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极致的剑
风动,雪飘,剑光湛湛,青萤闪烁,箫中剑身纳急冻之气,霎时并地起寒霜,剑化千层雪。
“天意无私!”
生死一决,就此拉开。剑行苍茫高渺,既号剑中通神,箫中剑自有超卓修为,剑动一瞬,天际顿生冰雪云涡,磅礴一剑由空疾坠,有若天罚真龙,尽显浩瀚剑威。
“创世诀·皇极归元!”
不仅是有意卖好,更是不明对手根底,六祸苍龙初招试探为先,创世决守身不失,尽封冰霜来处。然而渺然无际的剑意,却似能可跨越根基之差直袭心脉。
察觉异状,六祸苍龙忌惮更胜先前,已然心生杀念。
萧振岳称箫中剑为剑界旷世奇才,近身疾攻毫无破绽,更知以霜冻之气抑吾功体,弥补彼此相互根基之差……此人未来将是大敌!
一念心思急变,六祸苍龙面颊霎为剑芒划破,掌中按而未发的雄劲却已勃然一吐,剑破霜花卷浪的箫中剑登受其劲,口吐朱红飘退百丈。
然而,箫中剑本不长于根基之斗,不仅不曾灰心丧志,战意反而极速攀升,带动周身冰雪暴卷,剑光愈显清冷精妙。
“天赦罪!”
纷乱难辨的剑光,削得六祸苍龙满身衣衫支离破碎。然而场面上的凶险之象,却无法改变六祸苍龙并未受创的事实。
剑路为之一改,天之剑法再上一层,箫中剑手中鬼萤青芒大放映寒空,白雪有如漩涡暴风,涛涌之势冲九霄,旋身再刺六祸苍龙。
“至极的剑招,果真是惊天难匹。可惜,依然无奈吾何!”
剑光披靡,掌气纵横,一时战得天昏地暗,赦罪之剑尽被创世之功所阻。且战且退,六祸苍龙借功体之奇,转化杀招于无形。
“箫中剑,你只剩一招的机会。当年毕竟吾错在先,此刻罢手,你仍有活命离开的机会。”
“若是天理昭彰,吾死又何妨?”
漫天飘雪凝霜,往昔记忆潮涌,箫中剑一剑催极威,无我无私,无念无求,天剑归心,见证天道!
“哼,创世诀·帝龙寰宇。”
至极一剑入目,六祸苍龙虽未施展极招,亦然蹬地一跃强招上手,紫色龙影盘旋绕身,轰然一击避过来招,竟行以一换一之举。
双招当空交错而过,威可撼动九霄云外。天之剑式射中六祸苍龙,带起一串血色染白芒。
与此同时,创世诀却也同时命中箫中剑。鬼萤难承剑威,又受六祸重掌,须臾寸断落土。
洋洋洒洒的飞雪遮蔽双方视线,身受一剑的六祸苍龙,亦不免受创吐血连连退步。待得稳定身形,风雪尽散之后,面前已不见箫中剑与月漩涡踪迹。
“咳,十分可怕的剑招。”
纵然根基深厚,生受天之剑式,六祸苍龙也须尽快调息。然而一道不急不缓的步伐,却在此刻来到六祸苍龙的身后。
“一切确如军师所料,袭灭天来果真引箫中剑突袭。”
示意冷醉暂退,寂寞侯淡然作答:“异度魔界的目标在元气大伤的法门。要以最少的力量牵制祸皇,利用月漩涡引来箫中剑,自然是最佳的决策。”
对于异度魔界而言,箫中剑损失与否本无足轻重。两虎相争激斗的结果,自然是魔界坐收渔利。
六祸苍龙如若败亡,就是预期中最佳的结果。反之箫中剑失败,月漩涡必然倾向借重魔界力量复仇,忠心更胜以往。哪怕是寂寞侯作为魔界决策之人,也不会错失这种机会。而只要分析出魔界的算盘,寂寞侯便也不难排出对策。
“祸皇分出的化身,有消息传回了。”
“是擒得魔界兵卒,还是……”
“神鹰眼七传讯,夜摩市乃东瀛先锋部队,一品皇绶已生擒数十名要犯。”
“嗯……如此一来,不管东瀛进攻与否,正道都须防备海外的侵犯。但,他们的人力早已捉襟见肘。”
拿烛龙之箭作借口无法长久,但箫中剑上门挑战,却使六祸苍龙有了避战的理由。即是合作又存竞争,就算不主动对正道下手,寂寞侯亦不建议六祸苍龙即刻出战。
“咳咳,因为闻人然的存在,祸皇通过与魔界对抗求名之路,影响终究会被分薄不少。但夜摩市主动跳出,却给了祸皇合适的机会。”
“这就是军师将夜摩市的情报,提前泄露给莫召奴的缘故?”
“算是吧,不过进攻黑彝族者,不管是魔界抑或东瀛,都对祸皇有利。倘若法门单独对抗不了异度魔界,一品皇绶又突然揭露出来自东瀛的威胁。内忧外患的中原又能有多少选择?”
异度魔界进攻黑彝族失败,一品皇绶照样能收获相当名望。而无论莫召奴是否主动调查夜摩市,寂寞侯之后都会从东瀛下手。更不提东瀛本土是否有意侵略神州,做出相应的边防部署,都是该有的举措。
当然,寂寞侯本身并不希望东瀛进攻中原,利用异度魔界的威胁与铲除夜摩市的声望,扶六祸苍龙登位才是重中之重。但从神鹰眼七发回的情报分析,似乎不如预期……
不过寂寞侯这等顶尖智者,从不缺少应对变局的能力,并不十分在意又道:“咳,咳咳咳……情况越是危急,正道就越须仰重祸皇的力量,想必十灵转轮也将加快送予祸皇。”
“军师希望吾先对付东瀛?”
“不,袭灭天来才是非除不可的威胁。”
直接摇头否认,寂寞侯竟从怀中取出十灵转轮,意味莫名地说道:“病梅先生将晚回武联会半个月,此事吾会让神鹰眼七知会闻人然。”
“军师的意思,难道……他们会答应合作?”
“局势如此,由不得他们选择。”
无论此回魔界进攻法门成功与否,伤上加伤的殷末箫短期内都不可能恢复。但袭灭天来对正道来说,仍是不可不除、迫在眉睫的威胁。
只要操作得当,将箫中剑挑战的消息放出,再利用十灵转轮的奇效,“坐实”六祸苍龙重创的传言。那么,袭灭天来所率魔军的下一步动向,实则不问自现。
然而因为伏婴师的存在,寂寞侯还差一个诱饵,一个足够降低伏婴师戒心,令魔界忍不住出手、又对六祸苍龙有利的诱饵……
殷末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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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魇烬土。”
察觉不利剑灵快速回援,却是不及法威之坚,顿被一举击破散消。朱厌长剑先挡天踦爵寒霜百厉,吞佛童子猝不及防,回身一掌仓促交接吃痛飙血,刹那间朱厌握之不稳,直抛天际斜斜落下。
眼看朱厌坠处离身不远,闻人然急催神源舍利,三青龙源灌注丹青见上,乍见金红邪龙之影,蓄势完满的一剑,直斩袭灭天来天灵,旋即身化幻影抓向朱厌。
“休想!”
抬掌举顶,袭灭天来催动地狱魔火,霎时狱龙邪龙相互撕咬不止。
然而双方实力终究只在一线之差,闻人然又擅身法之速,终于抢先一步紧握朱厌,随之灌入至圣舍利精纯佛元,压下魔能反噬,谨慎道:“没了朱厌,吞佛童子的实力必将有所折扣。今日之战难有结果,两败俱伤的局面,想必谁也不愿见到。”
“不,这里是法门,魔族比你们人类恢复的快。七佛灭罪·阿兰圣印!”
汇澎湃圣魔之能,圆混沌无终之力。袭灭天来把心一横,竟是不顾同盟安危,立身中央强行催动极招,霎时莲华圣印天开,毁灭之能充塞八方,无边无际的威压笼罩之下,不予旁人逃脱之机。
高峰之上,察觉魔者意图的伏婴师笑容不改,手现三张诡异符牌,施展魔界秘术,水罩般的观华包裹住魔门兵将。同一时间,魔龙祭天亦远远抽退,催动意识能力挡在后方,形成双层保护之势。
璀璨莲华当空闪烁,佛魔融合的惊叹一击,直教鬼哭神嚎。本想保留底力的闻人然见此情况,亦只能低声一叹,周身金红防护之下,转又浮起一层貌似薄脆,实则锋锐异常的气层。
闻人然不发一言,左手紧握丹青见斜举朝天,聚五剑化一,孕阴阳两仪,千易万象之剑,直袭莲华中央;右掌平抬胸前,不见任何动作,新生气罩竟已自化千霞万流,浩荡剑芒由身圆扩方圆,耀目昊光瞬覆法门百里。
攻剑似攻非攻,守剑似守非守。参商有殊之剑,竟是完美化一,包罗万象,苍茫剑影悬浮天地,迸发超越人世之能。
“哦,人道为基,天地为本,以剑凝元,三源归一……刨除佛魔合体之护,你也终算有了与吾一争的资格。”
眼中锐芒闪逝,黑白双流掌相抵,袭灭天来疾催圣魔混沌,天际圣印愈显绚烂,七邪封天凝聚七佛断罪,可怖魔能瞬时再盛,震荡莲华极威!
第三十章 各自的算计
黑紫莲华荡荡,千里层云渺绝。剑光横亘天地,乾坤山河倒悬。旷世之招极端相会,庞然气流宣泄无际,满目尽成黑白之境。
惊世一击陆沉地陷,轰然巨响不绝于耳,法门总坛已成废墟。四下交战的众人各自屏息,提功至顶护守己身。
狂烈罡风无边扫散,眼看弱者无幸,闻人然右手剑指蓦地折向,万千剑流竟是有若生灵,精准分化缠消圣印余劲。
“由不得你!”
发觉对手意图,袭灭天来冷然一喝,圣魔混沌之力满溢而出,莲华魔纹陡然再大一轮,迫使闻人然收回散射之剑气。
“劫道无念·剑狱天穹!”
恐怖威能扩散四野,百里毁灭崩坏无可阻逆。决然一声,惊见殷末箫法门极招上手,辟魔守正,消退万邪。
虽是伤重气衰,殷末箫亦知闻人然此刻不宜分神,更是身先士卒精神不灭。定心念动,殷末箫沛然化劲,竟是不顾功体极限,剑指擎天强运法门至高之招。
刹那间,赤金色剑网纵横方正天地,有若构成严法囚狱。目不可视、无可名状的范围之内,唯剩御法之剑贯穿天穹。良久之后佛魔与剑者方才撤招,灼伤生灵的剧烈内元,亦随之逐渐转弱。但闻两声重叠沉哼,却是两败俱伤之果。
狂风平息,尘砂落定。只见曾经恢弘的法门总坛,从此仅剩断垣残壁,不复光辉景象。而剩余的两方人马,却也受到极招冲突波及,战意萎靡,内伤不浅。
“殷末箫。”
“休想。”
一前一后口吐丹红,袭灭天来韧性惊人,稍一换气便抓住法门教祖气空力尽之机,身形闪近,灭天邪威轰然按向殷末箫背门。
奈何丹青见横划而过,剑光掠眼直刺魔躯,截击却也毫厘不差。衣袍染血的两人,竟以殷末箫为中点,眨眼又过数招。
蓦然,袭灭天来冷声一笑身影急退,中途竟而黑白双分,不顾背后追魂剑影,莲华圣功灭世魔威,分取四非凡人与紫宫太一,施以雷霆一击。
原本内息未复的两人,只来得及仓促抵挡,却又怎是登佛魔者之敌?
交手不过须臾,太极玄功与非凡刀式,便为袭灭天来所破。紫宫太一与四非凡人,亦受重创立身不支。
“撤退。”
一招得手,一身黑袍为剑撕裂内伤在身的袭灭天来,并不贪求扩大战果,果断命令一众魔军退离法门。魔者本人亦紧视着闻人然,防止其效仿重施,森然笑道:“人类受伤复原缓慢,魔族却永远不会疲惫,你们还能撑到几时?”
虽然此役未尽全功,魔界却犹令对方损失惨重。而在往后魔界讨伐之战,失去紫宫太一与四非凡人助力,苦境正道处境亦必愈发艰难。
魔焰嚣张而去,徒留满地疮痍。缓复元功消耗,闻人然不曾正面回应,仅是若有所思地将视线从朱厌之上收回,转身望向殷末箫。
“咳咳,吾无碍。异度魔界虽暂时退离,威胁却是未减分毫。”
伤重难愈,殷末箫仍不甚在意,反而忧虑不已道:“魔军未必需要多久休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少了四非凡人与紫宫太一,殷末箫短期内战力无法恢复。而就算有无名帮衬,异度魔界也不是只有袭灭天来。光凭闻人然一人,显而易见解决不了魔祸。
唯一幸运的是,朱厌终究弄到手中……
“他活不久了。”
“唉,还请前辈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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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回战局凶险,有劳姑娘援助。”
“交易而已,何须言谢?”
前日为敌,今朝竟在同一立场。战声消止,有心探寻,天踦爵找上赦天琴箕。奈何冷面冷心,女子神情幽冷依旧,并无理会之心。
“嗯,听姑娘琴音,隐透杀气的混沌情态。曲中情猜乃舍离、放纵、妄念、根本了。想必姑娘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
“弹琴似谈情,按弦无情调,琴曲无心道。阁下能从曲中解析许多,确亦非凡。不过,我暂无切磋琴理的兴趣。”
“呵,天踦只是见猎心喜,如有唐突,还请海涵。”
淡淡一笑,天踦爵见赦天琴箕神态疏离,亦不穷追不舍,转身便走向闻人然与殷末箫所在之处。
旧伤添新痕,经此一役,殷末箫强行催动极招,短期内更难恢复。但针对袭灭天来的计划,却是片刻不容拖延。
仿佛仅仅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天踦爵郑重道:“武联会感谢诸位鼎力相助。不过,异度魔界暂时离开法门,却不会放弃扫平中原其他势力。为了断绝魔祸肆虐,吾等尚不能轻心大意。”
“武联会有什么计划?”
虽然在明眼人眼内,天踦爵的身份,或多或少存在疑点。但在外人面前,闻人然还是得装作不熟悉的模样,一如常态地自然说道:“袭灭天来的实力,不是光靠数量就能弥补。而且就算是数量……台面上也凑不出应对的人力。”
“倒也未必。台面上无,台面之下却有许多隐世不出的前辈。”
口中虽是如此说辞,天踦爵却从怀中取出一封锦囊,递送闻人然过目。快速浏览过后,闻人然明面只字不提,心下却已有数。
照异度魔界现在的凶猛攻势,再浪费时间去找隐士高手,显然来不及了。而吞佛童子之所以会让朱厌失落,除了是顾忌伏婴师不方便行动,亦等同于发出决战的信号。
隐晦一口带过,真实的盘算并未明言,天踦爵接着说道:“吾会向病梅长老请求三教支援,那时还望两位前辈护行,以防被魔界途中阻截。”
“一般的人可对抗不了魔界。”
“嗯……唇亡齿寒的道理,聪明人自不难领悟。天踦认为,届时一定会有足够能力的高手挺身而出,配合前辈消弭魔祸。”
有意识地说了一句,天踦爵朝向殷末箫道:“此役过后,法门已不再安全,教祖有何打算?”
“魔祸不平,殷末箫断无抽身之理。”
“可是教祖的伤势……”
“不必挂怀。在袭灭天来倒下之前,殷末箫绝不会先一步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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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布局都不能缺少情报。而神鹰眼七的特殊隐秘监视技巧,便是寂寞侯保证信息精确及时的渠道之一。黑彝族与法门均处西南,听完得力属下汇报,寂寞侯冷静思考道:“你赶到之时只看到最后……武联会令谁前往接应病梅长老?”
“天踦爵。”
“他……咳,此人突然出现在江湖,来历莫名,却总能在关键处展现能力。就算非与素还真无关,他也必是一页书一派提前留下的后手。”
按理而言,双子峰一役之后,武联会此时就该大半倒向六祸苍龙。但病梅长老对天踦爵的信任,虽不似了解其真实身份,却还是比寂寞侯高上少许。光这一点,就足够引起寂寞侯的警惕。
不过,寂寞侯之前在与病梅长老会面之时,亦提出了一个不算为难的条件:不管日后谁再找上病梅长老,为了对抗异度魔界,病梅先生都会将三教灵玉与之绑定,落实关于六祸传言的真实性。
见寂寞侯对天踦爵似有忌惮,神鹰眼七疑惑道:“既然如此,军师为何不针对他动作?”
“不值得。对祸皇而言,一名来历存疑的天踦爵,总好过站出来的是素还。或许正是如此,天踦爵料定为了祸皇,吾不会主动调查他之来历……等等,再重复一遍,他最后与闻人然说了哪句话?”
“应该是,‘唇亡齿寒的道理,聪明人定不难领悟。天踦认为,届时一定会有足够能力的高手挺身而出,配合前辈消弭魔祸’。”
“原来如此。他这一计的关键,应当仍是祸皇。所谓的三教前辈高手,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
神鹰眼七已被对方发现……寂寞侯沉吟急转脑思,先是心生一阵警惕,续又暂时按下对天踦爵的顾虑,转念叹道。
“咳,他欲故布疑阵,吾要混淆真假。只要有一处误导功成,异度魔界就有非战不可的理由。那么与袭灭天来的最后一战,将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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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海上生波澜
东海狂浪,风啸不止。孤舟之上,眉心戾气凝聚的老将牵动沉重的锁链,困锁着一名恐恨的幼年,紧攥着手中的鬼之瞳,咬牙切齿对空低吼。
“……谁能料想得到,真田龙政追查落日故乡,竟会给吾脱身之机。将军,你的仇属下一定会报。八岐太岁立誓,一定要让当年的敌人血债血偿!”
八岐太岁曾为莫召奴暗手擒捉,被破封禁天仪四柱锁数十年。熟料年前一夕变故,竟为落日故乡之人所放。
只不过,八岐太岁自认与贪生怕死、隐世不出的乡民非是一路,故在见识到神风营庞大势力之后翻脸暴起伤人,擒下鬼祭宗煌东躲西藏一段时间后,终是迫不得已离开东瀛乘船来到苦境神州。
“许多年前,因为你花座召奴个人的背叛,导致战机延误,将军兵败亏输。如今,我就要用鬼之瞳挑起争端,用你的血祭奠将军。用中原与岩堂的战火,平息将军枉死的魂灵之怒,哈哈哈哈哈哈!”
顽固、忠诚、好战不止……八岐太岁从无妥协之念,神态癫狂对空长啸,引起海面万千波澜。足下的孤舟,却在其功力操纵下,丝毫不受影响,倍见深厚功力。
狂怒之态慑人心魂,鬼祭宗煌说到底也只是一名少年,顿时压抑不住心下恐惧,跌坐在地抬手挡在前胸:“挑起两国战事……复仇何必如此残忍,你疯了?”
“哼,愚蠢!你以为真田龙政不想侵略中原?八岐太岁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给他找一个更好的借口而已。”
痛而不伤的铁链抽打在鬼祭宗煌的面庞上,八岐太岁怒然不悦道:“而为了鬼祭家的将来,继承将军的遗志,少主再也不准存有妇人之仁!”
“不,我要回东瀛!我不要与你同行……”
平日虽觉为乡民轻视,实际却是倍受爱护的鬼祭宗煌,何时经历过这等阵仗,只顾着恐惧地垂首摇头不止。素来尊敬鬼祭将军的八岐太岁,哪看得惯丸太郎的窝囊模样,恶狠狠地又加一鞭。
“就算你是将军的唯一血脉,太岁也不会有所纵容。只要能替将军报仇,只要少主能够再创霸业,八岐太岁甘愿放弃一切。”
“你,你,你要做什么?”
“先找到花座召奴,让他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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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瀛……”
心筑情巢外,望着重新修缮的房舍,莫召奴脑中却不断思考着刚刚盛传的消息:“听其描述,能将狂龙八斩法使到那等程度,修为当不在普生大师之下。”
“照闻人然传回的情报分析,应当就是普生大师本人。不过,东瀛来的高手,恐怕不只一名……”
内心冷静思索,天踦爵叹道:“教祖重伤未愈,值此关头,中原不宜内乱。对于六祸苍龙,我们已不得不做出让步。”
“总好过三面为敌。”
情势飞速恶化,莫召奴不免忧心忡忡,外在却是不动声色,转口说道:“一品皇绶率领黑彝族,主导武联会疏散中原百姓。如今病梅长老不在,你的话语权也受到了相当削弱。再执意与六祸苍龙一系硬碰,实属不智之举。”
“其实,只要百姓能够得救,谁能得利暂时无关紧要。另外,元气大伤的法门也负担不了重责。有六祸苍龙的人员抵抗魔军,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莫召奴微微颔首,接着问道:“你与寂寞侯接触过了吗,他有何想法?”
“有心谋局者自有默契。而今一页书前辈与素还真下落不明,对异度魔界最大的威胁自然是教祖、闻人然,以及六祸苍龙。”
手攥着玉晶杖轻轻点地,天踦爵在地面上画图分析道:“殷前辈伤上加伤,短时间内难成魔界威胁。闻人前辈又非是异度魔界轻易能够啃下的骨头。袭灭天来下一个主要目标,定然是受创不浅的六祸苍龙。”
“确实如此。之前魔界利用月漩涡,让箫中剑挑战六祸苍龙,可见其居心。但你与寂寞侯又如何算定箫中剑必会动手?”
“不用推断,只要将可能发生的事,变成一定发生的事情。”
耳闻莫召奴不解之问,天踦爵闭目凝思了片刻,像是确认四周无人监视,方才解释道:“素还真前辈与萧振岳有旧,天踦事先曾传递一封书信予箫中剑。”
“是你让箫中剑故意留手……原来此战早是必然。”
“正是如此。不过六祸苍龙并不知情,此战亦存在风险。所幸箫中剑剑艺精熟,才算是圆满完成。”
含笑点头,天踦爵接着持杖在地上,一笔一笔地写画说道:“观魔军侵略路线,其速虽快,然而无论是劈风峡,还是其他驻军之处,皆是攻难守易,显见袭灭天来仍然谨慎。但无论是进攻渺天下还是仙灵地界,莫离原这块广阔平坦之地都绕之不过。”
“此地无险可守,只有正面交锋。但以伏婴师的智慧,应不难看破吾方用意。”
“看出决战之意又如何?正道富余的战力,只有无名一人。而今殷末箫伤重,法门难道就不需无名的保护?”
虽是合作的关系,暗地犹存争斗。法门无法正面辅助,六祸苍龙有意求名,自得承担相应责任。异度魔界较有可能算计到正道与六祸会有限度的合作,却不至认为法门会甘当六祸的挡箭牌。
加之异度魔界反扑重在一鼓作气,如果时间拖得太久,等到三教势力有了准备,魔军再想扩大战果便非易举。另外,就算其中出了差错,以异度魔界现下实力观之,全军撤退亦非困难。
天踦爵缓缓踱着步子,认真思考道:“上一战中,九祸与五色妖姬并未出现在法门。而今正道元气大伤,魔界整体仍要胜过六祸一系许多。再则六祸苍龙伤势未复,异度魔界又何必畏首畏尾?”
“嗯,既是如此,吾便不再多问。而东瀛派高手潜伏中原,亦须详加查探。事不宜迟,莫召奴这就动身。”
“莫召奴……”
“何事?”
欲言又止,天踦爵话到嘴边,仍是一声珍重:“东瀛来意非善,你之身份更须当心。”
“呵,吾晓得,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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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拂堤,细雨蒙蒙。由魔火肆虐的大地,渐渐步入安和太平,仿若从未受到魔界波及。
走在雨水打湿的石板路上,沉浸在祥和气氛中的赦天琴箕,蓦然一醒道:“既有能力抽身事外,何必自陷泥淖之中?”
“你是在问我?”
相互之间并不信任,路上自也没什么交流。本想着尽快完成条件的闻人然,不意一直表现得生人勿近的赦天琴箕,竟会突然发问,却也毫不为奇地思考答道:“如果所有人都消极躲避,那么这片宁静很快也将保之不住。”
“生老病死,本属自然。外人的死活原与你无关。以你之能,何愁不能安然过日?”
足下半步不停,闻人然侧身道:“呵,姑娘是不是太消极了点?”
“人心险恶,好意未必会有好报。你虽护一方平安,却也会引来更多难民,随后便是接踵而至的麻烦。到了那时,你若将人弃之不顾,反为他人怨恨。”
目光深幽,赦天琴箕语气清冷道:“另外,消极与否,吾无向你解释的必要。”
“但是,之前你也讲过,人,总是会变。”
闻人然道:“我不知道姑娘过去经历了什么,也不会自以为是地妄图改变。但是对我来说,苦境世道之艰已经足够令人痛苦,我又何必再令自己更不愉快?”
“这只是逃避真实。”
“刻意忽视积极的一面,永远揪住黑暗不放,难道就不是逃避?我只是贯彻自己的人生观而已,并不强求他人的认可。”
对赦天琴箕本就缺少了解,闻人然也懒得多管闲事,望了眼近在咫尺的别院屋舍,掸去沾身水汽道:“你个人如何选择,不在我管辖的范围。现在我只须兑现我的承诺,无论日后是敌是友,还望姑娘好自为之。”
“你已有法可解夺魂转息之术?”
“之前我原本以为汇灵卷,就足够解决灵体的问题。但之后你曾说过,一旦中途解术将致魂飞魄散,说明你与弱水琴姬的魂魄已经逐渐融合,不能强行拆离。不过前几日去了一趟夜摩市,带回的秘笈之中恰有一卷魄书,对你应当刚好合用。”
闻人然说着进了院门,望着早早等在门口的小姑娘,二话不说就蹲下身将人抱了起来。
“谁让你抱的啊?”
“呀,我说秀心小姑奶奶,你爹可是免得你开口伸手,服务到家还不满意?”
“可是,我没要阿爹抱啊。”
“呵,再过一年,你求我抱都不抱了……要不我现在把你放下?”
“才不要。”
伏在闻人然怀里甜笑否决,闻人清苒随后抬头看向赦天琴箕,眨了眨眼睛问道:“阿爹,这位漂亮的大姐姐是谁啊?”
“嗯……大概是异端审问会·情侣去死团的团长。”
“啊,那不就是月老娘舅们的敌人?”
第三十二章 圣魔·:莲华
与小姑娘嬉笑闲谈了两句,闻人然就走在前面,往存货的库房走去。
取出秘笈本不费什么工夫,在闻人然兑现承诺之后,将两本书册妥善收好的赦天琴箕,不知又想了些什么,意味不明地问道:“将此两物交我,你就不怕将来我用之非正?”
“你是指之前不曾回答的疑问?”闻人然一怔反问道。
当日赦天琴箕能够挣脱伏婴师异法,体外的红光来源显然非是其本人。果不其然,赦天琴箕随后便淡淡应道:“关于个人的隐秘,吾仍无可奉告。但,至少你该猜到,吾非孤身一人。”
“他们,都是与你一样的灵体?”
“并非全是。”
先是一皱眉接着舒展开来,闻人然点头道:“既然你有同伴,那魔界找上你复仇的可能就降低了许多。”
“哦,你不担心吾之同伴转向与魔界合作?”
闻人然摇头道:“你不了解伏婴师,他永远不会真心结盟。只要对魔界有利,他拿别人当炮灰绝不手软。如果你所谓的同伴会抛开你的立场与伏婴师妥协,那也不过是自取灭亡之道罢了……而且,我不认为你会那样做。”
“直觉?”
“就当是吧。”
与袭灭天来的终战迫在燃眉,赦天琴箕的来历留待日后调查不迟。
不欲再谈更多,闻人然岔开话题,指向魄书道:“在这里不用担心术法失败,咱们还是尽快开始施术。”
“无所谓。”
“对了,之后你要怎样向弱水琴姬解释?”
“她若想寻仇,我接下便是。届时,琴下胜负,生死无怨。”
夺魂转命的怨恨,近乎无可化解。一旦双魂分离,弱水琴姬肯定会明白发生过什么。到了那时,闻人然也没把握这两人是否会和平相处。
赦天琴箕为人本就亦正亦邪,更是从未将此威胁放在心上,冷漠故我地答道:“而你若多事,我也无话可说。”
“虽然姑娘并不在乎,但我还是觉得没必要走上极端。”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闻人然俯下身朝着闻人清苒问道:“你娘和秋筠人呢,秀心?”
“听说从很远的地方有人逃难到了附近,娘去指派儒门的叔叔伯伯们帮忙了。秋筠姐姐和雪鸦叔叔在保护圣僧前辈,对了,明月心姐姐也在。”
“雪鸦是叔叔,明月心就是姐姐么……算了,多一名女神医在场,也是一件好事。咱们这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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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侵略如火如荼,兵锋过处摧枯拉朽。无休止的争战,不停歇的哀嚎,纵有源源不绝的义士反抗,却也不及袭灭天来用兵速狠。
“仙灵地界、渺天下……”
手握着沿路传回的情报,坐镇军中的袭灭天来,定视着孤身入危的菩萨语带深意道:“净琉璃菩萨不在定禅天,反而大驾到此又是为何?”
“吾为你而来。阿弥陀佛,袭灭天来,魔军沿途杀戮不绝,你究竟想证得什么?”
“哦,在问吾之前,菩萨何不先述高见?”
“嗯,袭灭天来的意义,乃是成就一步莲华。”
一言脱口,净琉璃菩萨神情若定。怒然一笑,袭灭天来心却静冷,深思净琉璃之来意,沉声道:“若想拖延吾之脚步,为百姓撤离与正道应对争取时间,你实不该在此刻激怒吾啊,菩萨。”
“你让吾进入,便已说明你早有所料。”
“好自信。”
不惧杀身之险,净琉璃神色淡定,平静的眸子注视着袭灭天来,从容无迫道,“吾有三问,你由何处来,因何而生,又为何存在?”
“虽由莲来,因恶而生,但为自己存在。这三点非常明确。”袭灭天来不假思索应道。
紧随其后,立场相对的佛与魔,展开一场对于存在本身的思辨探讨。真实与神迹、善恶之对立、天魔如来的执着印证,在言语交锋中一一剖明,却又分歧甚远。
半晌之后,袭灭天来目光陡转明亮,周身杀意尽去沉声一叹:“菩萨,如果你想用语言来影响吾,还是省下无用的工夫罢。猜测吾之心思,终是徒劳无功。”
“猜或不猜,存或不存,皆有冥冥之中的原性,造就事实。”
“吾冥冥之中的原性,仅在于自我的印证与理想。一步莲华究竟为何,对吾而言已不重要。而你与吾一辩,不仅是为了一步莲华,更是为了百姓撤退拖延时间。但这又有什么必要?”
“无辜的性命若能幸免,就该免去生灵涂炭。”
袭灭天来神情肃穆道:“吾讲过,吾的目的不在霸业龙图,不在天下第一,而在开创新的信仰,让人类认清真实。如若魔界一统天下,同样会为苦境带来太平之机,又何须让人类逃走?”
“正因如此,你还未明悟自身的危境吗?”
眸中流露令袭灭天来分外不快的慈悲,净琉璃菩萨道:“异度魔界所要是毁灭,是对人类的斩尽杀绝。或许,如今的魔界需要你的力量,但他们又何曾有半分在意其他的种族?你们之间,未来的分歧是在所难免。九祸邪后虽予你兵权,不过以你之智,又何尝不清楚从那一刻起,双方猜疑的种子便已发芽?”
“菩萨,你何时也开始学会妖言惑众?”
“唉,吾是在担忧你的未来。你的存在是天地不容,你的立场更是邪不胜正。”
“邪不胜正?”
不是不明净琉璃所言非虚,仅是对执着理念的追求不舍。袭灭天来冷肃开口:“天魔与如来的印证,谁是最后留存的人,已然明确。一步莲华死在吾手,代表魔之胜利。吾,袭灭天来,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阿弥陀佛。袭灭天来,吾之所言你无法听入,只是在毁灭你自己。”
“是否毁灭,是否创立,是否如你所言成就一步莲华,成为异度魔界的弃子。吾袭灭天来不讲预知神迹,只看现实。”
“不见彼岸,不知苦海。执着逆理,天意如此。”
无可动摇的天魔理念,是魔者心性坚不可摧,更令菩萨悲悯动容。袭灭天来却是把定心念,无动于衷道:“净琉璃,吾不杀你。但在你离开之后,中原疆土将血流成河。”
“唉,你好自为之,请。”
“不送。”
待得净琉璃菩萨远去,袭灭天来铁下心思,眺望着血色长空,感慨亦是决绝:“何谓佛魔之争,何谓人间炼狱。破灭之后,中原将如新的重生,吾将打造重新的理想世界,证实人定胜天之理!”
一直隐身暗中的伏婴师,眼中蕴含着不为所觉的异色,从外走入营帐,躬身道:“魔者,大军该开拔了。”
“汲无踪与箫中剑,你已确认不会搅局?”
“不错,而法门一方吾已排下对策。”
“哦?”
“捉拿夜摩市数十名精英,六祸苍龙得罪了夜摩市。不过在激斗的情况下,此物恐怕近不了六祸苍龙与你之身。”
摊开的手掌上摆出一个空空的玉瓶,伏婴师语带寒意,冰冷笑道。
“而法门宗师的传奇,却该就此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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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岩残迹,孤山佛寺,落叶纷然。一袭水蓝僧袍的佛者,迈开坚定的步伐,回到一切如旧的大日殿菩提天池。
“天时到了。”
半壁圣岩坍塌,灵池圣气犹存。威严关切之声甫落,但见七佛灭罪之阵平地铺展而开,圣洁光彩照耀方圆。善法天子俯身展开右掌,轻送一点灵识入圣池,霍见池水如沸,金色光华大作,灿然辉映的莲华中央,显现熟悉的雪白僧影。
“许久不见,吾友善法。”
佛者之目留存魔界,目不可视的一步莲华,缓缓起身之后却环视身下,欲看人间最后一眼,似感叹,似不舍,终归淡淡无牵挂。
“多谢你了。”
“忘却了么,圣尊者仍是大日殿最高指导,消灭恶体本是你的责任。善法只是奉行职责,陪你践行而已。”
“吾坚信人心本善,魔类亦然,天子呢?”
山石之梯无底蜿蜒,一步莲华不再停留,向下迈出第一步。庄严面色依旧,善法天子陪侧同行,跟着走下万圣岩,亦是迈向伏恶之途。
知晓一步莲华话中所指乃是吞佛童子。善法天子嘴角微扬,出口却仍是一贯的犀利:“吾却明白,死,便将一事无成。一步莲华,你觉得对否?”
“天子非是不愿冒险的贪生怕死,只不过,天子仍旧惦念众生。”
“拋不开我执的人,无法得悟,这是吾之缺点。吾之内心还有修罗存在。”
“证与不证,不过一念。好友为红尘渡世,甘舍修行大道,一步莲华才更为感佩。”
“一步莲华,你还是如此……哈!”
为除魔卫道,即使只是贡献微薄,亦无私心杂念。放不下芸芸众生的僧者,身坠苦海甘之如饴,反使自身身陷业孽。
然而,何处不修行?
是佛不忍之慈悲,亦是自省之菩提。修佛之路,历历回首,不悔脚下崎岖难行,却终无法坐视众生煎熬苦海。
太久不曾如此平常对谈,恍若再无挂碍的轻松喜悦。外人面前的些许争执,或在两人心内,从始至终便只是相互修行的砥砺磨炼……
“最后仍有好友相伴,一步莲华余愿已足。”
“圣尊者,最后一程,你吾同行。”
山脚停步,雪白佛者声音渐杳,身化点点金色灵光,融入善法天子之身。第一缕晨曦照下,善法天子双手合十挺立,目光清澈澄亮,更显肃穆庄严。
“水化万形,不过幻象,其质仍为水。一切尽归平、尽归常。”
第三十三章 不称职的魔
异霞漫天遮旭日,雷霆劈地生红祸。江海溃堤酿洪灾,借助天灾之势,魔军行如风行草偃,合围武联会与六祸苍龙大军,沿途寸草不留。
三路分兵,千流影、人形师守住西南百姓逃往七星谷的通道。魔界双枪为首,嚣狂一路奔袭,短兵相接瞬间,双方顿时杀作一团。而在东南方面,吞佛童子与任沉浮等另走一路,对上黑彝族人马。伏婴师却是隐身在暗,窥视着明面战局。
“动手之前,琴音提醒。玄宗之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痴愚呀。”
蓦然,伏婴师先是耳边响起清圣道音,随即克魔之招真极烈焰迅攻而至。
式神化水凝盾,伏婴师远远退避,浑不在意地淡笑道:“吾尚未去寻你,你反找我麻烦。舍弃平和的生活,墨尘音,你真以为赭杉军的双生血咒,不会再出问题吗?”
“数百年前,玄宗与异度魔界,便已互不两立。而作为玄宗的一份子,你吾之间又何时存在过所谓的和平?”
不理伏婴师乱心之言,百丈之距遥遥相对,墨尘音手按剑身,目不转睛定视着诡魅魔者。
面对强敌威胁,伏婴师无半点畏惧,举起手中黑色五芒星牌,霎时光辉闪烁,式神傀儡齐出:“呵,你们做出了最为错误的决定。”
“喔,伏魔之路,何来谬误?!”
由清晨入夕阳,烽烟激燃,战声嚣腾。正面战场之上,袭灭天来率众直进,武联会兵败穷途,竟是一路溃败伏尸百里,且战且退至莫离原。
血战奔袭,遍地埋骨。疾风吹劲草,杀气腾八方,满目空旷的平原之上,袭灭天来心生感应,但见一人傲然屹立,正是等候多时的六祸苍龙。
“在此背水一战,是选择放弃了么,六祸苍龙?”
“不,是此地此时将成汝之末路。”
雷霆一击轰然交接,顿令周遭百里翻覆。察觉对方阴阳融一的创世真气,竟是不同前日之争。袭灭天来心下了然同时,口中犹然不以为意,讥嘲道:“你以为你不曾受伤,就挡得住吾了吗?你以为凭这班残兵败将,便能抵抗魔界大军吗?”
“口舌之争何益?创世决会让你明白,何为真龙之能!”
双雄嘹亮吼声甫落,足生劲风狂卷尘砂。近身再接掌,宏伟巨力激荡,拉开亘古之战,霎时山摇地动,威能直撼天穹。
沉心定气,六祸苍龙稳扎稳打,澎湃内元更具招妙式精,初令魔者感受压力。然而,圣魔一体的袭灭天来,又岂是常法可欺?
毁灭魔流吞邪火,消化创世真气。袭灭天来魔能尽展,浑厚一掌正按对手胸前,迫使六祸苍龙收手退立。
“破天元。”
腿掌重击毫不间断,烈性真元欲催霸道。双目精芒一闪,魔者趁势再进,七邪之式应声上手。
“创世诀·双流极化!”
早觉袭灭天来功体特异,六祸苍龙脑思一转,汇百家之长,创世真元双化分流,合胸一挡凶煞之招。各承雄力,各自震退,同谱绚烂之战。
“咳,咳咳,闻人然并未及时到位,看来魔界的智者,还是察觉了异状,做出了相应的布置。”
七星谷与莫离原中路,挺立着两名形貌神态不一的人,却又隐约透露出相仿的气质。
耳闻寂寞侯之言,背后站着风随行与泪痕的天踦爵,目光平淡道:“先生预留这些兵力,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虽有此意,但更多却是防止东瀛人马可能的突袭。咳咳咳咳,咳,倒是吾观天踦先生似是胸有成竹,看来已另有安排?”
“非也。吾只是以之前异度魔界表现的实力推论。魔界倘若要截下闻人前辈,只有九祸与阎魔有此能为。如此一来,魔界剩余战力,断然胜不过场上众人。此战吾方纵使不胜,魔界亦绝对无法达成目的。”
天踦爵目视寂寞侯,续又反问道:“先生以为然否?”
“吾认为你不会忽视九祸的存在。”
天踦爵不置可否道:“不仅我们在警惕突袭,魔界也须戒备正道反制。战况究竟会怎样演变,谁又能算得万全?”
“然而话虽如此,久拖只会添加伤亡,这样当真合适吗?”
“吾已请玄宗前辈牵制伏婴师。先生的顾虑天踦虽明,却实在抽不出人手……”
略作思索貌,寂寞侯浅声低叹道:“无名得保护殷末箫,看来也来不了此地。袭灭天来与六祸苍龙的战局仍不明朗,在闻人然赶来之前,咱们也该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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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莫离原北方,本该准时到场的闻人然,正遇意外又属意料之中的阻截。
远方战声隆隆,荒野草深林静。红发束冠,文生扮相,潇洒自若的朱闻苍日,手晃着折扇含笑开口:“听说朋友带走了不该带走的人?”
“哦?”闻人然似笑非笑反问。
“实不相瞒,在下朱闻苍日,来自与异度魔界的火焰之城对敌的露城。但个人秉性,始终认为交朋友不是谈立场,在魔城之中亦有好友,赦生童子却是不得不管。”
“你该不会想说你和旱魃或者九祸有交情吧?”
朱闻苍日一拍手掌,毫无惭色地当即应道:“正是如此。阎魔旱魃待赦生童子若血亲,但赦生却为阁下所擒,至今不知所踪。朱闻万般无奈,只能冒昧讨人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名头一次见面的人吗?”
“你不用相信吾。不过,吾观阁下行色匆匆,恐怕是为了赶路。所以,吾认为你还是有妥协的可能。”
虽然不大愿意参与人魔之战,朱闻苍日或多或少还是会配合魔界的计划。
当然,成与不成那就是两回事了……外在一派轻松写意,朱闻苍日只是拦在必经之路上,望着闻人然笑而不语。
“想要找到赦生童子,你还是自己去找吧。”
别说赦生童子事关圣魔元胎,就算是打着支开朱闻苍日的主意,闻人然也不可能把赦生童子拱手送回。
至于现在的朱闻苍日,满打满算只有五成功力,闻人然不抓住机会揍他个猪头,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不是?
剑身碧芒一闪,丹青见朗朗出鞘,斜握直指朱闻苍日,闻人然道:“不用啰嗦,我们性格合不来的。”
“真是令人遗憾。但吾不解的是,宁可被吾拖延,也不愿吐露消息。哪怕只是欺瞒的假情报,不也同样能支开吾吗?”
竟然说出这种话,银鍠朱武你节操何在啊……不干正事满苦境趴趴走,编起谎话来还这么顺嘴。该说一句不愧是神二代么?!
懒得浪费时间,一脸囧色的闻人然,持剑冷挥一抹亮光,飞空疾掠朱闻苍日,口中同时毫不含糊地答道:“当然是因为就算没我,这一仗中原也不会败。”
旋扇化刃,朱闻苍日虽仅俱本体五成元功,眼界却是毒辣依旧。用最少的劲化去利剑刺身,朱闻苍日貌若无奈地一摊手,摇头叹道:“唉,那得罪之处,还望勿怪。”
“没必要,咱们只有一招的胜负……”
无心多攀交情,闻人然右手一松,丹青见悬空自转,悦耳剑吟响彻方圆。
蓦然,剑定声止,闻人然五指紧握,雄浑根基灌注剑身平举身侧,朴实无华直直砍下,竟是分毫余地不留!
“只要接下这一剑,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他有好长好长的故事讲给你听哦。”
第三十四章 血色中的光明
“贯天凰!”
朱凰展翼,烈焰飞腾。虽对闻人然口中之言倍生好奇,朱闻苍日终是一代鬼族战神,朱皇绝式应声出手,硬撼强势来剑。
然而,一方有意一招决胜,一方缺乏求战之心。庞然之剑劈天而下,朱闻苍日功力逊色,跌步滑退数丈,方才稳住身形。
“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你要说的故事呢?”
异口同声发问,两人同时一愣。但既占得上风,闻人然索性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拔腿就要离开。
熟料,朱闻苍日见状,稍一斟酌竟道:“且慢,九祸与一名头生龙角、满面戾气之人碰面,阁下知否?”
闻人然停步反问:“魔龙祭天……你是何时见到他们?”
“不久之前他们一起去了南方,具体目的吾就不明了。”
南方,难道是法门?
不过异度魔界大部挥兵中原,又有无名对抗九祸,就算殷末箫沉伤在身,光凭魔龙祭天一人,法门自保仍应有余。
怕只怕,九祸定是有备而去……
见闻人然沉默不语,朱闻苍日貌有所思,一敲折扇道:“你是会选择顺私心救人,还是令恶者伏诛,解苍生于倒悬?”
“我只做不让教祖自责懊悔的选择。”心念电转,闻人然终是冷然吐声,片刻不耽误,持剑背身而行。
“哦,你若肯说出赦生下落,吾便愿替你一往法门。”
“天邈峰。”
“真巧……那就有缘再会。”
“希望隔日不是战场相逢。”
目送着闻人然极速远离,朱闻苍日怔立原地,垂首一叹道:“其实,你也明白来不及了吧。”
去法门未必能救下人,更有可能令莫离原一战全盘崩溃,致使一众中原义士鲜血白流。在朱闻苍日看来,闻人然给出目标方位换自己出手襄助,至多也就求个心安而已。
“九祸,吾能做得都已经做了。吾不会对魔界同族出手,但既受人之托……嗯,在往天邈峰赴约之前,先往法门看个热闹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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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焰高燃明法殿,天南一笔今朝断。火光邪耀,法门据点之外。九祸身侧跟着五色妖姬,带领一班魔界将卒,里三层、外三层,围堵得水泄不通。
黑暗玄光覆盖全场,就在视线复明刹那,响起连串倒地闷声。意识能力取人性命于无形,魔龙祭天抱臂而立,虎视眈眈道:“九祸女后,吾之诚意足够了吗?”
“你之能力刚可用于牵制无名,吾会尽快解决殷末箫。”
眸中唯有理性冷漠,九祸面若古井,赤火双枪紧握,邪元一运便见异世洪焰吞吐大荒,加速人类真元流失,同时增添魔军战力。
熊熊火焰直撞巨门,现出巍然屹立之影。五色妖姬一马当先,九祸步步紧逼,出手便是狠辣绝情:“殷末箫,今日之后,法门不存了。”
邪月掩烈阳,乌云集聚,魔炎炽盛。淡然的眼,扫过一望不见尽头的魔卒,殷末箫不由感叹魔界兵力之雄厚,旋即应道:“人道已失,天意难违。但要取吾性命,亦无你想得简单。”
“要伤人,先过无名这关。”
身陷极危之境,无名全力施为,周身紫流急窜,顿令一众魔将难进半步。
然而,早已妥当分派任务,魔龙祭天目光一变,意识能力催动死亡暗影,顺势隔开里外战局。
纵使道消魔涨、重创未复,独对千军万马的殷末箫,却犹镇定自若,举手投足均带莫大威能,使得九祸一时难占上风。
“你与法门都已是风中残烛,灭亡不远矣。”
“薪火相传,精神不灭!”
邪功正掌两相交,撼宇之威震四野。察觉暗处尚有伏兵,殷末箫却未露绝望,反是眼含欣慰之色。
………………………………………………
数日之前,两段对话,促成决死心思。
“莫离原,是最终决战的地点。天踦希望,教祖在安排太一、四非凡人以及法门教徒撤退之后,能与无名在南方阻击魔界援军。”
“消灭魔祸,殷末箫自然责无旁贷。”
“嗯,如遇事不可违,教祖切记不可死战。天时在吾,袭灭天来此役必败。”
“你有十足的把握吗?”
“任何一名智者,也无法保证定然不出意外取得胜利。天踦只能尽己所能,保证七八成的胜率。”
“吾明白了。”
……
“咳,咳,寂寞侯见过法门教祖。”
“寂寞侯,你是六祸苍龙的谋士?”
“今日吾来拜访,非是以六祸军师的身份,而是为天下请命。”
“哦?”
寂寞侯道:“教祖认为,此战双方胜负,各占几成?”
“正道虽多几名高手,魔界胜在数量与骁勇战意,但都左右不了战局走势。而顶尖高手双方相差仿佛,胜负只在五五浮动。”
“若东瀛参与此战呢?”
殷末箫思索道:“东瀛所要的是中原与魔界两败俱伤。莫离原之战,他们参与的可能性不大。”
“对也不对。毕竟,一品皇绶与黑彝族曾对付东瀛。而一旦夜摩市人马介入,情势恶化便将不可设想。”
寂寞侯一字不停道:“吾明白,天踦先生定与教祖有过约定,防备魔界等伏兵突袭。但若仅限于此,此战未必会有期望中的结果。僵持的局势若仍是僵持,每过一日,便有成百上千条无辜人命,牺牲在魔祸肆虐。这,会是教祖所要吗?”
“你想怎样?”殷末箫肃穆发问。
“毕其功于一役。”
“如何做?”
明了殷末箫已然心动,寂寞侯再不隐瞒,径直说道:“让教祖冒性命之危,牵制暗处大多敌对暗藏变数。据吾所知,一式文使与教祖乃是好友。我们可借魔界之手,利用他放出伤势情报,吸引对方进攻法门。”
“吾不会牺牲好友。”
“在法云子身亡的那一天,一式文使就已经死了。”
寂寞侯莫名口吐一言,殷末箫痛心同时领会其意,目光微含悲愤,定视着面前谋士。
寂寞侯却恍若未觉道:“而在东瀛方面,他们辗转将会知晓,夜摩市的失落货物,早被闻人然转移至法门看管。”
“这就是你的计划?”
“大致如此,细节仍须落实。但吾能保证,决战那日,法门将引来大多变数。而袭灭天来也必然会死在莫离原!教祖……以为如何?”
用珍宝秘籍吸引东瀛,又有异度魔界打头阵,双方散余兵力,大有可能齐汇法门。而终战迫在眉睫,为不打乱莫离原之战的布置,殷末箫不能,也是不会再与他人商量。
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寂寞侯另有居心,殷末箫沉思许久,终究做下抉择。
“为公为私,吾无拒绝的理由。”
………………………………………………
魔界与东瀛的联合,构成法门必死之局,却亦为莫离原一役驱离最多变数。
心无私,担天下。小我、大局,不过一念取舍。
法篁慑群邪,碧血书义胆!回忆瞬毕,殷末箫慨然一叹,剑指擎天凝金芒,浩荡法威贯乾坤,坦荡扬声。
“纵使粉身碎骨,殷末箫誓死粉碎魔界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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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风劲吹,草木焦枯。莫离原上,鏖战难分难解。东南战局互有死伤,霍见一身海蓝的僧者,诵念慈悲诗号,陡然出现战场。
“佛魔双界分,人间劫纷纷;善法降甘霖,苦海现佛尊。”
声声梵呗,点点金华,落在魔焰翻腾的平原,顿令肃杀止歇。
视线,在空中蓦一相交。心机的魔,威严的僧,在这一刻相互盯视,交流未知讯息。
心下了然刹那,吞佛童子笑容不变;不容迟疑,善法天子掌起回照大千,璀璨佛耀,威力竟是远超任沉浮等预估,浑然一掌击出,金光铺射天地,登时瓦解魔界攻势。
初始一掌天之赦,不伤性命仅断恶行,善法天子道:“让开去路。”
错算善法之能,顿令与墨尘音交锋中的伏婴师,勃然色变。纵使北方守线的寂寞侯,亦不由浅露异色,望着心怀苍生的佛者,带着故友大愿踏向最终决战之地。
“天子,久见了。”
“袭灭天来,对你,吾仍只有诛恶之心。”
“还是嘴硬心软的善法天子啊……”
六祸、袭灭重掌再交,各受雄浑之劲负伤而退。袭灭天来目向来人,似笑非笑伸手一指:“但,六祸苍龙尚嫌不足,就凭你吗?”
“再加上吾呢?”
莫离原上,温和慈祥之声骤响,乍见地开莲华凝圣功,七佛灭罪降魔障,莲华冰晶,欲火而生。善法封业,佛辉灿然,一断魔者罪途!
“七佛灭罪降魔阵……一步莲华,这是你之计划?”
“不,是你自取灭亡!”
剑锋地灭魔焰腾,霜花空落结界生。丹青见横扫而出,闻人然随后赶到,三方三角阵立,顿成决死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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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一名剑客三口剑
合围伏魔,料所难料。立身中央的袭灭天来,闭目凝思须臾,仰首长笑不止。
“要取吾命,就看你们能付出多少代价!”
冷厉一声爆喝,袭灭天来豁命相搏,七邪之招攻敌弱处,首取善法天子。
然而魔者纵使强悍非人,却还不是所向无敌。袭灭天来单对一方已感吃力,何况面临三人夹击?
而虽不知一步莲华因何出现,六祸苍龙亦不会纵放大敌脱逃!
风息止,苍龙升,六祸苍龙转瞬定神,双掌鸣放御气而起,广阔原地之上,竟现划分二境之灭荒创世大结界,断绝袭灭天来逃生之能。
同一时间,善法天子掌催回照大千,反射天魔怒焰。紧随其后,闻人然一剑斜插而入,袭灭天来连忙收手急退。
不能死战……根本无须思考,袭灭天来便知毫无胜算。而要求得生门,则须先行破开六祸苍龙所布结界。寻常之招显然无法突破三方拦截,纵使消耗巨大,却也唯有使用圣印极式。
“七邪荼黎·阿兰圣印!”
沛然元功相合,魔莲凭空迅绽。袭灭天来沉腰运劲,莲华极威天魔功,毁天灭地而出。
“七佛灭罪·梵海神击!”
圣影魔威,气势凛然。七佛七魔之招,是极端对立,亦是矛盾并存,冲突刹那,辉映无边霞芒。灭荒创世结界难承雄劲瞬间告破!
袭灭天来回身厉发两掌,即欲抽身而退。但在间不容发之际,背后却已传来无尽压迫,迫使魔者回身接招。
“创世诀最终式——浑沌重始·覆元创一·寰宇归我·皇殛天律!”
“七邪荼黎·灭天邪威!”
不及蓄势对敌,袭灭天来反手一掌硬撼创世终招,却是力逊一筹呕红而退。奈何紧随其后,又逢丹青见插缝而入,竟是半点间隙也无。
夺命连环,剑势扫荡,开阔绵密之剑使出,闻人然及时封路同时,左掌无名指杀气急聚,正是名招地云行左,雄浑地气急涌而出,湮灭地狱之火。
“激战一日,你的如来不毁之身,还能有多少富余?”
神剑启锋,人道为念,一剑斩落。掌在剑前,后发先至,袭灭天来回身疾挡,圣魔元功在体内体外激荡。丹青见剑行迷影若幻,五元凝一剑,直刺魔者心肺。
剑尖入肉半寸,便已再难进体。然而,袭灭天来只觉磅礴剑息循脉直进,更使伤上加伤,急忙封锁自身血脉。
无法喘息的激战,一剑之后又见雄掌按面,袭灭天来勉力一挡,熟料又见一抹冰蓝划光,竟是出乎意料,突破不毁之身极限,贯穿右侧肩膀。
“你……竟是双剑。”
“丹青见长处不在锋锐,沾血冰娥却足以弥补。另外,你认为对吾而言,剑的数目还有差别吗?!”
莫名一言,惊见朱厌腾邪焰。杀戮神兵,神通之剑,邪异魔器,三口不一的锐剑,竟在闻人然手中完美和谐,统合如一,叠叠剑光一层压过一层,顿令袭灭天来倍感棘手。
无法硬接封身之剑,转首余光又见善法天子聚掌天罚,袭灭天来纵然功臻天魔之境,奈何八成圣功尚在附身善法天子的一步莲华掌握,又岂能受双面夹击?
退,袭灭天来唯有退,一退之后便是再退!退到最后,便也只剩,兵败如山倒!
登时,异度魔界一鼓作气的攻势,竟在此刻遭逢最为致命的打击。立身北方高处的寂寞侯,眺望着旷原之战,闭目一叹:“反攻的时机到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对于此点,天踦爵亦表赞同。
勉强维持的平衡,一根稻草已够压倒。更何况,武联会有寂寞侯与天踦爵坐镇?
双方齐声令下,暗伏的武联会人马,立即浩荡攻向魔界军阵。无法料想的惊天反转,竟是于焉陡生。腹背受敌的异魔军势,在两面包抄下,呈现溃败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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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主,法门之内空无一物,不见秘宝,我们中计了。”
“八分仪,连续几次失败,吾实有理由怀疑你之能力。”
“这,这……”
“对你的处罚,留待回去由监军发落。现在既已来到法门,那就先斩草除根,为东瀛拔除障碍。”
漠然无情的声,不见过去和善印象。神鹤佐木手按鱼龙,冷酷下令。
“喂,你们要动手,问过我了吗?”
“你是……三口剑?”
“呀,我何时变得那么出名?”
破麻布衫轻佻走出,三口剑手按鼻尖,微有些意外地歪着头,看向八分仪道:“不过,这一回可不止我一人哦。”
“有心无心,心在人间。多情薄情,情系江湖。”
白衣磊落,容颜俊美,莫召奴追查东瀛行踪,不想沿着蛛丝马迹,竟是一路找来法门。而三口剑在与风飞沙解除婚约之后,为了躲避四非凡人以免被抓回地狱岛,便也死缠烂打跟上莫召奴随行至此。
“莫召奴……难道这也是计策?”
摸不准莫召奴究竟是有意埋伏,还是意外来到法门,几度失利的八分仪,不免有些惊疑不定,一时迟疑未决。
反观神鹤佐木,却是一派冷静稳重,思考道:“无论是何来意,都是东瀛的敌人。八分仪,你与无肠、朱蛾对付那名青年,莫召奴交吾对付。”
“是。”
不敢反驳上峰命令,八分仪一脸胃疼地看向三口剑,心下把持不定该怎样处置。毕竟圣阎罗与东瀛暂时乃是盟友,三口剑的来历八分仪又怎会不知?
而相较于八分仪,三口剑倒是显得潇洒许多,手中奇形之剑光华一闪,背身挺立冷然吐声:“要动手是吗?那我也就只有……死、残、自尽,生死自由尔选!”
“夸口!”
“哈,哈哈哈哈,奴家最爱大胸膛的男人,尤其是你这种俊俏的青年哦。”
心无诸多顾虑,朱蛾怒发无数暗器。无肠长袖甩动,掩嘴贼笑不止,柔体软攻却已极速缠向三口剑。
“哇,你这种货色,我可消瘦不起!”
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三口剑足下重重一跺,飘退闪过无肠控形,扬沙走石尽挡袭身暗器。下一瞬间,但见三口剑嗤笑一声,手中奇兵抛空飞速旋转,独门武学剑锋直指八分仪。
“抛剑弃生斩狂龙!”
斩狂龙,狂龙斩!
另外一侧,面对神鹤佐木运使狂龙傲天武诀,莫召奴不敢有丝毫轻心大意。
鱼龙百变,刀闪龙吟,东瀛宗师施展迅捷无伦的身法,迷幻的身影飞快拉紧彼此距离,鱼龙斩落莫召奴天灵,尽显刀上修为妙到毫巅。
“朱雀火!”
攻势受阻,神鹤佐木却无半点动容,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但见法门一方,五色妖姬形影闪现,五道迷影分攻殷末箫。
深知身处死境,殷末箫步步为营,就在捉准时机刹那,法篁绝式应声出手,击溃“喜”面妖姬。
熟料,就在一招得手之际,惊见“喜”面妖姬发出凄厉哀嚎,整个身躯更是莫名膨胀。
发觉不对的殷末箫匆忙退后,却又随即逢赤火双枪直刺要害。被逼无奈,殷末箫唯有回身先挡赤火重击,但也不免被“喜”面妖姬自爆出的血液沾上皮肤。
天衣有缝侵入经脉,刹那间,殷末箫只感功体封锁过半,本就不足八成的元功,瞬间跌入谷底。
九祸见状邪功再提,一枪惯腹退敌十丈,望着赤火之上正义鲜血,冷声笑道:“殷末箫,你到尽头了。”
“是吗?御法辟群邪!”
绝路,决路,坚不可摧的精神,加催豁尽全力的斗志。濒临死境的殷末箫,毅然一声爆喝,浩然正气盈四野,剑升万法辟群邪!
极致一剑,搏命一招,身动掠眼,正中其余妖姬合一之身眉心,竟是连反应时间也未给予,便令五色妖姬命绝当场!
一招利落诛敌,心知已至极限的殷末箫,竟是强行撑住最后一口真气,逼上最后生死界限。
决战终末,法门宗师沉着依旧,意欲拖敌落黄泉,催耗毕生修为,付于舍命一击。霎时,剑织天罗地网,苍穹若成法狱,替天行道,绝剑取命!
“劫道无念·剑狱天穹!”
第三十六章 天南笔折,法门英烈!
化血为碧,剑映满腔赤诚。殷末箫决死一击,漫天剑影分割天地,竟似将九祸从现实分离转陷虚无之境,煌煌剑威横空掠眼,夺命只在顷刻之间!
“九祸神荒·破天邪印!”
虽不擅战场争雄,九祸亦知此招非同小可。避无可避之下,九祸急忙高举赤火双枪,枪尖瞬生烈焰冲霄,凝聚繁复魔纹,交织巨大邪印,欲挡赤金血剑。
昏暗天地间,一攻一守交汇刹那,但听刮耳之声不绝,令人闻之欲呕。然而纵使双方根基仿佛,气空力尽的法门宗师,催耗毕生元功所发极招,终究胜过九祸不少。
矗天定地的邪印,竟为极旋的剑芒寸寸钻透,就在碎裂声响、失去控制的邪流崩散四野瞬间,雄浑一剑贯穿九祸腹部,顿令邪后血溅三尺。
“师尊?!”
双强极招撼苍穹,魔龙祭天实力本就略微逊色,意识能力再也维持不住。而虽心性质朴,无名却也懂得把握战机,周身异流狂涌,突破魔龙防线,抢在九祸补上绝命一击之前奋力一拨,扫开侵身邪流。
“无名……”
枪尖点地,屈身半跪,九祸好不容易撑起站直,却是已失追击之能。
如今场内实力最强者,该属无名无疑。但无论是心机深沉的魔龙祭天,抑或重创的九祸,都无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招惹怒极痛极的无名。
再听不远处激斗之声,九祸顿明东瀛方面指望不上。眼角余光瞥见暗处一道红影,九祸莫名神色一变,眼转冷酷漠然下令!
“身中无解之毒,殷末箫必死无疑,收兵!”
天衣有缝中原无解,法门残众亦在此役损伤殆尽。稍觉宽怀的九祸,即刻带着大批魔军退出此地,徒留遍地残破。
而在法门后方,神鹤佐木发觉魔界退兵,又逢三口剑与莫召奴阻截,渐无再战之意。
“旭日流·化神诀!”
三人困战三口剑,悲欢奇音扰神,竟使朱蛾自绝而亡。不明就里的无肠,连忙退避三舍。八分仪却是自恃能为,东瀛绝技应声上手。
熟料,三口剑却仅轻藐一笑,无形剑风扫过,登破八分仪防守。
岌岌可危之际,神鹤佐木身影疾闪,快绝一刀横颈迫使三口剑收剑急避,八分仪却仍不由自主自断一臂。险险脱离死关,心惊胆寒的八分仪不敢恋战,慌忙与无肠跟随神鹤佐木撤离战场。
“速探教祖伤势。”
不欲耽搁,莫召奴与三口剑迅速折向,赶往汇合。而在残破不堪的明法殿外,若远若近飘来一声轻叹。
刚到不久的朱闻苍日,虽是担心九祸伤势,却还是等到魔军离开之后,方从阴暗处走到殷末箫身后十丈,望着一脸戒备焦急的无名停下脚步,拱手打消无名疑心,道:“在下朱闻苍日,受闻人然之托来此援助。”
一句解惑,朱闻苍日走至近前,在无名盯视下,伸手一探殷末箫腕脉,默然片刻摇头叹道:“最终一击元功耗尽,毒已循脉攻心侵入五脏,还请节哀。”
“不可能!”
“无名……”
“师尊?”
垂死的老者依如慈父,苍白的面容望之令人悲从心来。折扇一拦三口剑,莫召奴施术传音,将朱闻苍日唤至一旁,留给师徒最后的相处时间。
西风萧瑟,吹走烽烟尘嚣。殷末箫缓步走至明法殿正下方,抬头望着金色依然的牌匾,脑海泛起无尽追忆。
“你吾相识虽然日短,感情却胜过亲生父子。”
抬起宽厚的手掌,一如往常按在无名肩头,殷末箫温和道:“生有轻于鸿毛,死有重于泰山。为天下公义而死,殷末箫死而无憾。”
“不,师尊不会死……”
“傻孩子,生死循环,早有定数。能在临死之前,为苍生奉献最后一份心力,殷末箫于愿已足。对了,为师期望你左负教义、右肩公义,积弱扶贫的请求,还记得嘛?”
“无名一直谨记在心……”
往昔回忆历历在目,身前师者却至终途。长生神话所铸的最终兵器,本该无情绝义,因何此刻,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滴落血土。
是悲痛不舍,是感恩戴德,无名双膝跪落以头抢地,呜咽不止:“师尊教诲,无名从不敢忘。”
“……报仇于否,莫要勉强。只要不违公义,吾亦希望你与芊妘平平安安,顺其自然便好。”
“吾明白。”
“如此……法门的未来就交于你们了。原谅为师此生最终,也是身为人父最殷切的盼望……”
伟岸的背影,是一代宗师留给世人仅剩的纪念。法门的薪火,却在父子师徒间传承不灭。
唏嘘一叹,叹天理不彰;宽慰一笑,笑邪不胜正。最后一眼投向远方,殷末箫仿佛看到不久未来异魔之祸消弭,仰首含笑咽气。
崇正黜邪身为先,轻生重义气浩然。一腔碧血捐义胆,永驻忠义列长天。
丹心化英魂,雷霆鸣响,悲凉雨落。负手背立,巍然不倒。栋梁虽折,精神不朽。天南笔断,九死……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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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伟大的牺牲,换来决定的胜利。人类反抗的意志,汇成汹涌洪流,冲向魔界军阵。翻转的战况,令得武联会人马士气大盛,优势的兵力更压得魔军抵抗艰难。
一切顺利进展,天踦爵倍感欣慰同时,却也莫名微感不祥,蓦见神鹰眼七来到寂寞侯身前耳语一阵,旋即寂寞侯便转身朝着南方深深一躬。天踦爵顿觉心头剧痛,死死盯视着寂寞侯不发一言。
“碧血丹心、化作一缕英魂,令人唏嘘感佩。”
“你做了什么?”
冷静回视天踦爵,寂寞侯神色不惊,淡淡答道:“咳,将七成胜算补至完全。”
“七成?你果真如此认为吗?”
怒极反笑,天踦爵少见逼人,道:“你是想否认不曾料到吾与教祖早有约定,还是否认你刻意为六祸苍龙扫除威胁?”
“咳咳,吾不是神,并不知晓一步莲华会于此入局。而从吾之角度出发,六祸苍龙与闻人然联手,也未必能杀袭灭天来,难道不是吗?”
“所以你就利用教祖,吸引魔界与东瀛的伏兵?”
“不错。”
“你之理念与手段,恕天踦无法认同。原本教祖只需牵制九祸,东瀛人马也有很大概率能被施计调离战场。但你却偏偏选择风险最大的方式,还想让吾不怀疑你之动机吗?”
“很大概率,是多少概率?魔祸人命,在你眼内是一人为重,还是苍生为重?咳咳咳咳,咳……天踦先生,寂寞侯所要的是绝对的理性,而非可能的感性!”
理性近乎冷血,更知对方几近狡辩,天踦爵沉默半晌,紧攥着手中玉晶杖,忽地重重敲击地面杀入战局,冷怒留声。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此役过后,吾必还你一个绝对!”
第三十七章 破灭的虚幻
风云突变,优势转颓,兵败只在眨眼。然而纵使如此,军纪严整的魔军,犹是令行禁止。两路作一路缓慢汇合,不见魔界分毫乱象。
他处战场,墨曲琴音疾奏,夹带充沛道门真力直袭而来。伏婴师面具下的双眼,初现凝重,双手魔元鼓荡,风火林动湮灭音波,旋即身散若幻,真身再现,已在百丈之外。
“这一战,魔界必败。”
“想你玄宗、圣域,与吾魔界争斗百载,却都逃不过灭亡。这一时的胜负,又能算得了什么?”
“积羽沉舟,群轻折轴。累小胜为大胜,终有彻底消灭魔祸的一日。”
“呵,直到如今,你还抱有这等幻想?”
不为伏婴师所动,玄宗秘式催动道教真火,墨尘音剑挡后方傀儡凶刀,不露半点破绽。但是以二敌一,拉开距离的伏婴师,还是稍有余力,右手法诀连掐,放出退兵讯号。
“墨尘音,咱们下次再会了。招阴诀·暴风流!”
刀锋邪术奇压墨尘音,伏婴师趁机收回傀儡,身化黑气消散,狂风阻截对方追击之路,缩地成寸赶往魔军奋战之地。
纵使刀威散两成,傀儡划动荒神斩,依旧所向披靡。但因顾忌背后墨尘音,飘然降下的伏婴师,眼神微动扫视全场,当机立断道:“魔界的律令,汝等明白。伤者断后,死战不退!”
异度魔界生存法则如此,生来便是战争机器,生于战场、死于战场,一众魔军竟无半点异议,为了虚无的魔者荣耀,层层令下行动,显现出令人类难以置信的坚韧。
中原联军优势虽然显现,但在大量魔兵魔将自杀式的阻击之下,却也无法及时追击,继续扩大战果。
数刻之后脱离战场危机,吞佛童子目光闪烁,银鍠黥武率先问道:“大军撤退,魔者岂不危险?”
“在三名同层次的高手围攻之下,魔者已经救不了了。”
舍必死的袭灭天来为众魔人夺得生机,冷静理智如伏婴师全无半点悔意,漠然说道:“黥武,魔界的目的是彻底毁灭人类,暂时的胜负不须挂怀。”
“这,黥武谨记在心。”
稍一迟疑,银鍠黥武便冷静了下来,不再出口质问。螣邪郎见状,却是眉头一挑,似乎颇为不快,有意撩拨指向道:“好歹是你与小鬼的授业之师,吞佛童子你全无表示吗?”
“凭吾一人,又能如何?”
伏婴师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为防万一,战前吾便在南方三十里备下伏军。此时留下黥武,你两人大可前往一探结果。”
“那吾就不推辞了。”
双魔相互监视,才能让伏婴师不生疑心。吞佛童子至此方转首说道:“对了,不知你手上可有赦生一点灵识。”
“嗯,你想用天魔锁神关?”
“若有机会,自该将魔者救出。”
伏婴师沉思片刻,颔首取出收纳魔源的小瓶,交予吞佛童子道:“无足够魔源,黥武与赦生不在,就算列阵,你们两人也只有数击之力。”
“吾记住了。”
拥有赦生童子灵识,说明伏婴师早已掌握他之生死……又是麻烦。
紧皱的眉头一如往常,吞佛童子心思百转,口气却是淡淡:“如若事不可违,吾与螣邪郎也不会轻易动手。”
“要去就赶紧去,否则恐怕来不及看最后一眼。大爷可不想陪你白走一趟。”
故作不耐地咬牙冷讽,螣邪郎挑出一条安全的路径,当先而行。吞佛童子亦紧随其后,脚程不落快不跟上。
好歹修行数百载,吞佛童子与螣邪郎作为魔界顶尖战将,就是寻常先天亦非其敌,很快就绕到三方激斗东边十里之距。
熟料,蓦来一声野性狼嚎,竟使螣邪郎惊愕停步,转身望向意料之外的来人。狼烟升紫雷,额生火焰纹。不想此时此刻会与兄弟重逢,螣邪郎心思一转道:“你也是来找魔者的吗?”
“嗯,吾来见他。”
一贯嘶哑低沉的声,传入螣邪郎耳中,令其倍感欣喜道。
“呵,吾三人布阵,救出魔者并非难事,同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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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原地,满目疮痍。轰天裂地之掌,千变万化之剑,迅影来回,生死一瞬。眼睁睁望着魔军退去,渐陷颓势的袭灭天来,顿时心生无尽荒谬,出手更显绝情。
“追寻真实,反为真实背弃……呵,这就是吾实现愿景的代价吗?”
冰蛾燃血焚非,绚丽而危险。内元渐难跟上损耗,袭灭天来却不在意的肉躯的伤痛。然而郁愤不平的魔声,亦只换得一步莲华淡然回应。
“你是吾之过去,也是吾之未来。自我否认的你,又何曾认清真实与虚幻。”
“吾的存在便是真实!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激怒我吗?一步莲华,你仍令人厌恶!”
莲华灭谛诛魔劲,天魔怒焰杀意涨。封魔之阵克魔威能,袭灭天来独挡三方攻势,已然左支右绌,疲态显露。
“非是厌恶,而是逃避。你一日不能承认圣尊者,你一日就不算是独立。然而一旦你明悟己身于圣尊者的存在意义,这世上又何须袭灭天来的存在?”
“呵,真实无情的解释啊!”
沾血冰娥虽无法对不毁之身造成致命威胁,所破伤口却使魔躯血流不止。但在激战之中,袭灭天来又哪有余力稳定内外之伤?
退一步海阔天空是为佛,进一步执着不悟便成魔。魔佛佛魔,莲华与天来的对立,不过一念之差造就。归其本源,却是亘古如一。
略显残酷悲凉的真实,使得魔者怒火更炽。奈何三方夹击之下,败亡也只在眼下,除却不甘愤怒,袭灭天来又还能如何?
危如累卵之际,霍来无边魔气撕开封魔之阵,燃烧天空的邪焰悬耀平原,电光火石间射向挥剑疾刺的闻人然,正是三枪同运锁神关,豁命为袭灭天来破开去路。
“吞佛童子,赦生……一步莲华,你吾之争,仍未结束!”
愕见闻人然猝不及防,手中朱厌失去控制,顿时抛飞半空,袭灭天来迅又提振精神,爆发澎湃魔力,跃空抢下朱厌,杀出血色生路。
“追!”
二话不说,闻人然与善法天子紧追不放。六祸苍龙却为跟上,折向与寂寞侯汇合,抢占此役战功。
空旷的原地,只剩四魔、一剑、双僧。飞快奔驰数十里,眼看即将脱离险境,谁知赦生童子竟是蓦举狼烟,飓狼斩截螣邪郎,使得一众愕然。
“赦生童子……”
“小弟你?!哼,自家事自己处理。你们先离开,我有事要问赦生……”
邪剃狼烟两相交,兄弟翻脸,变生肘腋。袭灭天来凝视不解,顺手将朱厌转交吞佛童子,一路忙不择向亡命疾奔。奈何闻人然与一步莲华俯身的善法天子气力饱满,不断拉近距离。
“魔者……”
“先回魔界,其他之后再谈。”
沉声肃答,袭灭天来施展异术,魔光闪烁间,看似脚力大涨,抓住吞佛童子匆匆远离。
“不,魔者……”
“嗯?!”
腰背剧痛,魔元剧逝。真气一泄,身形顿挫。从希望堕入绝望,从最接近真实的幻象,掉如最似迷幻的现实。止步踉跄转身的袭灭天来,无法置信地指向吞佛童子,惊怒愕问。
“为什么?”
青邪的朱厌亳光,照得吞佛童子苍白的脸孔,愈显心机莫测,晦明不定。
“抱歉,吾骗汝的。”
第三十八章 梦幻空花
盛怒的魔者,愕见无比熟悉一幕,不能理解吞佛童子因何而背叛,宽大的手掌却是毫不留情,按在吞佛童子胸口,连人带剑一并震退。
飞退的魔将陡然停止,背后传来的雄浑佛气,是肉躯折磨亦为抚平伤势,竟似与吞佛童子胸前掌印重叠。
伸手指向赶来的一步莲华,袭灭天来伤重跌退,旋即怒视着心思莫测的魔将,沉声问道:“为何背叛魔界,为何选择助佛?”
“非也,吾只是你与一步莲华之间的叛徒。”
同样一口邪兵朱厌,插入同样一个位置。同样的刺骨锥心之痛,难道也早是天定的结果?
目睹似曾相识的景象,感受不断削弱功体的邪流破坏,袭灭天来仰首大笑,质问道:“当日菩提天池的那一剑也是为了今日。吾只有一问,你真正失去记忆了吗?”
“魔界戒神宝典,真是一部完整的回忆录。”
“吞佛童子,吾友、吾徒,你当真要助佛为孽?”
“或许……吾只是想看你的结束。”
低沉落寞撂下一言,背身的魔将与一步莲华互一对眼,手提朱厌大步远离。留下有如黑白照镜的魔与佛,了结最后的天命。
灭天邪威,如来大悲,剧烈冲突刹那,金红异彩流转,佛魔元力尽付终结一招。然而,一者双佛加持,一者魔元消退。狂沙掩目间,如来不毁之身遭破的袭灭天来,登时身形若散,肉身不稳了!
确认大事底定,闻人然不再插手,反是斜挥一剑,扫向吞佛童子,将魔震出战场之外。
“我往法门,天子保重。”
剑影乘风远离,魔佛亦至末路。掌剑逆势定乾坤,无能翻转的布局,使得魔者在最后关头失措,茫然心绪有若从未挣脱牵绊束缚,余生徒留苍凉悲笑。
“哈哈哈,这样的布局……真是想不到,到了最后,原来吾还是天地不存、佛魔不容的幻象。为什么,吾终究摆脱不了你,一步莲华?”
形影将散的魔,仿佛遭遇此生最大的讽刺。袭灭天来一手捂住剧痛的心口,一手平伸不放,瞪视着海蓝的僧者与雪白的莲华,终究怅然失声。
“你的出现,是因为吾曾执意着佛,那是天魔扰心。但,就如早先所言,你曾是吾之过去,也将是吾之未来。然而现在,却是你吾并存。”
脱离善法之身,洁白的僧袍依旧一尘不染,一步莲华稳步落地,伸手握住袭灭天来伸出手掌:“红色的生,金色的死,原始由吾,复归为吾。世道修心,再生涅槃。七佛灭罪,如来大悲。袭灭天来,吾是你,你是吾。洗净你的质疑,摆脱咱们的魔障,重新回到一步莲华吧。”
滚滚佛元入体,不似过往冲突,反显润脉清心。终途的魔者,有悟无悟再难分明,只留下对世间的无奈一瞥,便不再抗拒回归的结局。
虚实幻灭,魔去佛存。金叶花雨飘飞,乍然大地回春,饱受摧残的原野,亦看百花千草,生机盎然。
“吾之天命已了,未来之路,天子又作何选择?”
“心不能安总是魔,亭亭孤塔镇岩阿。倘无佛力三千行,奈此丘蛇井鼠何。善法受教。”
怔怔望着一步莲华,善法天子念诵诗毕,双手合十道:“偏执魔障,不过满眼空花,终归虚幻。苦海业浪折磨虽甚,而后但持本心不动,依能作那渡世之舟。”
“虽业海茫茫,苦海无边。但世间无路不难,却也无路非易,端看己心一念而已。天子既有此悟,一步莲华便不多言。此番天命已了,将入轮回再修。好友,珍重。”
雪僧佛者散化点点灵光,转生春风沐雨,普降恩泽。细微雨丝打落,衬得蓝色僧衣愈显明亮清圣。脚下泥泞崎岖,又何曾能阻僧者前行决意?
释然一笑,善法天子躬身合掌,宽怀道别。
“圣尊者,请了。一步莲华,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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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回魔界,为何执意与我动手?”
邪剃、狼烟铿然交击,互不相让的较劲,暗底却有异思浮动。久未见面今朝再会,竟已不在同一阵线。阔别重逢的喜悦为之消解,螣邪郎越战越显气怒之态。
然而,寡言的圆脸青年,却始终无动于衷。狼烟戟挥划紫流奔腾,纵然内心不为伤人,仍使螣邪郎寸步难进。
“不回答我,是你背叛了吗?”
雷狼兽对空长嚎,耳闻螣邪郎逼问的赦生童子,手中狼烟架开倒乂邪剃,顺势抵住地面止步,声调嘶哑道:“生存非是背叛。”
“回归魔界,吾会向女后担保。以你的身份,你又在担心什么?!”
“你,不明白。”
每一名异度魔界之人,只要觉醒了自我的思辨,便等同于背叛魔界既定的未来。哪怕赦生童子不想与同胞为敌,但日后的毁灭之局,却非是一人之力所能避免。
魔非无情,纵是素来遵纪的赦生童子,亦不想眼睁睁望着亲友送命。魔者的荣耀是浴血沙场。但拿无数魔人的性命,换一场无聊的魔皇飨宴,又有什么价值?
“不明白,那大爷就先让你清醒!”
邪鞭厉卷风啸,邪剃锋刃炎升,懒得啰嗦的螣邪郎,双手交叠双兵,快速绝伦的连招抢攻赦生童子。
奈何双魔子修为本有差距,赦生童子又潜修朱皇绝式许久。螣邪郎虽也刻苦钻研、磨砺精进,终因屡屡征战之故,反而越显差距,一如彼此关系日渐扩大的隔阂……
飓风扫破邪招,横戟一拍螣邪郎。无法解释的言语憋在喉口,赦生童子执拗答道:“有力量,才能阻止改变。”
“哦,那小弟你是认为,做大哥的没教训你的能力了?”
语虽怒笑,退出三步的螣邪郎,却犹不免浅露不甘。赦生童子眼眸微动,扫视过螣邪郎面庞,迟疑片刻才道:“她会有答案。”
“他?”
“是你执意追问,就该做下同死的准备。找到答案之前,不能向任何人泄露。”
少见多说了几字,但为兄长性命,仍不愿吐露真实。赦生童子魔戟划过地面,留下长长焦痕,象征从此立场对立。而在此时,蓦来剑风余劲扫地,裂断岩石无数,旋即便见吞佛童子似受重创,被人击飞落下。
“你身余佛毒剑气,是失败了?!”
“最后关头魔者将吾送出,闻人然很快将至,你吾赶紧离开。”
吞佛童子手按伤口,似是伤重气力将尽。虽有诸多困惑未解,螣邪郎亦知此刻非是较真之时,狠狠一咬牙看了赦生童子一眼,便与吞佛童子挑了条偏僻小径,迅速离开回归魔界。
孤狼单身立于原地的赦生童子,却遥遥感受着佛魔相争之气一低头,紧握拳掌闷声自语。
“……有力量,才能阻止改变。但吾,还不足够……”
第三十九章 龙君之谋
落叶纷纷,西风萧索。法门祖祠内,满目生者痛,伏首悼英魂。亡者的伤悲,将胜利的喜悦冲刷殆尽,令人望之恻恻。
“莫离原上,中原能够顺利诛魔,袭灭天来亦败亡此役,教祖功不可没。燃香悼念,望慰在天之灵。”
千秋英烈,百世遗芳。名垂青简,万古长怀。
焚香深鞠三拜,闻人然默哀片刻,随即走出厅堂,与莫召奴一同离开法门。两人一路闷声而行,虽不免心头郁郁,但江湖狂浪却不会就此止歇,由不得人驻足不前。
“此番东瀛方面,多亏莫召奴你及时阻止。否则众多法门弟子恐难幸存。”
“夜摩市人马远道进攻法门定有所图。你可有线索是谁将消息放出?”
“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谁就是主谋者。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不是吗?”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是顾忌地狱岛与东瀛联军,闻人然定会让寂寞侯付出代价。但在内忧外患之际,中原确实需要统一的政权,方能更为有效地统合力量。
不过,就算六祸苍龙能够建立王朝,闻人然也不会给寂寞侯半点机会,施行所谓的“天下止武”。
闻人然道:“现在为难之处在于,我们并不清楚东瀛究竟派了多少人来到神州。而光凭个人的力量,也很难摸清对方的底限。”
莫召奴微微颔首,思量回答:“袭灭天来败亡,九祸又遭教祖重创。短时间内,异度魔界难再主动发起攻势。六祸苍龙建立皇朝,负责边界海防也是必然。”
“寂寞侯应该不会白让咱们坐收渔利。”
“他也可以打着对抗东瀛的旗号,继续扩大六祸一方的势力。”
“变相的以战养战?”
“不错。”
莫召奴一言既出,闻人然便明白过来,这确是对寂寞侯更为有利的处置方式。
毕竟,不同于末世穷龙的天运,六祸苍龙是创世真龙的命格,连带着寂寞侯的病情恶化,也未必会如原本一样。再则,就算寂寞侯病情有异,苦境神医千千万,找到延命的方式又有何难哉?
而因闻人然的存在,寂寞侯必须积蓄更多力量,血洗神州的计划便有很大几率往后推延。只不过,他唯一永远无法料想的,就是弃天帝的存在……
“没关系,迟早他会明白,再怎样绝顶的智慧,有时候也挡不住压倒性的力量。”
轩辕不败、军神、玄貘、银鍠朱武,哪一个是六祸苍龙轻易能胜?
何况,利用殷末箫的死亡激起中原同仇敌忾之心,也几乎等宣告与素还真一派的决裂。纵使素还真暂不追究,东瀛的威胁却不比异度魔界。擘划进退的空间,远不可一并而论。
“话虽如此,咱们也须做好自我保护。”
“我明白。不过,寂寞侯首先该头疼的是天踦爵。而六祸苍龙与寂寞侯,也并非和谐一体。算了,现在想太多也没用,我们先做好自己的事就对了。”
光靠假象不能解决问题,闻人然按下杂思,道:“我现在有一个疑问,究竟是什么导致东瀛派出的兵力,超出该有的限度。”
“以夜摩市的规模,却须多名与普生大师实力仿佛的高手坐镇,确实令人疑问。”
“你要回东瀛调查吗?”
“有此打算。”
“……喂喂,千万不要。我好不容易远渡重洋,才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神州中原。莫召奴你要是离开,岂不就白跑一趟?”
远远传来牢骚之声,传入两人耳中。听说话之人语气,仿佛吃了不少苦头。
莫召奴回身一看,来人装束有异中原,衣袍上也沾了不少灰尘,下颌胡须亦久未修整。整个人看上去,就显得略有些脏乱落魄。
“阁下是?”
“生死牌草一色。不用介绍,看你长得比美人还美人,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鼎鼎大名的莫召奴了。”
“嗯……”
先是唉声摇头,草一色没去看莫召奴面色变化,长长叹气道:“折腾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你,这可是好兆头啊。许久不曾赌牌,或许吾该去试试手气了。”
“吾观朋友装束,当是来自东瀛?”
“是啊,不过我不重要。倒是你的名声在东瀛够呛,没听说过你的人恐怕寥寥可数。”
草一色竟然会来到中原,看来东瀛局势果真有变……心存疑虑不解,闻人然张口就问:“你就一人来中原?”
“第一次见面,朋友就要掏底哦?”
目向莫召奴示意得其肯定,草一色方才安心定念,正色答道:“不是一个人。但在与莫召奴接触之前,却只能是一个人。”
“请恕莫召奴冒昧一问,东瀛到底发生何事?”
“鬼之瞳到了中原。”
不想会听到这样的答案,闻人然愕问道:“你说得是真的?”
“喂,我这个人虽然爱赌,却一向很有赌品。欺诈之事,草一色不屑为之。”
抄手抱臂而立,草一色音调一扬,开始详尽解释。原来就在闻人然回到中原没多久,真田龙政就加紧了对鬼之瞳的调查。
以真田龙政的能力,连神无月都被挖了出来,十九爷的富贵山庄,又岂逃得过他之眼线?
十九爷与莫召奴合作,乃是为了黄金之海的宝藏,并不是真心一路,很容易就被真田龙政利诱。
因为解开鬼之瞳的方式,只有八岐太岁一人知情。十九爷便自作聪明将八岐太岁放出,本想顺藤摸瓜找到无穷宝藏,却反导致落日故乡被发现,不久岩堂大军攻击,使得一众乡民伤逃四散。
而一直心怀鬼胎的八岐太岁,不但没有伸出援手,更是借机落井下石,把鬼之瞳和丸太郎一起劫持,趁乱西渡中原。
“你是说,八岐太岁捉住丸太郎,潜逃至中原?”
“潜逃,哈,他自己并不这样认为吧。”
苦笑烦闷地叹了口气,草一色道:“八岐太岁是鬼祭将军的死忠,无论是对中原还是岩堂都无半分好感。他将鬼之瞳带来中原,恐怕是居心不良。”
不用草一色解释也能明白,无论是岩堂还是鬼祭,军国主义分子都是毒瘤中的毒瘤。
但是真田龙政既然出手,没理由八岐太岁会有生路啊。闻人然凝神深思,忽地提高音调说道:“糟糕,八岐太岁很可能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
“这话怎样说?”
见草一色面露不解讶然,莫召奴沉声作答:“想要挑起两国战火的不仅是八岐太岁,岩堂一系亦早有此野望。真田龙政只是顺水推舟,放他逃离而已。”
“你们的意思是,这只是一个出兵的借口?”
草一色顿有所悟,接着又迷惑道:“但,那可是鬼之瞳啊。真田龙政怎有可能……”
“不,因为地理处境的因素,加上掉包的时机,八岐太岁无法即刻验证鬼之瞳的真假。而以此为借口,中原又如何还他一个真的鬼之瞳?”
第四十章 罪剑不问曾经谁
“真田龙政用意如何另外再论。倒是听你之意,八岐太岁已到中原,那他肯定会去找莫召奴。”
“不错,我来中原就是为了救回丸太郎那只死小鬼……”
平时虽然常常戏弄鬼祭宗煌,草一色实际却十分关心小鬼的安全。而作为鬼祭宗煌的长辈,于公于私,莫召奴都无法坐视不顾。
“既然如此,吾这就回心筑情巢等候。”
闻人然问道:“你一人安全吗?”
“八岐太岁虽是鬼祭座下第一勇将,但要胜吾亦非容易。而有泪痕与风随行在,吾之安危不必挂怀。”
是不愿麻烦他人,更是对自身能为之自信,莫召奴神情淡淡又道:“所以,八岐太岁交吾处理即可。”
“嗯,那我就从当日出手帮助八分仪的神秘人物下手。将所有的事情推给六祸苍龙,对咱们并非全然有利。再怎样说,我们也不能失去主动。”
手中折扇倏地合拢,莫召奴秀眉一扬道:“你有眉目了?”
“大概吧,不过处理起来会有些棘手。”
罪剑不问曾经谁,天谴只刑谁曾经……
怎样处置圣阎罗难点不是他本身,而在罪剑问天遣与三口剑。问二叔刚直不阿的个性,虽然令人钦佩赞赏。但如此一来,也有可能会被圣阎罗利用。尤其红叶夫人未死,邓九五那一关,问天遣未必过得去。
只不过一想到邓九五,闻人然与其有杀兄诛弟之仇,要想妥善解决,还得另寻合适人选前往处理。
“我先与天踦爵一会,两位来日再见,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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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清幽安闲,传荡悠悠经诵。红叶为伴,归于平凡的一代枭雄,不觉日常艰辛,只念永生静好。
蓦然回风转冷,卷落树梢红叶,传递不寻常的气息。却是善恶轮回终有报,踏上非凡之人。
面容英挺如珠玉,反锁深眉清愁。背负宝光隐生碧玉天伐剑,一身黑衣的问天遣甫一现面,便令邓九五如临大敌。
“贵客来访,是为何意?”
话中戒备隐然,邓九五注视来人,心思异常凝重。不仅是忌惮来人修为深不可测,更是不愿宁静生活被破坏。
恍若未见对方提防,问天遣视线仿佛越过阻碍,落向山庙内里,平静应答:“寻人。”
“寻谁?”
“邓九五。”
“哦,你找邓九五做什么?”
十丈是彼此安全的距离。气机牵引的杀意,却预示着气氛的不寻常。明知此行难以善了,问天遣却犹镇定自若,坦然答道:“请他受刑。”
“什么刑?”
“阿鼻地狱之行,阿鼻地狱之刑。”
一句话阐明来意,邓九五更感慎重,沉声道:“邓九五此人劣迹斑斑,要擒拿他恐非轻易。观阁下形貌,当非鬼差一流,不知名讳为何?”
“罪剑问天遣。”
“罪剑,除罪之剑,能断去邓九五一身罪孽吗?”
“要断邓九五之罪,唯有邓九五本人。”
问天遣定视着邓九五,深邃的眼蕴满正气,行得光明磊落,答得理所该然,令本欲动手的邓九五,不由自主停下动作。
“现在的邓九五,只是一名隐居避世之人。过往繁华纠葛,已如云烟消散。执意唤醒他沉眠的恶意,会是地狱岛所要?”
“罪剑不问曾经谁,天谴只刑谁曾经。”
天伐剑真气荡荡,问天遣摇头吐声:“邓九五虽恶行渐息,但曾经的罪孽却不能一笔勾销。若是罪者每次作恶,事后均以退出江湖拒责,岂非令善者心寒,恶者更猖?”
“话虽如此,就算是你对吾出手,也未必能胜。而吾为了红叶安宁,也不想对你出手,还请自行离开。”
“王爷既有回头之意,因何不愿走那回头之路?”
“回头吗?”
“若非回头,前日又何必为周围百姓,驱离追杀的魔界兵卒?”
凡事先礼后兵,问天遣并不想一言不合,便走上极端。
然而千难万难,才与红叶夫人有了安定的生活,邓九五又怎甘踏上去往地狱岛的不归路?
沉默半晌,邓九五终究不曾让步:“话说再多,又有何用?你若执意相逼,十丈将成生死界限。”
“唉,那吾也只有得罪。”
虽对邓九五武学早有研究,问天遣亦知要胜绝非轻易。然而,世间总有无法两全的为难,刚正不阿之人亦无逃避余地。
“九五,停手吧。”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霍闻温柔慈善之声。红叶夫人从舍内走出,快步赶到邓九五身旁,朝向问天遣道:“这位先生,红叶愿代九五前往地狱岛赎罪,不知可否?”
“红叶?!”
“夫人并未犯错,恕问天遣不能接受此议。”
是非本该分明,罪剑公义无私,又岂能让无罪者受刑?
何况请邓九五去地狱岛,问天遣就存着观察一段时间,以观后效的心思。若是邓九五果真改过向善,便可择日将人送往仙灵地界施以灵封,并不会害了邓九五性命。
“不用再提。红叶,吾断不会前往地狱岛,更不会害你受苦。阿鼻地狱的使者若是执意对敌,邓九五亦非轻易可欺。”
各有各的坚持,各有各的为难。正当双方僵持不下,周遭忽现云气吞吐,随即传入清朗之声。
“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肩负青囊走南北;三寸知息,十面洞心,掌握乾坤通天阙。天踦爵见过三位。”
“天踦爵,三弟口中高人?”
“罪剑面前,高人之号,天踦愧不敢当。”
两方针锋相对的境况,倏为第三方插入一改。手持玉晶杖跨向问天遣,天踦爵道:“在下斗胆一问,若是王爷随先生离开,谁又能保护红叶夫人?”
“吾之用意,便是请两位同行。在王爷服刑期间,地狱岛必待夫人如上宾,不会有丝毫怠慢。”
既然来此请人一行,问天遣自有周详准备。不过,天踦爵并未被其说服,反是接口问道:“但如今外患将起,地狱岛还有保护周全的余力吗?”
“此话何意?”
刻意隐去关键之词,天踦爵直接将几张书纸交出:“这是相关情报,还请二岛主一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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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劳烦娘娘了。”
“不用客套。此事本与仙灵地界有关,吾方派出人力也是应当。”
温婉慈祥之声回响祈天空海,玅筑玄华面色柔和淡然。下首的柳神官却带着善意微笑,朝着梅神官道:“既与神之女失踪的小妹有关,吾想梅神官定然不会推辞。”
“又能与二岛主见面,这件任务,哈,吾与柳,实不敢代劳啊。”
“你们……”
无奈地摇头浅笑,梅神官面向闻人然,不与另外两位神官争执,转回正题道:“尊驾提到越雾树海,是确定她之位置?”
“没错。但是真要找月神的话,梅神官最好与风飞沙同行,比较容易与她接触。”
实在没工夫忙东忙西,闻人然毫不隐瞒,将所知情尽数转告梅神官。至于详情查证,仙灵地界自有其能力。
“对了,另有一事,还请注意。”
“何事?”
“日后若有人提出能用夏雪莲子为娘娘续命,几位切记此人居心叵测,必怀歹意。”
凤无首的化身太多,闻人然也不能保证铲除了杜九烟,就不会有其他人潜入仙灵地界。而此回拜访仙灵地界,除了请梅神官出面,帮忙在邓九五与问天遣之间调停,闻人然也是为了见一个人。
“敢问娘娘,皇甫定涛现在仙灵地界吗?”
第四十一章 商谈
傍晚日阳斜照,夕月湖披金霞。悠长箫韵传荡,情如暗潮汹涌,涛涛无尽,永驻心间。
“有人在针对她?”
“前日若非三口剑随行,风飞沙已陷危境。”
神情沉稳内敛,略带孤高冷漠,但闻心系之人讯,皇甫定涛犹不免眉心一紧,道:“仙灵地界,保护不了她吗?”
“该说因为她是风飞沙,所以才会危险。”
“娘娘?”
皇甫定涛是名足够睿智的人,不必太多言语便领会了闻人然的意思。而能大致猜测出玅筑玄华大限之期,显见也只有那些人而已。
“仙灵地界并非是非之地,神力传承又有其所限,轮不到他人染指。此非内因,当是外患……而知晓仙界规矩,最大的嫌疑人,应该来自地狱岛?”
闻人然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你该明白,吾所在意者,只有封绯一人。”
“但女娲神力总需要有人继承。实不相瞒,我今日来仙灵地界,最主要的便是为了此事。”
月神的身份来历,目前只有玅筑玄华与三位神官知情。若非皇甫定涛值得信任,闻人然也不会来找他商议。
毕竟月神与风飞沙之中,总要有一人承接女娲神力。与其让圣阎罗见缝插针,还不如坦诚相告慎重处置。
排箫声止,风浪渐歇,皇甫定涛闻言心思百结,沉默许久方才问道:“你认为,吾该退让吗?”
“我非仙界之人,更不会在意你地狱岛重犯的身份。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月神被有心人伤害,你就会失去唯一的机会。”
“如有缘至,即使无心也会遇到;如有缘尽,任何心中的不舍,也无法挽留。”
虽视风飞沙为一切,皇甫定涛却从愿不勉强。而且,听闻人然之前解释,月神与三口剑亦有纠葛。风飞沙若与月神相认,难道还会强迫月神承接女娲神力?
皇甫定涛轻声一叹,淡然再道:“吾清楚你的意思,只是一切还是等到吾与她再遇一谈吧。”
“由你。不过,你是目前地狱岛在仙灵地界,为数不多的犯人之一。如果对方有意下手,请你倍加谨慎。”
“吾明白了,请。”
微风乍起,箫声又作,却是有别先前,别含淡淡愁绪。遥望着闻人然离开夕月湖,皇甫定涛收回视线,仰首放空心神,长长感叹道。
“风中飞沙般的自由,在于聚散不定,随时四散天地。封绯,你又认为无该怎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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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闻人然与仙灵地界接触的同时,天踦爵也与问天遣达成了一致。虽然,邓九五之罪不能轻赦,但如今海防边境危急,问天遣自然明了事分轻重缓急,当下便暂按此事。
而辞别了皇甫定涛,与天踦爵碰头的闻人然,在了解详细之后,便问:“直接把书信交给问天遣,让他带回地狱岛通知夜帝圣阎罗,你是要逼东瀛走上台面?”
“越早暴露东瀛的威胁,对神州就越有利。夜摩市的宝物秘笈都被你搬运回去了?”
“是啊,所以你有事就赶紧说,我还得回去一趟。”
“寂寞侯利用货物的情报,误导了东瀛势力。按理而言,东瀛不会再轻易出手。而你若无把握,岂会置自家人于险地?”
“话虽这样讲,我又不像某人不顾妻儿老小,成天在外面鬼混,当然得时常回家了。”
“闻人前辈真风趣。”
“这都被你发现了,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慧眼。”
自家人知自家事,要比脸皮厚度,闻人然肯定是自愧不如的,所以立即摆出一副敬佩的表情,打住话题道:“怎么,你也打那堆宝物的主意?”
“身外之物,天踦并无兴趣。不过落在你的手上,终究是烫手山芋。”
“所以我准备回去之后,就让雪鸦把价值最低的那部分,全部送到紫耀天朝。”
而所有的奇功秘录,都也事先留下副本……毫无节操地回答完,闻人然接着又道:“寂寞侯信不信,我不愿理会。而他们也管不着我究竟夺回多少货物。”
“分担风险,明智之举。”
天踦爵偏头思索道:“虽然未必会有多少效果,但这样将东瀛之祸挑明,紫耀天朝便不得不与之对敌。”
“不错。对了,你有去苍云山吗?”
“那是自然。”
千年一击之后,失去正面侵略苦境能力的异度魔界,定先设法恢复魔龙之源。天踦爵的主要目标始终是异度魔界,这一点直到它彻底覆灭,都不会有所改变。
天踦爵道:“要令魔龙复活,光靠特殊地气蕴养,短期内很难完成。六祸苍龙在苍云山大兴土木,建立王朝祖庙。魔界伺机使用蕴龙生龙之法,确有可能使魔龙之源重生。不过,王朝龙气虽对六祸苍龙运势有所影响,但如今他是创世真龙命格。魔界这样做,有一定几率会被六祸苍龙反噬。”
“也就是说单独铲除魔源,并不影响六祸苍龙的运势?”
“收效必微。”天踦爵肯定回应。
“创世之格……先有末日,方有创世。其实你我都该明白,值此关头出现一名应天之龙,他之天命为何,恐怕早有定案。”
天命真龙在天命完成之前,总有逢凶化吉的天运护持。但在异度魔皇降世的关口出现,难免令人隐生联想。
而因早有预知之故,闻人然相当确信,六祸苍龙传道天下是迟早之事。所以一直到现在,闻人然都只将目前的寂寞侯视为敌人,并未把六祸苍龙当作对立。
然而因为殷末箫之故,天踦爵对六祸苍龙与寂寞侯的信任着实降到了谷底。
“吾不会刻意针对六祸苍龙。但你要怎样让吾相信,百年前、百年后,同样是施暴者伪装成受害者,惺惺作态的六祸苍龙,会有改过从善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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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无心,心在人间。多情薄情,情系江湖。
原本是避世安闲之所,近来心筑清巢却几经战火,再难寻回往昔安定。而在今日,怀着深仇大恨的故国猛士,凶悍问杀而来!
沉重的锁链砸烂门框,无俦刚劲横扫方圆,摧折满目疮痍。八岐太岁强势踏入,冷扫泪痕与风随行一眼,随即眼射恨火,凶相毕露地死盯着翩翩公子。
“莫召奴,叛国卖主之恨,囚禁数十年的死仇,你准备好偿还代价了吗?”
“你被真田龙政欺骗了。”
“无所谓。他要的战争,也是我所需要。神风营不死个一干二净,少主又如何能够继承鬼祭将军的霸业?”
虽是万分无奈,莫召奴却仍耐着性子,劝说道:“八岐太岁,东瀛百姓需要的不是战争,你为何不明白?”
“除了鬼祭将军,我不承认东瀛任何人的领导。当年若非你贪生怕死偷走文诏,现在的东瀛也不会为岩堂掌权!”
“鬼祭政权早已覆灭,你该认清现实。”
“我呸,陈词滥调,废话连篇。”
越是思考越是急怒,越谈越是恼火,恨意难平的八岐太岁,愤然挥舞双手铁链,出手便是夺命之招。
“只要少主还活着,鬼祭一系就生生不息。今日我一定要让你跪地求饶,先废了你的武功,再震断你的经脉,然后带你去少主面前,剖腹谢罪!”
第四十二章 跟踪与偶遇
愚忠悍将蛮不讲理,清俊公子无奈迎战。八岐太岁出手便是凶狠毒辣,莫召奴却因心悬人质下落,还击终有颇多保留。
“莫召奴只有这点能为?”
拳掌交错,八岐太岁招走雄浑霸道,沉重铁链在其手中挥舞却是轻若无物,钳制莫召奴闪躲空间。
“枉费将军当年对你的信任。叛国卖主,你对得起君夫人,对得起鬼祭一系吗?!”
“唉,你还是看不清局势。”
心知对手决杀之意,莫召奴眸光一凛,立即扬扇变招,周身水波涟漪扩散却含朱雀炎流,水火并济的真气鼓荡,致使缠身锁链无功而返。
与此同时,突见无数麻将有若致命暗器飞射八岐太岁背心。两人联手对敌之下,八岐太岁顿时心有顾忌,雄浑一掌拨开飞牌袭身,旋即定立不动,怒视着突然现面的草一色。
“草一色,身为东瀛人,你也要与他同流合污?”
“哇,这个帽子我可受不起。我对莫召奴还不够了解,对他之过去暂不发表任何评论。但你带走小鬼让丸太郎陷危,却是草一色所不能接受。”
手中麻牌注满真气,草一色蓄势待发,笑颜却透郑重,答道:“再说,爱赌的人就要有相当的眼色。太岁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值得我在你身上押注?”
“鬼之瞳所代表的黄金之海,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先不论中原方面。光是东瀛……光是神风营就有军神在,你无半分保住鬼之瞳的希望。我是惜命之人,对稳输不赢的赌博,一直敬谢不敏。”
干脆果断拒绝,草一色直截了当问道:“如何,还要再战下去吗?”
“哼,现在少主受吾保护,莫召奴你妄想再见他一面。等中原与东瀛交战,届时就是鬼祭一系东山再起的良机。”
虽是不甘放弃针对莫召奴,但八岐太岁亦知一人难能讨好,只得悻悻然暂时收手。
而见莫召奴毫无动作,眼睁睁放八岐太岁撂下狠话,草一色不免心生不解道:“要找丸太郎,八岐太岁是唯一的线索。你为何不与吾一同将他擒下?”
“太岁对鬼祭将军太过愚忠,但也因此绝不会背叛。当年吾与十九爷设计将人擒下,努力十余年亦未能从其口中,逼问出鬼之瞳的下落。”
“哦,这事我也听人讲过。可惜十九爷那只死肥猪,竟然与真田龙政混成一路,实在让人气闷不过。”
“从头便是因利而结合,真田龙政拿出更大的利益,十九爷的背叛也就属情理之中。”
并不十分在意十九爷的背叛,因为莫召奴明白与真田龙政合作,只不过是与虎谋皮,免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加上东瀛先锋已至中原,两国战事一触即发,莫召奴又哪还有闲心去懊悔追究?
话刚说完,草一色只见莫召奴掌心一点灵光飞旋,却是一朵带叶鲜花漂浮不定。
“吾已用叶流蝶踪术,应能找到丸太郎踪迹。”
“哈,连八岐太岁都未发觉,不愧是号称军神最忌惮的莫召奴。”
“咦,吾与军神素未谋面,此话又从何谈起?”
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莫召奴一合手中折扇,神色收肃望着草一色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追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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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武联会方面传来的消息。”
“东瀛……”
琰摩冥殿内,刚刚伤愈不久的圣阎罗,从问天遣处得知情报后,闭目深思片刻,沉声问道:“确认消息真伪了吗?”
“应当无误。大哥应该知晓,吾、三弟与寂寞侯曾是挚友。”
“唉,看来你与他已经决裂?”
“在他放弃计划之前,问天遣唯有舍去私情。目前最重要者,乃是打探出东瀛人的下落。毕竟,依照地狱岛的地理方位,必然在东瀛攻势下首当其冲,须得严加提防。”
神情坚定不移,问天遣全不认同天下止武的计划。而若寂寞侯一意孤行,罪剑也只有与之敌对一途。但问天遣从未想过,面前的夜帝圣阎罗,竟才是地狱岛上的最大恶徒。
而上回仓促与闻人然对了一掌,圣阎罗自知逊色数分,已然倍生忌惮。现今又见问天遣竟似发现东瀛踪迹,圣阎罗不免急迫更甚。
只不过恶者伪装早是本能,圣阎罗轻易也不会在旁人面前露出端倪,略作思考后遂道:“多事之秋。外敌当前,本不该疲于内耗。但地狱岛的规矩也不能因此作废。这样吧,吾先与六祸苍龙约见,观其言行动向再定未来方针。”
“对抗东瀛,光靠地狱岛尚嫌不足。六祸苍龙虽名列要犯名单,但以紫耀天朝如今声势。在外敌入侵关口与之交战,确非智举。”
值此重要关头,和谈乃势在必行。问天遣不疑有他,颔首又道:“至于其他名单上的囚犯,便由三弟、四弟负责擒拿。”
“也好。对了二弟,你认为邓九五有将功赎罪的可能吗?”
“大哥的意思是?”
“金银双绝掌名震天下,令人闻风丧胆。一旦两国交战,邓王爷可堪臂助。”
“嗯……吾会斟酌与他交涉。”
问天遣虽是心动,却也明白此事非易,因此未说满就岔开话题,道:“吾这就与三弟商议与六祸苍龙面谈事宜,先退一步了。”
“慢行。”
面上和色在问天遣离开大殿之后缓缓消褪,独自一人的圣阎罗眼光阴沉,在殿堂之上来回踱着步子,脑中烦思不止。
“虽然玅筑玄华大限将至。但在她死前,吾与东瀛之间的合作还不能暴露。先与神鹤佐木接触,必须设法破坏与六祸苍龙之间的和谈。二弟……你也是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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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劳碌有人闲。
六祸苍龙为了皇朝殚精竭虑,寂寞侯盘算着自己的计划。暗地的东瀛方面,自也有其阴谋。而将异度魔界视作大敌的闻人然,因为九祸单方面的偃旗息鼓,其他事又有天踦爵奔波,在处理了少许繁务之后,一时倒也清闲了下来。
“阿爹,之前那两位姐姐是像山鬼叔叔一样吗?”
“这,我想她们应该没有关系。”
川流激荡,树木丛生。漫行在河畔的闻人然,带着闻人清苒一路去向天邈峰,边走边说道:“比较冷淡的那位姑娘,是因为术法形体的缘故,不得不暂附于弱水琴姬的身上。现在她们既然分开,以后恐怕也就没什么交集了。”
“可是,两位姐姐不还是住在咱家客房么?而且看她们的样子,好像并不友好呢。”
“没办法,弱水姑娘目前还不安全。等危险过去再走不迟。而琴箕是因为分魂刚化实体,尚处于虚弱之中。不过听说她好像还有其他同伴,等恢复之后就会去找她的朋友了。”
虽然不论琴姬也好、琴箕也罢,闻人然严格来说,都不欠她们什么。但既然请了人帮忙,就该善后到底。
另外,拉红线的使命,时刻都不能放松。等忙完了这一阵,闻人然就琢磨着是不是该适当撮合一下,顺便替弱水琴姬和尘外踪把婚事操办了。
而至于赦天琴箕……本质上虽觉得其人不坏,但由于接触起来比较困难,闻人然目前也无心思去套近乎。
不知不觉,闻人然父女已经接近了赦生童子暂居之地,离天邈峰也不过只剩下十余里路程。
蓦然,高峰之上传来激烈战声,清正刀风初会战神魔焰,竟是一般浑厚,余波扫荡波扬千丈,令人心惊胆颤。
“箫中剑伤势还没痊愈,谁会和朱闻苍日动手……蜀道行?!”
第四十三章 终有生死一决
清越刀吟传九霄,朱凰展翼荡千古。天邈峰上,武痴朱皇隔世再会,不待言,隔世武斗再续。
“侠刀·一式万千!”
干戈止,秋水清泓苍龙隐;武者风,天地一睨任吾行。
武痴正统返璞归真,蜀道行刀势收放自如,沛然真力鼓涨衣袍,凌空之姿有若大鹏展翅,一刀千化影,劈向朱闻苍日。
初招未接已感万钧雄劲,清圣刀芒竟似压抑体内魔元,朱闻苍日扬扇拆招,却为锋锐刀气划破扇面,周身朱焰升腾击退来敌,口中应声赞道:“苦境传言最强的武痴传人,果真名不虚传。”
“朱皇绝式,亦令人惊叹。”
虽有与武痴再续未了之战的因素影响,来到天邈峰寻找赦生童子的朱闻苍日,本未想过会与蜀道行碰面。然而身为鬼族战神,既与故人嫡传相遇,朱闻苍日亦生战意,转眼定心迎敌。
声虽淡漠依旧,眼显泰定从容,了却一切牵挂的蜀道行,此生唯一的使命,便是武痴正传最后的职责。
天意渺然,代天行侠,秉持一生的信念,尽付侠刀精义,另辟蹊径由侠入武,开拓己身武道之路,其威不可小觑。
第一刀不曾占得上风,蜀道行不急不躁,手中侠刀由下反撩,紧密无隙再接侠影千锋,顿令朱闻苍日面显肃然。
“朱皇绝式·贯天神印!”
千锋刀影正气浩然,却是足以定论生死的致命一击。朱闻苍日身前皇印凝聚,雄浑一掌平实推出,虽非完全之功,犹显皇者奇能,身前三尺形成凝视屏障,半攻半守疾挡来刀。
对手魂纵非全,功亦未满,绚烂刀影齐头并进,激破悬瀑水花迸射四溅,突破深红皇印护体,亦费不少气力。
熟料,人在半空的蜀道行不但没有停留换气喘息,侠刀更是逼命再进,兔起鹘落又见虚回九空,刀掌融合之式,强势拍落朱闻苍日顶心。
“天邈峰年久将崩,你却能在与吾争斗之中,将功力尽凝刀锋不泄一丝一毫,令人叹服。”
关键时刻抬掌交接,正是最为正面的功力比拼。斜目一瞥远处被水溅洒的山壁,竟是丝毫伤损也无,朱闻苍日更对对手能为倍加激赏。
“还请试吾一招。气双流·怒燄涛!”
对手深浅数招明朗,心知此身功体难胜,朱闻苍日仰有奇功之助,愈发战意沸腾。
蹬地一跃离开危峰,朱闻苍日悬身半空,右手扇化刀锋,左掌气凝川流,霎时双招汇一,威能陡增数倍,掌刀合一之式排山倒海逆卷而回。
“二刀流·天绝俱灭。”
然而眼见朱闻苍日出手威力倍增,蜀道行却是屹立不动,深吸一口气,武痴绝式巅峰演化,竟也同样是双招齐出,气芒光辉耀目,一刀凌云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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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闻苍日要败了。”
“一名有战意、无斗志的高手对上蜀道行……败,不足为奇。”
山脚之下,川流奔腾。河畔数人并立,仰观着头顶战局。耳闻箫中剑回应,闻人然收回视线,落在他手中秘笈之上,侧身语气复杂道:“你还是担下了这份责任。”
“在接下武痴全本之际,吾已有所觉悟。但照如今局面观之,看来并无吾出面的必要。”
“蜀道行能胜过朱闻苍日,却杀不了真正的朱皇。”
“朱皇?”
“以后你会见到他。”
还指望着朱闻苍日继续拖异度魔界的后腿、能在苦境多趴趴走一段时日,因此闻人然并不急着将其身份戳破。倒是天之神器涅槃的铸造,该是时候请箫中剑转达冷滟,已免事到临头不及准备。
“你的天之见证……”
“尚有少许缺憾。”
“一分兵器之失,一分心境难平吗?”
月漩涡的事情,还没有一个结束。寒气由身散发,箫中剑眉头乍凛,道:“你似另有所指?”
“要救月漩涡,你总要有足够的能力。现在你连自己的武学都不能发挥,究竟是自信还是不负责任?”
个人有个人的性情,对于箫中剑平日行动,闻人然也只能点到为止。而为人有太多迟疑挂虑,又因事关冷滟骨铁,箫中剑虽理解闻人然话意,却犹未正面回应。
而在此时,天邈峰上激斗的两人,亦至最终关头。气双流无法压过蜀道行,不能发挥纳真神诀的朱闻苍日,再无优势可言。些许的境界之差,霎时毕露无疑。
“一斩风月!”
“人侠步武!”
刀锋交错,一触即分。挑落地面的朱闻苍日衣摆撕裂,身留武痴独有清圣气息,已是受创不浅。然而倾危之际,霍见蜀道行半途收刀,侠刀停在额前半寸,倏地迅抽回鞘。
而见两人停止争斗,箫中剑亦随之拔空而起,落在两人西侧中央。
“你非吾之目标。”
武痴遗愿乃在银鍠朱武,蜀道行还不至拿朱闻苍日开刀。而虽稍逊一筹,朱闻苍日却似不以为意,整理干净衣饰道:“数百年前,朱皇稍逊武痴。看来吾这名朱皇传人,也无胜你的机会。但,巅峰往往也意味着死亡。”
“吾会等待终结的那一战。”
侠刀扣于腰间,蜀道行看向箫中剑,平静无波道:“他日吾若失败,一切就交你了。”
发觉蜀道行无意多谈,本对他颇有好奇的朱闻苍日,不由开口问道:“朋友是要离开?”
“你吾相遇本属意外,何况立场对立,谈何为友?”
“在下一直认为,交朋友不是交立场,你又何必拒人千里。相互了解,不正是增进友谊的方式吗?”
“方才交战之中,刀剑告诉我,你不过是在逃避。立场不代表对敌,但最后的最后,却总要有一个结果。”
曾经的经历令蜀道行深有感触。虽无以往的极端之行,蜀道行果断利落的作风,亦未有太多变化。
“你,准备好面对了吗?”
一声质问使得朱闻苍日哑然以对。同样也因如此,朱闻苍日才更加明白,他与蜀道行绝对是背道而行的两种人。
如果回归魔界无从摆脱,终究要与他会有一战……
若有所思地望着蜀道行远去,朱闻苍日莫名一叹,旋即转望向箫中剑道:“他是一名站在巅峰的殉道者。”
“能将侠道贯彻到底,侠刀意志之坚。空谷残声远不如矣。”
“是吗?但吾感阁下武息,同样是深不可测。就是不知你是否会与那人一般,将吾推拒在外?”
“你吾不过一面之缘,更缺乏一见如故。不与你接触,本是人之常情。”
“哦,这样算不算以貌取人,凭感觉判断?倘若要你留吾余地,你愿意否?”
箫中剑道:“方才观你交手,双方功力有差,尚护不住天邈峰。你现在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哦,此地只有你吾功力仿佛。这样讲,是在给我了解你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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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你不去见一见?”
天邈峰山脚村落茅舍,素来稳重的赦生童子,此刻闻言却是彷徨犹疑。
银鍠朱武是鬼族所有人憧憬的对象。但曾经骁勇善战,武冠魔界的战神,此刻却若寻常人类一般嬉游武林,难免使赦生童子产生世界观崩塌的感觉。
“他是你亲戚。”
“……”
闻人然紧接着又道:“你该叫大伯,还是父皇呢?”
撕拉一声,随之传来雷狼兽痛呼嚎叫,却是赦生童子手下力道控制一失,撤了一把狼毛在手里。一脸凶相的雷狼兽,此刻老老实实地伏在地面、赦生童子闷声道:“一面之词,不足取信。”
蓦然,闻人然回身一掌击向角落,暗处魔灵瞬时化作灰飞,连一点灵识都未逃去。
“这种追踪之术,你觉得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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