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零章 慧剑素心
灭绝和杨映雪都是当世绝顶高手,手上所执又是神兵利器,交战之时剑气纵横,嗤嗤作响,那些死士一踏入数丈范围之内,只觉浑身一轻,还没来得及出声,身体便被密布在空中的剑气撕裂,爆出漫天血雨,十数息间,已有三四十人横尸当场。
这些人虽已心存死志,但见同伴死得不明不白,犹如身中妖法,不禁心中骇然,巡徊着再不敢前进。灭绝心中杀机弥漫,见这些人不敢向前,却展开身法,将战场往对方移去,数步之间,剑气横飞四shè,又将十几名死士杀死。
杨映雪对一众死士的惨状视若无睹,但她久战不下,又听城西方向战鼓如雷,杀声震天,不断向城东靠近,即使她再不懂战阵之事,也知是敌人攻入城内,暗想道:“城西战况似乎有点不妙,若不及早让伯父率人前去指挥战事,只怕局面再无挽回余地。看来只能使出那门武功,迅速将对手解决掉了。”
她主意已决,陡然清喝一声,催动心法摄住心神,却已使出《玉女心经》最后一章的功夫。只见她脸覆寒霜,眼如古井无波,左手使出一招玉女剑法的“分花拂柳”,长剑疾向前挺,剑尖颤动,似左实右刺敌;右手使出一招全真剑法的“暮云烟柳”,长剑左右分划,如柳枝摆动,拉起一片剑影已经合成一招“柳荫联句”,霎时间威力大增,两道细小黑气陡然暴涨,连成一片乌云向前催压。. .
灭绝与杨映雪以快斗快,早已习惯对方出招节奏,眼见对方剑法威力大增,心下一凛,脚尖一点,倏然退出丈许,避开了剑光笼罩范围。但事发突然,她右袖却被剑气割裂,嘶啦一声化成碎帛翩飞。
杨映雪身形晃动,疾追上前,左手使玉女剑法,右手使全真剑法,两手御使的剑势迥异,却又互相呼应,竟然毫无破绽,一双宝剑越挥越快,到了后来,招式劲急,绵密无间,黑气蓦然消失,挥动间不见剑影,只听剑风嗤嗤作响。
灭绝凝神应对,长剑急舞,周身紫光萦绕,只听一片响声骤起,清脆悠然,声音还未消散,又是一片清响骤起,她脸sè骤变,越发凝重。原来这两声长响,每一声都是由四十八下极短促的连续打击组成。这顷刻之间,杨映雪双手疾速挥动,一共出了九十六招,灭绝以快剑抢攻,也出了九十六剑,紫英剑与那对黑剑分别碰击,绵绵密集,快捷无比,等到声音透出赖时,却只不过是两道长声而已。
两人各展身手,极力抢攻,一连十声长响过后,灭绝已有些跟不上杨映雪的出剑速度了,不得已只能采取守势。她陡然一声清喝,紫英剑疾挥,使出“繁星剑诀”,周身上下爆出无数点寒光紫芒,犹如周天星辰亮起,闪烁不停。
只听叮叮叮叮一连四十九下长响过去,杨映雪将一套剑法组合使完,终于飘身后退。灭绝恰恰将一式繁星剑诀使完,心下正松了一口气,陡觉还有一道极细的剑气残留在空中,直奔右肩而至,疾如星芒电闪。她忙沉肩避开,却听“嚓”一声清响,右首一缕青丝已被剑气绞断,飘扬在空中。
灭绝见到飘洒而下的青丝,不由怒极,冷喝道:“好一个玉女素心剑法,不愧是古墓派镇派绝技!”她头上带着的虽是假发,但这些rì子片刻未曾离身,已将之视若一体。再加上此物是史应龙所送,她爱护之极,此刻被杨映雪绞断一缕,犹如心口被刺了一剑,又痛又急,再顾不得对史应龙的承诺,当即催动慧剑心诀。只见她明眸微阖,霎时间五识皆闭,唯心不泯,灵台明镜高悬,洞烛幽明。
杨映雪呼出一口浊气,又将一口元气纳入丹田,双剑骤然扬起,身形晃动间化成一道黄影,又向前飞扑。灭绝蓦然飞身前跃,当空一剑斜斜削出,正好挡住杨映雪剑招去势,“叮”一声将那对黑剑荡开,立时将其剑势破去。杨映雪剑招还未使完便被破去,心下一惊,脚下急转,倏然绕到灭绝身侧,双剑交叉击出,一斜削她肩膀,一划向她大腿。
灭绝身形转动,右腕一抖,紫英剑已凌空刺出,正好击在杨映雪双剑交汇的当口,当当两声脆响,再次将她剑招破去。杨映雪惊疑不定,清喝一声,绕着灭绝疾速奔走,身形如鬼如魅,飘忽来去,犹如一团黄影滚来滚去,双剑急速挥舞,嗤嗤之声急促绵密,却没一剑能建功。灭绝只站定当场,每当杨映雪双剑击出之时,她便挥动长剑,抢在前面破去对方剑势,逼得对方不得不再变剑招。
两人激斗不停,一个身似轻烟朦胧,招如星芒电闪;另一个意若磐石不移,长剑挥洒随心,只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杨映雪将一套玉女素心剑法连使出数遍,却始终奈何灭绝不得,不由越斗越是心惊,忽觉腹下一痛,脸上顿时一片苍白,却是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
原来这玉女素心剑法需要一心两用,分神御使,古墓派历代传人唯有修成《玉女心经》方能使出。但要修炼《玉女心经》最后一章,却要遵循古墓派“十二少、十二多”的正反要诀,循序渐进,才能练成。
百年前名震江湖的神雕大侠杨过也是古墓派之人,他武功高绝,深知《玉女心经》最后一章的弊端,怕后辈弟子练到最后,全都成为冷面冷心之辈,便从王重阳留在古墓内的部分九yīn真经入手,结合妻子小龙女的修炼心得,另辟蹊径,将“移魂小法”融入《玉女心经》最后一章之中,绕开了“十二少、十二多”的正反要诀,令后辈弟子不必成为冷面冷心之辈,也能使出玉女素心剑法。
只是这方法虽能取巧,却也有不小的弊端,那就是对使用者的心神耗身体损极大。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杨映雪与灭绝打斗时,一开始并没有使出玉女素心剑法,等到她使出这套剑法时,却久攻不下,徒劳无功,反而激起了身体反应,当下气息逐渐紊乱,出招速度骤然变慢下来。灭绝察觉到杨映雪的异常,清喝一声,电光火石间连出十二剑,紫英剑陡然焕发出茫茫紫气,立即将对手笼罩在内。
杨映雪挥动双剑,叮叮叮叮十二下急响过后,终于将灭绝这轮快剑挡住,但她为了抵挡灭绝剑上蕴含的真力,不得不全力出手,体内真气震荡之下,激得小腹痛疼越剧。她心下惊慌,不敢拖延下去,正想往后急退,灭绝第二轮快剑再次袭来,她不得不出剑抵挡。
又是叮叮叮叮十二下急响,杨映雪勉强将这轮快剑挡了下来,只是她小腹剧痛难忍,真气为之一滞,最后一剑速度慢了一拍,却没有将对方凌厉无比的剑气挡住,“嘶啦”一声裂帛之声响起,她右袖被一道剑气绞的片片纷飞。
灭绝不知对手身上出了何等变故,若是平常比较武技,她必定会停手罢战,但此战乃是寻仇,对手又是杨逍亲近之人,如今她大占上风,下手却绝能不容情。她深知高手对决,胜败只在一刹那之间,当下一扬紫英剑,便要使出第三轮快剑。
正在这时,富绅府邸院内“轰”一声巨响骤起,紧跟着有响起一片惊呼尖叫,其中有完颜德明惨呼声,有众多侍女惊叫声,也有史应龙闷哼之声,最后却是杨逍肆意张扬、欢畅无比的讥讽之声:“史应龙,你没想到自己也会落到这等地步吧!”
第二一一章 以力破巧
院内剧变陡生,外面的人虽不知情况如何,但听杨逍话中之意,显然是史应龙吃了大亏。灭绝回首一望,见院内腾起一片黑烟,心忧史应龙安危,却再也不顾上杨映雪了,身形一闪,飞速向院内扑去。杨映雪逃得一劫,小腹痛疼犹未停息,竟也提气纵身,紧跟过去。
灭绝身法如电,几个起落间已出现在院落墙头,目光一扫,便见史应龙被一股浓烟笼罩着,浑身衣衫多处碎裂,露出的皮肤一片乌黑,脸上的面具已经掉落在地。一张绿sè巨网缠住他双腿,那网上遍生利钩和断刃,jīng光闪闪,极是锋利,倒有大半陷入长裤之中,只见丝丝鲜血顺着明晃晃的刀刃不断往外渗出,更加严重的是他身上多处要穴金光闪耀,竟是十几枚金针透过衣衫深入其中,仅留针尾露在外面。
灭绝见史应龙玉堂、檀中、巨阙等要穴被金针刺入,不由心胆俱裂,惊呼道:“应龙!”身形一晃,便向院中扑下。后跟赶上的杨映雪见到史应龙身上惨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自然认得那带刃巨网是古墓派宝库珍藏,那金针更是古墓派独门暗器玉蜂针,这两样物件本是她借给杨逍,准备要对付庄铮等人的,没想到庄铮临门不入,最后用在史应龙身上,竟然起了奇效。..
原来杨逍与完颜德明双剑合璧后威势大增,奇招迭出,史应龙从未见识过这等匪夷所思的剑法,几次出招试探却险被对方所伤,当下不敢再轻举冒进,只是牢牢守住门户,却暗中观察,静待时机。杨逍与完颜德明使出的剑招越来越怪,与八名侍女所使银索交错纵横,一时银光闪烁耀眼,剑芒索影飞疾,只在史应龙周身萦绕飞舞。
史应龙凝神静志,守住心神不受铃声影响,双掌上下翻飞,在身周布下重重防御,一道道掌劲随灭随生,守得稳如磐石。一连数十招后,他已经看出一些问题了,杨逍与完颜德明所施展的合璧剑术是很厉害,两人剑招互相呼应之下,自身所露出的破绽由对方来弥补,但也仅仅是“无暇”罢了。
譬如人之作画,除应物象形之外,还要有气韵神意藏于笔墨之内,方能至传神,至此才能成为一方大家。若仅是应物象形,笔墨之间没有半点生气,纵使再如何纤毫毕现,也不过是一死物,如此作画之人,最多也只能成为画匠。杨逍与完颜德明也是如此,两人的合璧剑术,在招式上虽然全无破绽,但全是依样画葫芦,并无一时半毫的神髓在内,徒有其形,未得其意,仅能起个出其不意之效罢了。而且两人之间的配合全靠杨逍出言提醒,上下招的连接虽然快捷,却并非浑然一体。
史应龙既然看出两人剑法关键,窥住两人旧招已尽、新招未出的当口,当即弃守为攻,双臂连振,转瞬间连击八掌,掌力如怒浪汹涌,重重叠叠直撞过去。
杨逍陡觉气息窒滞,一张开口,竟然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完颜德明反应甚为迅捷,虽然没有听到提醒,却仍使出全真剑法中的一招“月满西楼”,长剑来回挥削,洒下了一片清辉。杨逍忙出剑呼应,使出一招“小园艺菊”,剑锋向对手下盘连刺数点,已经合成一招“花前月下”,顷刻间寒光大涨,如玉兔东升,高悬当前。
两人剑招虽已合璧,但毕竟慢了半拍,史应龙身形一转,已经避开对方剑势,双臂连挥,再次击出八掌,八道掌力汇合成一股,如蛟龙出洞,轰然向杨逍疾冲过去,还未及身,劲气只逼得他呼吸不畅,连嘴巴也张不开。完颜德明忙从旁出剑,疾速救援,杨逍见到他使出的剑招,这才挥剑呼应,只是两人这次双剑合璧,却又再慢了半拍,勉强将史应龙掌力破去,却已经失去先机。
史应龙身形疾转,避开袭来银索,又挥掌向杨逍攻去,此时他已经掌握了战场主动,一身武功尽情挥洒,双掌拍出的劲力时而刚猛暴烈,如山崩海裂;时而柔逸飘忽,如清风吹拂,劲力忽强忽弱,忽吞忽吐,随心所yù,已不拘于九巴掌掌法,一挥手一抬足,皆具有莫大威能。
杨逍与完颜明德被史应龙掌力所逼迫,口不能言,所施展的合璧剑术招招慢了一拍,尽管两人极力抵挡,却仍然无法挽回局势,不出数招,联手之势已被破解,威力大减,再次被逼得步步后退。完颜德明极力催动内功,在史应龙掌力逼迫下,满脸紫气已经有向黑sè发展之兆,他心中逐渐慌乱,已经生起逃逸之念。杨逍见完颜德明目光闪烁,却已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他见局面越发不堪,心志却犹未丧失,手上长剑极力挥舞,一步步往后退去,不片刻,已经退到厅口红毯之上。
完颜德明见身后就是通往后院的大门,逃逸之念骤起,再也压抑不住,陡地将手中长剑飞掷出去,化作一道白虹向史应龙激shè,他身子却向后疾转,便要往厅口掠去。正在此时,杨逍暴喝一声,右手长剑飞掷向史应龙,左掌却“砰”一声拍在完颜德明腰上。完颜德明猝不及防,陡觉腰部一阵剧痛,身体已经向后飞出,直往史应龙撞去,只骇得魂飞魄散,张口便要求饶。
史应龙右掌疾挥,一道掌力凌空透出,才将激shè而至的长剑挪开,便见完颜德明背对自己飞撞过来。他深知杨逍的为人,对其临危施展出的这般手段却毫不惊异,心下一声冷笑,右掌继续前击,“砰”一声劈在完颜德明背心上,立即将其拍飞。完颜德明一声求饶才上到喉咙,陡觉背心一股巨力透入,五脏六腑震荡不休,却再也无法将话完整说出口,“啊”一声惨叫后喷出满口鲜血,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向厅内飞去。
杨逍矮身避开飞来的完颜德明,双手抓住地上红毯边缘,猛然一抖,整张地毯陡地飞起,兜头盖脸往史应龙罩落。史应龙双掌打在红毯当中,双臂一震,整张红毯“嘶啦”一声四分五裂,向四周激飞。他大步踏出,正要追击杨逍,忽见一颗黑溜溜的圆球当空袭来,当即挥掌猛击,一股掌力倏然打在圆球之上,正要将之击飞。
只是这颗圆球是杨逍费尽心机从西域大食国购来的,名为霹雳雷火弹,中藏烈xìng火药,一受到史应龙掌力所激,“轰”一声猛然爆炸开来,犹如晴天霹雳,当空喷出一团火光,掀起一股滔天气浪,直往四周倾泄。
第二一二章 烟消云散
史应龙心下一惊,已来不及后退避开,疾运起体内真气,在身前布下一层防御,又缩回双掌挡在面前,以防眼睛受损。他才布下防御,只觉一股热浪劲风迎面扑到,一下将浑身衣衫撕裂,又顺着脖颈向上疾冲。他为了护体,浑身真气遍布体表,大盈若冲,却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也撑了起来。那股热浪劲气顺着他脖颈往上一冲,将那人皮面具带上了半空。
他又听杨逍急喊一声“起网”,便觉得有什么东西自脚下倒卷而起,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陡觉双腿一阵剧痛,竟然已被利刃割伤。他闷哼一声,双腿微微一沉一拓,立即将缠在腿上的东西扯动,却听几声惊呼声响起,却是那几名使银索的侍女所发。她们力气较小,被史应龙这一扯,已有人吃力不住,跌倒在地。
史应龙正要发力挣脱腿上物件,旋又听到空中响起极细微的嗤嗤,竟是大批暗器袭到。此时他目不能视,脚不能动,迎面冲来的热浪未过,危急之际,只能疾挥左臂,以玄刚护腕护身。 . .
那玄刚护腕铸炼时熔了不少玄铁在其中,正是天下暗器克星,只听叮叮当当一串急响,已有不少暗器被吸附住。但杨逍这次出手,却是准备多时,那暗器细如牛毛,夹杂在滚滚热浪当中,绵绵不绝激shè而至,仅凭听风辨器之功,完全无法分辨得清。史应龙只觉身上一阵刺疼,却已中了不少暗器。
杨逍将手中暗器全部打出,窥见史应龙身上几处大穴都金光灿灿,不由心下大喜。这暗器是古墓派的玉蜂针,原本淬有玉蜂之毒,他从杨映雪手中得到之后,唯恐对付不了庄铮,又用多种蛇毒重新淬炼过。后来试验时,一头大牯牛仅仅是碰了一下,牛皮还未被划破,顷刻间就毒发而死,毒xìng之激烈,连杨逍也心有余悸,要带上家传的金丝手套才敢抓取投掷。
如今史应龙身上还中了不少玉蜂针,更有多处要穴被扎,杨逍相信对方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逃此劫,心下畅快之极,便出言讽刺。他话音才落,骤见墙头升起一道倩影,竟然是那位峨嵋派的弟子,不由心下一凛。
先前杨逍回终南山古墓求援时,曾经见识过侄女杨映雪的武功,自忖便是数个自己齐上,也不是对手。但这峨嵋弟子听到院内动静,竟能迅速摆脱杨映雪,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墙头,武功之高,已不是他所能对付。
却见灭绝悲呼一声,身形闪动间已落在院内,杨逍自知不是对方之敌,先前布置下的手段也已使尽,正凝神戒备中,忽见杨映雪身影出现,当即松了一口气。此刻城西杀声喧天,战鼓如雷,更有隐隐约约的交战之声不断向城东移动,他疾想道:“此地有映雪侄女主持,足以将庄铮与那峨嵋派弟子拖住,我还是尽快赶去城西,主持战局为上。”
杨逍脚下一错,正要从大厅门口离开,骤见一片灿然金光激shè而至,如惊电疾闪,迎面罩来,竟无半点风声露出。他大吃一惊,左掌运劲疾挥,闪电般挡在面前,堪堪接下那一片金光,直到这时,一阵嗤嗤破空之声才陡然响起。
杨逍只觉一股巨力冲撞而到,被金丝手套护住的左掌一阵疼痛,竟已无法再动弹半分,虽不知敌人是谁,但凭借对方蕴在暗器上的巨力,大约已能估摸出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他心知不妙,却不敢转身奔逃,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形便向后飘出,身在半空中放下右掌一看,却见一张带刃巨网迎面罩落,已将自己周身退路全然封死。
杨逍虽惊不乱,长剑向上疾挑,便要破开巨网封堵。正在这时候,一声大喝骤然在他耳边响起,如焦雷炸响,震得他耳根发疼,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股沛然掌力已疾冲而至,“轰”一声打在他身上,掌劲锐利如刀,瞬间透入他体内,一下将他浑身真气震散,在五脏六腑间来回搅动,直如万刃裂割,令人痛不yù生。
杨逍“哇”一声喷出大口鲜血,手中长剑再也把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身体如干透的稻草向后疾飞,正好被空中的巨网裹住,“砰”一声跌在大厅当中。他透过眼前一片血sè,却见一道身影疾掠入厅,竟是史应龙咸鱼翻身,出手击中了他。
原来史应龙修炼的龙像般若功最擅护体,他为了抵挡身前炸开的霹雳雷火弹,一身真气鼓荡不停,不仅在体表布下了一道防御,在皮下还有另一道真气防御。那十几枚玉蜂针虽然突破了第一层防御,刺破了皮肤,却被第二层防御挡了下来,卡在衣衫之上。
其他人隔着霹雳雷火弹炸开的烟幕看去,不知其中究竟,便以为史应龙被金针制住,杨逍更是认为对方已经被金针上所淬的剧毒杀死。只是史应龙多年来吃了无数的菩斯曲蛇胆,身体深受影响,已经拥有免疫天下蛇毒的功效,那金针所淬的蛇毒一进入史应龙体内,便被免疫掉。
而史应龙之所以会愣了那么一下,却是因为玉蜂针淬过峰毒,恰好克制住他体内的菩斯曲蛇气息,这才令他浑身一阵麻痹,但他随身携带着通犀地龙丸,只一瞬间,那丁点蜂毒便也被化解掉。
此时灭绝正从墙头跃下,杨逍的心神都被她所吸引,史应龙一振左臂,便将吸附在玄刚护腕上的玉蜂针原物奉还,疾向杨逍shè去,同时右掌往下一抓一扯,已经将缠在腿上的巨网夺了过来,扬手抛洒出去,又合身向前飞扑,一招“支离列御”劈出,瞬间便将杨逍重伤。
兔起鹘落间,院内战况再上变化,等灭绝掠入大厅时,史应龙已经揪起浑身绵软的杨逍,冷声道:“杨逍,你没想到自己也会落到这等地步吧!”这一句话是杨逍方才讥讽他所说,如今原话奉还,实在是大快人心。只是杨逍伤势极重,真气如烈马脱缰,在体内横冲直撞,再加上史应龙那一道掌力搅动,浑身经脉乱成一团,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灭绝赶到史应龙身边,长袖一拂,一股柔劲在他身上一圈一转,已经将上面十数枚金针扫落,她察觉到那些金针只是附在皮肤上,并没有深扎进去,不由心下一宽,转眼望到他腿上不断流出鲜血,横七竖八的伤口,又心痛起来,忙问道:“应龙,你腿上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不要紧,只是皮外伤,等会儿包扎一下就好了。”史应龙朝她微微一笑,又回首望向杨逍。十多年来,他苦练武功,又创下诺大一份事业,起始之因,不过是想帮无辜惨死的姐姐报仇。如今将仇人就在手上,夙愿即将实现,他心中激动不已,浑身竟然轻颤起来。
史应龙虽然恨不得将杨逍千刀万剐,在对方身上用尽世间万种酷刑,但先前他有两次大好机会,都被杨逍逃逸,已深知事有万一的道理,如今也不想再发生什么变故,右掌高高举起,便要结果掉杨逍xìng命。
杨映雪正好掠入厅内,见到史应龙的举动,疾呼道:“应龙,手下留情!”史应龙右掌一顿,回首道:“杨师姐,之前庄掌旗使所言你也听到了,杨逍多年来作恶多端,jiān掳yín掠,罄竹难书,如今落在我手里,岂能饶了他!”杨映雪急道:“应龙,这些全是中原武林对他的诬陷,之前他不是解释过了吗?应龙,我杨家家规森严,若他真是这样的人,纵然他是我堂伯,我也不敢与之相认。应龙,你可还记得蜀中五龙中的杨逸?杨逸也是我堂叔,但他败坏我杨家门风,就算被你杀死,我也没有怪过你。但杨逍却不同,还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史应龙冷笑:“杨逍的恶行,天下人皆知,就连他的教友也鄙视不已,不愿与他同列,为何你只听信他只言片语便相信了?不说别人,就是我也与他有深仇大恨。当年我姐姐不过是挡了路,便被他辣手杀死,此事我亲眼所见,难道还做得假吗?杨师姐,杨家连续出了杨逍杨逸这等败类,你却说杨家家规森严,实在是令人难以信服。像杨逍这等渣宰,留着也是遗祸世人,不如及早送他入地狱,也能大快人心!”言毕再次举起右掌,作势便要拍下。
当年终南古墓遭遇大变,一夜之间死伤无数,杨家子弟仅剩下还未加冠的杨逸与出生不久的杨映雪。为了保住杨家血裔,服侍杨家多年的女管家便将两人带往绝情谷底隐匿起来。后来杨逸耐不住谷中寂寞,偷跑出去,仗着一身家传武功为非作歹,成为为蜀中五龙中的yín龙。杨映雪武功有成后,得知杨逸为祸蜀境的消息,虽心中愤怒,但一则是自己是晚辈,另则是杨家血裔不多,便没有去清理门户。
后来杨逸死在史应龙手中,杨映雪心忧杨家后继无人,从年迈的管家婆婆口中得知,杨家还有杨逍这个被逐出家门的后裔流落在外,便前去寻找。不料那时候杨逍被明教高层放弃,孤身逃遁,隐藏起来疗伤,杨映雪找不到人,后来有遭遇变故,只能折回古墓修养。而后杨逍在奉元借助天完军、红巾军成事,想要独掌大权,却遭到两军高层的制抵,不得已回到古墓求援,杨映雪怀有心事,又为了让杨家后继有人,也懒得打听杨逍在外面的事迹,便出手相助,没想到却碰上史应龙,导致功亏一篑。
杨映雪见史应龙一点情分也不留,心下大急,疾喝道:“你敢!”史应龙冷笑道:“我为何不敢?像这样的魔头,杀一千个,一万个我都敢,更别说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了!”手掌猛然一拍,“砰”一声击在杨逍心口上,立即将他心脉震碎。
杨逍浑身一颤,临死之际,前尘往事如电如影,在脑海里飞速掠过,最后一刻停下来的场景,却是明月清辉当中,一个清丽少女背手仰望夜空,那满脸的孤傲冷清,是如此的清晰深刻。他张了张嘴,咯咯作声,却始终喊不出那三个字,猛地头颅一歪,已经气绝身亡。
第二一三章 奉元事了
杨映雪没想到史应龙说动手就动手,竟然不容她多说几句话,回想起当rì往事,她心中怨气大增,尖叫道:“史应龙!你敢在我面前杀杨家的人,你一定会后悔的!”史应龙听她话中颇有威胁之意,双目如电,冷冷望了过去,沉声道:“杨师姐,难道就许你杨家的人滥杀无辜,不许别人报仇?如果这就是你杨家的规矩,我史应龙接着便是!”杨映雪怒道:“杨逍是否祸害武林,我自己会去查探清楚,这事暂且不说。只是今天你如此绝情,一点情面都不留,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莫及!”身形一闪,倏然消失在厅内。
“想走,没那么容易!”灭绝脚下急踩,飞身追了出去。她与杨映雪交手近千招,深知对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又手执神兵利器,若将来真要对史应龙不利,绝对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就算史应龙时刻提防,能防住刺杀,但对方若迁怒于他人,以其的身手,大华国内绝无第三个人能抵挡得住,一旦不择手段报复,只怕比十万大军还难应付。 . .
杨映雪身形才落在院中,骤觉剑气袭来,离着背后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利芒侵体,直令人肌肤发寒。她急于离开,也不打算与灭绝纠缠,脚尖连点,身如疾电忽闪,直往墙头飞去,身处空中之时,已经将右手空了出来,飞速往后一扬,便见一片金光灿灿,疾往灭绝shè去。
灭绝手腕一抖,紫英剑在身前划出一个之sè光圈,叮叮叮将袭来金光拦下,前掠之势未见减慢半分,转瞬间已追到墙下,眼见杨映雪身形消失在上面,她急提气纵身,正要追过墙去,骤听几声娇喝之声响起,六道银索横空飞来,交织成网,疾往四肢缠来。
却是那几名侍女见主人被灭绝追赶,当即出手扰敌。灭绝手中紫英剑连闪,挥出六道紫芒,瞬间把袭来的银索都削断,只是她被对方干扰,身形在空中顿了一顿,等她跃上墙头时,视线中早已失去杨映雪的踪影。她略感失望,这时听到背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回头一望,却见那八名侍女搀扶着正往院内角门奔去,心中微怒,又从墙头掠下,向那几名侍女追过去。
“方姐,算了。”史应龙此时也从厅内赶出来,忙劝阻道:“这几个女孩只是杨家下人,留下也没有什么作用。”灭绝停下脚步,皱着秀眉道:“应龙,除恶务尽,我们既然与杨家有了仇怨,自当要以雷霆手段将之扫除,以免遭受反噬。这几人应该是杨映雪的侍女,正好擒下,以作带路之用。”
史应龙解释道:“方姐,杨映雪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待她查明杨逍为人,对我们的误会自然会消解。若是太过逼迫,反而会将她推到对立面去。”他已经从杨映雪最后几句话中听出,对方虽然极为愤怒,但语气中并未蕴含半点恨意。而且这次见到杨映雪之后,他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尤其刚才在大厅内,两人距离不过数丈,气机牵引之下,更是令他坚信杨映雪不会对自己不利。
灭绝听他如此坚持,也只好作罢,转眼望向杨逍的尸体,多年夙愿得偿,她心情复杂难言,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感叹道:“这个魔头终于死了。”自从孤鸿子被杨逍所骗,骤然病逝之后,她便将杀死杨逍列为人生三大目标之一。如今虽不是亲自将杨逍击杀,但由史应龙代她出手,却也没有什么分别。她默默祷告道:“师姐,我终于替你出了这口气,你可以含笑了。”
史应龙心里却有些后悔起来,恨恨道:“这么轻易就让他死了,实在是便宜了他。”灭绝先点了点头,旋又摇头道:“对他这种人来说,若能在这世上多活半刻,就算身受千万种酷刑也是甘之如饴,反倒迅速取走他的xìng命,才是最大的惩罚。”史应龙附和道:“方姐你说得对,对付这种人,半分生存的希望都不要给他留着。”
两人望着杨逍的尸体感叹一番,忽然听到院外刀兵交击之声,这才记起庄铮等人。灭绝低声道:“应龙,五行旗的人被天罡北斗大阵困住了,你说怎么办?”史应龙轻笑道:“难得有卖人情的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把握。方姐,我们出去搭一把手。”两人当即冲出大门,联袂杀入天罡北斗大阵。
天罡北斗大阵虽是天下有数的绝世阵法,但史应龙和灭绝更是当今绝顶高手,一个掌法无匹,一个剑法通神,但见两人脚下如行云流水,掌劲奔腾如龙,剑气纵横激shè,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抵挡的全真弟子或当空横飞,或身首异处,不片刻已经将天罡北斗大阵破去。
那些全真弟子之前见到杨映雪飞身离开,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如今再见到史应龙与灭绝出现,势不可挡,自家掌教却毫无声讯,心内更是惊慌,待到布阵的同门大半死去,再也压制不出恐惧之感,惊呼一声,轰然四散奔逃。先前在灭绝剑下逃的一命的众多死士见大势已去,也不愿白白送死,便跟着往街头巷尾遁去。
“史兄弟、方姑娘,多谢了!”庄铮拱手谢过史应龙两人,拄着狼牙棒大口喘着气。他被困在天罡北斗大阵当中,仗着兵器上的便宜才能勉强自保,但全力施为之下,也是消耗巨大。其他五行旗高手也是个个带伤,再也无力追赶敌人,庄铮便命众人当街包扎伤口,又问道:“史兄弟,杨逍现下如何了?”史应龙说道:“杨逍已经授首,尸体就在里面大厅。”
“哦,那倒要进去看看。”庄铮提着狼牙棒,快步往院内走去,史应龙和灭绝便跟在他后面。庄铮打入大厅,一抬眼便见到杨逍的尸体,唏嘘道:“这人武功才能皆是上上之选,怎奈人品不堪,又是心胸狭隘,贪恋权位,多次断送明教中兴之机会,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却也是罪有应得了。”说罢放下狼牙棒,矮身仔细搜索起尸体,却一无所得,不由满脸沮丧。
史应龙见状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两枚令牌,说道:“庄掌旗使,你是否在找这个东西?”庄铮回头一望,喜道:“原来这宝物在史兄弟手里,倒令我一顿好找。史兄弟,这令牌乃是我明教圣火令,对我用处颇大,还望你能将此物交给我。”史应龙笑道:“我是见这令牌材料奇特,极为难得,这才收了起来。既然这令牌是贵教之物,庄掌旗使又有大用,自当奉还。”便将两枚令牌递了过去。
庄铮接过令牌,双手一交击,发出“铮”一声轻鸣,不由心满意的,当即说道:“史兄弟,你放心,今rì你助我良多,我决不会让你吃亏的。”史应龙笑道:“你我两家结为联盟,自当守望互助,这等小事,庄掌旗使不必挂在心上。”
两人又是一番客气,不多时,便见颜垣带人奔了进来,说道:“庄大哥,城西已经被我军拿下,现在常兄弟正指挥大军向城东推进。”庄铮大笑道:“好,太好了。奉元一拿下,我五行旗便有了一块根据地,以后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了。”史应龙笑道:“恭喜恭喜。”庄铮哈哈大笑,连声谦逊,几人便在厅内休息,坐等常遇chūn平定城中局势。
奉元城本已被杨逍梳理过一遍,城中百姓对天完军的接管并没有反抗,常遇chūn处理完那些投靠杨逍的富绅之后,还未到傍晚,便已掌控了全城局面,一番搜索后,却没有找到卫壁的踪影。
当夜史应龙和灭绝回到天完军城西大营休息,次rì一早,他才梳洗完,却见庄铮捧着一个木箱来到,笑呵呵道:“史兄弟,这是我一点小心意,还望笑纳。”史应龙也不客气,翻开箱子一看,却是一对铁链,拿上手一掂量,却轻飘飘仿佛没有半点重量,不由有些惊奇。
庄铮介绍道:“我教数十年前曾经得到一块古怪陨石,其中所含金属质地特异,锐金旗的前辈想要用来打造成兵器,却始终没有办法做到,只能铸成此链。史兄弟,你不但助我除掉杨逍这个叛徒,又将圣火令完璧归赵,我五行旗只能先以此物略表心意。”
“庄掌旗使一片厚意,我就不客气了。”史应龙收起铁链,又道:“庄掌旗使,如今此间事情已了,大华政务繁忙,我不便在外滞留,今天便打算回成都。”庄铮笑道:“如此甚好,史兄弟回成都之后,还请尽快将五行旗所需的物资送来。”史应龙说道:“庄掌旗使放心,这个是你我两家约定好的事情,我一定会督促属下迅速完成的。”史应龙又与庄铮商定了一些细节,从天完军借了一辆宽敞的马车,便带着灭绝和王家姐妹离开。
史应龙驾驭马车,顺着大道走了不远,便遇到了数百名回奉元城的百姓,忽然心有所感,凝神往人群中望去,却见众多百姓面黄肌瘦,蹒跚而走,有十几个人更是身患重病,由家人背负前行,显然是因为天完军、红巾军围困奉元城,这些人无法归家,饿了不少rì子。
灭绝也从马车内探出头来,目光如电,在人群中一阵扫视。史应龙问道:“方姐,你也感到什么了吗?”灭绝点头道:“不错,似乎是很熟悉的人。”两人对着人群细细观察,却找不到任何蹊跷之处,只好放弃,继续赶路。
第二一四章 两女再会
史应龙的马车迅速远去,人群中一对中年男女忽然齐齐舒了一大口气,额头上冷汗刷刷直淌下来。那男人大口喘着气,一脸后怕道:“好险,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史应龙,差点就被发现了。他的目光太厉害了,扫到身上时,就像是大山一样压过来。”那妇人将背着的病人放了下来,也喘道:“那名蒙面女子更厉害,目光落在身上时,就像被利刃割到一样。他们要是再多呆一会儿,我就支撑不住了。”
男人拍着胸口道:“还好公主传授的武功擅于隐匿之道,否则今天我们都难逃一死。马大嫂,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是按计划潜入奉元城吗?”马大嫂沉吟道:“奉元城局势已定,想必其他密探早已潜入进去,我们这时候进去,再也捞不到什么功劳。反正我们已经抓了一尾大鱼,还是尽快去和公主汇合,以免夜长梦多。”伸手将地上那病人头盖布掀开,露出一张娇俏秀脸,正是只身离开成都的周芷若,她身上穿了多重的衣服,连身材也显得极为臃肿,是以史应龙和灭绝没有认出她来。..
此时正值盛夏,周芷若内功虽颇有境界,但身上要穴被封,别说运转内力,连动弹一下也做不到,炎炎烈rì之下,已经满头大汗。马大嫂帮周芷若拭去脸上汗水,轻笑道:“周姑娘,这一路上委屈你了。不过公主就在蓝玉县等着,只要再过大半天,你就可以恢复zì yóu了。”周芷若听到对方提起史应龙,知道错失了一个脱困的机会,心中又急又怒,一对明眸里充满了怒火,恨恨地盯着面前两人。
“小贱人,落到我手里竟然还敢如此犟!”那男人怒骂一声,大手一伸便扫了过去。“啪”一声脆响,这一掌却落在马大嫂手中,她冷冷道:“令狐二五,你不要命了,我可还想多活几年!你难道忘了公主的脾气?”令狐二五闻言打了一个冷颤,悻悻道:“要不是顾忌公主的脾气,我早就将这小贱人扔到床上弄死了。”
“你知道就好。”马大嫂放开令狐二五手掌,又将周芷若背起,展开轻功,一溜烟往蓝田县方向奔去,令狐二五连忙跟上。
周芷若伏在马大嫂背上,只觉右脸一阵火热,刚才令狐二五那一掌虽然没有打实,但离她脸颊也不过寸许,劲力激荡之下,比被普通人打中还要严重,已经红肿起来。周芷若忍住脸上痛疼,苦思脱身机会之余,却对自己这次莽撞行事有些后悔。
原来周芷若连夜离开成都城后,一路往北,走了不到十里远,便听到前面有女人低声哀泣。她快步赶上去一看,却见一个中年妇人跪在路边,面前横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男子,两人皆衣衫褴褛,面带饥sè。她见那妇人满脸戚容,哭音凄惨,便动了恻隐之心,走近前问道:“大娘,这是怎么了?”
妇人哭道:“呜呜呜……我夫妻俩来成都投奔亲戚,没想到找不到人,又无处容身,出得城来,丈夫却突发急病。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叫我怎么办呀!老天爷,你开开眼吧!呜呜呜……”周芷若柔声道:“大娘,晚辈懂得一点粗浅医术,不如让晚辈替大叔把把脉?”妇人喜道:“姑娘,您懂得医术?快,快请您替我丈夫看一看。”
周芷若侧身蹲在妇人身旁,伸手去探地上男子腕脉,骤觉浑身一麻,右肩井穴已经被人制住。她心下大骇,已知中了陷阱,疾运临济十二桩的“动”字诀,一股真气自丹田内升起,飞速将穴道冲开,正要飞身急退,风门、肺俞又被点中,顿时动弹不得。
那妇人犹恐控制不住周芷若,手指如风疾点,一连封住她十几个穴位,这才轻笑道:“周姑娘,得罪了。”一把背起她,展开轻功飞速离开。地上那男子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也跟了上去。
两个时辰后,两人将周芷若带到一出偏僻之处,那妇人才放下人,伸手解开她哑穴,问道:“周姑娘,我知道你经常出入汉王府,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若是能令我满意,我便放你离开。”
周芷若是被当作峨嵋派未来掌门培养的,心思缜密,又经常出入铁血镖局,从冯国用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岂会轻易相信对方的话。她按下心内不安,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妇人笑道:“周姑娘,你不必管我们是什么人。不过你放心,我们还不敢得罪峨嵋派,只要你好好配合,过了今夜,便还你一个zì yóu身。”周芷若淡然道:“我峨嵋不过是一介江湖门派,连大华的百分之一的力量都比不上,你们敢刺探汉王府的消息,却说不敢得罪我峨嵋,这话想蒙谁呢?只怕我一说完汉王府内的情况,立即便会横尸当场吧?”
妇人洒笑道:“不愧是灭绝的关门徒弟,这份见识只怕没有多少女子能比得上。周姑娘,你若乖乖配合,临死前便能少吃些苦头,若是不愿配合,那就怪不得我了。”周芷若冷哼一声,紧紧闭上小嘴,却不再说话。妇人摇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陡地伸手搭在周芷若肩上,一运劲,专门用于刑罚的噬骨掌力已经透入她体内。
周芷若陡觉浑身骨头痛疼无比,犹被百千铁钉打入骨头之内,一钻一钻的,直令人痛不yù生。她紧紧咬住牙关,拼命忍住痛楚,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那妇人全力催动噬骨掌力,过了片刻,已经有些气喘,见周芷若痛得满头冷汗,浑身打颤,却连半点声音也没发出,不禁有些动容,便收起掌力,啧啧道:“怪不得灭绝会选你做关门弟子,单凭这份见识,再加上这惊人的意志力,就算练武资质再怎么不行,也足够撑得起一个门派了。惜这么一个好胚子,却被峨嵋派收入囊中了。”又伸手捏了捏周芷若的脸,“铮”一声抽出她的配剑,将冷冰冰的剑刃贴在那娇嫩无比的肌肤上,口气骤然一变,yīn森森问道:“周姑娘,要是我在这里划上几下,你说好不好。”
周芷若还以为对方会用什么更残忍的手段来对付自己,没想竟然是这一招。若是一般的女孩子,面对毁容的威胁,就算心志再如何坚韧,恐怕也会动摇。但周芷若跟随灭绝多年,耳濡目染之下,面对敌人之时,心中根本就没有妥协这一念头,再说她知道王难姑手上有“花容玉露”这等灵药,岂会担心容貌问题。她也不说话,只是冷静地望着对方。
那妇人见周芷若不为自己语言所动,不由轻哼一声,手腕一抖,只见空中寒芒一闪,已经在周芷若脸上划了两下。周芷若只觉脸颊一痛,有些冰冷的液体从痛疼之处渗了出来,只道容颜已毁,即便她心里早有准备,仍忍不住心下一凉,紧紧闭上了眼睛。那妇人见她连脸sè都不变一下,不禁有些佩服,伸手在她脸上一擦,便将上面的冷水拭去,却见上面完美无瑕,在灯光下连半点伤口都看不见/
原来这妇人只是想要吓唬吓唬周芷若,刚才那两剑是用了取巧的手法,并未真的划破周芷若的脸。只是她见周芷若心志如此坚定,连女人珍若xìng命的容颜也威胁不了对方,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当下沉吟不语。
“马大嫂,对付这样的贱人,何必如此麻烦,只要把她衣服一脱,往床上一扔,还怕她不说吗?”在一旁的男子搓着双手,目放奇光,yín笑着向周芷若走了过去,伸手便去摸她的俏脸。马大嫂也不出手阻止,冷哼道:“令狐二五,你不怕被公主做chéng rén彘,那就动手。得到情报之后,我会替你向公主请功的。”
令狐二五想起以前搭档求死不能的残酷下场,浑身猛地打了个冷颤,忙缩回手掌,讪讪道:“马大嫂,我不过是说笑而已,何必当真?不过这小娘们如此嘴硬,你有没有别的办法将情报弄到手?我可不想白走这一趟。”马大嫂说道:“我们没有办法把他的嘴撬开,不等于公主没有办法。只要将这女孩送到公主面前,我们便是立了大功。”令狐二五喜道:“不错,公主这时候也快到蓝田了,我们赶紧带人去请功吧,我可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
两人将周芷若化装成重病之人,便由马大嫂背着一路向北,昼夜赶路,到奉元城外时,正好天完军已经打败杨逍,开放城门任由百姓进出。令狐二五贪心不足,想要进城多捞一点功劳,便撺掇马大嫂同去。不料两人混入人群当中,还未进城便遇到了史应龙和灭绝,却被吓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贪功,便赶去蓝田县请功。
两人脚程颇快,rì未当中,便已进入蓝田县城,到了一户富绅门口,还未入门,便见里面走出一名童颜鹤发、身披紫袍的道人。两人忙上前见礼,恭声道:“见过王道长。”王道长朝马大嫂点了点头,却对令狐二五视若无睹,捋着长须道:“是马家的小女娃呀,这么快就赶到了,不错不错。咦,你背着的是什么东西?”
马大嫂忙道:“这是晚辈从成都抓回来的舌头,熟知大华内情,正要交给公主审问。”王道长点头道:“唔,不错,挺勤快的。公主就在后院花园,你自己去请见吧。”说完,再也不理两人,飘飘然便出了大门。马大嫂背着周芷若,快步往后院走去,到了花园门口,却见两名侍女守在外面,忙上前求见。一名侍女问清缘由,便入内禀告。不多时,院内传出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人呢?带进来。”
周芷若闻言只觉有些熟悉,却怎么样也想不起对方是谁。马大嫂背着人轻步走进花园,令狐二五却不敢入内,摒声静气侯在外面。马大嫂走到一个葡萄架下,对着一个婀娜苗条背影行礼道:“公主,人带来了。”轻手放下周芷若,又将盖布掀开。周芷若只觉眼前一亮,定神前望,却见面前站着一个美丽娇俏,雍容华贵的少女,正是当初在沙漠里袭击峨嵋派的赵敏,不由惊呼道:“是你!”
第二一五章 深夜诉衷
“芷若姑娘,竟然是你!”赵敏一脸惊喜,快步上前,扶起周芷若,突地又骤起眉头,问道:“你脸上怎么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周芷若知道对方手段极为厉害,又曾经打过倚天剑的主意,心想这次落在她手里,只怕难以后果难料。如果对方要拿我去威胁师父或者应龙哥哥,我只能自行了断了。她心意已决,紧闭着嘴唇不愿开声,俏脸迅速变sè,望向赵敏的目光冷如寒霜。
赵敏见她脸sè不虞,知道肯定是自己属下的问题,把她扶到石桌旁坐好,转头望向马大嫂,冷声问道:“你来说!”马大嫂在汝阳王府多年,熟知赵敏的脾气,不由暗叫糟糕,心道:“不知道周芷若和公主有什么关系,公主竟然会这般生气?她这副表情,分明是喜爱的物件被人动了手脚后发怒的样子,这次可真被令狐二五害惨了!”她心下害怕,连忙辩解:“公主,不关我的事,这是令狐二五下得手。当时我已经出手拦住了,这是只是被掌风刮到了。”..
“令狐二五?就是那个被女人抛弃后,又跑到对方丈夫面前调戏女方的没脸皮吧?哼,以他的习xìng,恐怕不只这一次对芷若姑娘无礼吧?”赵敏说罢,目光越发锐利,仿佛要洞穿马大嫂的身躯。马大嫂不敢与之对视,马上低下头,却感到那目光刷刷不断飞过来,顿觉心惊胆颤,喉咙一阵发干,涩声道:“我们在成都城外请走周姑娘后,令狐二五提过要用欺凌的手段来获取大华的情报,后来……”
“什么!”赵敏惊呼出口,脸sè为之大变,飞速捋起周芷若左手衣袖,见到上面一颗红彤彤的守宫砂依旧存在后,这才松了口气,冷声道:“后来怎么样了?”马大嫂颤声道:“后来被我阻止了,我见他心怀不轨,一路上再也不敢让他接近周姑娘。”赵敏点头道:“不错,这次你做的非常好,回到大都后,你会得到额外的赏赐。小鱼,去把令狐二五叫进来。”一名侍女快步走出,不片刻便将人带了进来。
“小人叩见公主。”令狐二五给赵敏磕完头,也不敢偷窥对方容颜,低头弯腰站在一旁。他加入汝阳王府已有数年,却从未被赵敏召见过,这次以为立下大功,心里满是兴奋,喜滋滋的搓着手,脑子里已经在猜测能得到什么赏赐了。马大嫂见他大祸临头犹不自知,不由替他感到悲哀,但她怕惹恼赵敏,也不敢有什么军东,只是默然而立。
赵敏轻步走到令狐二五面前,见他那副猥琐样子,她脸上笑容大盛,说道:“令狐二五,这次你做得很好,我很满意,想要赏赐点什么给你,却不知你喜欢什么?”令狐二五见到身前那一对秀巧女鞋,想起以前在远远见到赵敏的阵容,心下一阵发热,却不敢有任何表露,恭声道:“只要是公主您的赏赐,无论是什么,小人都喜欢。”赵敏点头道:“唔,是这样吗?那好,我就赏赐你两个美人,再加一大块土地,让你逍遥快活一阵。”
令狐二五对汝阳王府的那些美婢早已垂涎三尺,闻言大喜,便要下跪叩谢,骤觉双目一阵剧痛,右肩“啪”一声被敲中,一股内力疾冲入体内,身上数处穴道已经被封住。马大嫂只见赵敏手腕一番,一柄短剑倏然出现,空中寒芒疾闪,令狐二五一对眼睛已经被划破,鲜血飞喷而出,身体一歪,“砰”一声倒在地上,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上次有个叫佘余桶的家伙,想要玷污同僚的妻子,如此人面兽心,已经被我做chéng rén彘以作jǐng示。前鉴不远,你这畜生竟然敢无视我的命令,也想要玷污无辜妇孺,真是不知死活!”赵敏冷笑着,从侍女手中拿过一块手巾,一边拭擦短剑,一边说道:“马娘子,你把令狐二五带下去,把他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再去抓两只母马猴,和他锁在一起。等那两只马猴习惯了之后,再将它们放回山林。好好的人不做,却想要当畜生,那就满足他。”马大嫂连声应是,赶紧把令狐二五拖走。
周芷若虽然看不到花园内发生的事情,但听完赵敏的话,也猜到了大概。她虽然感到很解气,但对赵敏能想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惩罚之法,心里却越发忌惮,不知道对方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
赵敏收好短剑,又拿出一瓶药膏,蹲在周芷若面前,帮她抹在脸上,柔声道:“芷若姑娘,那畜生我已经处理完,你觉得怎么样,解气吗?”周芷若顿觉脸颊一片清凉,见她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好,不禁有些诧异,但一想到对方的手段,便冷着脸不搭话。对着周芷若的冷脸,赵敏却毫不介意,殷勤道:“天气这么热,你肯定口渴了,我去给你拿点好东西。”装身便离开了花园。
片刻后,周芷若见赵敏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过来,空气中顿时散发出香甜酸涩的味道,竟然是酸梅汤,而且那碗上空冒着缕缕雾气,还是冰镇的。赵敏将碗凑到周芷若嘴唇边,殷勤道:“芷若姑娘,这是用皇家秘方炮制的,一般人可吃不到。”周芷若担心她在酸梅汤中动了手脚,根本不敢喝,当下紧闭双唇。
赵敏乌溜溜的眼珠一转,便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嫣然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你看。”就着碗先喝了一口酸梅汤,又将碗凑了过去,劝道:“来,快尝一尝。”周芷若已经有大半天没有喝过水了,天气炎热,她又被封住穴道,无法运功抵御,确实口渴得紧,便张开小嘴,一口一口将酸梅汤喝完。赵敏嘻嘻笑道:“这才对嘛。”顺手将空碗交给侍女,便在周芷若面前坐下,托着脸腮,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周芷若见赵敏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欢喜,又有怀缅之意,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孺慕之情,她不禁有些不自在,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想怎么对付我?”赵敏闻言一愣,问道:“我为什么要对付你?”周芷若试探道:“你那两个属下不是说要打听大华的情况吗?”
赵敏掩嘴笑道:“你们峨嵋派虽然对史应龙支持不小,但也全派上下大多是女子,又能知道大华什么重要情报?再说你为人那么好,我才不会对付你。”周芷若心下一宽,又道:“那你能不能解开我的穴道?”赵敏娇笑道:“当然可以。”伸手在周芷若肩上一拍,内力一冲,已经解开她身上被封穴道。“
周芷若浑身一震,却已能自主活动,心下一喜,略运丹田内息,却觉凝滞阻塞,竟然无法动用半分内力,而且四肢酸软,连半点力气使不出来,心下一惊,脑筋一转,已经知道刚才那碗酸梅汤有问题。她听史应龙说过万安寺的事情,估计自己已经中了十香软筋散,不由冷冷道:“还说不对付我,一转眼便给我下了毒。”
赵敏轻笑道:“你武功不弱,又对我有成见,若是不如此,只怕会乱动心思。我武功高出你不少,倒是不怕你乱来,我只怕你一气之下,伤了自己,那可就不妙了。”周芷若冷哼一声,却不再与她说话。赵敏也不管她态度如何,只是笑嘻嘻的瞧着她,仿佛看不够似的,良久之后,才叫把侍女她扶到房间里去。
周芷若四肢乏力,只能任其摆布,到了傍晚之时,又有侍女搀着她到小厅用膳。小厅内置办了一桌子山珍海味,赵敏却没有出现,两名乖巧伶俐的小丫头围着周芷若忙个不停,只要她目光望向哪一道菜,不用他开口,便有人将菜送到她面前。一顿饭里,那两个丫鬟挑刺剔骨,舀汤送饭,倒是让周芷若好好享受了一次大家小姐的生活。
渐渐天sè黑暗,周芷若又被扶回房间休息。她虽是躺在床上,但心思如cháo,却又哪里睡得着?到了半夜时分,房门口忽然传来轻微的动静,她心中一凛,忙凝神细听。她一身内力虽然无法动用,但多年锻炼下来,耳力已极为灵敏,只听脚步声逐渐靠近。
周芷若既不知道对方什么人,也不知对方要做什么,面对这般处境,心里竟然有些慌乱,但多年来的锻炼出的心志,却让她按捺住不安,默默等待,看看对方想要做什么。忽然一阵香气传入周芷若鼻端,她心念一动,已经辨出这是赵敏身上所带的香味,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赵敏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坐到周芷若身旁,借着窗外些许灯光,望着那张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轻轻叹了口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额赫,我好想你!那一年父王带着哥哥回山西封地巡守,王府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后来您突然发病,大都里竟然没有一个大夫能救得了你,唯一能帮您控制住病情的王道长又回了终南山,我只能眼睁睁看你rì渐病重,却无能为力。等父王赶回来,您已经支撑不住,永远离开了。”
周芷若听道她把自己当成了“额赫”,心里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自己那么客气。额赫是蒙人对母亲的尊称,赵敏如此称呼周芷若,明显是把她当成母亲的替身了。
赵敏又道:“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您离开还不到一个月,父王竟然连纳了四名姬妾,还要上禀皇帝,另立王妃。我气愤不过,去找他说理,他竟然说这是咱们蒙人的规矩!可我知道,这不过是借口而已,我恨死他了!嘿嘿,后来我就作下了一件令他痛苦莫及的事情。”
周芷若听她的声音骤然变得yīn森冰冷,忍不住背脊一阵冰凉,又不敢动弹,硬着头皮听了下去。
第二一六章 老张小张
“我暗中准备良久,终于在一天等父王去上朝之后,将那四名贱女人,还有其余进过父王房间的歌姬都喊到我的绣楼内,一把迷香全撂倒,又封住她们的穴道。然后我用您留下短刀,一刀一刀把那些贱人的脸都划花了。咯咯,绣楼里到处倒是血,红艳艳的淌了满地,好漂亮!空气中的胭脂香气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那味道非常奇特,真是令人难忘呀!”赵敏低声赞叹着,语气里满是畅快,却听得周芷若毛骨悚然,浑身皮肤泛起一层细小疙瘩。
赵敏又道:“那时候我还小,一时痛快之后便有点害怕,当即乔装逃出王府,想去哈拉和林找外公。但我还没逃出大都,父王已经得到消息,令人四处拦截,我只好在一处破落院子藏了起来。那夜风大雪急,我奔走太急,一下便得了风寒,发烧病倒。还好天不绝我,无忌从掳走他的坏人手里逃了出来,竟然也躲入那院子里,一下便发现烧得迷迷糊糊的我。”
“原来她是这样子认识张无忌的,却不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周芷若暗想着,她也曾听过武当张翠山一家的故事,心下好奇,继续凝神细听。. .
赵敏呢喃道:“那时候他被敌人追缉,却冒着被找到的危险去抓药。当时我脑子里虽然烧成了一团浆糊,但却记得很清楚,他守在我身边不眠不休,忙了两天两夜,终于把我救了回来。然后我们两人便躲在那破院子,藏了半个多月。那时我带得那点银子,已经用在抓药上,又不能把外公的金箭令牌拿出去用,只能靠无忌到处打秋风,每天弄会一丁点食物回来分着吃。那段rì子虽然辛苦,但却是额赫离开后,我过的最开心、最幸福的。只是无忌身中玄冥神掌,寒毒未清,时不时会发作,一开始还瞒着我,到最后一次,他撑不住,终于晕了过去。”
“他是这世界上第二个不怀功利之心对我好的人,看着他‘砰’一声栽倒在面前,我一下就慌了,只想把他救醒,再也怕父王责怪了,一下冲出去,大喊大叫,想将王府的侍卫引来,却见苦大师倏然从屋顶跃下,一下夹起我和无忌,飞速向王府驰去。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苦大师一直跟在我附近,无忌能够顺利抓回药,每天能弄到食物回来,也是他的功劳。”赵敏说到这里,语气逐渐欢快起来。
周芷若暗忖道:“想必她此后便把张无忌带回汝阳王府了,怪不得武当派和天鹰教始终找不到张无忌下落,谁会想到他藏身在鞑子王府呢。不过他连个消息都不捎给父母,还真是奇怪。”
赵敏轻声道:“回到王府后,经过苦大师提醒,我想请鹿先生、鹤先生帮无忌疗伤,父王却拒绝了,还想杀了无忌。咯咯,他被得到消息赶来的舅舅教训了一顿,不敢对我发火,只能找别人发泄,不过有舅舅在,他也没能得逞。他不许鹿先生、鹤先生救人,但舅舅却帮无忌拿到了少林九阳功。不出半个月,无忌便控制住寒毒,还因此炼出yīn阳一体的奇异真气,后来他又在王府库藏里发现逍遥派的武功秘籍,可真是我的福星。”
周芷若静静听了大半个时辰,知道了赵敏是如何利用外公的影响力,一点点将汝阳王府内那些武林高手收入囊中,又和太子接上头,布下摧毁汉人武林的计谋,最后又是如何打入皇宫,将太子推上皇位的。她不禁佩服起赵敏来,心想赵敏在几年前便涉入庙堂之争,还赢得这么漂亮,如果换成我,恐怕做到这样吧?
“额赫,有无忌在身边,我一直过得很好,你放心吧。”赵敏说完,轻轻躺到床上,一个侧身,已经揽住周芷若,把整个脑袋都埋入她怀里。周芷若一惊,正要挣开,骤觉肩上一股内力疾冲入体,安眠穴已经被封,当即人事不省,昏睡过去。
第二天,周芷若被不断响起的马蹄声惊醒,睁开眼睛一看,窗外rì光大亮,想是时候不早了。她挣扎着坐了起来,闻着身上属于赵敏的香气,不由暗自苦笑,心想我这是被当成替身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对我乱来,总能等到应龙哥哥赶来救我。守在外面的侍女听到动静,忙进房间帮周芷若梳洗完毕,又伺候她吃早餐。周芷若忍不住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侍女答道:“是张公子回来了。”周芷若又问道:“是不是张无忌?”侍女点头道:“是他。”周芷若心想赵敏带张无忌来奉元,恐怕是要对付天完军。常大哥、明大叔他们在明处,赵敏在暗处,拼赵敏的手段,恐怕天完军要吃大亏。应龙哥哥说要来劝降常大哥,不知道成功了没?还有师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跟应龙哥哥汇合?有没有杀了杨逍?周芷若心念疾转,这一想起事来,却再也停不下来。
大厅里,一身风尘的张无忌坐赵敏身边,对着满座的佳肴狼吞虎咽,一顿大吃后,轻呼了一口气,说道:“饱了。”赵敏递过手巾,吩咐侍女将桌子收拾干净,有问答:“无忌,奉元城内情况如何?”
张无忌擦完嘴,说道:“史应龙带着一名峨嵋派高手潜入奉元城,杀了杨逍和全真掌教完颜德明,红巾军群龙无首,已经被天完军吞并。庄铮已经控制了全城,派出两支人马,一支赶去进攻渭南,另一支却开始扫荡周围县城,正往蓝田而来。昨夜里,我几次想要潜入庄铮的住所,却找不到机会,只好回来。”
赵敏沉吟道:“若是按照以往的习惯,天完军在奉元掠夺完之后,不是出潼关进入河南,便是下商洛入湖北。如今看来,他们是想在奉元扎根了。可惜我招揽的义兵大军速度太慢,这时候还没出山西,否则乘天完军根基未稳,一口作气便能夺回奉元。”张无忌问道:“公主,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赵敏说道:“湖北现在是答失八都鲁控制着,根本不听朝廷调动,没有办法助我一臂之力,当务之急,是和天完军抢夺潼关。只要潼关入手,进可攻退可守,我们就能立与不败之地。若是战况顺利,我们就挥军奔袭奉元,若是战况不利,我们就依险而守,只要拖上几个月,等天完军搜刮来的物质用尽、军心不稳之时,也能收复奉元。”
张无忌说道:“兵贵神速,我这就去叫大家准备。”赵敏点点头,等他离开大厅,便对侍女道:“鱼儿,你和水儿先带芷若姑娘离开,注意保护好芷若姑娘。”两名侍女领命而去,不片刻,已经备好马车,一人背着周芷若钻入车内,另一人驾车,扬鞭启程。
两刻钟后,其余汝阳王府的高手和探子也纷纷离开,赵敏却和张无忌留了下来,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杀几个天完军将领,也能为rì后减少点麻烦。两人坐在客厅内,正谈笑风生,门外浑然传入一声:“无忌,你还不出来见我。”这声音清楚楚的传进两人耳鼓,又清又亮,似乎有人在他们耳边说似的。
张无忌闻言脸sè大变,低声道:“不好,是太师父。”赵敏忙道:“那我们快从后门离开。”张无忌摇头道:“来不及了。”说完走到厅口,恭恭敬敬稽首道:“孩儿见过太师父。”赵敏抬头一望,却见院内倏然出现一名身材高大,一袭灰布道袍,须眉如银的老道,正是名震武林的张三丰,她连忙站到张无忌身边,稽首道:“赵敏见过张真人。”
张三丰目光如电,在张无忌身上一扫,又望向赵敏,冷哼一声,说道:“好一个狡猾的女娃,上次我还以为是哪个武林世家的弟子出世行走,没想到竟是当朝公主,老道倒是失敬了。”赵敏忙道:“张真人,小女子上次一时冲动,多有得罪,在这里给您赔罪了。”张三丰淡淡道:“别,您的赔罪老道可承受不起。”
张无忌见他对赵敏态度冷淡,忙道:“太师父,公主她心底一向很好,帮了很多贫苦百姓,上次带人上武当山,只是好心帮了坏事,还请您不要怪罪。”张三丰淡然:“她心底好不好,我没兴趣知道。倒是你离开武当山这么久,你父亲挂念得紧,赶紧跟我回去。”赵敏见他要带走张无忌,心下一凉,不由自主抓紧张无忌的衣袖。张无忌求情道:“太师父,孩儿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还望您宽限些时rì。”
张三丰不满道:“你能有什么事情?帮朝廷对付百姓?还是和当朝公主卿卿我我?”他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说道:“无忌,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了你的事情,一夜白发,卧病不起,如今正盼着你回去见他?”
张翠山xìng子执拗,把名声看得比xìng命还重要,认定的事情绝难改变,当初张无忌加入明教,已经惹得他和殷素素大吵一场,后来还是张三丰出言劝解,说道:“正派弟子若是心术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无忌留在明教,正好能矫正引导明教行为,说不定能造福武林。”张翠山才勉强准许张无忌留在明教。
如今张无忌和赵敏混在一起的事情暴露,传得整个武林人尽皆知,也不知道给武当带来多少坏影响,他暗想:“只怕我这次真得伤透父亲的心了。可是个人私情又怎么比不上天下大义?我只能先做这造福天下的大事,将来再去跟父亲慢慢解释了。”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著张三丰的眼睛,正sè道:“太师父,孩儿要做的事情,关乎到天下百姓将来福泽,还请恕孩儿不孝,暂时不能跟您回武当山。”
张三丰闻言勃然大怒,目中jīng光暴闪。他当年也是火爆脾气,常常与人争斗,后来年纪大了,武功修为rì渐jīng深,又深研道家至理,这才逐渐收敛,如今苦口苦心来劝说张无忌,更是抬出张翠山重病的理由,没想到张无忌还敢找理由搪塞,简直是大逆不道。张三丰盯住张无忌双眼,见这徒孙目光澄澈,毫无半分退避畏缩,却又不像撒谎的样子,他便按下怒火,冷冷道:“百行孝为先,你能有什么事情能比孝顺父母更大?赶紧说出来,我倒要仔细听听!”
第二一七章 如切如磋
张无忌朗声道:“太师父,当今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我既然学了一身好武功,绝不能视而不见,自当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谋一份福泽。太师父,我这想法是否有错?”张三丰怒气稍缓,点头道:“你能有此想法,也不枉你父亲一番教导。虽说我武当派份属道门,崇尚无为,但你并未出家,心怀天下百姓,愿意为之奔走,我并不反对。”张无忌又道:“当朝入住中原以来,政策多有谬误之处,但那是历位皇帝被jiān臣蒙蔽,才会有此后果。当今新皇英睿贤明,宽厚仁慈,自小深受汉家文化熏陶,素有‘天下大同’之志,但国内叛乱四起,新皇诸多治国之策无法顺利实行,唯有扫平叛乱,澄清乾宇,新皇才能大展宏图,泽润天下。太师父,孩儿跟随公主四处奔走,也算是为天下百姓出力……”
“胡说八道!”张三丰听张无忌越说越离奇,当即断喝一声,打断他的说话,又正sè道:“无忌,你失踪这么多年后,淳良的天xìng未改,我很欣慰。只是你的心底虽好,考虑问题的方向却错了。如果新皇帝真的有‘天下大同’之志,他新颁布的诏令里,就不会还把蒙人放在其他人之上!无忌,你和你父亲一样,耳根都有些软,很多时候自身的想法会被他人所左右,你如今这般想法应当也是受到其他人的影响。你还是跟我回武当山,好好待几年,到时候你就能恢复过来了。”..
张无忌争辩道:“太师父,新皇之所以不把种族等级完全废除,是因为他登基不久,还未将朝中大臣完全慑服,怕激起朝廷内的蒙人高官反对。只要汝阳王府一脉帮新皇平定天下叛乱,到时候新皇威望大增,又手握兵权,自然能将‘天下大同’的理念实行。”张三丰摇头道:“无忌,你太年轻了,只怕还不懂得‘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我自今年已百岁有余,自宋入元,亲眼看着当朝是如何走到今天的。自当朝入住天下以来,百姓苦不堪言,历年多有民众举旗反抗,但是朝廷却从未深究过其中原因。若说英睿贤明,宽厚仁慈,仁宗圣文钦孝皇帝在当朝历任皇帝中,绝对是好的一位,但就连他都不愿意善待汉人,更何况当今皇帝。你不必多说了,还是跟我回武当山吧!”
赵敏见两人逐渐说僵,心下焦急,忽道:“张真人,仁宗圣文钦孝皇帝主政的时候,曾有位张全一前辈,多次参加朝廷科举,多次落第,但他锲而不舍,屡败屡战,最终仁宗圣文钦孝皇帝怜其心志,任命他为中山博陵令。不知真人可认得这位前辈?”张三丰脸sè一僵,目光落在赵敏面上,锐利如刀,他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点头道:“不错,那个张全一正是我早年化身。”
张无忌闻言诧异不已,心想太师父曾经当过朝廷官员,怎么他从来不曾跟父亲他们提起过?赵敏又道:“张真人,当年您愿意入官府任职,想必也是心怀宏图大志,想要为百姓谋福泽吧?后来您突然弃官而去,宏图大志未得施展,实在是太可惜了。如今新皇上位,急需贤人相助,无忌此番作为,正是继承了您的理念,为何您要把他带回武当,浪费他一身才能呢?”张无忌也劝道:“对呀,太师父,新皇求才若渴,若您愿意出山,国师之位非您莫属,武当派有朝廷支持,必定能超越少林,成为武林第一。而且新皇有您在身边监督,他的所作所为,自然不会偏离‘天下大同’的方向,您当年的宏图大志也能得以实现,如此一举多得,太师父,不如你和我一起走吧?”
“无忌,你中毒太深了。”张三丰摇着头,叹道:“当年我化名入大都参加科举,打遍天下高手,连续三次夺得第一,却因为‘南人’的身份,不得授官。后来我又以道人身份参加论道大典,一举夺魁,这才被授予中山博陵令的职位。但我任职不过数月,便知道这天下已经烂到根子上了,根本无法救得过来,只有把这根掘出来,重新种上一棵新苗,才能茁壮成长。但我既然接受了仁宗皇帝的官职,却不好作此忘恩之事,所以才会弃官而去,回武当山立派传下道统。无忌,我正是对官府了解得太深,所以才要带你回去。”
赵敏道:“张真人,你没有全力以赴坚持到底,为何就如此断言?”张无忌也道:“太师父,官府虽然弊病重重,但若有贤人汇聚,徐徐图之,未必就不能起死回生。”
张三丰摇头道:“太晚了,现今天下大势在汉不在蒙,顺着昌,逆者亡。你掺和进入,无异于螳臂当车,自绝生路。当年郭靖大侠御守襄阳,他武功天下无敌,身边不但有智慧超群的黄蓉女侠协助,更有天下英雄共襄义举,最后落得个城破人亡的下场,终究无法逆转大势。无忌,你若不及早抽身,只怕难逃如此下场。”赵敏反驳道:“张真人,如今朝廷正重整大军,多处乱军也已被招安,剩余几个乱党也互相攻伐,形势一片大好,哪里像您所说的那般悲观。”
张无忌却知道张三丰学究天人,这般坚持必有道理,但他多年来在汝阳王府内生活,耳濡目染,又有赵敏时时提点,心中早已有所偏向,他说道:“太师父,起兵叛乱的几个大势力各怀私心,就算侥幸能打败朝廷,互相之间还不知道要争战多久,到时候天下百姓只怕死伤惨重,十不存一。与其如此,还不如全力帮助朝廷,迅速平定叛乱,也能少死一些百姓。至于个人生死,我早已置之度外。”
“糊涂,糊涂!”张三丰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心火再也压抑不住,怒喝道:“万物生化,yīn阳互生,此乃自然之理。这天下大乱之后自有大治,何须你去cāo心!再说你身为我的徒孙,还以为自己的作为仅仅代表了个人吗?你这般作为,想把武当派置于何处?你老老实实说,跟不跟我回武当?”
张无忌转头望向赵敏,见她眼里尽是哀求之意,他深吸一口气,坚定道:“太师父,请恕孩儿不孝,不能跟您回武当山。等将来天下太平之时,孩儿再上武当山向您赔罪。”
“好、好、好!没想到我张三丰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徒孙。既然你如此大逆不道,我亲自执行门规!”张三丰怒极而笑,浑身真气鼓荡之下,一袭道袍无风自动,烈烈作响。张无忌见状心下一惊,左手将赵敏推开,忙道:“公主,您先走,我随后赶上。”赵敏退入厅内,却没有离开,只是摒声静气,紧张地望着厅口对峙的两人。
张三丰威震武林数十年,一身武功已臻化境,实乃天下第一人。张无忌虽然已将九阳神功练至大成境界,又是年轻力壮,但他上次在武当山待了数十天,每rì向张三丰讨教武功,虽然进步神速,却觉得自己和太师父的差距越来越大。就像人看山,远远望去,山就那么小,等到了山脚,才发现山的高大巍峨,再等进了山中,却连山的轮廓也见不到了。
张无忌面对张三丰,心里压力倍增,全神贯注之下,已经无法分心留意赵敏是否离开。他二目平视,jīng神内守,双臂慢慢提至胸前,摆出太极拳的起手式。张三丰冷哼道:“武功倒是学得不错,脑袋却是被糨糊塞满了,冥顽不灵!”张无忌不敢分神出声,只是心随意转,一下便进入浑圆自如的境界。
张三丰等他调整完毕,说道:“瞧好了!”身形一动,已经到了张无忌面前,右臂一抬,手掌倏然向他肩上搭去。张无忌不敢怠慢,当即使出太极拳中一招“揽雀尾”,右掌似慢实快,已搭住张三丰腕,体内真气疾转,一道柔劲发出,便要将他手掌撇开。张三丰手肘一沉,手臂一圈一绕,转瞬将张无忌发出的劲力化于无形,又往怀里一带,立刻将他身形扯动。
张无忌心下一惊,暴喝一声,力贯双足,如大树落地生根,右掌极力收回,左掌从两人手臂交接处前推,迅如滑鱼,便要摆脱控制。张三丰右掌轻旋,左掌前穿架住张无忌右掌,双臂一沉一推,一道圆劲倏然而出,立刻将他双掌圈住。张无忌双臂疾震,想要挣脱开来,却觉双臂被一股巨力牢牢吸住,无法脱离,又却被那道圆劲带动,双臂不由自如的划起圈来。
张三丰双臂劲力再转,已经将张无忌带入太极推手之中,他双臂劲力浑圆,如推如磨,缓缓推动,一个照面间已控制住主动。张无忌心下惊骇,又是一声暴喝,一身内力再无半分保留,全然冲入双臂,已经使出乾坤大挪移第七层的功夫,囫囵圈住张三丰发出的圆劲,极力往手臂推动的反方向逆转。
这乾坤大挪移是西域武林最巅峰的武功,张无忌将之练到第七层的境界,已经超越了那位创出此功的高人,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但张三丰这太极拳,是他钻研道家至理,结合易学的yīn阳变化之道创造而出,是他毕生武学心血结晶,其奥妙jīng微之处,比之乾坤大挪移,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三丰感到一股古怪之极的劲力陡地袭来,乍然一感,颇似太极拳劲,但略一体味,两者道理却截然不同。他“咦”了一声,双肘一沉一捋,太极劲一催,拈连黏随,已经将袭来劲力化解掉,双臂如切如磋,继续推动着。
张无忌暴喝连连,疾速催动乾坤大挪移内功,一挪再挪,却如蚍蜉撼树,无法挪动张三丰太极劲半分。他心中焦急,内力一变,yīn阳骤分,右臂真气炽热如火,已经使出天山六阳掌掌力,左臂真情yīn寒胜冰,使出的却是从玄冥二老遗物中学到的玄冥掌力。
第二一八章 陈年往事
“玄冥神掌!”张三丰双腕绷劲如弦,张无忌的掌力一催送过来,太极听劲之下,立刻知道是这种yīn毒无比的武功。数十年前,张三丰曾亲身体会过玄冥神掌的厉害,又曾见过张无忌被这掌力折磨得生不如死,如今见他竟用这种武功来对付自己,当即有万分悲凉涌上心头。
张三丰脑海里闪过当年自己rì以夜继为张无忌吸取寒毒,后来为保住这徒孙的xìng命,以百岁残躯,不顾颜面上少林求取九阳功,却连山门都不得入,没想到如今反遭其害,他眼角顿时一片湿润,悲声道:“好、好、好!”心念动间,苦修百年的jīng纯真气瞬息而至,兵分两路,已经将张无忌催逼过来的内力挡下。
张无忌左手至yīn至寒的玄冥掌力一侵上张三丰手腕,却觉如触到烧红的热铁,“嗤”一声腾起一阵清气,立即冰消雪解,消失无踪。而他右手至阳至刚的六阳掌力疾冲之下,被一层柔软如棉、坚韧如丝的内力一挡一弹,蹭一下反激回体,手臂顿时一阵酸麻。. .
张三丰知道张无忌一身武功惊人,自己就算全力出手,想要将对方毫无损伤的拿下,那也是在千招之外,所以他才选择用太极推手控制住局面,本想将张无忌的气力慢慢消磨,最后一举擒下。但张无忌情急之下使出玄冥掌力,却令张三丰心窝透凉,当下再不容情,太极推手速度陡然加快,如风似电,疾转不停。
张无忌双臂被带得不断转动,正竭力催动丹田真气,以图反抗,陡觉双腕之间传来一股极大的吸力,源源不绝将他体内真气牵引出去,他惊骇万分,急运九阳神功中的明月山岗心法固守丹田。
但张三丰这一式太极推手出神入化,以“沾粘连随虚实分,引进落空妙入神”的歌诀施展出来,双臂推动间一道道浑圆劲力不断涌现,如云雾归山,一层层套在张无忌臂上,牵扯拉拨,将他体内真气带动,犹如水库崩堤,轰然倾泄到空气当中。
张无忌从打破生死玄关,将九阳神功练至大成境界之后,一身内力无穷无尽,循环自生,但在张三丰太极推手的带动之下,这般倾泻而出,只怕不过片刻,丹田便会彻底枯竭,届时就算侥幸能保住一命,事后也会大病一场。他一心想要跟随赵敏,哪里愿意就此束手待擒,当即暴喝一声,右脚飞起,疾踢张三丰胯下。
张三丰冷哼一声,双臂动作不停,右脚弓步向前,一拓一挤,立即将张无忌右脚紧紧压住,令其再也无妨动弹半分。张无忌手脚均被制住,体内真气又被引动不受控制,连说话也不能,当下再也无法可想。
片刻之后,张无忌体内真气消耗大半,脸sè殷红如血,浑身衣衫都鼓了起来,犹如被疾风吹鼓。他头上冷汗直冒,被内力所逼,化作一道粗壮蒸气,袅袅而上,聚而不散。而张三丰脸sè如常,双臂推动间带起阵阵劲风,一袭灰袍却连不曾飘动半下。
留在厅内的赵敏紧张的看着两人对峙,一开始见他们只是推手切磋,还以为张无忌能抵挡住张三丰,到后来见两人脸sè迥异,一个从容自如,一个却窘迫异常,便知张无忌情势不妙。她从未见过张无忌这般狼狈的模样,心下也颇为慌乱,一咬银牙,大步往两人走了过去,还未走到丈许范围,陡觉一股暗流疾冲而来,又急又重,竟如一当世高手全力出掌,逼迫而至。
原来张三丰以太极推手控制住张无忌,看似动作不大,但张无忌一声如渊似海的真气被牵引出体,在两人身周盘旋不停,暗劲汹涌,实不下数名当世高手全力施为。赵敏不备之下,被冲得下盘不稳,当即旋转着斜斜倾倒。好在她反应迅捷,脚尖连点,借劲向后飞跃急退,掠出数丈之后,总算将那股暗劲卸尽。
“我自从修炼小无相功以来,内功进境迅速,足以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之列,竟然连他们身边都靠不过去!”赵敏心下惊骇,却更加担忧张无忌处境,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向前走过去,力贯脚跟,一步一步慢慢接近,但一步入丈许范围,空中数股暗劲汹涌而来,竭尽全力抵挡了数息,身形已如狂风中的树叶,激烈摆动着,竟无法再向前迈进一步。
赵敏坚持了十数息,一口内气用尽,无法维持住身形,当即“呼”一声被推开,跄跄踉踉跌出数丈之外,才稳住脚步。她心有不甘,又尝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终于从腰间摸出一把银针,说道:“张真人,得罪了。”素手一扬,银针嗤嗤激shè而出,直奔上张三丰两肩。
张三丰面对飞袭而至的银针,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双臂一挤,一股沛然巨力便从张无忌手臂牵引而出,“轰”一声将飞针扫落在地。赵敏没想到自己全力掷出的飞针如此轻易便被当下,心下一狠,右手按动腰带机括,只听嗤嗤一阵劲声响起,大片银光激shè而出,疾如闪电,向张三丰shè去,但还未靠近一尺范围内,空中陡然出现一道漩涡激流,“呼”一下将漫天银光卷走,反shè而回。
赵敏心下大骇,急闪身躲避,只听嗤嗤一阵声响之后,那些飞针竟全数没入她背后的石墙,只留下一片极微小的细孔。赵敏浑身解数尽展,却无法干扰张三丰半分,眼见张无忌顶上水汽逐渐散漫,显然快支撑不住了,若在内力枯竭的情况下倒地,只怕xìng命难保。她心生绝望,“啪”一下跪在地上,苦声求道:“张真人,无忌虽然被我所惑,但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还请您手下留情。”砰砰猛磕起头来。
“这女娃对无忌倒也是真心,可惜却是当朝公主,不是无忌良配。”张三丰目光一扫,却见赵敏额头已经磕破,鲜血直流,显得格外可怜,他心念一动,缓缓道:“无忌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若你以后不再来找他,或可留在武当山,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
赵敏闻言一愣,抬头望向张无忌,却见他脸sè已由红转白,情势越发危急,她心下一痛,急道:“张真人,晚辈以后绝不上武当山,还望您手下容情。”话一说完,两串泪珠已经簌簌而下,啪啪滴在地上。
张无忌闻言大急,他自知今rì绝难从张三丰手中逃脱,只怕一回到武当山,立刻便会被软禁起来,若赵敏以后不再上武当山,岂不是说两人就此永别?他急提丹田内气,猛地爆发出来,力贯双臂,竟然阻得张三丰的太极推手一顿,立时缓过一口气来,疾道:“公主,我……”话还没说完,陡觉内息一滞,却是爆发出的内里已被张三丰化解掉,再次落入先前境地,他心生绝望,目光望向张三丰,露出了哀求之sè。
张三丰冷哼一声,却视若无睹,转头对赵敏道:“女娃,记住你的诺言,你走吧。”赵敏颤巍巍站起来,再三望向张无忌,猛一转身,便要离开。正当此时,半空陡然响起一声大喝:“张邋遢,果真是你!”一道紫影倏然出现在墙头,却是那位王道长去而复返。赵敏喜极而泣,哭道:“王道长,您快帮帮无忌。”
王道长冷哼一声,身形疾闪,无视空气中无数暗劲旋流,瞬间已经欺到张三丰身侧,长袖一拂,一股劲气锐利如刀,直往对方身上落去。张三丰认得这是全真派的“羽衣刀”功夫,不敢怠慢,右手凌空一圈一带,立刻将袭来劲气移开,“噗”一声落在地面,打出一道深深的裂痕。他右手分力应付王道长的“羽衣刀”,太极推手yīn阳失衡,当即停了下来。
张无忌趁机夺回体内真气控制权,双臂急振,已经摆脱张三丰的牵制,脚掌用力一撑,转瞬间退出数丈之远,大口喘着气,争分夺秒调息着。赵敏飞奔过去,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几颗带有辛辣之气的黄sè小药丸,给张无忌服下,助其恢复。
张三丰转身望向王道长,只见对方眉须具白,一声内气含而不露,显然境界高深,但这样一个高手,他却全无印象,不禁有些惊讶。要知道他早年行走江湖,因为脾气火爆,又常年衣衫不整,才得了一个“张邋遢”的外号。但熟知这个外号的大多是他同辈之人,早已死得七七八八,剩下几个也都躲在深山老林中修养天年,不再出世。
“此人一出现便喊出自己当年外号,而且语气中颇有怨气,却不知是何缘故?”张三丰心中暗忖,却拱手道:“这位道友竟然知晓老道当年诨号,不知如何称呼?”王道长冷冷道:“张邋遢,四十年前你闯上武当山展旗峰,占我道观,抢我全真道藏,这么快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张三丰经对方一提醒,猛然记起对方是谁了,说道:“原来是王道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原来王道长名启年,号飞将,自小拜入吉志通门下,在武当山主持全真道场,乃是全真教马钰一脉弟子,论起辈份,还是完颜德明的师叔。后来张三丰弃官归隐,回武当山开门立户。正所谓同行是冤家,再加上张三丰为官时屡次遇到全真弟子违法欺民,对全真教也有些意见,便拿全真教的武当道场立威,从王启年手中夺得道场,建立了武当派。没想到四十多年后,两人却在此地再次相遇。
第二一九章 为道日损
“这四十年来我好吃好睡,一心修炼武功,当然无恙。”王启年脸覆寒霜,咬牙切齿道:“但我却一直在担心,唯恐神功未成,你便驾鹤归西,不能亲手报仇。没想到我练成神功,还未亲上武当山,你却主动送上门来了,真是冥冥之中只有天意。”之前他和赵敏一众属下离开时,途中见到张三丰背影,只因四十年不见,张三丰已经从乌头变成银发,一时没有想起,走了片刻后记起得当年仇人,当即循迹赶回。
张三丰一捋长须,笑道:“没想到当年之事让王道友如此耿耿于怀,这倒是老道的不对了。王道友,三清宫在我武当派手中,四十年来虽多有修葺,但原貌未变,若你真放不下,我原物奉还又有何妨?”王启年厉喝道:“三清宫也好,全真道藏也罢,这等名利之物早已不入我眼。但当年百损道兄上展旗峰找你理论,最后却惨遭你毒手,因此毙命,这仇我如何能不报!”张三丰一听“百损”这个名字,脸sè一暗,叹道:“王道友,当年百损道兄遭到玄冥神掌反噬,就此身亡,绝非老道所愿,实乃yīn差阳错,还望你能谅解。”. .
“张邋遢,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王启年气得脸sè发紫,厉声痛骂道:“当年你初上武当山,穴居茹饮,状如野人,全赖百损道兄时常接济,才勉强得以存身。百损道兄见你颇具悟xìng,又将诸多道家经典借你阅览,与你如师如友,若无他多方指点,你岂能悟得道家法门?后来百损道兄得知你的恶行,找你理论,你说不过他便要求以武定论,可怜百损道兄心怀慈悲,手下留情,却被你震碎心脉,你轻飘飘一声‘yīn差阳错’便想推卸掉自己责任?”
张三丰黯然道:“当年我武功尚未纯熟,能发不能收,最终害了百损道友,实在愧对于他。”王启年厉喝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自裁谢罪?”张三丰坦然道:“当年百损道兄并未责怪于我,反而叮嘱我要光大道门,我秉承他遗志,不敢轻言牺牲。”
“哈哈哈……好一个不敢轻言牺牲!”王启年怒极反笑,悲声道:“当年百损道兄为了保护我,才和你虚与委蛇,没想却被你当作借口,还堂而皇之地占据我和他的道场,真不要脸!张邋遢,既然你不敢自裁,我便亲自动手,为百损道兄报仇,以慰他在天之灵!”身形疾展,右掌闪电般拍向张三丰,还未及身,一股浑厚掌力已经凌空袭到,炽热阳刚,犹如纫迸裂。
张三丰虽然对当年之事怀有愧疚,但死者已矣,又得到过百损道人原谅,岂愿素手待戮。他双手一圈,一招“如封似闭”使出,已经将门户封死,轻而易举便将袭来掌力卸开。王启年掌势被卸开,身形滴溜溜一转,已经绕到张三丰背后,挥掌疾劈过去。张三丰侧跨半步,身还未转过去,右掌往后一撇,搭在对方腕上,一捋一按间,太极劲随心而出,,已经将这凌厉异常的一掌化解。
王启年身形再转,双掌疾攻不止,疾如狂风骤雨,连绵不停。张三丰一套太极拳使得圆转如意,双臂挥动间一圈又一圈的太极劲不断涌现,如行云流水,舒心自如。王启年攻势不断,脚步越来越快,整个人化作一团紫影,滚来滚去,双掌挥动间不见半丝风声,却有热浪滔滔而出。张三丰脚步只在方寸之间挪移,双手随意挥洒,见招拆招,守得滴水不露。
两人一交手,一动一静,一快一慢,却打得激烈无比,只看得张无忌和赵敏挢舌不已。张无忌自是知道张三丰武功高绝,已臻超凡入圣之境,但他没料到平时不显山露水的王启年,武功也高出自己甚多,竟能将张三丰逼入守势,不由暗叹自己以前小看了天下英雄。
片刻后,赵敏拉了拉张无忌衣袖,低声:“无忌,趁张真人被王道长缠住,我们先走吧。”张无忌看了这一会儿,见张三丰虽然身处守势,却毫无半分劣势,他深知武当派武学最擅长持久战,知道王启年若技止于此,绝对无法奈何得了张三丰,便和赵敏往后院退去。
张三丰见张无忌意yù离开,心想若被无忌溜走,下次要找到他,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了。他陡然暴喝一声,太极劲由柔化刚,右手“砰”一声靠在王启年臂上,只一挤,便将对方弹开,身形一晃,便向厅内追去。
“自身都顾不了,还妄想追击公主?”王启年冷哼一声,身化紫光疾shè而去,如影随形般跟在张三丰身后,还未入角门,便已赶上,手臂挥动如风,两道掌力已经缠了上去。张三丰知道对方武功仅逊自己半筹,若是大意吃上一掌,只怕后果难料,当下不顾追击张无忌,回身接掌,双臂一沉一挒,将对方掌力旋转如飞轮,连消带打,裹着对方劲力猛然回击,“砰“一声将对方推开,再回头时,张无忌和赵敏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王启年借力高高飘起,身形在空中还未落下,猛然倒折而回,形如鹰隼飞扑而下,再次疾攻上去。张三丰双臂报圆递出,再次将王启年震开。他见对方如此纠缠不休,心下微怒,喝道:“王道友,我看在百损道兄的份上,才对你多番忍让,但你也应有自知之明,这般死缠烂打,岂是我等修道之人所为!”
王启年双掌轻按,借力飘出丈许远,长啸道:“张邋遢,虽然你武功比当年大有进展,但我也不差,这便让你见识一下我全真教的秘传神功。”言毕脚踏七星,绕着张三丰簌簌而行,越走越快,陡然间幻出了七道人影,按北斗七星方位疾速运转起来。
张三丰当年夺得三清宫之后,曾经阅览过全真道藏,其中也包括了王启年不及带走的全真叫武功秘籍,对其中的北斗罡法研究多时,虽然知道那是修习上乘功夫的根基法门,但此法微妙深奥,一时难以明白,后来受龟、蛇两山触动,另辟蹊径创出真武七截阵。这阵法虽说是他自创,但也脱胎于以天罡北斗阵,因此他对以天罡北斗阵了解极深,见王启年竟能以一人独使天罡北斗阵法,心下震惊,立时收起轻视之意,脚下疾走,已经抢向斗柄所指的北极星位置。
“哼,以为偷看过北斗罡法秘籍就能破得了我的阵法吗?做梦!”王启年身形越转越快,虽是以一人布阵,但他速度如光似电,阵势变幻极快,张三丰极力奔驰,竟然抢不到北极星位。王启年又一次已踏上“天权”之位时,暴喝一声,手掌连击,三道掌力成品字轰然打出,直奔张三丰胸腹,这一招已经使出全真派最高深的“三花聚顶掌”。
张三丰双臂连挥,似慢实快,眨眼间打出三道太极劲,将袭来掌力圈住,一移一转间便将之化为无形。王启年脚下急转,已经从“天权”转到“摇光”,连续三掌拍出,掌力还未落到张三丰身上,他身形一晃又到了“开阳”,又是三掌拍出。他身形变幻不定,每走道一个斗位,便是三掌击出,转瞬间已经连出二十一掌。
这二十一道掌力在空中交汇在一起,合成一股庞然巨力,轰然向困在斗心的张三丰冲去。张三丰见这一掌声势浩大,不由脸sè一变,他双臂轻轻扬起,左yīn右阳,划出一对太极鱼,往前一推,苦修百年的jīng纯内力从掌心透出,才和王启年掌力接触,又一迎一引,“嗤”一声已将这股沛然巨力移到身侧,“轰”一下击在地上,立即打出一个深坑。
“好一个四两拔千斤!”王启年见张三丰轻轻轻轻巧巧便接下这一掌,忍不住赞叹出声,但他恨对方入骨,旋即冷笑道:“那就看看你能够接下几掌。”他脚下不停,按照斗位疾速绕走,一道道掌力轰然而出,不断向张三丰袭去。张三丰凝神应对,不断将袭来掌力移开,不片刻,已经将庭院打出满地深坑。面对王启年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张三丰也不得不全力以赴。他举手投足间虽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但每接下一掌,就要耗费极大jīng神神,其中情形实在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是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武当派武学虽然最能持久,但张三丰年纪已大,这般剧斗极耗心力,一连接下王启年近百掌之后,脸sè逐渐凝重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已经有些吃力。王启年察觉到张三丰的变化,不由哈哈大笑,身形转动更疾,发掌速度更快,不一会儿,已经将张三丰逼得脸sè发红,头顶冒出一条笔直的水汽,渐聚渐浓,便似蒸笼一般。
正当张三丰有些支撑不住之时,远处忽然传来炸雷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竟然直往两人激斗之地赶来。王启年脸sè一变,已经知道是天完军入城扫荡。他正想赶在天完军攻到此地前解决张三丰,陡觉丹田真气一阵翻滚,竟然有些不受控制,而且真气顺着经脉运行时,犹如火舌噬过,剧痛无比,不由心下一惊,暗想:“我明明已经练成重阳祖师的先天功了,为何还会有走火征兆?”
王启年虽知道情况有些不妙,但见仇人已经支撑不住,只需再过片刻,便能将之毙于掌下,他一咬牙根,硬生生忍住体内痛楚,一道道掌力如狂cháo怒浪,不断向张三丰攻去。
第二二零章 芷若奔逃
“砰”一声响后,张三丰再次卸开一道沛然掌力,陡觉丹田真气滞涩,右臂已经积伤颇重,不停发颤,他心知只需再过三掌,自己绝难幸免,不由暗叹道:“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不意今rì竟在此了结。”正凝神守意,准备应付对手下一次攻击,忽然一股须发烧焦之味直入鼻端,却听王启年惨叫一声,幻化出的七道身影蓦然合一,向墙外激shè而走,转眼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声不甘之声:“张邋遢,这次算你命大!你等着,下次我会直接上武当山的!”
张三丰一阵愕然,嗅着空气中遗留的焦味,略一思索,便已知道大概,心想:“不知王道友修炼的是什么内功,一身真气虽然已达纯阳之境,但烈而不和,阳极而yīn未生,极力催动之下,应该遭到反噬了。他若找不到解决之法,只怕一身武功要废大半,不过这样一来,倒不担心他再来纠缠了。”
只听外面蹄声越疾,已经离大门不远,张三丰自得知张无忌跟赵敏混在一起后,好不容易对明教生出的那点好感已经转为厌恶,也不愿在天完军面前现身,提起丹田残余真气,身法一展,直往后院闪去,转眼间已消失在后院。. .
数息后,大门涌入一大群天完军士卒,为首者正是常遇chūn,他见庭院内坑坑洼洼,到处都是高手剧斗后留下的痕迹,心下挢舌不已,一挥手,喝道:“仔细搜索,小心敌人偷袭。”一群士卒“哗”一下分散开,迅速向院内搜去。不片刻,一人疾奔而出,喊道:“常头领,属下在一个房间内发现了些东西,请您去看看。”
“哦……前面带路。”常遇chūn迈开大步,跟着那士卒进了院内一个房间,只闻里面幽香阵阵,显然是女子所住。那士卒指着一处墙角,说道:“常头领,就是这里。常遇chūn仔细一看,却见上面刻着一朵莲花,虽然只有寥寥数笔,却将花瓣勾勒的清清楚楚,旁边还有一个十字交叉。
“这莲花的花瓣皆朝下开,分明是我白莲宗独有的暗号,而且花开九瓣,乃是宗主一脉的标志,现如今只有芷若妹子一人有资格这么用。只是她明明在峨眉山学艺,为何会到了此地,还留下求救信号?莫非她遇到了什么危险?看这刻痕是刚留下,她应该才离开不久。”常遇chūn一想到此处,心下焦急万分,喝道:“传令下去,派出十倍探马四面八方撒开,目标是一名十仈jiǔ岁的清秀姑娘,一有消息,狼烟传讯。”旁边士卒闻言疾奔出院,大声传下命令,便有马蹄声骤起,滚滚而去。
这朵莲花,确实是周芷若留下。
先前张无忌命令属下准备离开后,院中人声嘈杂,周芷若听到了动静,心想不知道来此地的天完军是哪一位叔叔伯伯带领的,若是能及时赶到,说不定能把我救下。只是我现在成了赵敏寄托感情的替身,她应该会报带走。我得留下记号才行。
只是赵敏为了防止她逃跑,或者想不开自残,给她下的十香软筋散分量极重,导致她手脚无力,便是想用墨条留字也做不到,却令她苦恼不已。正无法可想之际,她忽然从镜子里见到自己的影像,心下一喜,暗道:“对了,还有应龙哥哥送我的簪子。”抬手摘下簪子,抵在墙面上,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飞快在墙脚刻着记号。
周芷若才刻下最后的十字交叉,便见两名侍女走了进来,她来不及收好簪子,便将之拢入袖中。那两名侍女急着离开,也没有留意墙脚多出来的划痕,迅速将周芷若背到外面,驱车疾驰出城。周芷若倚着车厢,耳里听着车轮咕噜噜的转动声,心思也在飞速转动,忽道:“鱼儿,车里很闷,你把窗帘掀起掖好,我看看外面的风景。”
“好的,请芷若姑娘稍后。”鱼儿完成吩咐,又坐在周芷若身边,搀着她固定好,以免她被马车颠簸倾倒。周芷若望向车外,继续开动脑筋,想脱身之法。眼见马车出了了县城,顺着官道一路疾驰,很快上了一个山坡。周芷若见山坡另一面极为陡峭,斜坡上野草茂密,几乎有半人高,心下一动,已经有了主意,慢慢将手中簪子抵住在鱼儿腰间,低声道:“不许声张。”
鱼儿陡觉腰间传来一阵冰凉之意,以为是什么利刃,虽知周芷若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但她年纪幼小,乍临生死威胁,心下大骇,连忙捂住嘴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了哀求之sè。周芷若说道:“看到外面的斜坡了吗,”鱼儿连连点头,示意已经看到。
周芷若说道:“抱着我跳车,然后顺着斜坡往下滚。”鱼儿望了望车外,见那斜坡极为陡峭,眼睛里露出惊骇之sè,拼命摇着头。周芷若又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又将簪子往前递了些,正好车厢一个晃动,“嗤”一声将鱼儿衣衫划破,直接贴在她肌肤之上。
鱼儿只觉衣衫破裂处仿佛被一块寒冰贴住,阵阵寒意渗入体内,浑身都起了一层细小疙瘩,只道自己若不照办,恐怕立刻便要毙命,便抱住周芷若,猛地揭开车门帘幕,飞身跃了出去,顺着斜坡翻滚下去。驾车的水儿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望,却见鱼儿搂着周芷若正往斜坡下滚落,只吓得小脸惨白。
要知道令狐二五只是动了凌辱周芷若的念头,便得了个跟两只马猴厮混一生的下场,水儿跟了赵敏几年来,也知道这位主人的脾气,如果周芷若真在她手里出了事情,只怕她的下场要比令狐二五还要惨白倍。更何况鱼儿跟着滚了下去,真要出了什么事情,她只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她连忙勒住马缰,飞身追了下去。
周芷若和鱼儿在斜坡上越滚越快,轰隆隆势若流星,滚到斜坡下半部分时,鱼儿忽然硌到一块石头,只觉背后一疼,“哎呀”一声松开了周芷若,两人各自分开,片刻后便落到斜坡底部。好在这斜坡野草长势极好,两人滚下时压在草丛上,虽然被不少石头硌到了,但实际伤害并不大,只是草叶锋利之极,却在两人脸上割出不少裂口,鲜血不断渗出,看起来极为骇人。
鱼儿年纪虽小,但也练了几年武功,根基打得极好,身体才在坡底停住,便坐了起来,忽觉脸上痛疼异常,伸手一抹,便见到满手是血,不由尖叫起来。周芷若躺在在不远处喘着气,她浑身乏力,脑海里金星乱闪,恨不得就此昏过去,好好休息一下,但她知道事情还没完,大口喘气道:“鱼儿,你破相了。”鱼儿望向周芷若,见她脸上横七竖八,全是伤痕,猜想自己也差不多,心下更是慌乱,尖叫道:“都是你,都是你!”她虽然只有十一二岁,但已经是知道爱美的年纪,一想到以后就变成了丑八怪,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周芷若咳道:“不过你放心,我家里有一种药,可以帮你治好,保证你完好如初。”鱼儿蓦然收住哭声,急问道:“真的?”周芷若勉强笑道:“你看我脸上也全是伤口,要不是家里有着灵药,我怎么敢滚下来?只要你送我回去,我就请人帮你治伤。而且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请大华的汉王分给你户籍,恢复你zì yóu之身?”
“公主虽然对我很好,但是王爷和世子却sè迷迷的,好几都想打我和水儿的主意,要不是公主及时回府,我们就被糟蹋了。就算公主能保护我们一辈子,但我现在变成这模样,以后也嫁不出去了,只会连累到水儿,不如跟芷若姑娘去大华,毕竟那里是汉人做主的地盘。”鱼儿咬着嘴唇考虑了一下,便点头道:“芷若姑娘,我答应你。但你可别骗我。”
周芷若认真道:“如果我骗了你,就让我一辈子孤苦伶仃,嫁不出去。”鱼儿听她发了这么个毒誓,这才放下疑心,便起身过去扶她。周芷若坐起来,忽然见到水儿已经追了下来,忙道:“鱼儿,水儿已经赶来了,我们能不能安全离开,就看你了。”
鱼儿说道:“这个你放心,水儿和我都是孤儿,从小被人伢子买走,是在一起长大的。我们虽然不是亲生姐妹,但感情比亲姐妹还好,只要我决定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反对。”说话间,水儿已经赶到了,见到鱼儿满脸伤口,急眼泪都流了出来,道:“姐姐,你的脸……”鱼儿打断她的话,说道:“没事,可以治好的。不过我们要先送芷若姑娘回家。”水儿抹掉眼角泪花,点头道:“我都听姐姐的。”
周芷若见她果然真被鱼儿一句话就说服了,才松了口气,忽听到远处马蹄声响起,忙道:“后面有人赶过来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鱼儿说道:“水儿,你扶住芷若姑娘左边,我们走。”两人架起周芷若,飞快离开斜坡,走了片刻便见到一条小河,正好有只小船泊在岸边,一个白发老渔翁正在整理渔网。
“老大爷,请您搭我们姐妹一程,送我们去城里看大夫。”周芷若当即开口喊人。老渔翁一见周芷若和鱼儿满脸血迹,忙将三女迎上船,一边开船,一边问道:“哎哟,真可怜,这是怎么了?”周芷若说道:“我们从马车上摔下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疾,十几匹快马已经出现在岸边,却是赵敏一众手下见到前面丢弃的马车,顺着斜坡上野草被压过的痕迹追了过来。众人一见到三女坐在船上,意yù逃跑,纷纷大喝,拍马疾追,为首者大喝道:“老头,赶紧把船开过来,那三个人是我家的逃奴!”
第二二一章 白莲将来
此时渔船已经离岸边只有数丈远,眼见众多汝阳王府高手越追越近,周芷若忙道:“老大爷,我才不是逃奴,请不要听他们胡说。”鱼儿紧跟着说道:“老大爷,这些人都是强盗,就是因为他们想要掳人,我们的马车跑得太快了,才会摔了下来。”老渔翁用力一撑船竿,哈哈笑道:“小姑娘,你们不用担心,,老头不会相信他们的”渔船迅速往河心荡去,很快船竿已经触不到河底,老渔翁便架起船桨,飞快往河对面划去。
汝阳王府众高手见渔船离岸边越来越远,不由高声怒骂,他们武功虽然不错,但大多来自北方,却没有一个会水,眼见渔船离岸边已经有十来丈远,河流虽不湍急,但水面深不见底,根本没人敢追下,只能策马跟在岸边。渔船很快便到过了河心,斜斜顺流拐了一个弯道,却见前面出现了一个交叉河道,老渔翁便cāo纵渔船往新出现的河道里驶去,迅速将一直跟在后面的追兵甩开。
周芷若见追兵终于消失了,不由松了口气,感激道:“老大爷,多谢了。”老渔翁笑道:“小姑娘,不用客气。这些家伙和蒙人混在一起,一看就不是好人,我听说奉元已经被天完军打下来了,这天也该变一变了,我们汉人百姓自然不能再任由鞑子糟蹋。”..
“老大爷,没想到您消息倒是挺灵通的。”鱼儿一边说着话,一边拿出手巾,沾了些清水擦干净脸上血迹。周芷若拿出两颗九花玉露丸交给水儿,让她化在水里,帮鱼儿敷在脸上伤口,自己也开始清理伤势。老渔翁呵呵道:“我是靠灞河谋生的,每天见多了来来往往的人,消息自然也灵通一些。”鱼儿收拾好伤口,见老渔翁挺健谈的,便和他说起话来。
渔船顺流悠悠而下,大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蓝田县城,周芷若正欢喜着,忽听岸边哒哒哒响起了马蹄声,她心下一凛,仔细望去。只见河岸边驰过一快骑,看打扮却是天完军的人,她忙喊道:“壮士请稍停,请问常遇chūn大哥驻扎在哪里?”那骑兵听到“常遇chūn”三个字,连忙勒住缰绳,回首望见渔船内的周芷若,年龄正和常遇chūn所说符合,便问道:“常统领正在县城内,姑娘可是留下求救信号的人?”
周芷若答道:“正是小女子。”那骑兵大喜,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点燃,便见一道黑烟飞腾而起,凝而不散,直上天空,他这才说道:“还请姑娘稍待,常统领很快就赶到了。”周芷若也不敢贸然上岸,便停在河心处等待。不久后,只听远处蹄声如雷,遮天烟尘滚滚,一大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者黑衣虬髯、状貌雄伟,正是常遇chūn赶到。
“常大哥,我是芷若!”周芷若忙站起来,挥手致意,又请老渔翁将船靠岸。常遇chūn当年将周芷若托付给俞岱岩后,得知她投入峨嵋派门下,也曾去探望过几次,如今远远一望,便认出人来。他正要打招呼,忽见周芷若脸上伤口不少,顿时又惊又怒,疾问道:“芷若,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周芷若说道:“我逃跑时从山坡滚落,被擦伤了。”说话间渔船已经靠岸,鱼儿和水儿将周芷若搀上岸,又拿出一块碎银给老渔翁,充当报酬。老渔翁接过银子后,欢欢喜喜地撑着船离开。
常遇chūn上前仔细打量,见周芷若脸上的伤痕然并不太深,但伤痕不少,横七竖八不满整张俏脸,往rì的清丽秀雅荡然无存,担心她会因此难过,忙安慰道:“人没事就好,伤口的事情大哥去请胡师伯来帮你治疗,保证不会留下伤疤。”周芷若笑道:“常大哥,难姑就在成都,她手里有灵药,我才不会担心伤疤的事情。常大哥,好多年没见到明大叔和其他叔叔伯伯了,他们都好吗?”
“我倒是忘了小师叔,她医术比胡师伯还厉害,肯定能帮你治好伤。”常遇chūn一脸恍然,又笑道:“你明大叔前阵子受伤,差点就没命了,不过被大华的汉王史应龙救了过来,如今正在奉元养伤。其他人也很好,都在奉元忙着呢。”说完见周芷若站都站不稳,惊异道:“咦,你武功已经比大哥厉害那么多了,还要靠这俩小女娃搀着,难道还受了什么重伤?”周芷若苦笑道:“我中毒了,如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靠她们帮忙了。”常遇chūn急问道:“这毒厉害不?会不会有危险?到底是什么人对你下的毒手?”
“这毒除了压制人的内力,倒没有其他危险。”周芷若解释着,望了望周围的人,又道:“常大哥,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把最近事情都跟你说一说吧。”常遇chūn拍了一下脑袋,说道:“对对对,你现在身体不舒服,还是回县城慢慢说。”便叫属下腾出两匹马。周芷若和鱼儿共乘一匹马,水儿单乘一匹马,三人跟着常遇chūn回了县城,几经周折又回到了赵敏先前住下院子。
周芷若让常遇chūn支走属下,说了自己近年来的经历,便问道:“常大哥,你和明大叔他们在天完军内过得怎么样?”常遇chūn笑道:“还行,如今你明大叔已经是天完军统帅,军中除了几位掌旗使,就轮到他了,其他人也各占重位,过得挺不错的。现在天完军占领了奉元,正在向四周扩展,要不了多久,整个陕西就是我们的地盘了。到时候我们再将白莲教义推广开,就能实现宗主的遗志了。”周芷若又问道:“常大哥,咱们白莲宗虽然并入了明教,但两家教义毕竟又很多不同的地方,庄铮他们能允许咱们传播白莲宗教义吗?”
“当年我宗举事前被人举报,遭到鞑子追缉,虽然有不少兄弟被害,但是宗主以身做饵,保全了大部分兄弟,主力并未受到太大损害。后来五行旗招揽我们的时候,已经说好了条件,应该不会反悔吧?”常遇chūn说完,忽然想起最近天完军内的变化,又犹豫道:“不过最近庄掌旗使他们已经在军中安排不少人手,把不少白莲宗兄弟的职位顶走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对我们有了意见。”
周芷若问道:“那明大叔这么说?”常遇chūn摇头道:“你明大叔之前受了重伤,直到昨晚才醒过来,根本不知道这些情况。”周芷若沉吟道:“庄铮乘明大叔昏迷的当口大肆安插人手,说明他们对咱们已经有了顾忌之意,恐怕将来不会让白莲宗的教义流传开来。常大哥,我和大华的汉王关系很好,不如我们把宗内兄弟姐妹都带走,去大华吧。我对汉王很了解,如果我们去投奔大华,他一定会倒履相迎的。”
常遇chūn摇头道:“芷若,你是未来宗主,按说宗内所有兄弟姐妹都应该听你的吩咐。但一来你还未正式接任宗主之位,号召力不够;二来宗内诸多兄弟姐妹在明教呆了这么多年,已经混熟了,忽然间要离开,只怕他们一时间还舍不得。”周芷若劝道:“常大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瞧庄铮的手段,若不及时准备,只怕将来宗内的兄弟姐妹都要吃大亏。”常遇chūn挠了挠头,苦着脸道:“芷若,这件事情太大了,我对这些也不太感兴趣,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问问明帅的意思?”
周芷若点头道:“也好,明大叔是宗内智囊,他一定能做出最好选择的。”常遇chūn当即写了一封信,派亲兵送往奉元,询问明玉珍的意见。蓝田距离奉元不过数十里,快骑疾驰之下,半天的时间就带回了明玉珍的信件。周芷若打开信纸,细细阅读起来。
却见明玉珍在信内写道:“芷若,你所料不差,五行旗高层已经开始排斥我白莲宗,只是庄铮等人碍于以前的誓言,不敢做得太明显。按目前的趋势来看,我宗想要在五行旗控制的地盘传教,恐怕已经不可能了。而且庄铮等人有意将我宗的兄弟姐妹派上战场,想要消耗掉我宗力量,先前他命令我和遇chūn带人进入四川,就是第一步。不过四川被大华抢先占领,我率军转战陕西,无意中破坏了庄铮的计划,这才保存下我宗的主力……”
“投奔大华虽然是上策,但也不可贸然行事。我们与五行旗有过约定,不可轻易背弃誓言,只能在暗中戒备。一旦五行旗露出獠牙,我们才能师出有名,顺利和五行旗斩断关系。在此之前,我会暗中通知宗内兄弟姐妹,将各自关系理好,随时准备脱离五行旗。另外,你也要联络好大华,以便两方做好配合。”
周芷若看完信,又将信递给常遇chūn,嫣然笑道:“常大哥,明大叔也赞同我的建议呢。”常遇chūn看完信,说道:“反正明帅说好就行了。我只要能冲锋陷阵,和鞑子打个痛快就好。”周芷若又道:“事不宜迟,常大哥你派人送我回去成都吧。”
常遇chūn便令人准备好马车,又派数名白莲宗弟子跟随,令他们一路护送周芷若回成都。鱼儿、水儿跟周芷若有约定,自然也跟着前往。临别时,常遇chūn叮嘱道:“芷若,你会成都后,先去找小师叔治好脸上的伤,千万不要耽搁了。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他rì九泉之下,我可没脸去见宗主。”
周芷若笑道:“常大哥,你就放心吧,难姑的药灵着呢,就算我脸上的伤口全结疤了,她也能帮我治好。”又对赶车的白莲宗弟子道:“曲大叔,我们走吧。”
赶车之人名为曲江水,当年是周芷若父亲的贴身侍卫,闻言一扬马鞭,喝道:“驾!”便驱车南下,直往成都方向而去。
第二二二章 分道而走
却说史应龙等人离开奉元后,一路驱车疾走,这rì傍晚,终于到了汉中城外。史应龙提醒道:“方姐,已经到了汉中,我们今晚入城好好休息一晚吧。”灭绝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素手捋了捋肩上情丝,惆怅道:“知道了。”这些rì子以来,灭绝已经有些习惯易容后的打扮,本来打算陪史应龙办完奉元之事,回到成都后再恢复以前的打扮。但后来遇上了王家姐妹,又不能放任她们不管,只能带着她们一起赶路。灭绝虽然已经蒙着脸,又改变了说话的声音,还是担心被那两个鬼灵jīng看出破绽,已经决定要和史应龙分道走。
马车咕噜咕噜进了汉中城,在一家大客栈前停下,史应龙将缰绳交给店小二,入大堂定了三个房间,便招呼灭绝三女上去休息。此时正值仲夏,天气炎热,史应龙与灭绝内功深厚,自不惧酷暑,但王姐姐妹功力不足,一路上闷在车厢内,已是香汗淋漓,如今进了客栈,当即叫店小二打水回房沐浴。
史应龙在大堂内点了饭菜,正要回房等着,却见一名富态中年人凑了过来,躬身行礼后,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急信奉上,恭敬道:“殿下,小人是丐帮汉中分舵舵主张仲,如今有成都传来急件,请殿下检阅。”史应龙见他虽然是一身锦衣,但衣衫上不显眼之处却打了八个补丁,当即知道是丐帮的净衣派弟子,当即点头回礼,说道:“有劳了。”他接过急件,拆出来匆匆一看,却是纪晓芙的笔迹。..
信中说了两件事,一是周芷若留书出走,赶去奉元找他了。另一件事情却是麓川有变,似乎是有人暗中煽动,大半滇人忽然起兵反对思可法的统领,思可法已经请求大华派兵帮助他平乱。大华内外两阁商议过后,已经决定要派兵进入麓川,所以发信来来向史应龙请示。史应龙沉吟了一阵,问道:“张舵主,贵舵现下可有空闲人手?”
张仲答道:“回禀殿下,城中现在有十来名五代弟子,还有四名六袋弟子,全都是久经战斗考验的jīng锐。若殿下有什么事情要办,请尽管吩咐。”史应龙道:“我是有点想法,需要人帮忙,但还未与同伴商议,请张舵主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张仲拱手道:“请殿下自便,小人在此听候命令。”
史应龙拿着信件,匆匆上了楼梯,直接来到灭绝房外,咔咔敲了敲房门,说道:“方姐,是我,有事情找你商量。”灭绝说道:“等等。”隔了一会儿才打开门,把史应龙让了进去。史应龙见灭绝衣衫有点乱,环首四望,却见床角胡乱放着一套亵衣裤,正是当初他买给她的,心想方姐刚才是在换衣服?他回想起灭绝那妙曼的娇躯,心下一热,径直坐到了床角,右手却悄悄放在那亵衣裤上,触手一片滑腻,不由心中一荡。
灭绝关好房门,回头见史应龙竟然去拿自己刚换下亵衣裤,她脸sè一红,嗔怒道:“不许胡来!”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史应龙身前,劈手将亵衣裤夺走,迅速塞入桌面的包袱里。史应龙讪笑道:“方姐,这套衣服是上等丝绸做的,穿起来多舒服,好端端的怎么要把它换下来?”灭绝横了他一眼,解释道:“奉元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总不能一直这样打扮。之前我拿着紫英剑,已经让嫣儿、妃儿问了好久,要是不小心让她们发现我的真正身份,我哪还能见人。”
史应龙说道:“方姐,紫英剑的事情我已经跟嫣儿她们解释过了。再说,你又没有出家,恢复正常人打扮不是很好吗?你还是放不下吗?”在去奉元的路上,他软磨硬磨,虽然成功让灭绝答应不再练习慧剑心诀,但却没办法说服她接受自己的情意,两人的关系始终无法再做突破。灭绝叹了口气,说道:“应龙,无论如何,我始终是晓芙的师父,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她虽是在劝史应龙,但心里知道,这话更多地却是在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行差踏错。
“历代皇帝当中,男女关系不太正常的多得去了,以唐朝为例,皇帝带头出格,像我们这样的根本算不了什么。”史应龙心里嘀咕着,只是他深知灭绝xìng子执拗,向来吃软不吃硬,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要是说了出来,肯定会让两人的关系倒退几步。他无奈道:“方姐,这些事情先不说吧。姐姐给我写了封急信,你看看。”把衣袖内的信纸递了过去。
灭绝接过后一看,蹙着秀眉道:“芷若这次怎么如此胡来,竟然也跑去奉元了。她虽然和明玉珍有些关系,但天完军和鞑子在奉元交战,附近必定有鞑子暗探出没,要是不小心失手了,岂不是让人担心?”
“如果这信不是姐姐亲笔所写,我真怀疑是跑出来的是阿离。”史应龙苦笑一声,忽然问道:“方姐,你说芷若和明玉珍有关系,难道他们是亲戚?”灭绝摇头道:“芷若的父亲叫周子旺,是白莲教上任宗主,周子旺死后,芷若便是未来宗主,明玉珍和常遇chūn都是她的部下。”史应龙讶异道:“没想到芷若还有这层身份,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起?”
灭绝解释道:“当年芷若拜师前已经跟我坦白过,我想着白莲教信奉弥勒佛,也算是佛家净土宗的一支,峨嵋派也是以佛家为主的门派,两者之间并无冲突之处。如果芷若能领导好这一股力量,对反元之事大有帮助,就没让她再往外说。”
“要是早知道明玉珍和常遇chūn是芷若的部下,当初就不该放他们离开巴县,直接招揽入大华就行了。”史应龙拍了拍额头,忽然说道:“方姐,你看芷若这次突然跑去奉元,该不会是听说我要劝降明玉珍和常遇chūn,她想帮我的忙吧?”
“晓芙是这样,阿离也是这样,连芷若也是这样,现在连我也……唉,应龙啊应龙,莫非是我峨嵋派欠了你的?”灭绝想起周芷若的小心思,心下暗叹,说道:“应该是吧。”史应龙笑道:“这个傻丫头!”他摇了摇头,又道:“方姐,送信来得的是丐帮汉中分舵的张舵主,我已经问清楚了,汉中城内还有不少丐帮jīng锐,我想让他们护送嫣儿、妃儿会成都,我们再走一趟奉元,找到芷若再一起回去。你说怎么样?”
灭绝摇头道:“应龙,晓芙信里已经说了,麓川有变,事关大华背后安危,你带着嫣儿、妃儿先回去处理这件事情,芷若就由我去找吧。正好我也想和你分道而行,趁此离开,正好能避开别人的怀疑。”
“也好。反正奉元附近也没有什么鞑子了,芷若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史应龙想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块绿竹制作的令牌,递到灭绝面前,说道:“方姐,这是我大哥的丐帮绿竹令,能够调动丐帮各地分舵的jīng锐,你先收着。我会先跟张舵主说一下,让他帮忙找芷若,另外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丐帮帮忙。”
灭绝接过令牌,打量了几眼便放入怀里,背上包袱,说道:“应龙,紫英剑你拿着,回成都后还给阿离。我就先走了。”转身便向门口走去。史应龙心下不舍,忽道:“方姐,等等。”倏然起身,抢到灭绝背后,双手一收,已经环住她的细腰。灭绝感到背后传来的阳刚之气,心下一跳,低声道:“应龙,你做什么?”
史应龙将下巴支在灭绝肩上,靠着耳根道:“方姐,这一路上你也不敢让我靠近,如今你要走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就让我抱一下吧。”灭绝耳根被他嘴里呼出的热气一冲,一阵痒感迅速从心里升起,脸颊飞起两朵红霞,嗔道:“我们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快放手。”史应龙恳求道:“方姐,这是在房间里,也没人看见,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灭绝听他说的可怜,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史应龙紧紧抱着她,细细感受她娇躯的柔软,鼻子嗅着她身上那淡淡幽香,脑海绮念顿起,手掌顺着她的小腹不断往上,慢慢接近那对傲然挺立的尖笋。灭绝察觉到他的意图,心房剧烈跳动起来,虽然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喊“阻止他,不能放任他乱来”但身体却完全不听指挥,不仅没有阻止他的举动,反而微微往后贴了过去。
史应龙感到灭绝那极细微的动作,心下大喜,双手上升速度提高了不少,几息间已经碰到了那柔柔的,充满弹xìng的尖笋边缘,正要覆盖上去,忽然小腹一痛,却吃了灭绝手肘一击。原来他此时正紧紧贴在灭绝背后,兴奋之下,身体马上就有了反应,体下那是非之物正好紧紧抵在灭绝臀上,立刻被到察觉到。
灭绝感到臀上的东西,立即知道是何物,羞怒之下竟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当即飞肘一击,狠狠打在史应龙腹上,怒道:“得寸进尺,哼!”反手推开他,迅速夺门而出。史应龙揉了揉肚子,嘀咕道:“心急果然吃不了热豆腐,还是要循序渐进才对。”
第二二三章 芷若汀兰
史应龙在灭绝的房间内检查了一遍,见没有东西遗漏,才带着紫英剑回自己房间。收拾好东西,背上包裹后,他又走到王家姐妹门外,听到没有水声,以为两女已经沐浴完毕,敲了敲门,说道:“嫣儿、妃儿,计划有变,要连夜赶路了,你们快点下来吃饭。”
只听里面哗啦一声水响,蹬蹬蹬的脚步声过后,房门呀一声打开了半边,王嫣儿站在里面问道:“史大哥,为什么要连夜赶路呀?”史应龙往里一看,目光到处,却见王嫣儿只穿着亵衣裤,浑身水淋淋的,湿透的衣料宛若透明,整个妙曼的身躯凹凸有致,几乎毫无遮挡的呈现在他眼前。更里面一些是王妃儿站在浴桶之上,上身亵衣已经半解,大半个雪白的玉笋已经露了出来,微微颤动着,正往下滴水。
王妃儿目光和史应龙一对接,这才发现王嫣儿打开了房门,不由惊呼一声,缩回了浴桶。史应龙连忙移开目光,咳道:“我先下去大堂等会儿,你们继续洗澡,完事了收拾行李下来,到时候再给你们说。”说罢便转身离开。. .
“姐,我都没有准备,你怎么能这么快开门。”王妃儿轻声埋怨着,脸颊上布满红晕,娇羞无限。王嫣儿闩好门,又爬进来浴桶,大咧咧道:“史大哥又不是别人,没有关系啦,你害羞做什么?”王妃儿嗔道:“姐,我们女孩子不能这样随便的,要是史大哥误会了,那可就糟糕啦。”王嫣儿撇嘴道:“误会就误会吧,反正我们也没打算嫁人。好了,别说了,赶紧洗澡,不要让史大哥等久了。”王妃儿“哦”了一声,却不再争辩,手上动作加快,带起哗啦啦一片水声。
史应龙下到大堂,交代张仲帮忙寻找周芷若,又让他将马车赶走,换三匹快马来。张仲问清楚周芷若长相之后,便告辞离开。片刻后,饭菜上桌,正好王家姐妹背着包袱下来了,两女梳洗完毕,顿显得容光焕发,清爽娇怡,王妃儿想起方才被史应龙看了大半个身子,再次见到他,不禁有些羞涩,才有些消退的红晕又浮现出来。
王嫣儿放下包袱,坐下后问道:“史大哥,为什么要连夜赶路呀?”史应龙解释道:“成都有紧急事务等我回去处理,所以要赶一些。妃儿,等一下我们是各自骑马赶路,你没问题吧?”王妃儿低着头说道:“史大哥,我已经没事了,不会耽误大家行程的。”她伤口的毒素被拔出后,又服用了峨嵋派的无常丹,恢复很快,几天间已经结了疤,就算是施展轻功赶路也不在话下,更不用说是骑马赶路了。
“那就好。”史应龙点了点头,便招呼两人吃饭。王妃儿见灭绝没有下来,不敢动筷,问道:“问道:“史大哥,方姨呢,她不和我们一起吃吗?”史应龙随口诌道:“她有急事要回开封,已经先走了。”王妃儿“哦”了一声,便低头吃起饭来。不久后,三人饭毕,张仲已经派人送来了三匹快马。
史应龙又买了些干粮,付完帐,又谢过丐帮来人,说道:“嫣儿、妃儿,我们要连夜赶路了。”王嫣儿跃上马,嘻嘻笑道:“我已经好久没见到阿离她们了,这次赶回去,非要玩个痛快不可。”史应龙哈哈笑道:“阿离也很想你们俩,”翻身上了马鞍,带着两女策马往城南而去。
三人才离开客栈,灭绝立即在街口转了出来,望着史应龙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随便买了些干粮,反向出了城北,往奉元驰去。数个个时辰后,灭绝在路边的树林里找了个棵大树,纵身跃上去,在粗大树杈上盘腿坐下,拿出干粮吃饱,便闭目打坐。
此时玉兔高悬,淡淡月光如水银泻地,弥漫着整个树林,灭绝静坐良久,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又睁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树林里斑驳的月光怔怔出神。一会儿后,她从怀里拿出一把新木梳,轻轻梳着头上青丝,梳理柔顺之后,手指绕着那乌黑的发梢,思绪却如cháo水翻涌,繁纷沓来,竟然不得一刻安宁。
“方诗呀方诗,你真是不争气,才离开应龙不到半天,就忍不住想他了。”灭绝暗啐了自己几句,又在心里jǐng诫道:“方诗,你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把持不住,会害了应龙。你自己死不足惜,若是连累到应龙,就算将来身入十八层地狱,也无法抵消那份罪业。”
一想到史应龙要面对纪晓芙伤心错愕的目光,又要面对千夫所指,整天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灭绝心下一突,咬了咬牙,用力将头上假发揭了下来,又将身上一袭锦服换下,连带梳子、蒙面用的纱巾一起放到包袱里扎好,闭着眼睛,尽力扔到树林深处。她狠了狠心,凝神敛气,却已经运转起慧剑心诀,灵台顿时一片明净,迅速入定。
次rì清晨,晨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地上,映出了成片的斑驳,林鸟轻鸣,清脆婉转,灭绝缓缓睁开了眼睛,随手拂去身上落叶,在树上吃完早餐,纵身跃下高树,继续往北而去。但她走了不片刻,蓦然叹了一口气,转身又折回树林,开始找那个扔出的包袱。昨夜她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抛出包袱的方向,还有包袱落地时弄出的声响,都被她牢牢记在心里,很快便把包袱找到。灭绝拍掉包袱沾上的落叶尘土,反手被在背上,迅速往奉元驰去。
一rì疾驰后,眼见夕阳斜落,灭绝便在路旁找了个干净之处休息,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想着心事。忽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灭绝抬头望去,却见十数快骑护着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还未靠近,便听有人喊道:“师父,师父!”却是周芷若的声音。
只见周芷若把半个脑袋伸出车船,正开心笑着。灭绝正要出声回应,忽见周芷若脸上多了十几道红sè的伤痕,把一张绝美的俏脸破坏殆尽,她心下又惊又怒,猛然展开身法,化作一道白影激shè而出,转眼间已经站到马车上,一低头便转入车厢内,疾问道:“芷若,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周芷若忙道:“师父,是我自己摔到的,不碍事的。等会我再跟你说。曲大叔,麻烦你把马车停下,我吆喝师父说些话。”
曲江水“吁”一声停好马车,和护送的骑兵走到远处休息,鱼儿、水儿也知趣离开了,周芷若便把自己出了成都城后遇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又问道:“师父,应龙哥哥不是来找您了吗,他怎么没和您在一起?”灭绝模模糊糊道:“我本来打算去杀杨逍,但应龙说服了我,就没有再坚持去报仇。后来我得到消息,说你单身跑去奉元,就来找你了。应龙因为有急事要处理,他已经赶回成都了。”
“是这样啊。”周芷若满脸失望,心想如果单身跑去奉元的是晓芙师姐、难姑,或者阿离的话,应龙哥哥应该会放下成都那边的事情,直接跑来找人吧?唉,为什么应龙哥哥总是对我视而不见呢?难道我真这么差吗?
灭绝见到她满脸惆怅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忍心见她继续自怨自艾下去,便道:“芷若,你脸上的伤口还疼吗?”周芷若摇头道:“已经不疼了,只是伤口开始结疤,有些发痒,难受得很。”灭绝安慰道:“忍一忍就过去了。我听晓芙说王难姑就要清醒了,她对你和阿离挺好的,到时候请她配点‘花容玉露’,自然能够恢复过来。”
“师父,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周芷若点点头,心里却想应龙哥哥都不在意我,就算把脸治好了,也不过是在他身旁扮个乖妹妹,关系不远不近的,那又有什么用?她心里苦涩异常,一个控制不住,却在脸上流露出来。
“痴儿,有些事情强求不来的,你不可太过在意。”灭绝叹了口气,柔声安慰着。周芷若再也忍不住了,投入灭绝怀里,低泣道:“师父,我已经尽力去做了,为什么应龙哥哥他还是这样对我?”
灭绝轻抚着周芷若的青丝,见这个徒儿不断抽噎,不禁有些心疼,便低声劝道:“芷若,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应龙他喜好有些特别,只要再过几年,他就不会再忽视你了。”灭绝平时虽然对周芷若要求极为严格,但心里却把这个徒弟当成女儿来看待的,如今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透了些口风。
“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周芷若猛地抬起头,一边擦着泪珠,一边问着。灭绝无奈道:“你自己想一想,晓芙、王难姑、程映秀三个人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周芷若努力想着:“美丽动人……嗯,这是肯定的了。温柔体贴?晓芙师姐当然是这样,可难姑却把应龙哥哥吃得死死,体贴是体贴了,温柔却未必。贤惠持家?嗯,难姑和应龙哥哥携手创下铁血镖局,晓芙师姐也出力不小,映秀姐姐倒是没什么值得说的功劳。”周芷若努力想了一会儿,忽然脑海里灵光一现,满脸讶异道:“师父,她们都比应龙哥哥要大,难道说应龙哥哥喜欢成熟的女人?”
“就是这个,他亲口对我说的。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有这样特别的喜好。”灭绝叹了口气,想起史应龙和自己的关系yù理还乱,心中也是苦恼不已。周芷若却松了口气sè,想道:“太好了,原来问题出在应龙哥哥身上,我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她轻轻碰了碰脸上的伤口,又想道:“反正自己现在没法吸引到应龙哥哥的注意,倒不如留着这些伤口,等过上几年,再求难姑帮我去掉伤疤。恢复容貌后,再突然出现在应龙哥哥面前,前后反差之下,就不信她不动心。哼,害我担心了好几年,到时候一定要偷偷削他几次面子,让他也知道这个滋味!”
周芷若想定之后,忽然开心起来,便把曲江水等人招呼过来,为他们介绍灭绝,众护卫上前见礼后,便找地方休息。鱼儿、水儿听到眼前这个年轻貌美的尼师就是名闻天下的峨嵋派掌门,不由暗自挢舌,暗想原来峨嵋派的功夫还有驻颜功效,如果能拜入峨嵋派,那就好了。两姐妹对视一眼,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当夜无事,次rì众人又动身赶路,继续南下。
第二二四章 中元杀机
成都北城门外,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如疾雨,却见三匹快马飞奔而至,御马之人史应龙和王家姐妹。他们离开汉中之后,rì夜兼程,不断换乘大华驿站的快马,一连数天疾驰之下,终于赶回了成都,只是此时天sè已晚,城门早已关闭,三人只能勒马停下。
刚才在远处已经看到成都城中灯火通明,如今又听到里面热闹喧天,王妃儿对着紧闭的城门,失望不已,轻叹道:“今天是盂兰盆会,现在正是放河灯时候,城里一改很热闹吧?可惜今年要错过了。”王嫣儿撇了撇嘴,哼道:“还不是你自找的。中午在山脚休息时,你看山上的溪水清澈冰凉,非得要拉我去洗澡,还要史大哥帮我们看风,一下就花了大半个时辰。要是你不拉我去洗澡,我们怎么会赶不上回城?”
“姐,不是说了不再提中午的事了吗,你怎么又说!”王妃儿羞急万分,耳根一阵发热,偷偷望了史应龙一眼,见他正要转过头来,忙低下头,不敢让自己布满红霞的脸颊被看到。王嫣儿见妹妹这么害羞,也不争辩了,只是嘀咕道:“不就是被史大哥看了一眼嘛,又不会少块肉,真是受不了你。” . .
原来两姐妹在溪里洗完澡,到岸边穿衣服时,却发现衣衫上多了只花花绿绿的大蛤蟆,王嫣儿胆子极大,自然不会有什么过激反应,但王妃儿却怕极这些浑身疙瘩的东西,当即一声尖叫,凄厉惊人。在附近放风的史应龙以为两人遇到了危险,飞身赶到后,却发现仅仅是一只蛤蟆,已经被王嫣儿抖到地上,一脚踩死。他见两女浑身不着寸缕,雪白肌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明晃晃的极为耀眼,不敢多做停留,连忙回到放风之处。只是此时两女已经被看光了,王嫣儿不以为意,王妃儿却害羞得脸都红熟了,穿好衣服后,磨蹭了好久才再次启程,最后却耽搁了赶路。
史应龙装作没听到两女的话,心想若是在平时,我喊一喊城门,让冯内阁他们知道,倒也没什么。只是今夜是盂兰盆会最为热闹的时候,城内百姓熙攘拥挤,若是冯内阁知道我回来了,恐怕会令人净街,打断城内的盂兰盆会,这样一来,未免干扰到百姓。他想法已定,转头道:“嫣儿、妃儿,我们到附近村庄借宿一夜,明早再回城吧。”
三人勒转马头,向之前经过的村庄而去,很快便找到一大户人家借宿。户主极为热情,收拾好客房,又取出盂兰盆未用到的水果糕点来招待客人。盛情难却,三人随便吃了一些便去休息。
半夜时分,修炼完内功的史应龙正要躺下睡觉,忽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喊杀之声,他心内一凛,迅速走到院中,抬眼望去,却见成都城内有几道火光冲天而起,又有杀声顺风飘到,绝非盂兰盆会的普施焰台所造成的。
“莫非是鞑子趁机作乱?”史应龙心念疾转,见王家姐妹也出来,便道:“嫣儿、妃儿,我先赶回城察看情况,你们就在这里侯着,不要胡乱行动。”身形一闪,已经出了院子,极力施展轻功,快愈奔马,向成都城飞shè而去,不多时已经到了城下。
隔着城墙,史应龙听到里面杀声喧天,夹杂着不少百姓惨呼之声,他急于入城查看究竟,也不喊门了,提气纵身跃起,“呼”一声已经升起四五丈高,眼见去势将尽,双掌在城墙上一按,身体借力又向上升高数丈。他双掌连续按出,身如白鹤急速升高,转眼间已经踏上城头,张目一望,却见那十几处着火之地,赫然是城内机要处,不是府衙牢房,就是重臣大将居所,汉王府也在其中。
“什么人,竟敢攀越城墙!”防守层楼的大华士兵看到史应龙倏然出现,纷纷大喝,张弓便要shè箭。史应龙喝道:“不要惊慌,铁血密探有要事回城,快叫城门守将出来。”众多士兵各持兵器,迅速围了过来,又有人去喊上官。不片刻,便有一大华将领从楼门内出来,走进后,却认出是史应龙,忙上前行礼,大声道:“小将张伯元叩见汉王殿下。”
“城内有人作乱,也不知乱党有多少,事态紧急,你速速坠人下城,去城外大营调兵入城。另外守好城门,不许放走任何一名乱党。”史应龙腰间令牌,一把掷了过去,身形晃动间已经出现在登城马道上,飞速完汉王府赶去,心中焦急想着:“这些人既然敢发动袭击,想必早有准备,不知姐姐和映秀姐她们能不能守得住?”
汉王府中大火必必剥剥四处蔓延,大半个前院已经被攻破,煌煌火光中寒芒疾闪,近百名黑衣人各持兵刃,正奋力向前。这些人皆是武功好手,其中有十数人武功极高,已是世一流高手,所到之处,不断有王府护卫被击杀,只听惨声连连,飞血激洒。汉王府外,jǐng戒哨声不断吹响,附近巡逻的士兵衙役不断赶来救援,却被预伏在巷口的黑衣人挡住,无法靠近一步。这些黑衣人人每到一处,都纵火烧房,不片刻,整座汉王府,连带周围的民居,已经沦为火海,烈焰冲霄而起,映得附近亮如白昼。
汉王府本来有程映秀设下的奇门阵法,但敌人来的太疾,程映秀从睡梦中匆匆醒来,还来不及发动阵法,前院已经被攻陷,她和黛绮丝一出现在中庭,便遭到十几名高手围攻。以她和黛绮丝的武功,竟然仅能自保,被逼的不断后退,不得已只能退入一花厅中,守在门口极力抵御。
激斗中,程映秀忽然一声闷哼,却是右臂中了一道指劲,幸好她动作敏捷,已经避开附近要穴,即使如此,那道指劲在手臂经脉内胡闯乱撞,已经令她大半个身子都麻痹起来,只能退后调息。黛绮丝双手一扬,嗤嗤shè出漫天金花,在厅门交错纵横,布下了一道防御,急问道:“映秀,怎么样?”程映秀吸了口冷气,说道:“是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力,师嫂,我要运功逼出这股指劲,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恐怕只能靠你了。”
黛绮丝说道:“你安心调息,我还能撑住。”手中长剑疾闪,洒出一片寒光,已经将两名黑衣人逼退。她身如鬼魅,疾如闪电,在厅门内飘忽不停,长剑挥动时剑尖不断颤动,发出嗡嗡低鸣之声,犹如长萧低奏,却带有奇诡的勾动心魄之能,这正是桃花岛绝技“玉箫剑法”,却是她最近才从程映秀手中的秘籍冲学会的。
厅门外有数名黑衣人被萧音迷惑,手脚一慢,刷刷数道寒光闪过,空中鲜血飞溅,已经身受重伤,跌倒在地后,这才惨呼出声。一名黑衣人心下一惊,已经认出黛绮丝的剑法来历,大吼一声:“我佛慈悲!”犹如洪钟骤响,将数名受到萧音迷惑的后辈震醒,又疾喝道:“这是桃花岛武功,带有迷惑人心之能,各弟子凝神守志,不要迷惑!”
得到这黑衣人提醒,其他黑衣人守住心神,也不贪功冒进,只是逐步逼近,尽力施展一阳指,只听空中嗤嗤之声大作,一道道指劲纵横交错,竟然不在朱长龄全力施为之下。黛绮丝武功虽然在这群黑衣人任何一人之上,但对方多人联手,满空指劲飞shè而至,也只能避其锋芒,不得不缓缓后退。
眼见花厅门口已经挤入四名黑衣人,一字排开后逐步逼近,黛绮丝无法正面对抗,只能仗着身法变幻莫测,尽力周旋。但这些黑衣人目标正是史应龙的女眷,那四人缠住黛绮丝后,转眼间又有两人闯进花厅,绕过交战双方,直接往程映秀扑去。
程映秀手臂上的异体真气还未驱除,无力反击,只能展开身法极力闪避。但那两名黑衣人武功都在她之上,不片刻,已经将她逼得险状连连,眼见就要伤在对方指下。正在这时,花厅外骤然响起砰砰两道声音,两道黑影呼一下疾飞入内,轰然撞在一字排开的四名黑衣人背上。那四名黑衣人不备之下,身形被冲得踉踉跄跄,其中两人更是喷出大口鲜血,砰一声倾倒在地。
黛绮丝目光锐利之极,那两道黑影撞入厅内之时,她已经知道是强援赶到,当即抓住机会,手中长剑疾挥,利刃割破空气,嗤嗤作响,剑气弥漫交错,直往站着的两名黑衣人罩落。那两人脚下不稳,已经无力闪避,面对疾闪而至的剑芒,陡然齐声大喝,竟然各出左手,狠狠往长剑抓去,右手疾点,两道指劲嗤然破空,如飞箭激shè,一袭黛绮丝印堂穴,一袭黛绮丝天突穴,竟然打算以伤换命。
黛绮丝长剑“喀”一声斩下一名黑衣人手掌,去势顿了一顿,却被另一黑衣人手掌牢牢抓住。她心下一惊,此时再想抽身后退却已来不及了,只能弃剑举掌,双手扣指疾弹,发出两缕指风,飞速往袭来指劲撞去。只是她这弹指神通才修炼不久,那里是挡得住对方浸yín了数十年的一阳指。只听啵啵两声微响,那两道一阳指劲立刻将黛绮丝发出的指风撞散,去势不减,继续往黛绮丝身上shè去。却见劲风激荡,指劲还未及身,已经将黛绮丝额上青丝激得往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