而露出破绽的危险。
现在好了,货真价实的求救信使肯定能带来缅关的援兵。如果伏击顺利的话,不仅削弱了缅关守卫的力量,同时也为再下一步的计划奠定了基础。
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军事计划,猛山克族人虽然勇猛彪悍,但却是个人的体魄和技能。对于真正意义上的军阵厮杀,以及象朱永兴这样jīng细巧妙的思虑想法,显然是陌生和新鲜的,族中也无人有这样的本事。
到了半夜时分,女寨主央率领着一千五百多人先行赶到了这里,立刻开始了紧张的布置。
“蛮莫土府已经被攻取,努雄和罗布寨主正在收整物资,剿杀残兵。”央穿着缅人的盔甲,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显得杀气腾腾,“我带寨中青壮先赶过来,估计再过一个多时辰,努雄寨主也会率大队前来。”
时间应该够。朱永兴暗暗算了一下,如果缅关派出的援兵在接到报信儿后马上出发的话,赶到这里也需要两个多时辰。缅关三千余守军,倾巢而出不太可能,派出两千余人的概率最大。就算是万一缅关之敌全部出动,从人数上来看,猛山克族也占优势,更何况还是伏击呢!
“那里的拐弯处应该多派些人,堵住缅兵的退路,不使其一人逃回报信儿。”朱永兴依据着自己对地形地势的观察,指出了此次伏击的重点区域。
“那就由我带本族勇士守在那里!”央丝毫没有犹豫地接受了朱永兴的建议,并且主动请缨承担这个任务。
“攻打蛮莫土府时可缴获到火枪、火药?”朱永兴有些期待地问道,这件事情他提前和央打过招呼。
“大概有百十条火枪,上百斤火药。”央如实报告,但脸上却有些不以为然,“那东西shè击太慢,还不如土弩好使。那些缅人火枪兵被我族战士杀得大败,四下逃窜。”
火绳枪当然shè得慢,缅兵训练不足,可能使用也不得法。朱永兴淡淡一笑,现在给央解释火绳枪的正确使用还为时尚早,而且没有必要。尽管央和很多人都不理解,但具有超前知识的朱永兴当然会更关注火枪、火炮之类的热兵器,毕竟那是历史的cháo流所向。
至于火药,除了给火枪用,朱永兴还想好了一种简单易造的武器,虽然比较原始,但也很实用。
第二十五章 静夜思,眼中泪
夜晚,星光灿烂,黑暗裹着cháo湿的夜气,从四周丛林合拢过来,周围的人们差不多都已沉睡,各自进入了梦乡。如果他们的梦境能够显现,那将是多么离奇古怪。
夜的静谧,繁星的闪烁,月亮的明朗,正是引人暇思的时候。朱永兴双手枕在脑后,仰望着天空,晶莹的星星在浩瀚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闪烁,象故乡亲人的含泪的眼睛,丛林里的鸱囗发出声声嚎叫,夜鸟扇动着柔软的翅膀掠过树木的上方。他的思绪飞得很远,心头漾起阵阵凄楚:我的父母和朋友们在做什么呢?他们哪里知道自己的奇遇,知道自己的思念。而他们的伤悲,自己也无法去安慰。
“……父亲,天地情,我一定珍惜,永恒不变的,只有你恩情;妈妈,慈悲心,我一定珍惜,娑婆堪忍里,最正觉得信,娑婆堪忍里,最正觉得信……”
穿越前只是悠闲欣赏的一首歌曲此时反复在朱永兴的耳旁婉转哼唱,带来了绝不一样的感情,把深藏在他心中的情感渲泄出来,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泪流满面。
起风了,四周的林木受了惊吓似地沙沙作响。涛声澎湃,象是一曲挽歌。朱永兴擦干了泪眼,这是上天的安排,而现在自己的表现绝不是将要铁血拼杀、英勇奋斗应有的感情。
我将为神州免于陆沉自而战,我将为华夏万千子民的百年福祉而战,满天诸神在上方正注视着我,我将是拯救人们脱出苦难的救世主!幽蓝sè的星座已经倾斜,朱永兴拉起衣被倒头睡了,只觉得茅草在夜风中簌簌有声地颤动。在无尽的遐想中,他渐渐进入梦乡。
在乱七八糟的梦里,朱永兴梦见了父母,梦见了朋友,温馨而甜蜜,直到他隐隐听到“殿下,殿下”的叫声。惊醒过来,朱永兴看到梦珠正蹲在他的面前。
……………
远处,一大群各sè鸟儿惊惶的尖叫着,在拂晓前未散的雾气中呼啦啦飞入半空,在丛林上空久久不落。
数十铁骑当先,出现在道路尽头,踏着朱永兴心跳的节奏,驰奔而来。蹄声起起落落,在坡下稍作停留便向前驰去。朱永兴透过草丛的缝隙看见刚才有缅兵向坡上张望,指指点点。猛山克族人善捕猎,也善于在山林中隐藏,只粗粗一看,当然不会发现异常。
还真是很麻痹轻敌。这与猛山克族突然发难,似乎是不堪欺压,仓促起事有关。而且在袭击蛮莫土府时,猛山克族喊出的口号是“杀回孟养故地,重立土府自治”。这些误导都给了缅人错误的判断,认为猛山克族造反是临时起意,策划未必周密,战略指向也是蛮莫以西的孟养地区。
缅关守军自然要比蛮莫土府的地方治安部队要jīng锐,而自恃jīng锐也必生骄傲之心,看着缅兵大队从坡下道路上迤逦而过,朱永兴不由得面露冷笑。
大约两千多人马,还有几十辆驮运辎重的车辆,而在这条小道周围,则埋伏着近三千的猛山克族jīng壮。道路的另一头还有近万准备由缅关入滇的猛山克族人,他们在关键时候也会拼命而上。
鸟叫声由远而近,似是在呼应传信儿。果然,缅兵大队刚刚过去,女寨主央便现身而出。随后,树林中、草丛里便出现了无数人影,向着道路奔来。那鸟叫确实是一种联络信号,表示缅兵队伍已尽,可以行动了。
由削尖的竹子捆扎成的拒马横在了道路上,拒马两侧的山坡上,以及拒马后面,猛山克族jīng壮列队备战,很快便将并不宽阔的道路堵了个严实,切断了缅兵的退路。
“殿下万金之躯,切不可有损伤,还请在此观战。”央显得信心很足,客气地把朱永兴安排在阵后的山坡上。
用不着我指挥,也用不着我亲自上阵杀敌!朱永兴首次经历战阵,很有自知之明,笑着点头答应,和梦珠及十几个护卫在坡上驻足而观。
雾象被扯碎的棉絮在晨风中飘散,东方的天际显露出了一道金红sè的光,越来越大,愈来愈明亮。雄浑的战鼓声突然划破了山林的静寂,喊杀声由远而近,在狭长的山路上依次响起。
开始了,自己所要第一次亲眼目睹的冷兵器战争,朱永兴抿紧了嘴巴,握紧了拳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等待着败退而回的缅兵的身影。
伏击是突然而猛烈的,前面的斥候骑兵刚刚发出jǐng讯,随着战鼓的擂响,道路两旁的坡上便出现了无数人影。弩箭和梭镖披头盖脸地猛shè过来,一瞬间便给缅兵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缅军将领正率领着一队亲兵悠闲地走在队列的中间,剿杀猛山克族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任务,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军功且不去说,猛山克族的女人能歌善舞,可真是不错,收几个漂亮的作为歌伎,可算是一件美事。而骤然的袭击,一下子打碎了他的美妙幻想,并没有身经百战经验的缅将竟然吃惊得呆住了。
“啊!”惨叫声中,一个亲兵的脸上多了支黑sè的弩箭,鲜血迸溅到了缅将的身上。
“啊!”又是一声哀嚎,投掷而来的梭镖将一个亲兵的大腿穿透,直扎进马的皮肉。战马一声嘶叫,猛地撒开四蹄践踏着缅兵狂冲而去。
惨叫声,马嘶声,乱成一片。猛烈而突然的袭击,使缺乏战阵经验的缅兵陷入了一片混乱,而成长蛇状迤逦在狭窄山道上,则更使其首尾难顾,更难以集结反击。
前进还是后退,防守还是反攻?在鲜血迸溅、惨叫杀声震天的战场上,缅将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被几十名亲兵保护簇拥着向后奔逃。马匹挤撞践踏下,很多缅兵翻滚倒地,呻吟哀嚎。
所谓的jīng锐,不过是相对而言,或者体现在武器装备上。而最重要的战斗经验和作战意志,恰恰是缅兵缅将所缺乏的。否则,十几万拥有战象的缅兵也不会被几千残破明军杀得狼狈逃窜,一直被明军打到其首都阿瓦城下。
第二十六章 初涉杀场
最后的战斗是在退路已绝的缅将指挥之下的亡命冲击,这个养尊处优的家伙终于在绝境中暴发出了一点血xìng,也终于发出了号令。
在弩箭和梭镖的shè击下,败退的缅兵不顾伤亡,在留下一地尸体,洒下无数鲜血后,推开了并不十分坚固的拒马,与拒马后的猛山克族jīng壮开始白刃拼杀。
“杀!”缅将的甲胄质量不错,两支弩箭也未能重创他,而且也颇有些武艺,他挥舞着一杆长枪,怒吼着拔开一柄砍来的钩钩刀,反手将枪刃刺入了对手的胸膛。
“杀!”央舞动竹条镖,如千矛攒刺,将一名缅兵的脸部割划得血肉模糊,惨叫倒地。
白刃厮杀凭的是勇气和胆量,缅兵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猛山克族也是有进无退,因为胜败关系着自家亲人,关系着全族命运。
缅兵不仅要冲击封路的战阵,还要受到两侧山坡上的弩箭和梭镖的攻击,多越流越多,人越战越少。
没有什么花哨华丽的招式,冷兵器的战斗进程血腥而快速;更不同于武术比试,你来我往,纠缠良久。很多时候就是挥舞兵刃对冲,在一瞬间的工夫里就解决了对方,或者自己被对方解决。
朱永兴手心里都捏出了汗,目不转睛地望着战场上的血拼厮杀。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战斗场面,满地的鲜血,满地的死尸,满地的残肢断臂,两军士兵疯子似地狂叫着,在血肉横飞中扑跌腾跃,溅满污血的脸上瞪着炯炯发光的凶狠的眼睛,狂舞着兵刃刺砍向对手。
没有撼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硝烟弥漫,没有弹片横飞,但血腥和残酷程度却一点也不逊sè,而且更考验武勇和胆略,没有坚强的神经,早已经jīng神崩溃,手足酸软,在枪刀下血溅当场。
噗,一支弩箭shè中了缅将的眼睛,他长声惨叫,捂着面门向后倒退。一杆长枪大力刺来,穿透了他的甲胄,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腹部,然后猛地一抽,灿烂的血花绽放。缅将颓然倒地,在血泊中抽动,抽动……
在晴朗的天空中,太阳慢慢炽烈起来。朱永兴强忍着不适,在充满了血腥味的战场上慢慢走着。
战斗虽已结束,但杀戮并未停止。受伤的缅兵被无情地杀死,而丧失斗志投降的缅兵则被强迫着脱去衣甲,然后驱赶到丛林深处,等待他们的命运不言而喻。猛山克族要长途迁徙,他们不需要俘虏。朱永兴没有加以阻止,这是形势使然,但他觉得自己的心肠也在变得冷硬。
尽歼其军,不使一人漏网,这不就是自己计划中要达到的效果吗?朱永兴走到树荫下,这里有丝清凉,也压下了他腹中作呕的感觉。对于必将要经历的尸山血海的奋争之路,这只是刚刚开始,他眯起了眼睛,手指痉挛似地伸曲了几下。
会做恶梦吧?看到杀牛时牛流眼泪都会于心不忍的自己,亲眼目睹了修罗地狱般的杀场,现在的反应还真是够冷血。或者自己本来就是个虚伪的人,可怜牛时转头不忍,吃起牛肉来却是狼吞虎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殿下,去吃些东西,再歇息一下吧!”梦珠一直陪在朱永兴身旁,初时见朱永兴脸sè难看,倒也不好多言,现在见到他的神态似乎自然了许多,便开口说道:“打仗就是这样,如果缅兵胜了,对我族也不会手下留情。”
朱永兴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战争就是这样,你倒是比我看得通透。我初经杀场战阵,有些失态,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殿下宅心仁厚,但愿在久经沙场战阵,见过无数血腥残酷之后,依然能保持几分恻隐。”梦珠脸上的表情绝不作伪,希望情郎是个大英雄,但也绝不希望情郎最终变成铁石心肠。
但愿在尸山血海的奋斗过程中还能存有几分本心吧!朱永兴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对梦珠的一个承诺,也算是对自己的期许。目光一转,他走上几步,在行来的一辆大车上拿起了一杆火绳枪和一皮袋弹药,回到树荫下,认真研究起来。
在这场伏击战中,缅兵的几百火枪手几乎未发出一枪一弹,朱永兴原来还心中奇怪,等他摆弄几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原来缅兵还没有使用鹿皮或丝绸包裹铅弹,这样不仅气密xìng差,因为子弹与枪膛缝隙较大,又很容易掉出枪口,所以不能实弹行军。而且缅兵也没有实现定装弹药,在遭到突然袭击的情况下,想手脚麻利、镇静自若地进行繁琐的装填步骤,然后瞄准击发,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虽然缅兵在使用火绳枪时有诸多缺陷和不足,但朱永兴摆弄良久,却依然找到了其中可取之处。这种火绳枪应该并不是太落后,因为它有照门,而且板机结构采用的是弹簧和齿轮的组合,并不是原始简单的杠杆。
弹簧压力点火式火绳枪的优点是:增加了扳机力,击发迅速,待发时点燃的火绳与底火盘之间的距离较远,同时击锤被阻铁扣住,不会因碰撞造成走火。同时,该火绳机为以后出现的燧发机和击发机打下了基础,其基本结构是现代枪械击发机的一种雏型。
这应该是欧式火绳枪,朱永兴用手指拔弄着单叶旋转底火盘盖,又掂了掂重量,目测了一下长度,初步判断应该是十五世纪下半叶开始在欧洲战场上使用的西班牙式火枪。
已经过去了六七十年,不知道现在使用的最新式的火枪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依旧还是明火枪,只是重量和长度应该有所变化了吧?火药也应该是颗粒化了,定装弹药应该有了吧?朱永兴并不十分确定地琢磨着。
“这东西一点用也没有。”央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很直接地对火绳枪下了结论,“打起仗来,连烧火棍都不如。”
第二十七章 诈取缅关
是有些笨重,机动xìng稍差,装填步骤也繁琐,但也有shè程和穿甲的优点。而且,这种连烧火棍都不如的东西还大有改进的余地,就算是现在,用在防御中也是不错的武器嘛!
朱永兴微微一笑,并不多做解释,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央带来的这几个人身上。
“殿下,这几位是我族的寨主,努雄,罗布,锅匝。”央把这几位猛山克族人给朱永兴做了介绍。
几个人上前口称殿下,行着鞠躬礼,态度恭敬,朱永兴赶忙回礼,说道:“几位寨主,不必如此客气,眼下未出缅境,我的身份切不可张扬于外,还请慎之。”
当然不能让缅人知道此次造反叛乱有朱永兴参与,否则必向永历和小朝廷问罪,朱永兴的伎俩便有被戳穿的可能。正因如此,朱永兴穿着打扮都是猛山克族人的服装,他的身份更是只有寨老、寨主这样的重要人物才知晓。
“缅关守军已不足千人,夺关而出当无问题。”经过了成功的伏击,又审讯了缅兵俘虏,缅关虚实尽在掌握,央对胜利已经充满了信心。
“还是谨慎小心,按计行事,少些死伤为好。”朱永兴对胜利也没有疑问,但还是表现得很镇静矜持。
无疑,这样沉着持重的表现又给朱永兴加了不少分,几位寨主更显得恭谨尊重。既然已经把全族命运交到了朱永兴手中,当然就要奉迎他,毕竟他的身份在几位寨主眼中是仰视亦不能及的尊贵。
几个人坐下商议了片刻,便纷纷散去,各自去做布置。眼前只剩下了缅关这个障碍,冲出去便是海阔天空。猛山克族人也许可以这么想,朱永兴却知道rì后的艰难。
在史书上,常常把永历入缅作为一个标志,标志着南明已经无力回天,满清席卷天下之势已经不可阻挡。而朱永兴现在要做的却是阻碍历史车轮的滚滚向前,并逆历史cháo流而动。自不量力,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以卵击石……有太多的词汇可以来形容朱永兴的举动,但他却偏偏要做一个中国的堂吉诃德,向着一个貌似强大无比的王朝发起挑战。
执着,勇气,不过是来源于对中国惨痛历史的愤慨,来源于对中华民族屡遭浩劫的不甘,也来源于他对历史熟知的一点小自信。当然,做一个以身殉国的忠烈之士,对于朱永兴来说,还缺乏那份慷慨取义的绝决,只是现在有进无退,容不得他有另外的选择。
……………
缅关,修筑得并不雄浑高大,若论规模,只相当于当时中原大地结寨自守的一个镇子。
此时,太阳西斜,正懒洋洋地失去热力,而缅关城墙上,同样有着懒洋洋移动着的缅兵士卒。
“嘿,好象是将军率部回来了。”随着一个士兵的喊叫,更多的缅兵向着南面张望起来。
“没错,是将军的旗号。”
“猛山克族不堪一击,一天不到就被打败了。”
“嘿,我看见了,队伍中那些穿着花衣服的女人,一定是抓到的俘虏。”这个缅兵的声音陡然兴奋起来,伸手指点着。
“今晚有取乐的事情啦,快开城门迎接将军。”想着女人,有缅兵已经急不可耐地向城下跑去。
穿着缅兵服装的军队越来越近,队伍中间果然押着很多女人。只是周围的“缅兵”却显得很沉闷,没有挑逗取乐,甚至连说话的都没有,一个个面带污垢,闷声前行,似乎是行军消磨了太多的jīng力。
城门一开,几个缅兵喜笑颜开地出来迎候,而赶到城下的“缅军”也不说话,队伍一拥而入。入城后,立刻分了开来,一些人马堵住城门,另一些则提着刀剑跑上了城墙。
“你们——”城墙上的缅兵很困惑,跑过来的“友军”似乎神sè不善。
噗,一把刀猛砍过来,缅兵的脑袋掉了下来,血冲起老高,无头尸身软软的趴在了城墙上。
城上的其他缅兵大吃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杀啊!”随着一声呼喝,登上城墙的“缅兵”猛然间挥舞刀枪,怒吼着向惊愣在当场的守军扑去。
城门口,猛山克族战士正踩着几名缅兵洒在地上的鲜血源源冲入,央甩掉了头盔,一头秀发迎风飘舞,率领着百多骑兵们飞快地掠过街道,向前冲去,把沿途的缅兵无情地砍倒。
“杀啊!”喊杀声迅速蔓延,很快便充斥在整个缅关。
“城破了,猛山克族打进来了。”到处是缅兵绝望的凄厉的呼号,在兵刃交击声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
化装诈城啊,这个战术用在缅人身上,是不是有点太高级了?成就感不够强啊!嗯,是有点牛刀宰鸡的意思,有点太欺负人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挺好。
朱永兴在梦珠的帮助下,穿上了一套明军的盔甲,在屋子里哗啦哗啦地走了几步,梦珠的眼睛里又冒出了炽热的光芒。能穿在朱永兴身上,当然是最好的,也不知是哪位明将在随永历入缅时留下的,被缅关守将所攫取,现在又落到了朱永兴手中。
帅!虽然没有穿衣镜可以自我欣赏,但从梦珠的眼神里,朱永兴还是得出了这个结论。只是有些热,也有些沉,远不如大裤衩、背心、拖鞋来得洒脱自在。
“殿下——英武。”在梦珠眼里,情郎怎样都是好的,而这锃明瓦亮的盔甲也确实打扮人。
“呵呵。”朱永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你也去挑选一副合身的盔甲,入了滇省,若总是穿着民族服装,就不方便陪在我身边了。毕竟,这以后我身边的汉人会越来越多,还是,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我倒是更喜欢汉家女孩的服饰。”梦珠对朱永兴的建议并不太满意,大概也不喜欢冷冰冰的盔甲,“既是入乡随俗,倒不如就做殿下的侍女。”
“做侍女太委屈你了,也令你们族长心生误解,以为我怠慢于你。”朱永兴摇了摇头,沉思了半晌,抬头笑道:“有了,给你个官职的名义,那就说得过去了。”
第二十八章 封官儿
“什么官职呢?我可是个女人,怕是不妥?”梦珠眨着秀目问道。
“这跟男人女人没关系。”朱永兴并不拘泥,都到了这个时候,循规蹈矩有什么用,圣旨都伪造了,封个官职算得了什么,“就是内典宝,还兼着书堂官,帮我管理内库,还有书信。”
“内典宝,还有书堂官。”梦珠笑得开心,只听是两个官职便高兴,对其他的倒是全不知晓。
傻姑娘,说是两个官职,不过都是藩王府内的属官,更是把你当成女秘书使唤呢。朱永兴稍微有些愧疚,不过转而一想,女秘书那可是相当有前途的职业,等到跟自己这个大老板滚了床单,那可就是尊贵的王妃了。
很快,梦珠这个女官便有了用武之地。央给朱永兴送来了战利品,一小箱的金银珠宝和一大箱的明人服饰,都是从蛮莫土府抢来的东西。作为叛乱计划的最有力的策划者,说是论功行赏也罢,说是贿赂讨好也可,反正朱永兴一下子有了身家。而这些财物服饰则被梦珠行使内典宝的职权,美滋滋地收走了。
“明rì殿下可率族中两千jīng壮先行,奔赴铜铁关。”央不仅是来送财宝的,还是来与朱永兴商议之后的行程,如今算是已入滇省,自然应当以朱永兴马首是瞻,“其余族人携带辎重行进不快,可在接应到水路族人后沿大盈江缓行。”
袭击蛮莫土府,再下缅关,猛山克族缴获甚多,特别是缅关内的粮草,足以使其全族支撑三月有余。但由此也带来了运输问题,再者全族拖家带口,行进速度自然快不了。
朱永兴点了点头,虽然与计划稍有出入,但总体上影响不大。在铁壁关他可能要等待些时rì,如果史书记载正确,他将有与两支明军会合的机会。一支是由雪山平夷攀崖附木来到陇川的巩昌王白文选所部;一支则是参加完磨盘山战役的明将广昌侯高文贵与镇守永昌的怀仁侯吴子圣的联军。
其中与广昌侯高文贵和怀仁侯吴子圣的联军会合的可能xìng最大,因为在历史上,他们将沿着永历入缅的路线前去救驾,也就是现在朱永兴带着猛山克族入滇的路线。当然,有了朱永兴这个宗室留守,再加上伪造的圣旨,朱永兴对阻止他们入缅救驾还是有把握的。
三战三胜,虽然是有备击无备,又使用了计谋,但猛山克族想必也有伤亡,能抽出两千jīng壮随行,也算是竭尽全力了,朱永兴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缅人没有那么快做出反应,稍耽搁两rì也无大碍。”朱永兴本着自己的判断给央留出宽松的时间。
央在猛山克语中是船的意思,朱永兴对这个女汉子的勇猛和坚强感到由衷的佩服,一个女人能做寨主,必然要付出比男人更多的代价,也应拥有相当的头脑和智慧。不过,央在朱永兴面前很少表现出来,更多的是向他展示着勇猛刚强的一面。
“殿下分析得很正确。”央点头表示赞同,轻取缅关,打开了入滇的通路,她一直绷紧的神经似乎也松驰下来,神态中也有了些女人的味道,“还有一事,那个老,老太监,殿下不准备带他同行吗?”
赵国维呀,朱永兴微微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抬头说道:“把他带来,该是告诉他真实情况的时候了。”
央领命起身,又停下了脚步,压低声音说道:“外面的侍卫,殿下可视为心腹,一声令下,无不遵从。”
朱永兴看着央的表情,眨了几下眼睛后,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心中明白。
大概是猛山克族的人误会了,以为太监赵国维是皇帝或朝廷派来监视或擎肘于已的,央是在暗示可以由侍卫干掉赵国维。朱永兴看着央离去的背影,不禁苦笑起来,这种误会可能也是由自己造成的,西贝货到底是心虚,对于赵国维这样的王府旧人,总是不想过多接触。加上要和猛山克族搞yīn谋诡计,以及自己做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暂时将赵国维隔离起来,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现在局势已定,该是把赵国维拢在身边,以作见证的时候了。孤身一人出缅留守,总是不太令人信服,有个太监在身边,那就显得自然多了。
“殿下,老奴终于又见到您了。”正思索着,赵国维已经被带了进来,老太监又哭喊着扑了过来。
yīn阳人的眼泪还真是多啊!朱永兴望着伏地而泣的老太监,不由得咧了咧嘴,轻轻挥了挥手,让两个猛山克族jīng壮退下。
“起来说话,哭天抹泪的成何体统?”朱永兴早已盘算好了说辞,只是老太监又来这一套,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殿下——”赵国维象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抹着眼泪站起身,眼光一扫,见屋内没有旁人,凶巴巴的猛山克族看守已经走了,不禁咬牙恨道:“蛮夷,不懂礼数的蛮夷,实在是无理之至。”骂了一句,老家伙又满脸关怀地转向了朱永兴,“殿下,您没受苦,蛮夷没苛待于您?老奴力有未逮,不能护卫殿下,死罪,死罪啊!”
“吾很好,你不必自责,坐下说话!”朱永兴暗自摇头,不仅称呼要小心称呼,以吾代我,更不如和猛山克族人说话办事那么直截了当,这老太监啰嗦得很。
“殿下面前哪有老奴的座位?折杀老奴了,折杀老奴了。”赵国维仿佛被针刺了一下,连连摆手,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朱永兴轻咳了一声,没想到想说几句话竟如此累人,他也不再废话,开口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番,当然是经过加工润sè过的、破绽漏洞极少的故事。
“缅人拘捕追驾的我朝官员,抄没财物,予以杀害?”赵国维睁大眼睛,露出惊讶之sè。
第二十九章 宗室仪仗
“是猛山克族人提前告知于吾,今又从土府搜出财宝服饰,吾才知道得脱一难。”朱永兴垂下眼睑,低沉地说道:“猛山克族原属吾大明孟养军民宣慰使司,今不忘故国,护卫吾等出缅入滇,实有大功,以后不可再以蛮夷相称。”
“殿下洪福齐天,英明神武,方使蛮族归心。”赵国维谄媚地恭维了一句,说道:“神灵护佑,殿下得神器之助,以宗室之尊入滇留守,必定能兴王图霸,大展弘图。”
封建迷信果然很严重啊!朱永兴心中慨叹,什么时代有什么时代的特点,埋石人,往鱼肚子塞布条,半夜深更学鬼叫,在后世看来愚昧无知甚至幼稚可笑的事情,在相对的时代却有大行其道的社会基础。
朱永兴懒洋洋地指了指桌上的猎枪和摊开的旅游地图,让赵国维看个仔细,以便消除疑虑,又顺势说道:“自从落水不死之后,吾便觉有如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一般。有些前事变得模糊,记忆不清,连这脾xìng语言也自觉有异。只是神灵之语倒是愈加深刻,每思之皆有所悟。”
“天佑大明,神佑殿下。”赵国维只看了一眼,便惊诧于印刷jīng良、颜sè鲜艳的旅游地图,也暂时认同了朱永兴所说的xìng格语言有异,转而以更加恭敬的态度向朱永兴善祷善祈。
“入滇留守,却只有你这一个忠仆在侧。”朱永兴慨叹了一句,沉吟着说道:“你便任正承奉,掌管承奉司,在吾身旁拾遗补缺,时时提醒,勿使他人以吾为异,以吾为怪。”
藩王府中的承奉司是一个比较有职权的部门,下设承奉正、左、右承奉及内承奉,均为宦官担任。给赵国维安排这么个职务,显然非常合适。
“谢殿下恩典。”赵国维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跪倒磕头。
“好了,没外人在,就不必诚惶诚恐,叩头如捣蒜了。嗯,明rì便要赶去铁壁关,你先下去歇息!”朱永兴觉得事情办完了,也就不想和这个老太监再说下去了,太累。
赵国维眨巴着眼睛并没有动地方,而是小心地询问道:“殿下,您是宗室留守,不知仪仗可有准备?”
“仓促之间不及准备。”朱永兴实话实说,记忆中的资料里没有这个,他不敢胡整,怕露出马脚。
“这如何使得?”赵国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如何能显出宗室之威仪,殿下之尊贵。不妥,不妥,老奴身为正承奉,职责所在,不敢怠忽,这便去准备。”
“天sè已晚——”朱永兴不想折腾,刚抬手yù阻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已经打断了他。
“殿下身份尊贵,自当有宗室威仪,以慑万民。”梦珠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即便是准备仓促,也当有一醒目标志方才妥当。”
赵国维不知梦珠身份,只见此女貌美如花,与朱永兴谈笑自若,又想起朱永兴为美sè所惑,不深入缅甸的事情,顿时心有所悟,便垂手恭立。
“这是猛山克族的公主梦珠,吾的内典宝兼书堂官。”朱永兴开口介绍道:“梦珠,这位是赵公公,正承奉,对朝廷礼仪很熟悉。rì后,你可多向赵承奉请教。”
“见过公主殿下。”赵国维表面恭敬,心中却不以为然,什么公主,蛮夷女子罢了,只不过殿下为其抬高身份,可见极为爱重,却是得罪不得。
“赵公公,哦,是赵承奉。”梦珠听见朱永兴抬其为公主,心中欢喜,更觉得应该为情郎做些事情,她笑着对赵国维说道:“全套仪仗是肯定准备不及的,不知其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否容易制作?”
赵国维想了想,说道:“令旗却是必要,红素绫质,中黄绫为令字,可彰显殿下身份。”
“那就先做一面令旗。”梦珠点了点头,笑道:“红绫黄绫应该能找到,我族中巧手女子也是不少,其中规制还请赵承奉指点。”
“谨尊公主之命。”
“不必过于繁琐,简单些便好。”朱永兴额外地叮嘱了一句,看着梦珠和赵国维告退而出,才把目光移注到地图上。用旅游地图行军打仗,老子怕是头一个?总比没有强啊,虽然这上面的公路、铁路都基本上要忽略,但山川河流应该还是比较准确的。如果再有一张现在的地图,按照旅游地图上的比例尺重新修改的话,jīng确度将是同时代的地图所不能比拟的。
只要挺过了目前最艰难的时候,逆天翻盘也不是没有希望。在南明危若累卵的时刻,世人皆畏满洲八旗之军威,而朱永兴却有自己独到的看法。经过几十年的战争,人口基数本就不多的满洲八旗还剩多少,老一代、富有作战经验的满洲将领又存几人。现在多数情况下是汉人和汉人在战斗,虽然这令人感到悲哀,但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看似满清席卷天下之势已成,但在血海肉山的杀戮yín威下推行的剃发令却令民间蕴含着喷薄的火山。一旦看到希望,现在江南大部分地区自称大清顺民的百姓,先前为保头颅而柔顺如羊之汉人,将为复其发服而奋起如虎。
以家族宗法儒学为源的中国人,或许能把朝代兴迭看成是天道循环,但如果有人要以衣冠相貌上强迫施行改变,把几千年的汉儒发式强行改成剃发梳辫,这不仅仅是一种对人格尊严的侮辱,简直是类似jīng神“阉割”的大痛。以这种“夷狄”形象活着,死后一定有愧于祖先,再无面目见先人于地下。
只要抗清旗帜不倒,就总会有希望。因为,各族人民对满清的反抗,从来就没有停止。看看历史所载:顺治十六年,河南新蔡李奇生抗清起义;云南元江土司那嵩抗清起义;贵州土司冯天裕抗清起义;广西龙韬抗清起义;顺治十八年,山东于七抗清起义;康熙二年,广东渔民周玉抗清起义;康熙三年,贵州水西土司安坤反清;康熙四年,云南土司王耀祖反清;贵州郎岱土司陇安藩反清;康熙五年,云南土司禄昌贤反清;康熙八年,贵州凯里土司阿戎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