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赠书
东宫神玺不是一名好人,从来不是。但偏偏这样一名亦正亦邪的高手,竟与素还真相交莫逆。因此,他对异度魔界也绝不会存有善意。
给绝世尘与牧云高的时限已到,东宫神玺如期前来取命,又恰巧碰上为《侠道追溯》而来的吞佛童子。不知对方立场的东宫神玺,自不会忍气吞声。
冷傲之声甫落,东宫神玺教鞭轻扬,苍白俊影流影疾逝,带动周遭风啸,如同劈天般的鹰啼,一掌凝印快攻绝世尘二人。原本期望异度魔界保命,绝世尘二人虽存戒备,分神之下出手终究有所迟疑。
熟料,魔界先锋战神束手而立,竟毫无插手此战之意。生死交锋只争刹那,厉掌照眼一瞬,绝世尘再想竭尽全力反扑已迟,顿被玉印火啸一掌按胸,血洒长空一命归西。
“吞佛童子你?!”
“刚才吾险险忘却,说出答案的你们,并未及时提出条件。既然如此,魔界也无必要为两名无价值的死人浪费气力。”
朱厌剑锋指向东宫神玺,吞佛童子无视一脸怒惧的牧云高,似笑非笑道:“还有另外一人,你不继续动手?”
“十分恶劣的个性……不过倒是令吾颇感赞赏。”
审视着对面魔将,东宫神玺本以为自身已属善变,不想吞佛童子喜怒无常,竟丝毫不顾任务目标被杀,兴趣顿生道:“看来,你下一个目标是吾了?”
“你是其一,天霓峰所谓的道姑,也是其一。”
要杀一名丧魂落魄的牧云高,于吞佛童子而言自非难事。赦心炎随声汹涌而出,纵使牧云高全神戒备,双手封挡一击已显吃力,朱厌催命又指在喉。
下一瞬间,忽而窜起地火袭身,牧云高手无寸铁,又是回气不及,匆挡红戾凶兵同时,却被地下赤红邪焰吞没,眨眼化作一地灰烬。
解决碍事对象,吞佛童子这才正色望向东宫神玺,不紧不慢问道:“书呢?”
“无书。”
“哦,看来省下吾一番功夫了。”
“这就要走?”
“任务紧急,闲不得啊。”
仿佛毫不怀疑东宫神玺之言,更不接受任何挑衅,吞佛童子背身即欲离开,前往下一个目标所在。然而就在东宫神玺欲喝阻之时,一阵孤冷女声已抢先而出,逆风传入一人一魔之耳。
“杀吾要除之人,谋夺中原之物。与其被你扰了天霓峰清净,不如由吾亲自与你一会。”
盎然道气消魔氛,绝凌笙仙姿落地,凛眉蕴怒道:“吞佛童子,放马出招吧!”
“哦,那就指教了。”
道魔原不两立,何况涉及性命之争。孤傲性情不改,绝凌笙无意为己开脱。但在冲突一触即发之时,像是各方赶在一处般,忽而又闻温婉女音,打断道魔之斗。
“几位暂莫争执,请容百里抱信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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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抱信突然出面,自非全然出于巧合。在打定主意送出《侠道追溯》之后,闻人然并未选择学海无涯,反是从世外书香入手。
学海无涯太过强势,光是太学主的地位,就不可能有人敢提出异议。而想让太学主接手《侠道追溯》,由此挑动三教介入魔争,显然是一件高难度的工作。与其白跑一趟暴露软肋,倒不如找更适宜的合谋对象。
而由于弃天帝降世,闻人然早从靖沧浪处知晓,世外书香所处天笔锋,有很大概率坍塌崩毁。曾承情于圣夫子的闻人然,此时本就该提醒世外书香搬迁他处,由此介入实属正常不过。
迁移一座摩天高峰,本身并不是难题。为难之处在于,世外书香家大业大,另找安置地点,必须得事先知会其他教派。
不然先不提道佛两教的看法,就是儒门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就算世外书香乃是圣夫子传下,拥有镇教密招君子风,也不免招人非议。
往白了讲,三教到底还是由人组成的团体,拔除不了世俗之念。世外书香要重划新地盘,总得拿出一定代价,堵住他人之口。
“《侠道追溯》,汝让吾回忆起当年的黑卷了。”
“口提当年不堪之事,圣贤诸你倒是洒脱不少。”
“汝又怎样肯定,今日所见之象,不是另一种伪装?”
“与我何干?”
没有满腹黑水,不是儒门之人。连疏楼龙宿都是敬而远之,闻人然更无打算与圣贤诸深交,来此不过是尽己之责,顺带提出交易罢了。
人前依是不苟言笑的做派,圣贤诸看闻人然无意叙旧,遂直言道:“要重选世外书香据点,光凭一本《侠道追溯》,未必能换来理想的回馈。”
“这应该难不倒你。”
“劳汝一次解决,岂不省事?”
圣贤诸开门见山请求,闻人然倒不好直接推脱,略有些好奇地问:“哦,短短时间,你已想好对策?”
“如你所言,此原非疑难嘛。要三教他门他派,让出富庶丰饶之地确有阻碍。但当下紫耀天朝疆域,已为自命清高的三教所弃,然否?”
“儒门治世本该学以致用。你若当真有此意愿,我倒不介意与六祸苍龙交涉。只是……”
先是怔在原地大为错愕,闻人然仔细思考许久之后,终觉圣贤诸此议可行。
不似道佛两教,六祸苍龙再怎样传播真龙妙道,治下民众离不开使用文字,教书育人亦少不了学堂书院。儒门既与真龙妙道并无实质冲突,或还能使紫耀天朝管理有序。无论怎样看,这都是两全其美的方案。
不过,一旦世外书香重新站稳脚跟,道佛两教又会有何看法却得另论。听闻人然另有但书,圣贤诸顿时心下了然,道:“汝是担心重演王朝旧事?”
“那是其次。我只怕入世之后,世外书香难避江湖风波。千百年基业如若毁于一炬,不免辜负圣夫子心意。”
“汝大可放心,值此多事之秋,世外书香原就无意介入江湖纷争。”
圣贤诸言中浅露冷厉,语气莫名道:“平白无故让出《侠道追溯》……呵,以汝之能都视之如猛虎,世外书香又岂会贪图一块烫手山芋?”
“你都猜出来了?”
“用心虽有正邪之别,但这如出一辙的手段,吾若不识岂不太蠢?”
当年黑卷引起多方争斗,这本《侠道追溯》显然也没那般好拿。三教其余教派愿争便争,圣贤诸却无蹚浑水的打算。
不管闻人然想借三教做什么事,圣贤诸却已拿定几心管好一亩三分地了。
进退有度,果不愧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九代令公……闻人然心下暗凛,在与圣贤诸商量好掩盖麒麟山庄一案后,再问道:“我们何时前往三教圣坛?”
“只要汝与六祸苍龙谈妥,随时都可成行。”
“那就请了。”
事不宜迟,既与圣贤诸达成一致,闻人然也不耽误工夫,立即离殿下山。但离世外书香地界未有多时,一只雪鸮已挟私信驰空扑落。
“冷滟,终究还是得成就涅槃啊。”
第四章 海上生波澜
冷滟会选择舍身铸剑,早是预期之中的事。至于白费一颗长生不死药,闻人然还没那么小气。倒是箫中剑在承接涅槃后将做出怎样的抉择,闻人然无论怎么思考,似乎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如果选择与蜀道行一样舍身除去银鍠朱武,有悖于天之见证的最终奥义,无法贯彻武痴极意的箫中剑,说不定反会为朱武所杀;而如果是以死唤醒朱武对自由的憧憬,那箫中剑到底仍是必死无疑……
但,神州天罪之劫的未来本就由不得人选:弃天帝又不是波旬,从没打算传布教派收纳信众,一心单手推平整个四境六道,自也谈不上接受他人的降伏。
而既然一定会死人,死很多很多的人,甚至将启人间新一轮的毁灭再造。纠结在一个人的死活之上,也就无太多意义了。
思索至此,闻人然便没了去傲峰一探的**,定下心思去了卧龙居,准备按部就班实现预期的目标。
“当年三教辅佐非凡公子建立王朝,所造成的血雨腥风,仍犹历历在目。而世外书香的圣贤诸,咳咳……”
“六祸苍龙应该压得住。另外,紫耀天朝架子上虽有其形,但除了病梅先生以外,朝内还有一员合格的文官吗?”
当年天策真龙离殿求佛参禅相当一段时间,天策皇朝也未有半点内乱迹象。反看紫耀天朝,一旦六祸苍龙出了差错,立刻就会人心惶惶几近瘫痪。对一个皇朝来说,显然太不正常。
且不提寂寞侯未尽心力的因素,光是紫耀天朝本身架构便存在相当问题。文武官职一个不缺,落到实处却都是一群江湖草莽组成。这帮人操刀子砍人还凑合,但真要出了大纰漏……往难听了讲,那都是树倒猢狲散的货色。
“一个人的精力太过有限。天朝如有众儒生辅佐,应能把金玉其外的烂摊子收拾干净,治理得井井有条。”
“无那般简单轻易,新老更替的冲突,其余两教的看法等等,均非一时能够解决。”
“青阳子的担保我负责,至于佛门……”
闻人然沉吟道:“佛门对真龙妙道偏见甚重,三教之中若无人与之制衡,迟早演变成祸患。而有儒门居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咳,但也有可能引狼入室。”
“凡事总有风险。”
茶水半凉,寂寞侯凝思半晌已有半数认可,忽而开口又问:“政教合一,你认为会怎样?”
“郑重地讲,以前的六祸苍龙不行。不过如果是现在的创世真龙,你倒可以试一试。”虽然心底排斥政教合一,闻人然认真思量过后,还是如此建议。
反正苦境的苍生百姓,没比封建社会更好。而真龙妙道的教义,亦非偏颇过激。多做出一些尝试,未必得尽数否决。只要寂寞侯不在此时搞血洗神州的路数,再怎样折腾局势也不会演变更坏,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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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居内,中原人商谈着统合力量。漩涡之岸,东瀛战船亦离岸而去。了结了与鬼夜母之间的宿怨,又与伯藏主冰释前嫌的犬若丸,终于踏上白狐国归程。
蓦然,海上薄雾速浓,微风徐浪突变惊涛骇浪,阴暗之中驶出一艘幽灵船,乘风破浪将至。
“拳皇,替你铲除绊脚石,你欠我一个人情。”
“有实力的盟友,值得你的人情。”
鬼夜母的幽灵船旁,尚有两艘战船同向驶来。长曾我部神权拳域一行,如愿请出策师百里定势代为出手,顺带还结识了域尊九指骄雄。
而除了拳域的九指骄雄与百里定势,拳皇更化身煽动西武林近来兴起的竞天宗,一起出航守在路线上伏杀犬若丸。虽说四人水平参差不齐,但要铲除犬若丸一人,长曾我部神权自忖已是绰绰有余。
“生亦无求死无求,潇洒人间太狂生。”
“明静止水以存心,泰山乔岳以立身;青天白日以应事,光风霁月以待人。”
三面合围,转眼将遇。其中一艘船上,陡然传出一轻狂一沉稳的诗号念声,随即两道人影踏浪飞驰,瞬息来到。
“竞天宗沧海孤剑(太狂生),请教了。”
有意扬名立万,竞天宗师兄弟受邀而来,毫不遮掩对东瀛人的仇视。不过,就算比晦王稍微强一点,光凭他二人要杀犬若丸,却还是痴人做梦。
“泾溪石险人竞慎,终岁不闻倾覆声;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沦。”
犬若丸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在九指骄雄怒海扬波一刻,终于有了变化。紧随其后,又见黄铜煞拳弥天而至,直袭犬若丸面门。
“狐刀斩!”
不待废言,九火虹剑霎时出鞘,一刀斩破袭身煞流。然而身陷四面围困,犬若丸却知稍有分神,便是生死顷刻。
“以多敌少,中原人算什么本事?”
“与地狱岛勾结之时,你们可曾讲过仁义道德?对付你们这群倭寇,只须问吾手中利剑!”
金银兄弟护住心切,一时口不择言。太狂生有意表现,一马当先抢出,快剑猛攻犬若丸。
犬若丸几名属下即欲上前帮忙,但竞天宗亦非全无准备。不必掌门下令,春秋来客、湛飞羽、双叶金钩、竹马狂吟四名下属,已然无所不用其极,强行拦下金银兄弟等人去路。
“人生七十,力狂叱咄,执吾宝剑,佛魔共杀;白狐太刀,抛洒挥虹,今此时代,由吾创造!”
身陷重围之中,犬若丸不改优雅之色,从容吟念诗号。太狂生快剑罩顶,犬若丸信手回击,自是稳占上风。
“沧海渺一粟。”
眼见师弟不取,沧海孤剑手持孤星,剑穿打船水波,射出银白剑气如线,疾袭犬若丸而去。但在两人合攻之下,犬若丸虽不似方才轻松,一时也无败象外露,九狐天火分攻两方,竟仍能连环破招。
一旁压阵的九指骄雄,虽是不耻竞天宗二人夹攻之举,但毕竟同是站在中原立场,即欲下场扳回局面。不过,九指骄雄尚未出手,百里定势却已煞拳溢杀,凶悍不留情,狠辣夺命相向。
“狐潜古川。”
厚重异铜煞流奔袭而来,犬若丸刀破双剑匆忙回护,却已失去先机难已尽卸其劲,登时口齿溢血踩烂身下甲板,战势眨眼落入颓势。
“君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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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皇阴谋设杀局,海上陡掀千丈波。而在地狱岛海域,却也仿佛受其影响,天际乌云密布,潮浪渐急了。
“神鹤佐木,此路不通!”
雄壮男声冷傲女声重叠而起,阻截神鹤佐木去路。极端嗜血狂战的京极鬼彦,早对神鹤佐木叛国恨之入骨,挑在六祸苍龙会见源武藏时私自外出。
然而,除去原本的盟友罗观大僧正,京极鬼彦意外发现竟还有魔界势力插手,脑思一转顿时更坚杀敌之心,长矛鹰啸穿云射空,不闪不避强势欺上近前,搏命无情。
“哦,你既有对手,那吾就先杀了这名青年了。”
纵使为魔亦然不改爽直,华颜无道无意插手二人之争,反而一捏拳背看向俊朗青年,似笑非笑道:“杀了你,会让他更加愤怒吗?”
“冲田鹰司,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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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颜无道拦截神鹤佐木,自因地狱岛已遭魔界锁定目标。风高浪急,魔焰滔天,银鍠朱武怒然驾临,难摧罪剑之志。而在琉璃仙境之上,伏婴师竟挟同补剑缺,誓欲铲除清香白莲。
“赭杉军暂留天之极,除了墨尘音以外,现在的琉璃仙境还有谁呢,素还真?”
素还真状若苦恼道:“你是来杀劣者?”
“哎,是请你去魔界作客。”
“异度魔界,素某早向深入一游,遗憾始终不得良机。承蒙魔界军师邀约,素某不胜感激。但就算素某愿随阁下离开,也是有心无力啊。”
“哦,那就得罪了。”
“得罪,素还真的命是我的你都不知道,那真是奇了。”
第五章 刀光映忠魂,剑影照义魄
“杀人不放火,造桥不铺路。报恩报仇不二做。”
旋流巨剑霸气无边,平地倏生飓风雷霆,拆落一地断梁残瓦。立身险境,心惊胆战收拾细软的屈世途,依旧不忘冷幽默,干笑两声道:“哈,素还真你家厝又被毁了。”
“有天下第一巧手在,重建琉璃仙境不过举手之间,何须素某多虑?”
“你你你……哼,你还是先活过这一阵,再拿我开涮吧。”
屈世途不满之声甫落,一旁的补剑缺已大模大样踏上,手捏下巴道:“你就是屈世途?”
“喂,你们找素还真就找素还真,这里发生的事与我无关……真是要人老命。”
屈世途说完背起行囊,便要逃离风暴中心,却见两道雷火魔光燃空坠落,焦灼身前三寸之土。屈世途急忙刹住身形远目一看,原是山脚之下,尚有双魔并立堵住去路,力求歼敌于一役。
“屈先生,恐怕你还走不了。”
为寻《明圣天书》进灭境,异度魔界终得设法破关。而屈世途巧手闻名苦境,伏婴师自不会错失不用。纵使团灭教主自带灭团光环,但在弃天帝面前也没什么意义……
不欲多费唇舌,伏婴师眼向不二做,悠然伸手道:“吾只要素还真的肉身,阁下要杀人还请自便。”
“你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那就奇了。”
重剑剑尖触地,不二做声落一瞬,暴风剑流向地猛然砍出,奔腾直袭素还真:“要素还真的尸体,各凭本事吧。”
“趣味的剑者。”
异度魔界稳操胜数,伏婴师亦不在乎不二做挑衅之言,冷眼静观战局变化。
“苍龙一吼破云关!”
风暴扫锐锋,旱地乍生雷。巨剑凶横落向颈部,素还真毫不轻心,鼓足真力仰天长啸,一击穿透飓风剑影。
但,既承他人之诺,不二做便会践行到底,旋流剑砍开反袭龙形气流,剑旋十字斩直捣中宫,不容素还真喘息。
“石破天惊混元掌。”
临危不乱,素还真更倚根基之胜,魔门秘学上手,悍然按在旋流剑剑背之上,迸发震耳欲聋交击之声。
而在另外一边,墨尘音正欲上前援手,奈何补剑缺血刃横杀。同一时间,伏婴师手掐邪诀,三大式神排列在前,出手便尽全力,更兼言语乱神:“素还真,一页书不在,是去地狱岛?”
“神算如你,何须素某多言?”
重剑劈砍势万钧,邪能夹杀不留情。去路尽失的素还真,脚踏八卦迷踪轻灵腾挪,不免身受伏婴师玄阴指力所创,铲地滑退百步。
诡术连催,伏婴师步步紧逼,口中再道:“如吾所料不差,你已该猜测到,两相知并非是所谓的一痕剑法传人。”
“嗯?”
似是略惊诧于伏婴师所言,素还真支绌应招间,忽而回道:“素某倒是不曾想过,你会承认的如此干脆。”
“破坏天狩浮阁一役,两相知对浮阁内部布置了如指掌,应是你怀疑之始。异度魔界一行,他能带莫召奴三人突破异变空间之限,又真是所谓听心异能所能解释?”
耳闻伏婴师反问,素还真稍一沉默,微愕道:“你是故意让他暴露?”
“除了赦生童子,你在魔界之中尚有暗桩。吾一时找不出,但也不必找出。只须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反将你一军也非难题。”
“所以朱武突袭地狱岛,素某请一页书前辈与叶小钗先后去往救援,亦在你预料之中?”
“不错。”
六祸苍龙与源武藏再会的这一天,银鍠朱武领军杀向地狱岛的情报,被异度魔界内部卧底外泄,伏婴师早不意外。而魔界军师已将目标锁定钗素二人,倒也并不十分在意最终战果。
“素某信任叶小钗之能为。伏婴师,你终究还是太过谨慎。顾虑琉璃仙境另有布置,带出银鍠黥武与螣邪郎守住退路。而光靠一名两相知,还赢不了叶小钗。呃,除非……”
“呵,明白了么?”
嘴角弯起诡异弧度,伏婴师暖笑却显无情森厉,道:“两相知杀不了叶小钗,那,阎魔呢?”
“嗯?!”
“墨尘音救不了两个人。选择吧,是你素还真将死,还是叶小钗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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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者先行驰援地狱岛,密林刀剑疾奔行。来到中途,乌云密布的天际,炸响阵阵闷雷,倏凝肃杀之氛。
蓦然,一道闪电劈落,昊昊白光映现道前幽暗魔影。无声无语,阎魔变斩,魔动刹那,荒神刀劈天而落,粘着魔焰裂地而起,势欲吞噬道前二人。
狭路逢魔劫,稳然停步的叶小钗,见危连跃半空,单手一按两相知肩膀,将人一并带起,让过凶厉魔刀。
熟料,近身之距又来一线利痕绕颈,却是身侧之人出剑斜挑要害。电光火石之际,叶小钗掌刀逆势发招,临危震退青年剑者。
“吾,吾……”
一招眨眼而过,反向跌出的二人,迅速拉开生死之距。
幽暗魔影,青年剑客,并肩而立。曾经的友人突而反目,曾经的仇敌乍变同僚。一痕剑仃地不动,两相知顿觉头疼欲裂,不该存在的幕幕景象,却在摧枯拉朽销毁铭心记忆。
原来,自身所记全是虚假捏造,从来便非神天剑者之徒;原来,为人之心之所以未跳动过一息,概因阎魔旱魃佛心早就破损;原来,之所以能带叶小钗等逃离魔界,都是伏婴师故意之举……
恍惚间,两相知再难明了,究竟何者才是真实,何者又是虚假。奈何魔龙造魂不由人选,魔躯近在咫尺牵引神魂,两相知之躯竟呈虚化之象,化作粉粒融入阎魔之躯。
重叠的人影魔躯,似是再难分出彼此。虽对青年早有怀疑,墨尘音亦曾讲过旱魃之躯另有古怪,终究不想竟是这等结果。
骈指凝气划地疾书,叶小钗于地迅写四字:“非此不可?”
额生五芒魔纹,魔魂入魔躯,阎魔潜意识无法拔除的忠诚,瞬间覆盖两相知心中动摇,刀剑划出生死边界,决绝回应:“生于魔界,吾无选择。非此……不可!”
熊熊魔焰吞天起,一痕快剑夺命来。不容自身思考迟疑,两相知奋起充沛魔元,余劲断树若削纸,魔威凶向刀狂剑痴。
半陀废两年造就中原剑圣,达到发在意先境界已过甲子,叶小钗剑道早是深不可测。
但当年为防叶小钗心思旁顾,半陀废欲令其专心致志沉心参剑,初时所传武功终非高深。哪怕叶小钗凭剑道之利,打败寻常先天几乎轻而易举,日后更时有奇遇宝兵,粗糙根底却一直是其致命弱处。
刀剑能伤六祸苍龙,重生之魔虽无十成悍勇,一痕剑配阎魔刀,犹有九成犀利。
不过,之前曾消失一段时日,原是为魔界竭力准备。而今后天逆返先天,最弱一环已被弥补。宗师之能全力施为,自是丝毫不落下风。
一使刀狂越九霄,长挥剑痴踏沧浪。
两口宝光璀璨的神器显现,不世根基悍然相迎,刀剑迸发耀目光亮。魔影惊愕目光看来,心玉作用之下,叶小钗竟是首度发声。
“以你之意,剑决生死!”
第六章 心的争夺
“难怪,你敢一人深入浮阁执行任务,难怪你在万年牢内受创最轻……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两相知,相知竟未知,恨不知人,更未……知己!
“阎魔斩·飞痕掠影。”
铮铮铿然锐音,响彻寒凉林道。激烈的驳火,在在揭示心中的不平静。
无可奈何的死战划开,一痕剑冷光湛湛,阎魔刀寒炎凄燃,两相知出神之际,身躯已为阎魔残志主导,澎湃魔能极运强招,当头厉杀而下!
无声之狂、无心之痴瞬生叠影,叶小钗气若沉渊,稳扎稳打,分毫不为外物所动。刀落如雪花盖顶,剑行若隔纸断树。
新生内元加催剑招之威,叶小钗刀架凶斩三回翼,反手霜寒银芒疾去,正迎一痕夺命。刀剑震空连环爆鸣,随之又是激烈拳掌较劲。
魔气森然之掌拍向面门,叶小钗侧身回以利落肘击,太武先天之功,正对阎魔体内纯厚魔源,强绝之劲相互承受消化,各自接过空中神兵,一左一右相对而立。
“阎魔斩·凶神天罡!”
短暂的静默过后,又是新一轮的风暴再起。凶刀崩裂千丈大地,林木尽化焦灰吹灭。旋飞不落的刀剑,构筑梵莲圣华之象。卍字佛印巍峨矗天,正是佛门密招——般若忏!
魔刀圣剑相互攻防,不允一方留手,不允一息分神。两股罕世之力相逢冲撞,疾掀气浪倒翻尘泥,目不可视的天地之下,骇人魔焰也已陡然为之削减数分。
身着触机之服,叶小钗自身防护大为增强。反观两相知一方,阎魔魔心早被绞碎,恢复之力已逊三成。此长彼消之下,强招冲突过后,纵使各自身负不轻伤创,原初剑道为本、根基次之,叶小钗一剑归位,余力犹能占先制敌。
“唔?”
熟料,突然心生不祥预兆,一股锥心之痛袭上,顿使叶小钗动作一滞,单膝跪落刀剑深插入地。对面之魔骁勇善战,阎魔刀挥庞然焰柱,焦枯热气灼面而来。
危急之际,叶小钗放下右手剑痴,左手刀狂凌九霄,骈指疾划妙悟之招,正是——意为形·心为剑·无心即有心·无剑破有剑。
一剑绞碎致命白痕,旋即借力退势而起,于心慌中恢复的叶小钗,重归冷静沉稳本色。
而在此时,对面魔人似是恢复清醒,开口却道:“呃,若按魔界计划,琉璃仙境此刻已经遭毁,素还真危在旦夕。你又要救何方?”
“嗯……”
叶小钗,琉璃仙境若生意外,不必回头,速带此物与此书信,前往往碧玄草堂。
脑海之声不断回响,叶小钗强自压下忧心,全神入战再无留情之念。探、自谦、必胜,脑思瞬定,快转必胜之理,致胜之式剑剑冷冽,昭显贯彻任务的心坚意铁。
须臾千百过招,重叠双影奔飞。魔血,人血,浇沃刀剑锐锋,更催血战高昂。伤疲渐重,却犹不见半点气喘虚浮,叶小钗骤然眼露决意,刀剑霍然当胸交错,气灌九成元功,极式瞬时上手。
刀曰刀狂,剑曰剑痴,狂刀狂乱舞,痴剑痴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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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魔生死战启,遍地血花绽落。地狱岛上,银鍠朱武遭逢百世经纶,金红异彩持久未息。地狱岛外,冲田鹰司对上华颜无道,却已陷入不利之境。
虽是年轻有为,冲田鹰司刀术几已不逊神鹤佐木。奈何纵使普生大师对上华颜无道,亦须忍术为辅方能占得上风。
江湖死斗,从无固定不变的胜负。对上京极鬼彦,冲田鹰司还有少许机会。而华颜无道的战意,比之京极鬼彦也毫不逊色。加上根基更胜,蛮力惊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冲田鹰司都无半点胜算。
“摩罗法击!”
“刹那斩!”
一番缠斗之后,纵有荻神官协力,冲田鹰司也不免浑身斑红点点。
而经数十招交锋,华颜无道摸清冲田鹰司路数,长柄巨斧挥洒自如,雷霆向地劈斩而下,万钧力道猛然迸发,顿使双刀折裂,青年俊杰血溅三尺。
“鹰司……江山易手!”
眼看爱徒重创,被京极鬼彦死咬不放的神鹤佐木,心生无边愠怒,鱼龙宝刀光华乍放,抛空神兵迅发无数刀芒,随即珠凤诀应声又出,反取华颜无道而去。
“神鹤佐木,现在还敢分神,你太看不起异度魔界!”
“叛国者,纳命来!”
不同的喝音,却带相似的怒火。京极鬼彦疾舞风鬼长矛刺,华颜无道巨斧信手反击,绝命强招叠出。
两面攻势凶猛夹逼,情势登时危如累卵。纵使一身忍术神鬼莫测,对手却亦非是平庸泛泛,强如神鹤佐木亦终陷左支右绌,不过十招工夫,便为护伤徒重伤呕红。
“用刀十九年,刃若新磨研,理应寻其由,何来命中缘?”
岌岌可危之际,突见澄黄剑阵天降,迅护神鹤佐木一方。棕黄俊影乘声而来,潇洒凌渡虚空,无伦剑意挟势空坠,立挽败亡之势。
“皇甫定涛?”
“让路,或者,留命。”
方才与问天谴共抗银鍠朱武,而在一页书及时援手之后,皇甫定涛自成富余力量多方游走,及时化解魔界危机。
“留命?吾勉强替主君收下了。”
生性内敛疏冷,皇甫定涛无心废言,开口便无情面可讲。华颜无道却最受不得他人挑衅,高抬长腿雄劲贯地,魔源饱满一击运出,竟使近海大地倾泻,随之巨斧高抬劲甩,恶露杀道凶厉绝命。
铸术高超剑艺绝,面对华颜无道强攻,皇甫定涛不避不惧,一指点中恶露天斧,立止凶恶来势。
殊不料,绝伦剑意引而未发,暗空之中一抹诡影却已窜入身躯,致使皇甫定涛动作停顿,随即又闻恶意昭然之声。
“只可惜,你并非吾之目标。”
若是放在平常,识界除去玄貘、泰逢、释云生,皇甫定涛均有过半胜算。
不过在大战当下,一瞬失神便已足够致命。京极鬼彦虽然不明就里,仍是横着一条心,如同凶狼般猛咬神鹤佐木不放。
“三妹,你的表情,可是会让为兄伤心不已啊。”
华颜无道冷蔑之声脱口,眼中却不经意地闪过一丝厌恶。但闻阴冷腔调突然响起,皇甫定涛甫挣脱识界限制,抬手匆挡天斧之际,背后蓄力完全一击已然正中背心。
霎时,一股凝聚之至的掌气,登化八方剑印游走经脉,使得皇甫定涛气难为继,向前跌出百十步。
“任务要紧,收起你的轻佻吧,断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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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心……童童的心!呃啊!”
“你的心和你长的一样丑,难怪不能复活玄貘。”
未知空间内,夏雪河童神情激动地观看着海边战况,正以为又一颗心脏将要到手之际,却觉心口一凉,低头一看竟是碗口大的空洞,愕然不觉痛楚,梦呓般地陷入死境。
“阁下好快的剑。”
刚刚将素还真的心脏送往献祭,孟极突感外敌入侵匆忙赶到,却只来得及看见夏雪河童命丧当场,左胸破口剑气持久不散,心脏却已化作齑粉。
“取的了你的命。”
当日派遣识界生灵本欲夺舍,不想反被闻人然循径找回。暗道不妙的孟极,口中却淡然作答:“孟极认为,此刻你更该担心苦境那几人的安危。”
“我的剑很利,杀人也不慢。你要不怕玄貘下不了苦境,大可继续看戏看下去。”
从天之极得赭杉军之助来到识界,正遇上惊险一瞬。闻人然从容不迫回应,仿佛丝毫不在意境中所映危象,悠然说道。
“我听说,识界有个叫释云生的高手,我倒是不介意和他联手,给你们一个教训。怎样,你要作何决定?”
第七章 剑伏魔
断风尘为人虽是阴险卑鄙,但身为四大天王之首,凭借一手八方剑印,当年道魔之争还闯下了偌大声名。反看承接弃天传功,自我膨胀到连看家本事都弃之不用,被银鍠朱武一剑斩杀,就纯属是断风尘自作自受。
不过,八方剑印连以赭杉军的修为,都须神蚕花与剑圣辅助才能解除。此刻断风尘抓住对手意识遭受禁锢之机,又有华颜无道正面牵制,一举重创皇甫定涛也就毫不稀奇了。
“此地乃是识界,吾等实力远非下界可比。阁下当真要与吾等为敌?”
闻人然话中含义,无非是远水难救近火。而这一点孟极自然心底透亮。但皇甫定涛之心事关魇龙复苏,无论如何孟极都不会妥协。
“拖时间啊,那就看你们愿意在下界之前,死上多少人喽。”
玄貘借邪心欲念挣脱封印与魇龙之神复生,两者并不能等同看待。倘若玄貘要全功下界,则须魇龙复生方可成事。但在识界之中,玄貘却很有可能已经具被活动的能力。正因如此,孟极才会有恃无恐。
不过投鼠忌器,素来也不是闻人然的风格。虽仅是灵识进入识界,闻人然不具苦境肉身的坚实防护,剑艺修为却仍半点不参假作伪。纵使一时胜不过占据主场地利的玄貘,自保犹然是绰绰有余。
眼看对手袖袍轻扬,周身剑流蓄势将发,发觉有异的孟极,当即召出数名识界精英合围而上,为后续援军来到争取时间。
“暴雪冰锋!”
赤鬣、弋天影、银璘三将当先开道,孟极双手急纳风云之气,身前倏凝数尺冰晶锐锋,重喝激射迅发取命。
“呵。”
“你?!”
一心为争取条件,闻人然半点妥协之意也无,并指于玄奇空间一划,无声无息一剑使出,仅闻一声漫不在意的冷笑,亳光似有还无间,已断三人性命!
“孟极,云泥之别般的差距,光靠小聪明无济于事。”
收回的右掌顺势击破刺目冰锥,闻人然陡然消失原地,快绝之影抬手便待擒人。
“神威破八荒,雷腾不可冲,封疆恢霸道,天骄当群雄。”
剑指、重戟雷霆相交,却是识界霸者强横驾临,灰黑煞气无边蔓延,登将周遭卷入死境,及时护得手下周全。变招突然之剑,匆忙应战之神,仓促一招交锋,各感敌人修为棘手,立即拉开距离站定,相互盯视不移。
闻名不如见面,这风骚的红白蘑菇蓬蓬头……不过就算只是人间的小神,好歹在识界那也是个神。玄貘的实力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闻人然暗自腹诽之际,竟闻玄貘肃冷严令:“孟极,阻止那两名魔类吧。”
“主上,为何?”
“吾自有打算。”
不予孟极辩驳,玄貘虎目凝视着闻人然,单手化出一颗九转灵心,送入魇龙所在暗殿,道:“吾成全了你的利益,你该拿出足够的回报。”
“此心是从何来?”
识界签订契约之后,哪怕夏雪河童身亡,也照样得继续执行。但在如此短得时间内,不想竟连续收获两颗灵心,孟极未待闻人然回应,便抢先发问。
就是说才取了素还真一颗心,玄貘没道理那么生猛嘛……且不提孟极心存迷惑,连闻人然一时都摸不着头脑,玄貘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而看孟极将目光投来,玄貘冷眼一扫语气低沉道。
“与你勾结的魔已死,合作自然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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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如此……如此……”
极端刀剑交锋过后,战火灭绝生机的旷野上,骤闻恍然咽气之声,随之一具文弱魔躯,直直向后倒落焦土。
致命一剑脱手,叶小钗竟非杀向两相知,出人意表转身砍向幽暗虚空,刀剑齐挥之下,就连反应都未来的及,伏婴师便遭一剑枭首。
原来,琉璃仙境之上攻防尚未有结果,又来一名灭境邪灵乱入夹击素还真。如此一来,哪怕素还真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挡得住多面夹击。
毫不超出预料,素还真又躺尸了。完成任务之后,补剑缺押着屈世途回逃山。伏婴师吩咐银鍠黥武二魔将素还真尸体护送回魔界,又与现身邪灵稍作接触便欲找回新生之魔。
方到现场,惊见叶小钗与新生之魔战得旗鼓相当,乍觉不对的伏婴师,本想趁叶小钗极招将发之际,配合两相知夹击暂退,想清内中关窍再图后续。
但,活杀留声所强调者,便是出剑之速。伏婴师施法再快,奈何叶小钗早有防备,竟在暗邪灵气汇涌一瞬,发在意先锐光率先而出,超乎想象一剑飞袭,登时一击建功!
一剑断喉,垂死之际,缓缓倒落泥土的伏婴师,犹在联系前后线索,推测前因后果。
确如所料,素还真宁可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墨尘音救援叶小钗。但叶小钗实力与早先天壤之别,有此底牌素还真本该能够保命。况且素还真早猜出两相知的身份,理应会顺势反算……
错估刀狂剑痴实力,墨尘音与叶小钗汇合,如果自己不去找两相知则两相知必亡,便也无从怀疑内中虚实。
而一旦自己现面,如果叶小钗除了防备两相知,还有杀死自己的次要任务在身……一切就说得通了。不过,原本有能力自保的素还真,又为何会选择死亡?
从头至尾,便是局中局,局外更有局!哎,主君,银鍠朱武啊!幸好,还有九祸……
消亡前的最后须臾,思绪几已把握真相。饱含无奈的叹息,却再无一人可闻。魂归弃天掌握的伏婴师,亦只能无奈期望银鍠朱武果真能够肩担责任,带领异度魔界继续征战苦境了。
而纵使一剑令伏婴师授首,回防不及的叶小钗,仍不免被阎魔斩所创。眼睁睁看着伏婴师死去,两相知额间五芒星痕亦随之散去,望着胸口剧烈起伏的叶小钗,释然笑道:“中原剑圣,你真沉的住气。”
“停手。”
随着伏婴师暴毙,两相知突感胸口一直沉寂的心脏复苏,怦然跳动不息。然而九转灵心的信息,也随之传入脑海之中。
除却为魔界增添强悍战力,伏婴师竟原还存着在人造灵心中做手,暗算玄貘的打算。
谁料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而今伏婴师魔魂逝去,之前的计划便只能从此落空。
哪怕是死,魔界之魂也得将一切奉献给魔界与创始魔皇。这,便是异度魔界创立的信条么?
或有诸多不甘,却也只能遗憾默认。生来一遭,至少最后的最后,得由自己做出选择……宁可战死至终,亦不愿再受他人掌控,两相知五指紧握荒神斩,摇头拒绝,坚持请战。
“不用了。阎魔是死人,死人早不该存在于世。伏婴师操纵一切,他一死,我也无多久可活。便让我以两相知的身份,随这一战烟消云散吧!”
未知时执剑交欢,终相知却归末路。墨曲琴鸣,遥遥远立,纾解人生无奈。
不欲插手此争的墨尘音,陡见彼方天际玄流紫气大作,沛然道氛充斥天地,不禁由衷心生喜悦。
“邪魔授首,恭祝好友,终于取回道印,重返道身。”
第八章 不能败的军神
“隐将服部,果然……以犬若丸的重要性,神无月又怎会安心放他独自归国。只可惜,要对付他的人,可不是我。”
本欲出手助犬若丸退敌的服部雾藏,却被长曾我部神权强行拉至幽灵船上。
虽集东瀛忍术于大成,仅论奇门绝技钻研,服部雾藏更在神鹤佐木之上。但对上东瀛明面的第三高手,纵然服部雾藏修为精深,也不可能即刻讨到便宜。
“拳皇,你真要与神风营为敌?”
口出冷然质问,动作却丝毫不见焦躁慌乱。身为忍者,冷静忍耐乃是最基本的素质,服部雾藏还不至于自乱阵脚。
然而瞬息连续奇变出招,都被对手凶霸三拳化解。深知再无机会搭救犬若丸的服部武藏,立即分身躲过撼山重拳退至船头。
“呵,你的实力不差。”
装作仿佛毫不明白服部武藏话意的模样,拳皇淡笑一声矫饰道:“吾只是回东瀛时与阁下偶遇,邀请切磋一番而已。怎样,还要下场继续玩下去吗?”
“不需要,短时间内吾难胜你,但你也留不住吾。”
服部身化诡影,开口同时人已在风浪之中消失无踪。而望着对方毫不拖泥带水退去,长曾我部神权面上淡笑随之收敛,眼露沉色自语道。
“服部去往报信,用不了多久,神无月必会赶到。但开弓便无回头箭,只要不是吾亲自出手击杀犬若丸,他也无奈我何。”
心思底定,拳皇当即窜出幽灵船,气势磅礴一击轰入海中,倾楼城掀起高涌巨浪翻滚,使得激战中众人所在的战船颠簸不已。于犬若丸而言尚能立足,但金兄弟、银兄弟等原本便非一流高手,登被抛飞半空失去平衡。
“霸天下!”
猛然喝声之中,但见长曾我部神权沉腰立马,波涛汹涌的海面亦如平地一般,骤然爆发无俦拳劲,一击横扫长空,毫不意外将犬若丸几名亲信尽数打成血沫,随风飘落海水散去。
“双政!”
惊见拳皇辣手无情,犬若丸瞪目怒极,白狐太刀、九火虹剑一并运出,极招应声上手:“狐啸东方!”
尖锐呼啸示警,犬若丸随之背现灵狐虚像,赤光白芒烁目连闪,霎时挣脱重围,削断太狂生一臂。
奈何,另外二人亦非庸手。犬若丸泄恨一击虽是惊艳,沧海孤剑却趁机剑架双刀,不予对手挟势再攻;与此同时,太狂生也顾不得断臂之痛,誓死也要对手付出性命代价,快剑强进接连使出。
而个人刀术再如何精湛,终不免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沧海孤剑一班属下,个个无所不用其极,暗器毒烟一窝蜂用上,不过片刻就杀得犬若丸险象环生,屡屡见血,伤势渐重。
“豺狼吞虎势!”
煞拳翻涌,百里定势眼见机不可失,立即借他人身形掩护,抢近犬若丸胸前三尺,戾气十足的霸道拳劲,霎时惯透犬若丸前心后背。
避无可避的重创之后,犬若丸终是气力一泄。太狂生与沧海孤剑一左一右,连忙在其要害补上两剑,穿透左心右肺,彻底断其生机。
“我们都让父皇失望了……伯藏主,这就是吾弑父篡位的报应?”
弥留之际,君宇尊严不允屈膝,气空力竭的犬若丸,双手翻刀插入木板,强自撑立不倒,呢喃留声。一身朝露,缥缈随风,纵是战云叱咤,繁华终归空梦。
“可恶的倭寇。不过,刀倒是宝刀。”
“快走!”
虽然称号同样是策师,百里定势与将来的千叶传奇,智力上的差距,实不可道以里计。
尚未弄明白拳皇打完一拳立即就高呼溜之大吉的原因,百里定势愕然间,又见原欲夺宝的沧海孤剑与太狂生像看到鬼一样顾不得夺走宝刀立作鸟兽奔逃,立即反应过来出了意料外的状况。
话说回头,百里定势认不得源武藏,亦不能全怪其孤陋寡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竞天宗的两名投机者一般,需要打着抗倭旗号壮大声势。而正因时常与东瀛接触,沧海孤剑与太狂生才清楚来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拳域创立之初,乃是为了“灭北”,意为灭掉苦境道派分支道真北宗。而今一没打败原无乡,二未干翻倦收天,要不是拳皇怂恿挑唆,百里定势说不定还窝在山里练他的铜筋铁骨,会冒头和东瀛抬杠?
不过,人在远方,夹带庞然盛怒之气劲,却已乘风跨海将近。恐怖之极的威压,登令百里定势明了,这一次是被拳皇当了枪使……
“归一。”
似有还无,若远已近。奔腾来招,一气散若千百,却又凝练如一,近乎防无可防。只闻数声凄厉哀嚎,连同太狂生在内的数名竞天宗人马,遭受重击纷纷暴毙当场。沧海孤剑更是魂胆俱丧,来不及悲痛师弟之死,撒腿就跑地不见了踪影。
始终状况外的九指骄雄,突见船上现出一名魁梧人影,抬手随意再赞一击,便将百里定势打成濒死。
“你未动手,莫要自误。”
威严双目纵含罕见极怒,源武藏仍未失去理智。源武藏双眼一扫过后,认定九指骄雄未动真气,沉冷喝止对方动作。
而被军神雄浑武息压迫,九指骄雄不自觉地便停下了手中动作。但因急着赶来救人,源武藏下手自然轻不了。由于无人及时搭救,瘫倒在地的百里定势,眼见着已是无救气绝。
“追上了?”
“是。”
一只血鸦盘旋半空不去,源武藏像是探测着什么,闭目数息之后,陡然举起右掌猛力向内重重一握,决杀千里之招牢牢锁定拳皇,遥跨高低层叠浪涛,先将幽灵船化成粉末,余劲更穿透拳皇防护,将人打落深海之中。
“长曾我部神权,并不是每一次,你都能换来吾之宽容。是死是活,看你此番造化。”
原以为至多岩堂与比睿山插手,有服部雾藏护行万无一失。源武藏再怎样防范,也猜不到拳皇竟会与中原人勾结,而且一次就能找到相当水准的高手,离海甚远埋伏多日围杀犬若丸。
定立原地深深呼吸数声,源武藏才压下震怒,走到犬若丸身侧默默为其遮起眼皮,随即思索着吩咐神飞中将,把两口宝刀带走送予白狐国仅剩的继承人:“神飞,找到伯藏主,将这两口刀送还。”
“国家之间的战争,不要以为留吾性命,我就会心存感激。”
“何为战争,源武藏不需旁人置喙教导。你离开吧。”
相比起犬若丸的死,怎样安抚神风营众人,才是源武藏头疼之处。加上源武藏又非嗜杀之人,哪有闲心处置九指骄雄?
虽有诸多怀疑不平,九指骄雄还是背起百里定势尸体,转身欲去之际,突而驻足撂下一句话
“吾不承东瀛之情。竞天宗的沧海孤剑是一名鼠辈,言尽于此。”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一名鼠辈,事后自会反泼脏水,煽动中原众怒。虽知九指骄雄话意,源武藏却也无可奈何。然而,外部敌人的干扰尚在其次,更棘手的难题,却在神风营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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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风营外与源武藏附近一会,六祸苍龙未还得到期望的回复,便被一脸沉肃的玉藻打断,源武藏亦饱怀歉意随之而去。
谈判无果确有失望,但觉地狱岛附近大战之兆,六祸苍龙还是立即赶赴助力,谁知走到半途却遇上浑身是血的东瀛狼将。
“京极鬼彦?!”
“哈,六祸苍龙。叛国贼的鲜血,你说会是谁?”
原来,虽然玄貘下令识界欲念之灵,牵制华颜无道与断风尘,但那也未必能争取多少时间。迫不得已,神鹤佐木心忖三人只要与一页书汇合,安全自然无虑,遂让伤势较轻的荻神官与冲田鹰司,带着被偷袭失去战力的皇甫定涛速往地狱岛,单独留下断后。
然而这个阶段,识界下界之灵都非高手,很难对抗魔界四天王。神鹤佐木连战几人终是不支,只好豁命施为跳入海中,死里求生。
“你们中原的普生大师,被我的风鬼长矛刺削断头颅,如何,你要替他报仇?”
弄不清神鹤佐木死活的京极鬼彦,憋了一肚子火看着六祸苍龙,言语毫不客气强烈挑衅。
六祸苍龙皱眉道:“源武藏答应与吾谈判,你却杀害神鹤佐木。难道和谈从头至尾都是骗局?”
“骗局?”
京极鬼彦愣了一下,脑中陡然冒出一个从未想过的惊人念头,竟仰首长笑承认道:“笑话!军神无敌,吾邦怎可能与你们中原人和谈?”
这一句话原本说来不要紧。但六祸苍龙刚巧才与源武藏散会,却见京极鬼彦对杀人直认不讳,登时心生诸多联想,旋即雷霆动怒,周身紫流急窜,厉掌罩向京极鬼彦。
“你,该死!”
军神大人啊,东瀛只能战胜开疆扩土,怎能和谈而退?
不顾实力差距,京极鬼彦奋起一腔血涌,昂然飞蛾扑火!
“哈,那就来取吾性命吧!”
第九章 谈判
钦佩仰慕军神是一回事,为东瀛开疆扩土又是一回事。虽说同出神风营,京极鬼彦在开疆计划上,始终坚定支持主战一派。
不过,刨除京极鬼彦不提,便连太宰真田龙政当年都布子神州,未尝没有开战的意图。此时狼将口出恶言挑衅,刻意破坏和谈之局,倒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而因神山之故,受制于天皇契约无法背信的源武藏,又能徒呼奈何?
“神风营离此不远,纵使不是六祸苍龙的对手,只要在他手下争取半刻工夫,必能等到友军来援。仇既结下,凭我中将身份,大有机会破坏和局……嗯,飞斩蛟龙!”
脑思转瞬即定,战意高燃的京极鬼彦,枪势奔腾若燎原,纵身腾跃而起俯冲疾坠,狂乱长矛舞成一团,笼罩六祸苍龙周身要穴。
然而,六祸苍龙虽如期创立真龙妙道,却绝非原由夏雪河童强行慑神,任人拿捏的识能龙软弱之性。换而言之,彻悟天命的六祸苍龙,乃是货真价实的创世真龙!
京极鬼彦毒辣出手,六祸苍龙恍如视若未见,竟未作丝毫防范阔步迈进,提掌干脆利落拍向狼将天灵。
不知龙鳞奥妙的京极鬼彦虽感惊愕,手中长兵竟在接触刹那,顿感如中坚铁难撼分毫。随之而来的庞然反震之力,更险险使得长矛刺握之不住!
“啸天极刃。”
六祸苍龙全然不觉长矛戮身之痛,翻手锐利掌劲化如罕世神兵,啸音直震天穹凌厉怒杀。
方知错估六祸苍龙修为,心呼不妙的京极鬼彦,不顾元功反噬强行转向,急忙躲避破颅气刃。但较之识能龙战中留手,六祸苍龙摆明要先拿人再问详情,强招既出又怎容敌人轻易脱身?
“冷瀑飞潮!”
无奈之下,京极鬼彦唯有以伤求存,气态凶悍无惧,长矛倒挂续接断风破浪,催力刺向六祸苍龙欲使其收劲回护,真气再灌入左臂封挡头顶之处。
熟料,拥有完整龙鳞护体的六祸苍龙,依旧不见半点动摇,八成元功一击悍对京极鬼彦搏命之拳。双方修为本有差距,而今更是云泥之别,京极鬼彦只感一阵尽乎令其丧失意志的剧痛袭心,整条左臂霎为啸天极刃绞碎,血肉骨渣从肘部倒翻而出。
血淋淋的景象,望之恐怖非常。近乎全力之式,却仍无法伤及对手一丝一毫,无疑格外使人绝望。然而伤重至此的京极鬼彦,剧痛之下反被激起杀戮凶性,爆喝一声奋起十二分的元功,朝着六祸苍龙豁命甩出风鬼长矛刺,卷起怒浪包裹咆哮相向,决然反击!
“呃,鬼矛司鹰刺长空!”
“冥顽不灵,帝龙寰宇。”
一招将对手重创,稍泄怒焰的六祸苍龙冷静不少正要追问详情,但见京极鬼彦竟若疯犬般玩命扑上,立时重重一哼,双手于胸朝天运气,乍见紫鳞点点由身飘出,风旋爆射般逆袭而回。
豁尽狼将毕身功力的长矛刺,虽艰难穿过六祸苍龙创世真气,掀起高高泥沙将人向后平平推出三丈。但京极鬼彦搏命之招的影响,却也仅仅限于如此……
方才长矛刺与创世真气激烈碰撞,紫色鳞片却如若无物般任之穿透,专注一致倒卷直袭京极鬼彦。摸不清龙鳞性质的京极鬼彦,登知此物非同小可。
奈何回气不及,勉强抵挡不过徒劳,京极鬼彦须臾便被龙鳞定死身躯各处要穴,完全失去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究竟是何物?”
“再问你一次,神鹤佐木呢?”
“哈哈哈,死了!”
“你?哼,吾无意再战,留你一命回去,让源武藏仔细斟酌轻重!”
无意对一名敌人解释虚实,六祸苍龙虽是憎恨京极鬼彦顽抗,又觉终不能继续扩大矛盾,遂留言示警接着赶赴地狱岛。
“唔噗,呃……吾造成的后果,只能由吾自己承担。”
京极鬼彦盘算落空,双目失神遥看六祸苍龙人影消失,忽觉背后援军来到,整个人猛地一个激灵,小声自言自语道:“吾不能让祖国蒙羞,吾不能让开疆计划失败。六祸苍龙,军神一定会替我报仇。我死也不让你如愿!”
宁可站着死,不肯败逃降。嗜杀渴战近疯魔的京极鬼彦,竟猛然自断经脉,强横内元冲破四肢百骸,浑身炸出无数血团,斜靠长矛刺稳身不倒,留予同僚凄惨壮烈一幕,嘎然咽气。
“东瀛万胜,军神不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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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极鬼彦与六祸苍龙的后续,闻人然自是全然不知。但在见皇甫定涛三人脱身,神鹤佐木虽落险境亦未必身亡之后,便收回视线看向玄貘。
毕竟,识界之主站在对面,闻人然再如何托大,也不可能视其如空气。
“你所求的吾已做到,吾所要的回报呢?”
“识界之主所求,无非是九转灵心。如今一次入手两颗,其中更包括素还真功效最强的那一颗。剩下来的灵心又何必非要与正道过不去?”
双目含藐,玄貘冷然笑道:“哈,素还真既死,识界与正道还有调解的可能吗?何况吾入苦境乃为争霸天下,其余几名灵心拥有者实力不差,吾为何不先铲除几名阻碍?”
没有一句话就被忽悠住,看来玄貘的智商还有救。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毫不避讳地吐露野望。识界之主的脑力水平,确实也就那样了……
在心里面吐槽了两句,闻人然口中却道:“正道有一页书前辈,你真要尚未入境便先树下死敌?”
“异度魔界与苦境也不友好。”
“是啊。但你有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现在再想谋夺六祸苍龙的灵心,不啻于天方夜谭。”
“这……”
闻人然也不兜圈子,径直切入正题:“九转灵心虽说不多,但也没稀少到限定在固定几人的地步。识界之所以不从简单的目标入手,无非是想排除入境阻力。但是,识界未入苦境便已引起众怒,当真有利吗?”
耳听闻人然之言,又见玄貘沉思不语,孟极神色霎转阴晴不定,语气阴柔不咸不淡道:“呵,话讲得再好听,素还真之心已入识界,苦境正道真能放下此仇?”
“不能。但素还真是主动与识界定下契约。他死之后,你们取走九转灵心,情理上我们无法接受,道理上却站得住脚。就算正道要寻仇,也该是从魔界与邪灵开始。”
闻人然中途顿了顿,忽而轻笑出声:“另外,如果你们连入苦境都做不到,所谓的提前铲除阻碍,不就等于在做无用功?”
“嘴上说得合情合理,就不知实际你能做到何种地步。”
孟极还未得出结果,急于入侵苦境的玄貘,实际却已意动。而见识界之主不再坚持,孟极欲言又止终是沉默,索性认真思考其中可行性。
玄貘沉吟发问:“吾界确有方法探寻灵心下落,你果真能再为吾界取来三颗灵心?”
“一句话,五名大奸大恶之辈作为候选。”
为防玄貘拿百里黄泉搪塞,闻人然索性多要求几名目标。而见闻人然语气笃定非常,玄貘又问:“灵心拥有者皆有其长处,你有把握?”
“识界之主会担心那些人的修为超过你吗?”
“阁下好自信,但除了签订契约,吾还有一个条件。”
“直说无妨。”
“你不能与释云生见面。”
“嗯……可以。”
闻人然稍一思量便颔首应下,心中却想到:不允许自己与风天释云生会面,看来玄貘确实对他十分忌惮。不过无法与释云生联系,识界不还有泰逢和苏苓嘛?
第十章 夜叉
识界一行,闻人然虽如愿以偿,但玄貘身边尚有鬼韬与孟极,因此闻人然也不敢断言玄貘不会有所反复。不过,双方本来就各有各的小九九。只要尽快除掉名单上的几人,引得玄貘率众下界,闻人然倒也不怕他毁诺。
至于玄貘入苦境后将要兵指何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由不得他选择了……
在与玄貘定下约诺之后,闻人然私下将食眠草送予泰逢,便又世界回归苦境肉身。而见赭杉军道身恢复,沉心守护于苍身旁之时,闻人然便未再作打扰,静悄悄离开了天之极。
“喂,听人讲,竞天宗掌门沧海孤剑杀了东瀛监军。”
“哼,当初东瀛人和地狱岛勾结,杀害、囚禁东海数千百姓,他死也是活该啦。只是可惜竞天宗二掌门太狂生,不幸被东瀛神风营的凶人打杀了。”
“哎,是啊,我中原又失栋梁,太可惜了。”
“不提丧气事,据说祸皇,啊不,教主他亲自出手,三招两式就取了京极鬼彦的狗命,真是大快人心啊!”
太狂生都能被渲染成正道栋梁,着实是令人哭笑不得。
短短几日离境,中原又生万变。回程途中大致了解情况之后,闻人然心下不禁有些奇怪:竞天宗那两废柴联手,要和犬若丸打平都够呛,竟然能杀犬若丸……莫非其中另有蹊跷?
然而对犬若丸的死,闻人然并无太多感触。杀人人杀,本来就没他肆意杀戮中原人,还能风风光光回国的道理。
不过如此一来,寄情山水的伯藏主,恐怕就不得不回归故国,继承君宇之位了。这样也好,省得他日后被弃天帝一摊手随意发了便当。
神州要事频频,闻人然无心再在路上耽搁,遂加快步调赶回住所。而在归程途中,又闻一人握有《明圣天书》,高调行走神州大地。但听其名却非是断风尘,顿使闻人然大为疑惑。
“《明圣天书》在他的手里,难道是他化身行走江湖?”
所幸此惑并未存在多久,闻人然前脚刚回到家,就见着闻人清苒拿着一封邪气森森的书信,从屋里碎步小跑了出来。
“爹,这个是上次去灭境那个坏人鬼鬼祟祟送过来的。”
“邪灵么?”
前番造化弄神在琉璃仙境配合魔界围杀素还真,他们继续寻求合作实属正常。稍稍检查确认此信无碍,闻人然便将之拆开阅览。
原来,除了造化弄神跟踪监视,未来之宰还如期派出十里波澜风肆险,搜寻孽角与众天灵识的下落;而从《魔宝大典》尝到甜头,邪灵方面索性又派出一人,学着断风尘以假诱真,意图找出《明圣天书》。
当然,后半段只是造化弄神单方面知情,未来之宰绝对是不会向闻人然透露此讯。
“叹忘情啊?这名字真文艺,一点都没大红袍、造化弄神的粗放凶煞气质。”
既知此讯,闻人然自不会再在其上浪费精力,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下去。而心想一名邪灵下属弄不出什么风浪,闻人然便没打算把此消息转告他人,以免演戏演得太过,反让未来之宰察出其中蹊跷。
另外,差点忘了赭杉军为了保护苍,很有可能不参和红楼剑会。现在太狂生又提前死球,剩下来的两个名额,又要由谁补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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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林寒枝,骷髅吊挂,状若夜叉。潮湿暗洞,空旷幽寂,石笋倒悬。天然水滴由上垂落,持续溅打在同一个位置,铸出一口天成无瑕之剑。
而在不深不浅的坑洞旁,一道平静专注的人影淡然注视,静候着独属于其的佩剑铸就,洞穴中除了水滴溅落的声响,就只剩下一粗一浅的两道呼吸。
无声枯坐的人身后数丈外,满头冷汗的伊达我流老老实实守候在侧,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然而往昔长久的宁静,今日却被两双沉重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打破。
“嗯……”
仿佛厌烦受到外物干扰,静坐的人垂落额前的发丝微动,随即一道白痕划空而过,精准疾锐的绝剑,瞬间逼向素未谋面的陌生来人。
森寒杀机锁定己身,伯藏主发觉来招非同小可当即旁移数尺,九江琴应招奏响清亮刀吟,同出一源的狐耀东方饱带真力化解对手轻描淡写的一剑,已显些微高下之别。
“他没回来?”
一招切磋过后,认可了来人修为,柳生剑影不再出剑。像是许久不曾开口,柳生剑影的音调,稍有些低沉沙哑,却也更显其沉静。
上前数步在离柳生剑影一丈处停下,伯藏主将九火虹剑稳稳放下,忧郁哀道:“他不会回来了。”
“哦……剑留下,你们可以离开。”
短暂的沉默过后,依是不为外物所动的漠然,柳生剑影毫无过问犬若丸下落的**,闭上双目连带良峰贞义一同,口吐冷冷送客之句。宛若早已习惯剑圣的性情做派,良峰贞义朝着伯藏主眼神示意,一起转身退出了夜叉洞。
似是不忿剑圣行径,伊达我流假装好奇道:“这剑是什么人的?”
“赠予值得它的朋友。”
于此刻的执着于剑的剑圣而言,外人的价值只在于能否证道。因此一见柳生剑影冰冷漠然的回应,伊达我流顿时忍不住质问道:“听他们的意思,你那位朋友很有可能不幸。难道你就一点不愤怒悲痛?”
“愤怒、悲痛,于剑而言,都是不必要的情绪。”
伊达我流怄气不已:“喂,你可是东瀛剑圣,无敌的剑者。连朋友身亡都不过问,你还有一点人性吗?换做是我,早就杀到中原,替好朋友把仇人杀光了!”
“你,话太多了。”
“唔啊……”
似是不耐青年呱噪,柳生剑影衣袍后摆,一阵剑风吹过洞穴,立将伊达我流震出洞外。然而伊达我流存心胡闹,仍旧在外骂骂咧咧不止。忍无可忍之下,柳生剑影眉心微动,一道剑气便已将人定住。
恢复平静的山洞,时间仿佛停滞,唯有剑,也只能有剑长存。
不知在外等待了多久,四肢酸麻的伊达我流忽见洞中剑光大作,片刻后走出一条朴实无华的人影。
“师尊你要去哪里?”
直到柳生剑影走过身侧,伊达我流方觉身躯已能活动,急忙从后跟上。
“中原。”
“啊,你要去替朋友报仇吗?”
“多话、气浮,你静不下心?”
貌若再也懒得理会,柳生剑影沉默步行,良久之后终是回答。
“东瀛已无值得证剑之人。”
第十一章 风尘
“伏婴死了,真是使人愤怒到极点啊。”
“朱武,老实讲,你的语气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惋惜。”
“谁让他是我的好表弟呢?不论如何,正道敢杀伏婴师,吾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虽因领导分歧素来与伏婴师不睦,银鍠朱武还是为此大感震怒。此番为杀素还真、擒回屈世途,竟使魔界失去两名要员,就算神鹤佐木死生不知、皇甫定涛重创,亦称不上大获全胜。
“主君,识界出尔反尔,绝不能就此轻放。”
功亏一篑最是令人愤怒。但华颜无道激进之词,却换来断风尘油滑轻笑。
“木已成舟,懊悔何用?皇甫定涛受创非浅,要解八方剑印,定然会去往灵蛊山……”
未待断风尘说尽,华颜无道便生不耐,讥笑道:“又要找你的老情人吗?”
“三妹,你的语气莫名令吾联想了。”
“哼,收起你肮脏的念头吧!”
“够了,二弟三妹,且听主君吩咐吧。”
见暴风残道制止二人争吵,银鍠朱武方道:“眼下正道兵多将广,更有数名绝世高手,正面争锋于魔界不利。伏婴的神州计划,必须加快进行。”
纵不愿受弃天帝掣肘,但在箫中剑舍身唤志之前,银鍠朱武还算是一名合格的统帅,“算算时间,无罪之人离自然而死不远了。”
“《万血邪箓》所需精血,已在多次与东瀛、正道征战中收集完毕。只待无罪之人一死,便可进行下一步行动。”暴风残道躬身回话。
“父亲,邪灵方面……他们能够进入苦境,必是有了穿越境界之方。”
“天书嘛……”
虽然圣魔元胎恢复之能非凡,上回半身被蜀道行豁命所封,此时银鍠朱武亦不能冒进。慎重思考过后,银鍠朱武沉声吩咐道:“听说近来江湖上出现一名手持《明圣天书》之人,此事就交由断风尘你处理了。”
“识界呢?”
“吾会亲自与玄貘一会。吞佛童子,你与黥武、螣邪郎一同再开火焰魔城,为吾界争取时间。”
魔火吞天烧半壁,迅速蔓延千里河山。凶焰异象扰人安宁,闻人然掌凝玄气速射天穹,分落六庭馆四面八方,顿成清宁妙阵,守护百里方圆不失。
“又放火……异度魔界这是黔驴技穷了呀。”
伤的上,死的死,除了三名天王、银鍠黥武与螣邪郎还算得高层战力,银鍠朱武其他可用之兵已然不多。不过话虽如此,凑不齐当年三人,要抑魔城之火亦非轻易。而有银鍠朱武坐镇,战神之能威不可挡,又何须其他魔将出战?
“老对手了,此事吾会与六祸苍龙交涉,从龙威宫中请舞先姬三人协助,共灭魔火肆虐。”
“嗯……”
闻人然正准备接话,突见一只雪鸮飞落,捎来一封书信。眉心骤然一紧,闻人然面朝墨尘音道:“我突有要事待办,失陪了。”
“喔,多停一刻,苦境便又多一人伤亡。吾也一同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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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湮旧迹,不见江湖故事。天光昏暗,铺满尘砂的荒龙道上,倏来邪气奔涌,平添险地诡兆。
“姗姗来迟,是在回忆荒龙道旧事?”
“哼,一名死人,已不值得挂怀。不过素还真足智多谋,凡是总有后手,咱们还得谨慎防备。”闻人然故作不悦道。
“哦?据造化弄神回报,素还真的尸体不是已被异度魔界带走毁灭,他要复生谈何容易?”
“但愿如此吧。”
邪魅玄光略一黯淡,似是经历短暂思考,接着又道:“素还真既死,邪灵也算履行了第一个条件。下一次的合作,该你优先满足我们的要求了。”
“互利互惠,才是联盟持久的保障。你们想怎样?”
“《明圣天书》。”
“明人之前不讲暗话。书出自灭轮,江湖上那名叹忘情,难道不是你们放出的诱饵?”
未来之宰不置可否道:“呵,费力费时的死工夫,比不过众天与西丘之谊啊。”
“恐怕你要失望了。海殇君行踪已失,笑情山庄遍寻不见其人。”闻人然摇头应答。
“是嘛……一枕眠虽与众天结交为友,却终究是邪灵出生,未得天书传承。凤凰鸣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众天入度并未见他在场。梵天更久未回访灭境,如果不是海殇君带走《明圣天书》,又还能有谁?罢了,此物一时既是难寻,再多疑问也是徒劳。”
虽有满腹疑窦,未来之宰也不于此耽搁纠结。大海茫茫要找一个人实在太难,何况海殇君真要有意避世,又哪是他人能够随便挖出?
“此事暂且不论。风肆险受吾之令入境寻找孽角,吾希望你助他一臂之力。”
“叛天犄,黑暗邪种?”
“不错。”
“竟然不是梵天?”
与其打没把握的战争,还不如等佛业双身现世,给予一页书灭顶一击。心中所想不表人前,未来之宰口中道:“梵天是邪乘的目标,不急,先从孽角入手吧。”
未来之宰不愿放过孽角,倒是不曾超出预料。而当着未来之宰的面,闻人然也不该有太久迟疑,径直反问道:“你要活人,还是死尸?”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邪灵势力广大,黑狗兄光想逃避,肯定躲不过邪灵耳目。闻人然心念一转,貌若冷酷道:“拥有黑暗力量,孽角能为不弱,你莫怪吾下手无情。”
“若是可以,吾希望还是生擒为上。”
闻人然不以为然道:“被众天老秃感化的邪种,绝不容易回头。”
“他若顽固抵抗,结果自当另论。只要你助吾擒回孽角,条件适当任你开口。”
“哈,你还是好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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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龙道与未来之宰一会,闻人然琢磨着黑狗兄的身份,终究还是藏不住。而以双方关系,要么让他“力战而死”,要么就得彻底铲除邪灵恶党,不作其他念想。
只是比照目前邪灵的势力,第二条路无疑痴人做梦。不过,离风肆险发现端倪还早,谁又能猜到未来局势之变?
既提到了孽角,闻人然按照名单杀了两名灵心拥有恶人之后,索性就去往灵蛊山附近,顺便了解一下不二做的救人进展。
然而,闻人然刚上山门,便见孟白云一脸郁卒的守在山脚,就连不二做也是一脸尴尬的样子。
“你不是来请人的么,怎么在山底下浪费时间?”
“咳,老情人见面,不方便打扰啊。”
说服了黑狗兄,不二做却在灵蛊山碰了钉子,好死不死遇见断风尘。本就是有求于人,不二做当然不能恶了怨姬观感。
而一听不二做的话,闻人然顿觉断风尘真是色胆包天。明明连真容都暴露了,还敢来和绯羽怨姬接触。
“今天我改行当杀手。谁给我一朵神蚕花,我现在就去做掉他。”
“神蚕花我有!”
闻人然侧身一看,刚巧望到孟白云见事不对,急忙缩回高举的右手,不禁深深感叹:这备胎当久了,也是会憋出心理疾病来的啊。
第十二章 灵蛊山
皎月清清,花瓣飘飞,承载几多痴情孤怨。
月华树下,脉脉凝视的女子,得不到对方该有的回应,仅剩疏远难堪的沉默。倏来的冷厉杀剑,却使僵持气氛为之一破,更令相对无言的二人心头警铃大作。
“小心。”
异口同声之词吐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断风尘愿将绯羽怨姬挡在右后方的手,绕后的力道仿佛稍过了几分。
而担心断风尘安危的绯羽怨姬,仍然不疑有他,顺势多转了半圈,侧挡在断风尘左边,抬手挥出大片飞旋毒蛊,抢先抵挡袭来剑影。
灵动飞蛊,缭乱纷飞,绕开巍然山势,喷洒毒雾弥漫,意求擒王。可惜闻人然之剑艺,又岂是奇技足可化消?
似缓实快的灰黄剑气,正中为首毒蛊碾成细微碎屑,如网罩落后续浮空蛊虫,登时将之一网打尽,余劲依然直朝断风尘心口要害,分毫不留情面。
绯羽怨姬护人心切,一见挡不住对方来势,身体反应快过思维,匆忙张开双臂挡在前头。来袭剑光似是不欲伤及旁人,停在绯羽怨姬额前三寸,再无半点动静,缓缓消散一空。
眼看闻人然对绯羽怨姬确有留手,断风尘这才放下心来,由后踏前一步故作不识道:“阁下是谁,因何初次见面,便要辣手伤人?”
唯恐得罪绯羽怨姬,影响了救治夜愁雨,不二做并未跟上。只有孟白云一人,随着闻人然上了山腰。但在绯羽怨姬疑问逼视的目光下,孟白云也不大好过。
不过,闻人然既有意让断风尘好看,自然是毫不介意他人看法。气机牢牢锁定披着马甲的断风尘,闻人然直截了当道:“刚在东海伤了人,你还敢在苦境装无辜?”
“忘千秋不懂阁下话意。”
闻人然冷然反问:“八方剑印总做不了假吧?”
“嗯……吾乃月华之乡遗民。当年月华之乡毁于玄宗、异度魔界之斗,一门剑术外泄何足为奇?”
“我不想兜圈子。魔界四天王之首血染尘寰断风尘,你玩够了吗?”
说来,断风尘也是胆大妄为,外出沾花惹草除了变装,竟然连名字都懒得换一个。而此刻被闻人然当众拆穿身份,断风尘也还是不动神色,皱眉淡道:“异度魔界与吾有血海深仇。魔道栽赃构陷再正常不过,想必阁下是有所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就看你能在我手下能支撑多久,而不暴露根底啰。”
“唉,无奈。”
有绯羽怨姬在场的情况下,除非闻人然不顾影响施以毒手,否则断风尘自是有恃无恐。只不过心里另有盘算的闻人然,其实也不管到底能不能杀人,都已拿准主意先胖揍断风尘一顿。因此,注定断风尘要恨青了肠子。
双方交手仅仅数招工夫,不愿暴露根底的断风尘,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长曾我部神权那只龟孙,还没等我用拳头打歪他的脖子,就灰溜溜逃回东瀛去了,实在是让人遗憾。不过虽然立场不同,你和他基本上也是一票货色,就自认倒霉吧。”
平时交手的对象,都是当世顶尖一流,从不允许轻慢大意。此刻有机会逮到一个坏人发泄一通,闻人然那真是毫不客气,一双老拳没多久就把断风尘的俊脸,揍成了五彩六色的颜料盘,鲜艳非常。
一旁的孟白云见绯羽怨姬担忧着就要上前助上一程,急忙凑近跟前道:“怨姬,闻人前辈在苦境颇有侠名,此事我们还是暂缓插手,等真相厘清再说吧。”
“可是,再拖延下去,我怕断风尘他支撑不住。”
纵知孟白云所言不错,目前更信断风尘的绯羽怨姬,显然不会为一言所动。而看着闻人然下手越来越狠,再不干涉断风尘就要被打死的模样,绯羽怨姬终于忍不住合身跃入场中,意欲隔开二人。
熟料,闻人然竟是有悖寻常,在绯羽怨姬抢入当下,立即拳化剑指,倏运一股浑然剑气,凌越距离之限,削落绯羽怨姬耳边一缕乌丝,疾刺断风尘眉心。
他真要杀人!
身为四天王之首,断风尘自不可能是酒囊饭袋,负背之剑急运千秋一越,匆挡绝命之式。虽是神情狼狈非常,断风尘补救之举,终换得一息之机。
“你还不出真功夫?”
断风尘故作不忿道:“哼,忘千秋就是忘千秋。阁下咄咄逼人,未免有**份了。”
“罢了,婆婆妈妈,牵扯不清。你死后回归魔界的魔魂,照样能向这位姑娘解释真相。”
“(八方剑印)剑下留人!”
骈指凝气,银芒绕升。闻人然锐剑划光,身影瞬息晃过绯羽怨姬,断风尘顿觉排山倒海的杀意袭来,连连退却同时饱提元功,立使独门密招应对。
但八方剑印之效,须由内而外爆发方能建功。且不提断风尘还保留魔功不露,就算他是十成十的出力,又哪能将魔源栽入佛魔合体?
指掌肢接一瞬,断风尘只感一股雄力吞吐,登时压过自身元功,滚滚倒灌魔躯,险险勾起魔源暴动。就在断风尘忍受不住、即将暴露根底之际,绯羽怨姬却再也顾不得剑阁承诺,提元出手了。
刹那间,牡丹鸣应声出鞘,随之一道惊艳剑光驰空而过,剑幻七星罗网密布,罩向闻人然背心大穴。纵因心悸之症仅怀三招之功,绯羽怨姬仍是豁命出剑,为断风尘博得一线生机。
本不愿致使绯羽怨姬病患加剧,闻人然另外一手化解背部来剑之后终是留情数分,接着仰首看向天际将至的皎洁光影。
“帮手么?”
淡淡一瞥绯羽怨姬,闻人然不急不躁,静候剑阁来人,心下暗忖道:与其让断风尘带着她在外涉险,倒不如先让剑阁把她给抓回去。至于断风尘……真要杀他,什么时候不能杀?
闻人然脑思电转间,淑雅清冷之剑韵已然乘风仙降。幽幽梅香充塞灵蛊山,万剑归心之阵转眼既成,合作庞然清光覆顶而下!
红楼剑阁大宫主、二宫主的剑艺修为,到底没掺吹出来的水份。楼无痕驰援一式挥洒,尽显上乘之态,迅捷、利落,剑贯天地,意蕴高渺。
“千岩送晓,万壑收暝。”
既是有心放人离去,闻人然唤出暮秋筠,去往采摘神蚕花,手中丹青见碧芒窜升,磅礴剑影应声矗地而起,暗夜乍升霓霞万道,朝气奔腾豪迈,突破冰剑阻截。
剑气冰梅碎落坠土,楼无痕却若浑不在意,着地挟着绯羽怨姬飞掠攀天而起。
“断风尘?!”
红绸抛落,绯羽怨姬意在救人。楼无痕见状,眸中闪过一点痛楚冷芒,却还是再祭无痕剑,半空再现冰雪飞花,替绯羽怨姬牵制住闻人然。
稍提元功化散冰雪寒梅,天际已无三人踪影。然而片刻之后,突从剑阁众人离去方向,飞来一封金红请贴,深深插入闻人然足下三尺。
“剑贴么?不过我都成家的人了,怎么还会送一封给我?”
绯羽怨姬和断风尘“双宿双飞”,顿使山上留下之人纠结了。
不见孟白云失魂落魄之态,闻人然略带好奇俯身捡起精致请帖,打开一看:“疏竹影……靠,这样转交也行?难怪没顺便给孟白云,原来没到时间,她们也找不到人么?”
“怨姬、怨姬……”
“不用太心碎,你有机会进剑阁见她的。”
“……真实的吗?”
闻人然一点都不留情地伤口撒盐:“嗯,你很快就会被淘汰,然后怨姬就和某某某成亲了。”
“啊,你还我怨姬!”
第十三章 诗号很长
意外收获红楼剑贴,闻人然亦未过多在意。只是曌云裳搭配岁月轮,对神州支柱威胁甚大。能得此机会深入剑阁一探,闻人然也就准备走上一遭。
不过,在闻人然去与黑狗兄稍作接触,回到家中将事情巨细一并解释清楚之后,暮秋筠却率先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像是一点都不怀疑胜负结果似的,言简意坚地表达了意见:“不要丫鬟。”
“噗,虽然我没那方面的意思,但剑阁宫主只能做丫鬟吗?”
啼笑皆非地回问了一句,闻人然忽而联想到大宫主的性癖,灵机一动道:“这么担心的话,要不你替我去?”
“不去。”
本能发觉自家主人不怀好意,暮秋筠凑近了拽着闻人然袖子,执拗道:“不要。”
“哎,你又不肯代劳,那我只能让疏竹影走一趟了嘛。”
为防有心人利用岁月轮肇祸,闻人然一直都有除去曌云裳一劳永逸的想法。
红楼剑阁的规矩本就伤天害理,铲除一名变·态癫狂的女魔头,闻人然自全无半点负担。届时死仇结下,且不论入赘剑阁做那名义上的剑种,红楼剑阁是否会报复都在两说,又何必烦恼其他呢?
楚君仪对此心底一直明镜似的,所以并无多少介怀情绪,只将重点放在目标上问道:“准备怎样取剑?”
“岁月轮有特殊的握剑方式,不然外人不能持之运用。不过,我本就没打算拿它作为佩剑,到时候送给金子陵研究,然后埋起来就是了。”
随随便便安排了,闻人然瞄了一眼依然不愉的剑灵,抬手顺着后脑勺顺毛道:“好啦,咱家丫头有你一个就够了,再多浪费。”
“嗯。”
“对了,百里抱信受圣贤诸之令传信,将在三教天坛对世外书香迁移与《侠道追溯》的安排慎重商议。”
从楚君仪手中接过详书,闻人然没看完眉头就已深深锁起,一脸胃疼道:“三清界、道真、道玄,儒门除了学海无涯我都没听说过,佛门,佛门人都死光了?”
“世外书香搬至南武林,位居紫耀天朝境内。近来六祸苍龙宣扬真龙妙道,外传与诸多佛理相悖。佛门不愿派人前来,谅必是站定反对的立场了。”
“这帮多事的和尚,到底还是自身境界不够,辩不过六祸苍龙呗。看看梵天前辈多有度量,从未计较前仇。”
话虽如此,关于教统之争,闻人然也不想过多介入。而且寂寞侯暂弃血洗神州的打算,存心利用真龙妙道加强君权统治。拥有紫耀天朝作为基石,加上田乔富可敌国的财资,真龙妙道的壮大的速度自然远超想象。
是以,苦境目前虽外患不绝,但因六祸苍龙双管齐下的缘故,中原地界确无太多祸乱。
而儒门之人能入朝为官施展抱负,道门照样求仙问道不误根本,倒也乐得清静。唯独佛门一众和尚,与六祸苍龙始终不对路……
不过在闻人然心里面,秃驴们爱作死就作去吧,反正他们打不过六祸苍龙!
“三教天坛又是什么地方?古今圣坛?”
“非也,天坛乃三教论衡之所在。”
“论衡……恐怕不是靠一张嘴就能论出来的吧?”
“自行斟酌。”
商谈将尽,天南地北遥相呼应的两个方位,同生赤霞漫天。近乎旗鼓相当的神锐之韵,却有圣魔不容的对立之象。眺望天际异变,闻人然神色一怔叹息道。
“傲峰天火成涅槃,魔界鬼焰铸风月。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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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决定与他一战。”
“了断箫中剑的性命,不是你与伏婴的期望吗?”
明知天邈峰一会,远非是与箫中剑决一死战所能简单概括的凶险,银鍠朱武仍是执意单独成行。而见银鍠朱武眼中的不可动摇,手按腹部的九祸欲言又止,瞳光微微闪烁,终未再出劝阻之词。
香居又复寂静,送走银鍠朱武的九祸,突地转向朝看来人,道:“朱武孤身赴会,你有何想法?”
“吾界战神有他自信的底气。”
“只是如此?”
“……”
凝视着沉默不语的螣邪郎,九祸眉间忧色隐隐,却还保持着一贯的沉稳,道:“他与箫中剑确属君子一决,吾亦不怀疑他有胜战的实力。但你吾都该明白,仅存半身之力的朱武,并非不能被杀死。”
“苦境人不会放过杀他的机会。”
稍一提点便已明悟在心,螣邪郎语调一扬道:“你叫大爷来是为什么?”
“为了魔界的未来。”
九祸冷静细述:“吾界再怎样式微,也不是苦境任何单方力量所能抗衡。而只要天魔池不毁,异度魔界就永远不会失败。”
“创世魔皇的天魔池,人间确无一人可破。所以呢?”
“魔界不需太多人留守。朱武方面吾会设法,而你……”
九祸从手旁木桌上拿起一个封魂瓶,道:“吾要你趁此时机去六庭馆亲会赦生童子。”
“封魂?”
“让赦生童子失去自我的回归,是吾界对他的最后仁慈。螣邪郎,是时候舍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大爷……我明白。”
以异度魔界如今处境,除了武力强横的朱武与补剑缺,也只有螣邪郎有机会接触赦生童子。满怀怨气的反斥临口,却仅剩下无可奈何的认同,再如何宠溺赦生童子,螣邪郎终究更视魔界为重。
接过封魂魔瓶,螣邪郎回想起赦生曾经所言,鬼使神差道:“果真只是封印?”
“是。”
“……希望能功成吧。”
九祸干脆回复,反使魔心难安。然而纵有深深怀疑,螣邪郎却已早有同归之死意。
母后九祸,到底还是以魔界为要的九祸。而螣邪郎,也不过是一名以轻狂傲慢,掩饰冷酷无情的不合格兄长罢了。
此生或再不能与父母相认,谨遵魔界信条的狂魔,明知可能是来自女后的谎言,亦仅剩下唯一的一条末路。
漠视爱子背身而去,布下最后骗局的九祸亦然下定决心,孤身来到血色魔池旁,豁命催元。
“蜀道行能封你半身,吾也能让你提前复原。魔界不必卸任的女后,只须迎接元胎降世。”
旁人能为魔界而死,亲子能为魔界而死,便是九祸自身又岂畏惧牺牲。尽留根基蕴养腹中胎儿,九祸自散邪元凝血为引,欲为异度魔界最终献力,是为一代女后。
“朱武,吾,不需要你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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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云渺,清远离俗。三环辉映,见证三教一体。圣洁之氛亘古而存,坚守持道之正。
象征三教正统的三块令牌,一本攸关人世存亡的奇书,安静置放高台中央。
“寂寂浩无宗,玄范总十方,湛寂真常道,恢漠大神通。”
“槐根一梦山河邈,烟雨九原良贱同。孤蹑云踪霄汉外,倚听天籁落天风。”
“师良师,法正法,昂首乾坤三光定;论异论,辩雄辩,无愧天地一苍生。”
“试算神机莫测,天网难笼,驱云扫雾荡摇,出入苍穹。”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元生自然,洞若观机。”
“道本混元挂太虚,鸿飞冥……”
……
“生于忧患,老于淡泊,病于痴迷,死于安乐,合与众业苦,六凡寓诸恶。”
“文章耀千古,道德宣乾坤,天下滔滔论,唯吾儒者尊。”
“帷幄和应参商,表章并济玄黄,世愿偿,且疏狂,落名风霜,归禄云浪。”
………
虽然早明白三教人多,但是念诗号半天都不带重样,也实在太恐怖了一点。而且领导念完妖道角念,真是……还好秃驴们没来!
站得浑身不痛快,闻人然更是听的不耐烦,遂挨个朝道儒双方人员看了过去。
无承载道和什么崇真三誓几个废物不提,三教高手的数量还真是多。而见太史侯与老冤家东方羿并立一处,闻人然不禁心思一动。
太学主让他们两个一起出来是什么意思?
第十四章 开头是艰难的
不论东方羿作何想法,至少太史侯肯定是站在这边。而佛门未派人前来,闻人然也不是丝毫准备都没有。明吾凡洞与万圣岩的信物明晃晃的放在那里;道门除了接任道主的青阳子令牌,还有浮游圣子代号昆仑出面。
毕竟要甩锅给三教之人,不显露下人脉震慑一众人等收敛阴暗心思,真当这群家伙都是开善堂的?
又等了一炷香的工夫,大致确认不会有后续之人前来。闻人然与圣贤诸相互看了一眼,便由他先行开始说明正题。而因世外书香介入紫耀政务,原不是什么秘密。儒道两派至多对利益分配有所微词,却已不会阻止天笔锋迁移之举。
闻人然时常在江湖行走,性情如何早为人熟知,寻常不敢招惹。此时又有号昆仑作保,加上太史侯带来的儒圣金令,谁还敢当面质疑?
再则纵有其他意见,总不能让领导带头反对……不然还要小弟们做什么?
圣贤诸一番话讲完,其他人都是一副深思的模样。由于无承载道江河日下,在凤凰鸣眼里都快成了旁门左道,有意刷一下存在感的炼霄元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开口直问:“末世之劫有何凭证?”
“儒门四锋靖沧浪有书一封在此。”
白纸黑字分明,朗朗跃入众人眼帘。明了是靖沧浪冥冥预感之灾,场间修为精深之辈都仍保持深思模样。当然,也有像海蟾尊和任云踪这种心不在焉的……
叶小钗早早得到古武传承,摆明了希音之响已经敲过。这一切除了为了苍生的光头虫子,也就只有当日与血傀师哭战天阁一会的闻人然有可能知情。
虽说胸怀厉族大志潜身道门,海蟾尊却不希望圣魔之争,立即于此重开。
太荒神决打得再热闹,也影响不到异度魔界半点。更往难听了讲,除了天之厉有机会对抗朱武一时半刻,其他人碰到银鍠朱武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现在苦境摆明了风向不对,源武藏、六祸苍龙、银鍠朱武这等层次的高手,竟然还不是一个两个……那此时挑拨圣魔拼个你死我活,对元种八厉又有什么利益?
至于登道岸方面,任云踪抢过不上道风头来三教天坛,除了是为他化阐提未来举措提心吊胆,也就是担忧净无幻所在派门。而今三教罕见聚会,任云踪自然无法视而不见。
不过,且不提这两对头抱着怎样的想法,道教杂鱼们显然很有意见亟待发表。
一直不服道尊传“天地根”予狂刀,又十分厌恶曾建立合修会的青阳子,连带着对传“君子风”予剑君的世外书香也看不过眼的钧天上君,立即红着脖子反斥道:“先天预兆又不能回回作准,以此为凭岂非儿戏?”
“异度魔界有消息传出,《万血邪箓》已经收集完毕。四本天书其他三本,正是苦境三大奇书《魔宝大典》、《侠道追溯》以及这一本——《侠道追溯》。”对方语气不佳,闻人然面色也冷了下来,淡淡回应。
“内应,何人?”
异度魔界的内应是谁,怎能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讲?无上崇真这名主事者的智商,竟然如此感人肺腑?
见儒门之人脸色都十分古怪,道门这边海蟾尊似乎要发动惯常的毒舌攻击之时,南道真道磐连忙轻咳一声,岔回正题:“听授令者之意,四本奇书应当具有不为人知的联系喽?”
别看道磐式洞机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偏偏他就有个不能宣于众的嗜好——收集奇珍异宝。所以他对《侠刀追溯》,确实怀有相当兴趣,不然也不会赶来天坛了。
嗯,他的手段都不怎么光明正大……
本着坑一个是一个的原则,不知个中究竟的闻人然,自忖反正早做了手脚,亦不怕情报外露,遂答道:“四本奇书暗藏人界毁灭关键,恕我不能直言。只有有能力保证天书安全,又有决意承担重责之人,事后我才会转述详细。”
烫手山芋啊……
在三教高层当干部千百年,又与闻人然薄有交情的忧患深,不用猜都知道这书谁碰谁遭。
四锋实力高低有别,或许武力上略不及靖沧浪,忧患深人情世故方面,却高了鲲尘千古不止一筹。足下微微退列半步,忧患深态度表露无疑。
反正有的是机会与闻人然详谈。真要为苍生赴义,总不能被人蒙在鼓里,死的不明不白啊!
忧患深动作虽是细微,却瞒不过太史侯与东方羿。就连流书天阙苑主禄名封,也未必就看不出其中蹊跷。但另外几人显然不准备开口,儒门方面又不能没丝毫表示,禄名封只能半礼致意道:“敢问授令者,怎样才算有足够的能力?”
闻人然貌似异常郑重,又近乎目中无人,理所当然地说道:“接我三招不伤。”
“好大的口气,崇真三誓愿先行领教!”
“三教在谈正事,没大头巨婴胡闹的份。”
不想当世道君之后,道门还有这种脑残奇葩。不过三教人口基数多,多出一些弱智,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闻人然略一错愕,随即长袖一扬,浑然巨力堵住钧天上君之口,连他另外两名同修一并请出了天坛,向着道门方位问道:“无上崇真没其他代表了?”
“尚有一名蹈足鹤白丁出走在外,据闻其不拘小节有违规令,外传失足之号。如今观来,那位怕是嫌弃留在无上崇真,会拖累他也失足在这潭泥水里了吧。”
今日这一会冒出诸多高手,已让平时避居方丈雨卷楼的海蟾尊更为警惕。打定主意暂按计划,进退有据的海蟾尊,索性便卖闻人然一个面子,顺便借机深入三教。
海蟾尊犀利不饶人的一张利嘴,早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秘密。任云踪眉心深锁,式洞机慈眉微笑,并不准备接话。儒门众人依然老神在在,也就无承载道的炼霄元君,没心没肺地大笑出声。
闻人然瞥了他一眼,心下暗叹:就这心理素质,难怪连万古长空都打不过……不过炼霄元君和神母瑶姬联手,加上神母瑶姬和玉阳君的关系,或许还真能挡住异度魔界几员要将?
三教开会,最麻烦的就是老狐狸们个个装死、妖道角们光顾着扯皮撕逼,很可能一连几天都讨论不出结果。眼下还只是诸多派系的代表,尚不能囊括三教全部。天罪之劫迫在眉睫,闻人然哪还有多少时间浪费?
就在闻人然思量着,是不是放些水让炼霄元君带走《侠道追溯》,再做其他准备的时候,北道真领导央千澈却意外抢先一步,朝着世外书香方面一礼,温和谦逊上前。
“儒家有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而吾辈问道求仙者,更不该轻忽天数之兆。若果真发生末世之劫,事后追悔又有何用?垢浪明珠厚颜,向授命者讨教一二。”
稍感对手外露气机,武息绵长润泽如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临危亦非畏事。
闻人然一看央千澈没像其他人一样独善其身、瞻前顾后,也不似投机倒把分子,靠这一点就挣得不少感情分。只不过,要保存《侠道追溯》,光凭人品可不行啊……
“北道真道魁,请了。”
第十五章 过程是曲折的(一)
皓白冷月洒落银霜满地,蓦然炽烈凶焰遍染血色,灰化漫天枯叶。三教天坛集会之时,六庭馆西南五十四里之外,同根同源的鬼族兄弟,此刻却不得不刀兵相向。狼兽低嗥不似过往疏远,更掺无法理解的提防戒备,自因螣邪郎一身抑制不住的血戮杀意。
“单独跟我外出,你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不知是该欣慰亲情未泯,抑或痛恨绝情将至,手执邪鞭眉露凶戾的螣邪郎,讽笑不止:“小弟你啊,还不明白你如今的处境?”
“吾要一个答复。”
螣邪郎敢来六庭馆,说明异度魔界有把握闻人然不在。而以异度魔界剩余力量牵制,就算赦生童子执意抵抗,也避不了被螣邪郎找上。与其如此,赦生童子又何必牵累他人?
“上次的问题,回答呢?”
螣邪郎神色一怔,知晓赦生童子直指九祸,忽而嗤笑出声,一扬魔气腾腾的邪鞭道:“这就是答案。”
“你……坚持?”
“再如何,女后她也是为了吾界。身为异度魔界之人,吾等不早有舍命觉悟?”
赦生童子语气低沉反问:“哪怕结果是魔界的毁灭?”
“世上无人能毁天魔池。”
“除了创始魔皇,其他一切都无价值?”
“魔界不为创始魔皇,难道还有更多的价值?”
拥有截然不同的理念,分道扬镳已是必然。蓦然魔影横空瞬闪,双管齐下,邪鞭如蛇吐信刁钻飞缠赦生童子脖颈,腰间邪剃现芒,倒乂勾心流地划十字,焚风疾掀倒卷而去。
“精血大量流失又受逆反魔源反击,你的伤势是短时间内能可痊愈的吗,小弟?!”
倒乂邪剃斜后格挡狼烟,紫雷魔风迸射火花万千。发觉赦生童子劲道中途转弱,螣邪郎收回邪剃同时,邪鞭却又迅猛劈空,稳稳占据主动。
然而,二人日常虽显疏远,实际感情却是无比深厚。螣邪郎平日习惯,赦生童子又怎会不知?
“有能力才能阻止改变,你还杀不了我。”
赦生童子骤然反击,竟令邪鞭寸寸崩断。狼烟戟陡增万钧雄力,登使倒乂邪剃半弯,立将螣邪郎击退百丈:“魔,从不惧战!”
“咳,是啊,论综合,吞佛童子那只心机魔,在吾等四人之中称首。而你却从来是最刻苦的一个,功夫都下在一口狼烟之上,论武功可能都不如你。呵,我确是是一个不称职的大哥。”
垂首呕出一口鲜血,螣邪郎说着忽而荒谬笑道:“但是,大爷什么时候打过没把握的仗?”
魔瓶启封,天际倏然乌云急涌,封魂之术顿生效力。赤色血珠悬空缓缓转动,一根血线倏然从中抽出,直射赦生童子而去。
赦生童子虽催术欲挡,又怎破得了伏婴师精心预留的后手?
浑厚邪元织紫雷欲化咒术,血线却似视其为无物,霎时融入赦生童子血肉之中,直牵命魂。而在血色丝线没入赦生心口刹那,赤珠之中竟又反射一条红线,措不及防融入螣邪郎之身!
伏婴师的双生咒术……非是九祸口中的封魂禁锢之方。
也对,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虽有众多同僚牵制他人,单枪匹马要胜赦生也非易举。再加上赦生童子对咒术的抗性,想彻底断绝赦生生路,不予他人解救之机,也只有一命换一命的即死术法,能够保证万无一失了。
母后你要的不仅仅是小弟的命,连同大爷我也算计在内了么?果然为了创始魔皇的需要,你真是绝情的令人胆寒啊!
再不怀疑赦生曾经的回应,事到此刻反无一丝愤怒情绪,螣邪郎个性中的阴狠,终究继承自九祸,最后的最后也唯有忍痛大局为先!
咒成不过数息,螣邪郎与赦生童子却都已明白,只要当中一人身亡,另外一人必将命魂离体。而以天魔池对魔界众生掌控,回归过程又岂是旁人能阻?
“你……”
“叫你喊我一声兄长比登天还难。罢了,大爷我也不是合格的兄长。要恨,你就一直恨下去,千万别忘。”
取胜难,求死易。眼见赦生童子焦躁反扑,螣邪郎此刻却放空所有防御,反而挺身直迎狼烟戟锋口。赦生童子紧急收手转身侧偏,螣邪郎却抓准须臾时机,抬掌朝面饱提魔功,轰然拍中自身天灵,登时魔血飞溅!
“不要,兄长!”
“呵……记住了,省得我再拖累你,下辈子免选我做你大哥!”
失魂的笑,究竟是怨,还是解脱,抑或是兄弟临终呼声的最后暖意流心?如此就算命归黄泉,纵尚未能与父母相认,亦无更多遗憾了吧?
魂魄离体归魔池,颅骨碎裂的魔将,终以自身的灭亡,换来神劫降临之机。
命魂离体归复天魔之池,赦生童子伸出的手挽回不得,不及抓住螣邪郎倒落尘埃的躯体,双目陡转昏暗,意识亦随之沉眠,同归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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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雪浪碎滩头,废镇孤岛别离思。一如往常在水静云天在给榕树胶水的无罪之人,无尘白衣陡然转黯正是寿元将尽之兆。
“喂,如月你是怎样?”
“天时到了啊。”
安详慈和不改眉色,如月影坦然无虑,定视着一脸焦急的天草二十六:“就像我回来时对你讲的一般,连天都在等待这一刻的来到。”
“又是欺世盗名假神棍的一套,我不信。”
“到了就是到了呀。你啊,总是明明早猜到,却装作不知道。”
无罪之人的存在,本身就象征着毁灭的来临。箫中剑来此问解,却也不过两字“无悔”的回应。顺天知命的如月影,早前唯一放之不下者,便是身边的青年。而今他之心悸既解,一月三身岂求苟活?
“小草啊,风华缭乱,能珍惜平凡的人不多了。吾只希望未来,你能平平安安,一辈子幸福快乐。”
“死神棍,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跟你讲,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从未见如月影如此表现,天草二十六心头不祥愈发浓郁。奈何天数运转从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无罪之人的死亡早是注定的终末……
伸手拂过天草额前碎发,如月影白净无瑕的面容愈发苍白虚幻,安恬作答:“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说谎言,这是必然的命运。”
“我才不相信!每次说不中听的,你真正是要气死我!”
顽固之词脱口,天草乍见足下接天圆阵引绿芒。如月影周身霍现金光,仍是漫不经心地淡笑:“你看,无罪之人真正从来不说谎。”
“如月……是朋友也好,是什么都好,你活着,无论什么状态,我就会等你到天长地久。你若死,同时赴死,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呃……”
激烈的言辞,难挡金光消散的过程。突来一声轻叹,却是墨尘音不忍见双方当场死别,一掌贴背震晕天草。
“圣尊者先走一步,我又要给诸位添麻烦,着实令人过意不去。”
“毁灭之数,从非一人之责,如月影。”
“是啊。当初三人之约,而今仅剩弦首一人。还请墨曲代吾转达,请苍一切珍重……小草,你长大了,我就心安了。”
俯身半跪,一月三身形影渐幻,仔仔细细再看一眼,含笑闭目,再无留恋。最终一言吐出,如月影寿终平平倒地,身化无数金色光点,魂消苍天大地。
而在此时,又见天际血芒陡胜,正是魔阵转移无罪之魂,《万血邪箓》迅速将之吸纳开启,漆血般的天幕凄艳骇人,仿若即将敲响人世丧钟!
天邈峰顶,一场注定结果不能完满的决斗,鏖战将至末尾。骤然高天呈异象,杀戮的猩红预示神州计划将启,亦是海波浪无罪之人的魂归之兆。
风月疾斩,斩不断千头乱绪。貌似无情的魔刀,毫不留恋地划开凄厉飞雪,添上点点新红。但当日一会,如月影曾经的一问,此刻却若魔考留心。
若有选择,银鍠朱武,你是否依然甘愿成为朱皇?
“箫中剑,到了此时你还想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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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开八象道凌虚!”
“承让。”
天坛切磋验证,眨眼数招已尽。大致把握北宗道魁修为,闻人然剑势转柔,回送一股清风将人屏退丈外,定立收手。
这么多人当中,闻人然最希望的气势还是太史侯出面。但有太学主主事学海无涯,恐怕希望不大……而央千澈根基虽说不俗,闻人然察其内力路数,他之主修却当在求仙问道,武斗一途并不十分精擅。
不过或许正因如此,道魁反而比起他人更值得信任?
闻人然思量片刻,开口问道:“恕我冒昧一问,道真有多少人可用?嗯,抱歉,我是指修为不在道魁之下的修者。”
此问虽稍嫌失礼,闻人然却也不得不问。毕竟,就算不提弃天帝降世,光是现在的异度魔界,一般的高手敢去挑衅,基本上也就是送死的命。
看央千澈背后敬遨游、乾坤戏两人的水平,大概和被赶出去的崇真三誓差不多。而这种实力去与异度魔界死磕,估计吞佛童子一个人就可以用朱厌喷出赦心炎,把崇真三誓一次捅成烤串烧烤了!
更何况,异度魔界不缺炮灰啊。闻人然又不是杀人狂,杀异度魔界杂鱼上瘾,何必让三教和他们无意义地耗人力呢?
“这……”
然而闻人然这一问,仍是令道魁稍有为难。当年道真若未分裂,北宗有北方秀,算上南宗道磐、原无乡,便是四名一流高手。但分家之后,道真一脉南北不相往来,不相互倾轧都得烧高香了。
这个中详情,央千澈自忖闻人然并不清楚,一时反倒不好解释。不过,相比起心为苍生着想的道魁,南道真的道磐式洞机,显然对《侠道追溯》更感兴趣,竟而代为答道。
“四人。”
道磐,或者成为鳌首心里表示,其实他家大业大,对南北斗争一点兴趣都没有。
道真南北若能趁此时机合并就合并了吧。到时候把倦收天几个家伙通通推上前线,《侠道追溯》不正好可以找个借口“代为保管”了吗?当然,如果倦收天和原无乡不幸死球,把金剑、银骠留下来,那就更好了啊……
如果闻人然知道三教里面,竟然存在这种具有特殊收集癖好的人,一定会主动把《侠道追溯》让出去。
反正等弃天帝降世之后,某些人就会立刻明白,不是任何宝物,都是有命拿还有命享的吶!
第十六章 过程是曲折的(二)
“且慢,三教同气连枝,授命者即言将来之劫非同小可,怎可单让道真一脉出力?”
炼霄元君今天很上道嘛!
虽然无承载道为的是《侠道追溯》,真要他们出多少力无疑痴人做梦。不过有他带头做了一个引子,儒道其余派系总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不是?
果不其然,没等炼霄元君再说些什么,东方羿已接过话头不紧不慢道:“毫末不札,将寻斧柯。异度魔界之祸拖延至今,确有三教不曾重视的缘故。若再不防范于微末,灭世之灾恐在咫尺。学海无涯愿遣儒官,共抗魔祸肆虐。”
说完东方羿还朝太史侯看了一眼,仿佛在征求他之意见一般。但因太学主重新入主学海,争教统之位暂时也没什么意思。纵然双方私底下另有龌龊,作为儒门历史悠久的教门,学海无涯总不能没有丝毫表示,太史侯亦断不可能当众反对。
只不过,指望学海无涯做些表面文章,派普通儒官去对抗异度魔界……闻人然觉得还是散会后再和太史侯商量下,怎么与黑狗兄演出戏给未来之宰看比较靠谱!
一见老大哥学海无涯当先表明立场,流书天阙的禄名封便也随后附议。而作为三教仲裁的忧患深,本身就是站在三教的角度,因此不须即刻表态。
此时轮到登道岸与雨卷楼,任云踪仍是迟疑不定,海蟾尊仔细一思量,终认为不能蹚这趟浑水,委婉拒绝道:“授命者与靖沧浪乃是熟识?”
“嗯……我明白了,玉清界与太清界如有为难,我也不做强求。”
“多谢海涵。”
平日作风虽显铁腕激进,海蟾尊实际却深谙世故,心底早有一杆秤谁人不能招惹,否则也不可能修出道身,潜藏三教道界千百年。
听宗岩禄主提及靖沧浪,闻人然亦很快就会过意,对方是在提圣魔旧事。几派不能齐出人力,倒亦无可厚非。
不过道教的高手已经足够,闻人然也没指望道教还能再出多少人,遂道:“《侠道追溯》如能在魔劫中保全,其中内容自当分印各方留存。而《明圣天书》与《魔宝大典》的下落,还请诸位随时留意以免落入魔掌。至于此书,暂时便交由道真保管吧。”
“授命者,同为苍生献力,凭什么要将书先给道真?”
义务承担了却没好处,炼霄元君哪肯吃亏,直言不讳道:“另外,佛门不参与也就罢,三教即决意出兵,总要有人领导吧?”
“哦,话是不错,吾看炼霄元君你更该有自知之明,退出竞争才是。三清界之中,唯你上清界不成大器,需要方圆百卉让你知难而退吗?”
“哼,明明是你贪图宝物!”
“吾等另有要务待办,亏你同属三清道界。呵,蠢材果然就是健忘。”
“海蟾尊你?!”
双方一言不合即将动手,之前被闻人然赶出场外的崇真三誓,像是嫌麻烦还不够大似的,急吼吼地赶回来添乱,怒气朝天地高声大吼:“授命者以武凌人算什么本事?”
面子都是自己的挣的!三教之中,闻人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没什么本事还牛气十足的假道学。
既然有些人自己不要颜面,闻人然又哪会客气,当即冷笑反斥道:“之前是你直言挑战,我又怎知无上崇真的主事脾气不小,手上功夫却弱的可怜?不让你们介入魔祸,可是为你们的性命着想。”
“噗,哈哈哈哈……”一句反问竟使原先怒上眉梢的炼霄元君嗤笑出声。
虽然闻人然很想说,其实无承载道除了武力值高点,品行也没好到哪去……但自觉丢了大脸的钧天上君,已在两位同修死拉硬拽下,灰溜溜离开了天坛,更光棍地撂下挑衅之词。
“是可忍孰不可忍。魔界之祸无上崇真自有打算,今日之辱必将禀报吾界前辈主持公道!”
这么多人在场,偏偏只有无上崇真受到针对。只要所谓的前辈不是弱智,就绝不可能相信这脑残的话吧?
不过提到道教前辈,练峨眉是自家闺女师傅,自己和老君嫡传关系不错,他们还能找谁出面……闻人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如果无上崇真果然还有高人未出世,岂不又能增添一名对抗异度魔界的“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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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凄厉燃怒焰,冰火交织瑰丽景象中,银鍠朱武渐失耐性,魔刀斩风月破山裂地,神诀汇纳天地之气,风月再开双式之妙,箫中剑回气不及,刹时血喷如泉。但对朱皇凌厉逼杀,箫中剑却同因如月影的身死而心起波澜。
“箫中剑,你一生之中可有怕过什么吗?”
“以前的我,不知何谓惧怕;现在的我,彻底尝试。人必有一死,轰轰烈烈固然痛快,但死要有其价值;否则止戈,就无意义了。”
“那对你来说,武是什么?”
“凡夫俗子祈求和平的冀望与武器。所以,止戈。”
无情最是英雄痴,多情却自平凡心。天人之剑,人武之道,霎成武痴至极之道,虚无缥缈避实就虚,竟破双流之招,乍令朱武见红。持剑的人,身带血、气已损,无波无垠的心绪,传给敌手最强大的压力。
银鍠朱武,你真愿意成为朱皇吗?
刀斩亡音,剑铸涅槃,生死之战,更藏轮回之道。蓦然,持刀的人,明明立身胜算之巅,脑海响起的质问,却使朱武踌躇,他所祈望的结果,又究竟是什么?
“无吾无私,无念无求,舍己存道……朱闻,现在的你看的见么,真正的天之见证?!”
“纳真神诀·一任天风蔽月明!”
明知天之见证原有机会取敌性命,明知认输还能有机会阻止魔行,箫中剑却更清楚单纯的阻挡,并不能是朱武面对真正的自己。那样就算一战而快,如若牺牲未胜,止戈的意义又在何存?
怒卷的冰雪掩天盖地,竟连无匹魔威亦为之收敛。雪花、血花缭乱飞舞,谱写注定无法完满的结局,造成一人的终身抱憾。
刀断、人亡,原无半点悬念。银鍠朱武急忙半蹲横抱倒落之人,悲痛的眼满溢无奈的水润,嘲人更是自嘲:“你啊,终究是遗憾终身。”
“太多情了,你这个个性当王,魔界前途堪虑。”
用一场失败,换来转寰的契机。哪怕仍不能使银鍠朱武重新恢复成为朱闻苍日,至少也不会再是无止境地逃避……
至情的热泪,唤不回唯一的知己,一念之间的选择,究竟谁对谁错?
天邈峰顶,红花洒落,浇渥厚土。涅槃坠地,竟使满山冰火齐消,大地回春百花齐放,生机盎然。
短暂的缅怀过后,天际乍现红霞万道,朱闻苍日又复朱武之貌,却是迟疑不知该否继续计划。
骤然,一道佛光由远峰之上掣电而至,银鍠朱武登时心头一凛,连将涅槃取回手中,凝神戒备。
“苦境高僧,还要赐教?”
“你仍是魔?”
“朱武不是魔?”
“你不是朱武。”
“嗯……”
不看银鍠朱武深思面容,一页书走到箫中剑坟前,搓黄土为香悼念亡者,道:“有人舍身取义,有人舍己存道。不同的诠释,却都是一样的——侠。”
“只可惜,侠都死了。”
“死……两回不同的遭遇,不已将侠刻在你心?”
第十七章 结局是悲伤的
“吾宁可此时的吾,仍是纯粹的魔。至少,不用左右为难。”
是非两边锋,情仇总难为。与梵天一番对谈临了离去,银鍠朱武心思茫茫,却在回归魔界途中乍感锥心之痛,随即胸腔涌起无法压抑的滔天怒火,飞速赶回异度魔界。
“九祸,你竟然?!”
“吾会怎样做,你不是早就有底么?”
不见银鍠朱武无法置信的怒容,九祸冷漠近乎无情道:“赦生是吾所出,背叛的魔将难道不该处罚?”
“那螣邪郎呢?”
“为魔界大业牺牲,值得赞许嘉奖。”
“你?!”
如出一辙的怒焰焚心,仿佛曾经的背叛重演。从始至终的挚爱,宛若永远定格在冷静漠然的一面,再也不见记忆中的柔情。
冰冷的神色不改,九祸道:“如何,你又要像当年一样,弃异度魔界于不顾,远走高飞?”
“九祸,这是两回事!”
“赦生是叛徒,螣邪郎是自愿,吾不认为有错失之处。与其牢骚抱怨,你可曾考虑过今日你若败亡天邈峰,魔界会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责任的重点与情感的负累,九祸内心早有取舍,盘算间刻意言语相激道:“你要走,我不拦你。但《万血邪箓》既已开启,吾绝不会让计划半途而废。哪怕是以性命为代价,魔者牺牲亦是无上荣耀。”
“光凭现在的你,还有何能力进行计划?”
半身封印能够提前解封与箫中剑全力一战,银鍠朱武怎不知九祸付出怎样的代价,纵有诸多怨怼亦不免口风一软。
然而除却私心为救朱武,九祸更大的目的,乃是为了掩盖圣魔元胎孕育的异常。异度魔界的大业,永远是邪族女后的首要任务。
同为丧子而悲痛欲绝,九祸表现却依然是冷静理智近乎绝情的模样:“天魔池不灭,吾界不亡。拼尽一兵一卒,吾亦会砍断灵地神柱。届时有创始魔皇领导,哪怕是隔界传功,谁又能犯吾界?”
“弃天帝……”
“朱武,你若果真抛弃自己的主君身份,那就离开吧。从此以后,吾不会再妄想你还有一丝半点心向吾界。反正,千千万万死去的同胞,对你来说都比不上一名人类,不是吗?!”
字字诛心砍在心尖,银鍠朱武却无一字半句可驳。
九祸说得本无差错,若非自身立场不坚,怎会让双子弄到如此地步。若仍是当初叱咤沙场的魔界战神,又怎会质疑将来道路,而使异度魔界陷入窘境?
心觉回不到过去而歉疚不已,银鍠朱武再无质问九祸的气力,心灰意冷道:“罢了,就算是吾为魔界贡献最后一份心力,极封灵地的神柱由吾负责。有他庇护,异度魔界总不至沦亡。”
萧索落寞远离,似已夫妻陌路。九祸却不由松了一口气,似笑似悲道。
“如果是魔,你不会做出背离魔界的选择。但魔有了人性,就是朱武你也免不了多情的拖累。活出了人性的魔,又能被谁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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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教天坛会议,随着无上崇真提前退场,也逐渐到了尾声。炼霄元君所提领导者的建议,自不会得到大多数认同。
且不论派系各异,整合力量有多费事。这群人连开会都要扯皮大半天,再争领导权……学海三杰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啊!
与其谁也不服谁,浪费时间争盟首;还不如定下目标,大家互通有无相互支援,来的更加高效。至少每一派的领导人,对自身治下还算有威信力。
但在与太史侯约定见面时间后,闻人然正准备去道真地盘了解一下详细的时候,突然觉得《侠道追溯》给他们,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南、北道真领导背后,跟着的两个牛鼻子老道,估计是和崇真三誓一家进修出来的,竟然在为先去哪家地盘争执了起来。
各自喝止了门人争执,式洞机貌若诚意致歉,央千澈亦无奈解释起道真宿怨。
对于两边分家的内幕,闻人然一个外人,倒不好发表太多意见。不过,总觉得道真一脉的中层智商,其实也很够呛啊。
这事要是没有内鬼挑拨作梗,道真怎有可能发展到现今的地步?
不信?几句话的工夫,离凡道老又和敬遨游为了《侠道追溯》放在哪家,争的脸红脖子粗了。
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家小弟太不像话,央千澈赧颜道:“南北恩怨由来已久,让授命者见笑。不过此番团结抗魔,或能成为道真并宗的契机。”
“不错,当年南北分裂,虽有外因存在,更多仍是意气之争。而今大敌当前,该是时候放下过往恩怨。”
两位当家人无论真心假意都已表态,南北双宗纵有再多异议,也不可能当场反对,只有迂回劝说道。
“道魁,南北合宗事关重大。咱不提日后由谁主事,便是北斗指引与银骠玄解的归属,便非是一时半刻能决。乾坤戏认为一切还该从长计议。”
“银骠玄解……”
式洞机白眉一掀道:“授命者有所耳闻?”
“只是碰巧在慈郎那里见过设计图纸。现在还是以正事为先吧。”
见不仅己方二老面有难色,连南宗二人也是一副认同的神情,央千澈不禁略感棘手,口中却道:“双宝保持原状,至少不会招致更多不满。至于主事之权……道磐以为呢?”
“此时不宜再为双宝归属另启争端。但为除魔效率,道真的确需要一名领导者。不如就以双宝拥有者公平切磋,日后道真便由胜利一方主事。”
“如此虽能解一时之患,但南北内部嫌隙已深,未免不是另外一场危机啊。”
央千澈一言脱口,顿时引得旁人赞同。式洞机似亦感不妥,而场间除了央千澈,也只有闻人然说的上话,便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视线在半空交汇,闻人然心思一动,鬼使神差道:“其实这也很好解决。胜者主事,败者保管《侠道追溯》。如此一来,也可补偿另外一方不平情绪,诸位认为如何?”
“这……”
“似乎可行。”
几位道真道老闻言,认认真真商讨了起来。加上双方都不认为己方会输,最后竟齐齐通过了这个主意。
然而在道真南北热烈商讨时,闻人然却十分微妙地心生警觉:刚才道磐式洞机似乎有意引自己发表意见。自己和道真唯一的交集只有《侠道追溯》,难道他也有意夺书……
但见双方争论不休,显然双宝拥有者实力当在伯仲之间。因何式洞机仿佛十分笃定,南宗之人一定会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