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赤城危
日薄西山,天运衰弱。巍巍赤城,灯火稀疏,不复昌盛之景。万千魔族,封锁皇城四面通路。而在燕然山皇陵,北辰元凰深深不甘,自身非如亡国之君般昏庸,因何将致亡国之实?
但,危机来临的时刻,从不因个人情绪而有所推迟。一步一踏,震动大地,扬尘百丈。北辰元凰回首正见,魔之君·阎魔旱魃强势到来!
荒神斩横抗在肩,本想困耗赤城兵将,先行来此收取龙气的阎魔旱魃,未意竟遇皇朝正主,顿时冷笑出声:“城中的皇帝竟然是假?不过,那也无关紧要,真与假,今日都得死!”
魔气森涌,杀机绝命。面对气势狂傲,不予争辩的阎魔旱魃,北辰元凰纵有千般盘算,却是苦于有计难施。
凶煞一刀剖面相向,万钧之威无能可挡,炸裂连绵皇陵石像。北辰元凰虽催极式天地变,奈何根基之差有如天堑,全然难敌无边魔气。生死顷刻,乍见皇陵龙气爆冲而出,断了皇朝残运,欲护末代之皇。
阎魔旱魃来意本在龙气,又怎允北辰元凰得手?
“走不了!”
声方落,刀生魔焰燃神荒,黑色龙影盘空咬断稚嫩龙气,将之吞噬入腹收纳,却仍有一截龙身融入北辰元凰之躯。
但功力暴涨数成、力量大增的北辰元凰,却是更知双方实力差距,不可道以里计。不敢有丝毫怠慢,借助龙气爆冲余威,北辰元凰豁命加速,意图夺路而逃。恰在此时,又见天外降下黄符裹剑,插入阵中挡下阎魔彪悍一刀。
突来外人援手,为将半数龙气纳入魔源,阎魔旱魃阴鸷目光一变,终究不曾追出。
而在赤城荒郊,马车风驰电掣,眨眼疾奔数十里外,方才停下。黄符白布缠绕人躯,苦力人狼丑陋形貌入眼,北辰元凰却无心留意,只是注目黑色纱布之后,道:“多谢搭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只是一名不愿见魔界猖狂之人。”
不愿吐露真实名姓……车内传出的男声甚是年轻,透着一股阴沉老练,令北辰元凰心头一凛,疑惑更添戒备:“北域正与中原合作,以阁下实力大有可为,何不共抗魔界?”
“助你,只是个人的兴趣;其他,吾无解释的必要。北辰元凰,好自为之吧。”
明面上的联盟,乃为利用异度魔界铲除中原大敌。暗中颠覆,才是翳流真实的意图所在。无意多言,寰宇奇藏施令苦力人狼,不待北辰元凰追问,整座马车已化白烟消失。
生死操纵于他人的感觉,使得北辰元凰心绞不已。独立荒郊林道的青涩王者,蓦地双膝跪落尘土,五指握土紧握渗血。
“无论是谁……利用北辰一脉,都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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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气升天消散的异象,预示赤城再无北辰祖灵庇佑,更令城中人心惶惶。解决了阻碍,回归阵中的阎魔旱魃,心知时机已到,军纪森严之魔军,立即开拔战场。
兵对兵,将对将,三面相接。主城门前十里之外,仅有的一魔一人,威势却是更胜千军万马。
“徒劳的防守。翳流教主,让吾一见你之能耐吧。”
“魔君神威,亦令本座期待非常啊。”
对如阎魔旱魃一般的强者而言,所谓的城防不过笑话一桩。
心知阎魔旱魃有意探底,南宫神翳无所谓地淡笑一声,一翻衣袖右手举天,呼引八方云气,泼墨一般染上剧毒,数十丈方圆的硕大掌印,如同黑云压城,盖上高耸城头。
轰然惊爆声中,但见倾天一掌,崩散半壁城墙。毒雾迅速扩散,远远犹闻凄厉惨嚎,南宫神翳负手于背,温和神色更显无情,抬头却道:“这一战,刚刚开始。”
话音方落,倏见飘渺白云散阴翳,凌冽朔风驱毒氛。超凡道姿踏空降,云飘风动,天摇地晃。
“白云萍山不相逢,人间天上两稀微。黑河再现明玥锋,无双誓平风波乱。”
浓重又飘渺之云,冷然又强悍之人,传荡压迫的气息。亲见凄惨景象,踏出尘寰的绝代道者,拂尘直指南宫神翳,落下断言:“是你施毒?”
“是又如何?”
虽觉来人气似沉渊,深不可测,南宫神翳亦无慌乱,定视着蔺无双,凝神道:“南宫神翳,不杀无名之人。”
“云飘渺·蔺无双。”
“嗯?!”
不曾听闻其来历,南宫神翳剑眉轻蹙,正自狐疑。道者却因无辜惨亡,眉现震怒,虚立半空不动,气劲由身自发,沛然道元走势凌厉刚猛,裂地破土攻向南宫神翳。
一旁阎魔旱魃心思微动,却是有意窥测双方虚实,并不主动入局,望向随后而来的赤云染,语露不屑:“玄宗余孽,凭你一人,有何作为?”
“伏魔三徵。”
雪白束纱,故敌再会。为防旱魃插手战局,赤云染三弦奇琴上手,玄宗秘式三发剑音,连环攻其不备。
未料赤云染大为精进,阎魔旱魃一时不察,旧力方失、新力未生之际竟被震退半步,魁梧之姿却无丝毫意外,反是狞笑道:“道姑,比起其他几名余孽,过了数百年,你的功力终于有了一丝长进。”
“嗯……”
但见阎魔旱魃浑然无伤,赤云染已是内心有数,自身实力仍旧远远不及,更为谨慎戒备。
而在另外一侧,双强数招试探,各自深浅有数。拂尘挥洒白云式,蔺无双攻势忽而一转,身稳落地:“赤云染,去助你那位同修吧。”
“这……”
独留蔺无双一人迎敌,赤云染哪能安心……然而,蔺无双却是坚持道:“相信我。此战非你能够参与,速速离开。”
“蔺无双,你小心。”明白蔺无双主意已定,再留此地不过拖累。赤云染心下一横,遂化长虹奔向九方墀所在位置。
翳流与魔界联军,怎惧多添一名赤云染?
阎魔旱魃见状并未拦阻,一面防备着至今未露面的强敌,一面战意高燃道:“杀一名强者,比毁灭一个组织来得刺激。蔺无双,你欲如何?”
“齐战无惧,单战不败。”
“本座无意群战。南宫教主,这一阵让你了。”
“魔君好打算。”
眸中冷芒倏闪,南宫神翳却未拒绝,跨步上前正对蔺无双,刻意言语相激道:“不过孤身应战,吾又何惧之有?难得一名出众道者,本座允你投降屈服的机会。”
“投降?翳流教主,三招不能败你,蔺无双当场自尽!”
夕阳斜,西风慢。傲然一声落,拂尘清挥,云袖飘洒,蔺无双身稳气沉,眸光清寒,云掌吸纳地气,气似归根无尽,正是天地归根!
“云阴翳幻。”
三招胜负,不容轻心。惊天动地之招入目,南宫神翳掌催无俦真力,天际风云急涌,正迎浩瀚道威。
交手刹那,是最为直接的真气互斗。庞然巨力冲击之下,本就濒临崩塌的城墙,顿时化作废墟一片。
白云诡雾相逢,仿若相生相克争斗不休,难分上下。初招伯仲之间,转眼又生第二式。翳流教主翻手变招,诡雾竟转山峦之象,倍见凝厚沉稳。
“重翳叠嶂!”
蔺无双拂尘激荡,云逸涛涛之式,欲化有形于无。然而南宫神翳此招,颇为注重虚实转化,黑雾守若不摧山岩,偏偏实无定质。
一时无力可借,蔺无双却仍不为所动,身周云气油然自生,登时掌劲再沉三分,立见修为些微差别。
“于无力处再生新力,令人敬佩的敌手……”
三招胜负皆无试探留手,南宫神翳清楚对手是何层次,更增内心忌惮,口中犹道:“可惜两招已过,你还不出剑?”
“败你,何须出剑?”
两人各赞一掌退立百丈,战局已至关键之刻。目的已达,阎魔旱魃再无袖手心思,阎魔荒神斩怒焰激腾,正待三招胜负之后,趁势诛杀魔界大敌。
“魔君何必急着出手?”
“你早该来了。”
反手一刀,黑龙吐焰,极目尽成焦土。白发乱舞意狂然,阎魔旱魃回身冷目相对,像是期待已久一般:“瀚海一招不能尽兴,本座恭候多时。”
“路上被些事耽误,真是不好意思。”
拔剑,运气,祭招。丹青见锋芒尽显,闻人然气运极巅。此刻,唯战而已!
第二十五章 飞萍泻虹
刀嚣掌厉,主城之外三路接战。天险刀藏与宫紫玄,恰遇螣邪郎与蟠凶。
正面交手,螣邪郎倒乂邪剃挥洒自如,刁钻毒辣。倒乂勾心流旋风化影,无孔不入,纵然天险刀藏刀术十分精湛,竟也稍露不支之象。
想起前两次与羽人非獍、燕归人相遇的景象,险险以为世界变得不正常的螣邪郎,此刻心头大定,嘴角邪笑张扬,反手再挥邪鞭,嚣张卷向宫紫玄。
为人心高气傲,定性不足修行萍踪秘式,宫紫玄一时难胜敌手。反观蟠凶持刀迅斩,虽非先锋般的精英强将,但有四肢接续不死之能,浑然不惧道姑高招。
背后邪鞭如影随形而来,宫紫玄方接狠戾刀招,顿陷支绌之境。天险刀藏迫不得已,有心护援,慌忙抢身挡在头前。
破风鸣响未落,邪鞭已落肩头。实实一击命中,天险刀藏所着麻衣撕裂,伤痕深入皮肉。
“天险刀藏!”
死战胜负,螣邪郎并不认为运用战策有错。因此见着天险刀藏受伤,两名魔将均无留情之意,趁势夹攻而上。
眼见凶刀邪剃一并杀向天险刀藏,宫紫玄一扬柳枝,道留萍踪旋即上手,三叶萍叶划空而过,砍断蟠凶右臂。
为求自救,天险刀藏亦不退让,恨铁招行“天险无避”,强势迎上螣邪郎取命邪剃。横刀阻竖斩,双足拖地倒退十丈,终是挡下魔将杀招。
然而,魔功余劲失,就在双方停步刹那,紧观战局的女道,竟见天险刀藏头上竹篓一分为二,露出面颊之上附有深深掌印的真实面容。
“原来……你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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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无欲,该到一讨前仇的时候了。”
各方战声喧嚣,气冲乱絮纷飞的景象之中,但见醒恶者依仗宝甲之利,意欲一讨往昔要挟之辱。
入迷摧心含毒扑面,谈无欲守路一变,拂尘斜挂肩头,右手五指猛然内凹如爪,运动独门秘式抓风成石,抵御醒恶者险恶毒掌,淡道:“上回的失败,仍不能令恶者警醒?”
“遗憾,汝等此回注定难脱生天。”
光是夜重生一人,便可牵制两名正道高手。而翳流与异度魔界人马众多,北域方面神堪鬼斋虽非弱者,终归双拳难敌四手。
之前瀚海一役,硬受阎魔旱魃一刀之劲,谈无欲伤势尚还未痊愈,而今对上醒恶者难免稍嫌勉强。
余光扫见慕少艾独战夜重生难占上风,四雅杂诗郎亦是险象环生,谈无欲疏忽之下,顿被醒恶者找准机会。唤魂催丧一击正中胸腹,使得谈无欲口吐丹红而退。
“现在,又是该谁警醒?”
罪恶深渊之会,被人威胁至那等地步,此刻醒恶者见状,顿时快慰非常,反口相讥道。
熟料,醒恶者话音方落,便见三弦道音乘风而入,一连三音化剑,正中醒恶者背部同一位置。纵然宝甲常物难破,但两人修为本在伯仲之间,赤云染又是蓄势发招,登让醒恶者受创,踉跄跌行数步。
“恶者似乎得意过早……”
三角阵立,以二对一,胜负之势已然逆转。谨慎防备醒恶者抢攻,谈无欲这才侧身致谢:“多谢玄宗前辈援手。”
“早闻脱俗仙子之名,赤云染稽首。”
“不敢当。前辈来此,看来计划亦到了收尾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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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呜咽,宛若亡者泣诉,蔓延在狂沙漫卷的皇城方圆。魔刀灼炎,剑映秋波,刀剑齐动一瞬,奏出激越战歌。
兵刃与掌招来式往,一时旗鼓相当。
眼见风水双剑并济,阎魔旱魃脑思一转,魔刀强势劈地,顿见劲气纵横,有意利用余劲,转向波及赤城。本就残破的城池,霎时陷入一片火海。若非早早疏散百姓,只余誓死伪装之兵将,伤亡更是难料。
绝刀化招收势,阎魔旱魃鹰目杀意不掩:“除了练峨眉,你是本座复苏以来,首个值得入眼的对手。”
声快人更快,阎魔旱魃竟是片刻不失,强势再攻,抡刀凶斩。头一回碰上这等逼战不休的敌人,闻人然心下略一愕然,丹青见却已提前封挡住阎魔进路:“慢了。”
“慢?是你快了!”
快,非是指动作迅速,而是敌人性命将休!
猛足深破坚土数尺,蛮狠魔威尽付刀中。背后恍若魔龙翼张,阎魔旱魃不退再进,跟进再运狠戾凶刀。
荒神开斩,势若凶兽出闸,阎魔旱魃昂然挥刀,四周霎起剧烈狂风,数里魔焰转瞬杀身而来,应证魔者凶悍威能!
“凶燕回翼。”
“千岩送晓。”
魔刀一招过半,竟是半途折向。来势汹汹一击落背,闻人然反手一转丹青见,铿然挡下凶神逼命,寸步不移。
“好胆魄。”
剑者背身接招,更撩魔者斗志战意。阎魔旱魃刀身不离,魔气再提数分,顺势轰出雷霆一掌,闻人然却已借力,足下腾挪数步,反身接应魔掌迫面。
双掌交接,清圣之气一遇霸道魔力,激烈冲突宛如烈火烹油,难以抑制地沸腾。善战魔君得势不让,奋力再度强提魔劲,不顾受伤可能,右手持刀猛劈而下。
阎魔旱魃的勇悍,远超常人想象。加之体质特殊,修复迅速。无论怎样看,阎魔旱魃作为敌人都是最难缠的几种之一……而在旱魃勇战不休的攻势下,常人就算功力根基与其相当,片刻不容喘息地连环逼杀之下,亦得承受相当大的精神压力,导致落入颓势。
所幸,闻人然本身功体并不逊色,又有与波旬正面争斗之经验。就算阎魔旱魃勇悍无匹,也难如往常一般取得胜势。
“寒魄秋露微。”
魔刀来势汹汹,弃用已久之剑,此刻用来恰到好处。
要对付阎魔旱魃,须得阴阳分流之招。闻人然这一式,别带生死双化之韵,阴阳分流之妙,以身硬承阎魔旱魃一刀未退,丹青见迅疾破骨入心。
“嗯?好招!”
一剑换一刀,阴阳分流之法,顿让阎魔重创。
熟料,阎魔旱魃魔心虽伤,却仍未损及战力分毫。闻人然不由暗忖:这一剑虽非全力施为,但的确是最适合对付阎魔的招数。能重伤却不能杀,真是麻烦的敌人……练峨眉单人使用分流之招“仙者萍踪”,也无法将之彻底击杀,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负伤之下更见魔威凶悍,阎魔旱魃不假思索,重拳轰向闻人然左胸,却被迅速躲闪避开。相差仿佛的根基,相似相当的防御,立让战局转入胶着。
“棘手的功体。”
异口同声停招,刀尖拄地不动,阎魔旱魃道:“难怪当日瀚海布局失败,原来你根本无惧消耗战。”
“彼此彼此……不过据我从六弦处得知,魔君的功体恢复能力不该强到这种程度。看来天座佛心内的清圣佛力,对你起到不小的补益。”
“是又如何?”
明白闻人然功体为何,阎魔旱魃此刻无意续战。若无充分准备,两人短时间内要分出生死,根本不可能……
阎魔好战、善战,却不愿做无意义的争斗。而在另外一处战局,蓄势完满的南宫神翳,与必胜在心的蔺无双,亦至胜负将出之刻。
“缺月龙华绝尘翳!”
“古云之极!”
落叶归根,上天共地,归真覆始之招,正见道之精意。无边掌劲浩荡力压,南宫神翳虽运极招以挡,龙威翻腾入云霄。奈何身立北域之土,成也龙气败也龙气,竟受地气钳制。终招稍微力逊,南宫神翳只觉喉头一甜,不由自主足退三步。
“呵,阁下高明。”
“承让。”
而今局面,再要获得整体胜利,显然不能。一招受挫,虽非全力施为,但蔺无双亦未动剑……南宫神翳心思微沉,却未露出分毫异色,坦然认败之后,只将目光转向阎魔旱魃,意欲私下沟通。
然而,关键之刻,忽见天际祥云翻涌,七彩霞芒铺设天地,仙风道威炽盛,凝炼天地精粹之光华,铺射无边剑流,旋射而下。
“练峨眉!”
翳流、魔界两面人马,难承道者极威,纷纷暴毙。震怒之下的阎魔旱魃,注目剑者紧视不让。
闻人然耸肩道:“交给你们的七彩云霓是真,但没人说七彩云霓我们没放出去过。”
任沉浮目前对魔界寸功未建,正道怎样都不该怀疑到他的身上。只可惜某人看了剧本,阎魔旱魃再怎样高明,也无法算计到这茬。
“练云人一掌之威至斯,就算你请来夜重生,也是无济于事。”
“能敌、不能敌,夜重生老谋深算,自有其考量。”
天外突来横空一掌,过后战声逐渐歇止。知晓此回难能歼灭北辰皇脉,阎魔旱魃纵然略生恼怒,亦不露于人前,收刀便道:“南宫教主,各自善后罢。”
“哦?”
“正道总有顾忌,他们不敢逼战。”
南宫神翳目向蔺无双,阎魔旱魃会意笃定开口,顿让另外三人各生异思。阎魔旱魃战袍一扬,魔气打散堆砌在一起的乱木,吓得一名面目丑恶的人,没头没脑跪地求饶。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遵照罪首之令,通传十个字。”
“说。”
“萍……萍山不落地,狂……狂龙……不出关。”
第二十六章 目的
“狂龙?!”
道心莫名一动,蔺无双眉间骤紧。而闻人然虽是不惧,但狂龙若中途搅局,原本顺势铲除两者之一的打算,便很难施行。
没有尽信任沉浮,可见阎魔旱魃不仅勇武善战,更是城府深沉之枭雄。不过正道真实的打算,却也不在于此……
“诸位还有动手的必要么?”
回身望了一眼破败的皇城,南宫神翳虽知再战不利,仍自暗中盘算:据寰宇奇藏的传讯,阎魔旱魃已得半数龙气,目的几近达成。而翳流虽得鬼梁天下之利,兵力损失却也不小……绝不能让阎魔认为,翳流能可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不过云端之上,萍山威压虽是一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一般。但对阎魔旱魃与南宫神翳而言,犹如不可撼动之高山,半点都不容怠慢。
加之尚有闻人然与蔺无双在场,怎样看都不该继续逗留。心念急转之后,南宫神翳遂道:“异度魔君,南宫神翳在翳流恭候大驾。”
背身缓步而去,淡定无迫的神态,仿佛毫不在意暗袭。因利而合的盟友,却也存在些微的默契,配合着阎魔旱魃,争取安全范围内的问答时间。
五指紧握荒神斩浑不放松,阎魔旱魃仅吐出一个名字:“赦生童子?”
“唔,魔君会提及赦生童子,倒是令我颇为意外。”
“魔不畏死,但更讨厌无谓的故作姿态,看牢你的性命吧。”
阎魔旱魃冷厉作答,随后正欲追问,熟料骤见瀚海方向,传出警报讯号,终是面色激变。
原来,北域之争不仅是联合北辰皇室抗敌,更是为了替佛剑分说争取机会,利用阿那律眼看清异度魔界布置。而闻人然之所以晚来一步,便是为了替佛剑分说把关。
“你等好算计!”
骤见天外金光四射,魔箭反噬亦未能阻佛剑分说动作。阎魔旱魃哪有闲心再问其他,瞬化黑暗魔光而去。
此刻见着计划如期完成,闻人然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再看蔺无双:嗯,多年不见,眼眶果然还是红得像兔子……
心中这般想着,闻人然还是端正了态度,礼数齐备道:“久违了蔺道长。”
“蔺无双面前,不必拘谨。十年一别,你又大有精进,实为可喜。”
“呵,江湖俗人比不得道长清净,总得多练两手防身之术。”
望着面前沉稳冷静、气宇轩昂的道界奇才,闻人然寒暄着心思一转,问道:“接下来,你要往何处?”
“练峨眉今日出手,预示萍山落地之期将近。白云萍山不相逢,人间天上两稀微……”
凡道、仙道,人间情·欲两分割。为“她”着想,曾经潜藏深埋,而今上涌的情感,更需及时按捺克制。
瞬息止住感怀的思绪,蔺无双目光又复冷澈,平静应道:“萍山落地前的数日,吾都会在浩然居。若有要事,随时知会即可。”
“嗯……翳流擅毒,道长可要小心。”
“鬼蜮伎俩,难入白云封界,勿忧。”
“明玥之下,邪祟确实难以遁形,是我多虑。”
萍山落地,就在近日。旁人连查探蔺无双行踪都得废上一番工夫,又谈何下毒设伏?
只是虑及狂龙一声笑,以及蔺无双命中三劫,闻人然又道:“关于狂龙……”
“冤孽。”
方才那罪恶坑传讯之人,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而对于狂龙其人,蔺无双却早无话可说。
狂龙两字甫入耳,蔺无双亦无多余想法,仅将拂尘一扬斩钉截铁道:“外部干扰蔺无双一肩挑起,你与练峨眉竭力戡魔诛邪便是。”
“狂龙为人狡计多端,道长还需谨慎应对。”
“吾省得。”
虽然还有些放心不下,不过萍山落地之前,倒也不必担忧蔺无双受骗。而当下战事虽休,伤者尚须留意关照,闻人然遂道:“那此回多谢道长援手,来日再会。”
“不劳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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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
“有酒……”
北域一役虽是功成,却仍使四雅杂诗郎丧命。而天险刀藏与宫紫玄的恩怨,亦浮上台面。荒漠之事荒漠了,负伤的天险刀藏,终是随着宫紫玄离去。
而替四雅杂诗郎料理完后事,回到了无之境的慕少艾,心情不免大为低落。但无论怎样苦愁悲痛,慕少艾都须乐观积极,不能在人前显露。
从闻人然手中接过酒壶大口饮下,亦不细细品味,慕少艾愁眉稍舒,取笑道:“朱痕若在,或能尽兴。你嘛,恐怕还是有欠。”
“是啊,不过比起酒量有、酒胆无的那位,我陪你一醉也不是不能呀。”
“羽仔……羽仔他未能准时来到北域,恐怕已被孤独缺找上了。”
闻人然摇头道:“有些既定的事实,光是逃避未必有用。孤独缺的出现对羽人非獍而言,也未必是件坏事。”
慕少艾虽然清楚此理,但又是不忍揭开羽人非獍伤疤,犹疑未答又是一口闷酒灌下,一时默然无语。
“呀,眉头皱这么紧,这酒很苦么?平时总是乐呵呵的药师呢?”
“对孤独缺其人,你了解多少?”
下意识地扔掉酒壶,闻人然认真思考着答道:“他不会对羽人非獍不利。但孤独缺的开导方式,精神上或许会有些残忍。对了,要破万圣岩封界,除了北辰胤的苍龙弓,还需泊寒波的破魔箭。听你讲羽人非獍与鹿王乃是故交,或许请他介入其中,能够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
“鹿王吗?”
没想羽人非獍离开落下孤灯,竟似将当年之人一一牵扯而出,慕少艾此刻亦不禁暗叹,或许当真是天意注定……
见慕少艾愁眉不展,闻人然却道:“好啦,羽人非獍暂时出不了问题,我也会分神关注。比起他,我倒是更担心你呢。”
“……是指南宫神翳?”
“除了他还有谁?”
翳流旧仇是道绕不过的坎,南宫神翳更不可能轻易放慕少艾干休。而他既与阎魔旱魃有了动作,接下来定不会停下行动安排。
闻人然道:“我与蔺道长都和他交过手,败他不是不能。但他之诡毒伎俩防不胜防,要防止他脱逃令其授首伏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翳流黑派,往昔专以人命试验,手段残忍非常。而要对付南宫神翳……越快越好。”
“你是怕时间拖长了,他又研制出更多奇怪的毒蛊?”
“现在吾尚有把握制出解毒的丹药。至于往后……他的时间可是要比你我充裕的多。”
非是不能解毒,而是如今四面是敌的情境下,注定慕少艾跟不上翳流的实验进度。这个道理自然不难领会。闻言略感棘手,闻人然随之又问:“那,南宫神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慕少艾目露追忆道:“南宫神翳虽是不折手段,为人却还算恩怨分明。抛开正邪立场,当年他待吾不薄,认萍生所为确实不算光明。”
认萍生欠的,可不止是阿九,还有一众无辜……
“哦?可是我听说,天来眼与芙蓉谷都是被他驱逐出翳流?”
“或许,那是因为他个人性格上的缺点吧。”
个人的缺点?偏过脸上下仔细打量了几眼慕少艾,闻人然突然浑身一麻,联想着天来眼两人曾经都是名传一时的美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几步,问道:“难道他好男风?”
“喂,闻人然你这是什么眼神?药师我早就讲过,这辈子只爱欣赏美人。”
“可是你也说过——美人远看就好,永远不能掉进婚姻的泥淖,否则如水的美人就成了烂泥。”
微妙地感觉闻人然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慕少艾又觉这话好像不大容易反驳……而且再和闻人然争辩这个问题,不就真弄得像有那么回事了么?
只是两人位置恰巧是正对,慕少艾视线微移看向闻人然身后,坏笑一声道:“呼呼,你女儿在你背后。”
“慕少艾,别想岔开话题。”
“阿爹,你和猫阿叔在说阿娘坏话,我要回家告状。”
“……”
第二十七章 水晶湖
之前练峨眉在萍山之巅出掌之时,便提前放了闻人清苒下山搭救宫紫玄。
不过,虽然佛剑分说如期窥得瀚海地形,北域与中原损失还是不小。除了北辰皇朝的死伤不论,四雅杂诗郎亦然未曾逃过不幸,得闻噩耗的圆儿,立即悲急闹着要去报仇。
只是佛剑大师另有要务,阿九又不肯见慕少艾,独自去了落日烟。没有合适的人选安抚,无奈之下,闻人然只有先让自家女儿去顺毛。
而在了无之境,闻人然亦未保持太多防备。之前玩笑之言本想让慕少艾舒缓一下心情,谁知闻人然一时不察,就被楚秀心蹑手蹑脚摸到了背后。
“咳,小美人要去向大美人告状……”
摇了摇头转身而去,慕少艾忽而足下一顿,叹息道:“闻人然,吾去看望羽仔,你自己处理罢。对了,多谢你的美酒。”
“慕少艾你没人性!”
“哈,丫头都叫我猫阿叔了,你还指望什么呢?”
知晓闻人然本意让自己宽心一二,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外人就无参与的必要了。
慕少艾心头一暖淡笑而去。留在原地的闻人然,却不得不面对假装生气的小姑奶奶。并未急着回头,闻人然站在原地,心思一转背着身问道:“真要告状?”
“谁让阿爹说阿娘坏话。”
“我只是和你猫阿叔开玩笑呀。”
“我不管,反正那句话不是好话。”
大致确认了女童所立方位,闻人然反问道:“那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嗯……啊!”
楚秀心低下头正认真思考着条件,谁知闻人然身形一动,却已伸出双手拖着玉颈和膝盖窝,将人一把横过来抱在怀里,道:“好了,小姑奶奶被抓住了,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吗?”
“阿爹是坏人。”轻而易举挣脱开,伸手环住闻人然的脖子,楚秀心说完斜过身一口咬住闻人然肩膀。
“不痛不痒……咬也舍不得咬,我家闺女果然最乖了。圆儿呢?”
“来了一个奇怪的老爷爷把他带走了。”
“哦,那也好。”
将小小的身体摆正,闻人然轻轻抚摸着秀心的后脑勺道,“在萍山上有想爹吗?”
“想啊。”
脑袋连连轻点在闻人然肩头,楚秀心往后仰了仰上半身,盯着闻人然眼睛,不高兴地说:“但是阿爹肯定没有想我。”
“谁说的?”
“你和猫阿叔谈美人。”
“……好啦,好啦,爹刚才是在和你少艾叔叔开玩笑。”
见楚秀心还是抓住之前那句话不放,闻人然说完就在女儿右脸亲了一下,望着她不好意思地捂住红通通的脸颊,凑趣道:“这样是不是就够想了?”
“哼。”
摆平了闹情绪的闺女,闻人然将人放下牵着白嫩的小手,问:“除了诛魔公事,练云人私下有什么关照你的吗?”
“唔,师尊提醒我,在地面上最好不要全力运功,不然就会像上次那样,‘噗通’一声从天上掉下来。”
“这拟声词……那和在萍山上比,身体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垂首仔仔细细地两面比较,楚秀心想完抬起头,一五一十地回答:“那倒没有。不过从萍山上下来,总觉得身体外面有层隔膜一样。修行调息还好,但只要一运劲,五气就不能贯通呢。”
“有没有按时吃药?”
“苦的……但是,阿爹的话我都有听呀。”
“这才乖。”
了无之境暂时安全,而既与慕少艾提到了羽人非獍和破魔箭的事,闻人然便准备带着秀心一同前往找寻鹿王。
不过听见秀心的几个回答,闻人然还是不免心头一沉,继续问道:“对了,两颗药有亲手交给你师尊吧?”
“嗯,师尊还让我向猫阿叔转达谢意。”
“这样啊,那你刚刚还把猫阿叔吓走了?”
虽然慕少艾是躺着也中枪……但是幼时被骗上萍山,多年没能下来。对一个小孩子来说,真没怨念那是没可能的。楚秀心噎了一下下,随即扭过头去。
“唔,谁让猫阿叔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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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阳普照,青翠林木围绕晶莹碧水。水晶湖旁微风阵阵,痴人尚未梦醒,独坐湖畔默默等待。
又因嘴贱坏了燕归人的兴致,而被赶出来得蝴蝶君,捧着断了弦得月琴,一副爱情专家的模样道:“虽然这种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痴人做梦到了最后,也不过执迷不悟而已。”
“所以说,你究竟行不行啊?”
正面与闻人然父女相遇,蝴蝶君一捂胸口到:“突然跳出来,本蝶还以为半路遇到鬼。”
“真要是鬼,恐怕就被你砍了。公孙月呢?”
“在阴川。”
一想到色无极就头大非常,更何况还有章袤君的毒舌伺候。如今的阴川蝴蝶谷,实在不是人能待得地方……
脑中这样吐槽着,蝴蝶君一瞟闻人然,话题偏了十万八千里:“等我和阿月仔生了小孩,肯定比你女儿好看。”
“必须是个男的,而且注定媳妇脸。”
“闻人然你……你…你啊!”
一句话反杀加补刀,闻人然得意非常道:“拿我开玩笑没关系,但是敢拿秀心开玩笑,我让蝴蝶君你凄惨无比。”
“男人的眉角!”
“男人?男人和你没关系……里面那人状态怎样?”
不想再和蝴蝶君扯皮浪费时间,闻人然望向林道尽头的湖边,问道:“最近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哼,他和我是一种人,只是他比我更疯。至于外人,之前除了同时来的一男一女,似乎没其他人了。”
闻人然若有所思道:“哦,那别急,马上就会有人来治他。”
“真的假的?”
“嘘……小声一点,就是你说得那一男一女啦。”
之前走了一趟悟明峰,没见着泊寒波与断雁西风。刚巧对燕归人很感兴趣又是顺路,闻人然父女俩便索性来了水晶湖。
蝴蝶君见闻人然说得肯定,略微有些好奇会有谁来说服燕归人,便自顾自地坐在路边修理起月琴来。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等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听见隆隆震动的声响从远处传来。
蓦然,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名神态疏朗的中年人,只是眼中不时闪现过的无奈,显现其并不似表面一般的轻松。当然,拖着数吨重的纯金棺材,是个人也没法轻松。不过以鹿王的高深修为,他的烦恼显然不在金棺之上。
而因走在头前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子……
“哟,没想到咱们来一趟,吸引了这么多人注意。”
再往前,便进入了燕归人能可察觉的范围。泊寒波解下背上的麻绳,掸去两肩灰尘理了理衣袖,道:“小妹,看来大哥的办法应该不错,你认为呢?”
“要说真心话,我怕评论之后,会打击到你。”容情干练、神态直爽的断雁西风,斜视了自家兄长一眼,毫不避讳外人在场,干脆答道。
“你就这么不肯给我面子?拖金棺拖这么远路程,你兄长我很累哎。”
“又不用你入棺……要不我代劳,你去睡棺材?”
对自家这位小妹,泊寒波完全没辙,只得摇头叹气:“反正我是说不过你。西风啊,到了地方你是不是该躺进去了?”
完全不能理解这两人在说些什么,蝴蝶君不禁吐槽出声:“拖一副棺材跑这么远,是准备替自己收尸了吗?”
自己能吐槽调侃兄长泊寒波,不代表外人也可以。口齿伶俐不让旁人,断雁西风立即就和蝴蝶君斗起嘴来。
“正事还没办,自己人就先内讧,难啊。”
眼见此情此景,泊寒波亦只有摇头不已,走向站在树荫下的闻人然,叹息道:“刀法没练到家,整天爱打抱不平。为了舍妹的终生大事,我可是成天操碎了心。”
闻人然颇感好笑地指了指水晶湖道:“里面那位说不定就是良配哦?”
“喂,我可是一直属意羽仔。不要以为你和慕老头很熟悉,就可以随便拉郎配!”
第二十八章 一掌
“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包办婚姻?”
见泊寒波不以为然,闻人然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鹿王却也不是十分保守的性子,随之合掌应道:“这话倒是不错。不过,无论将来如何发展,都得里面的人,先能入我和小妹的眼才行。”
“什么入我的眼?”
听旁边两人谈得愉快,而且还是和自己的终身大事有关,断雁西风立即走了回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泊寒波道:“大哥,跟你讲过多少次,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咳,我说西风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和羽仔就很好……”
“够了,这些话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早就和你讲,我和羽仔是兄弟,才不是你想得那种关系。”
没等泊寒波说完,断雁西风就果断地将话打断,抄起双臂一字一句问道:“说吧,你究竟还要不要我帮忙?”
“唉,反正我就是说服不了你就对了。”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泊寒波没再尝试说服断雁西风,转过身朝着闻人然道:“你今日来此,就是为了看戏吗?”
“不,我是为了破魔箭而来。”
“很不巧,破魔箭被一名怪人偷走了。那位怪人的住处,我可以告知你。但是具体如何求箭,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鼎炉分峰早对异度魔界有所关注,泊寒波不假思索地将早已准备好得路观图递给闻人然,道:“无人爱的为人有些古怪……”
丑侠无人爱的个性,闻人然自是清楚万分:“不劳鹿王挂心,对付无人爱有秦假仙就可以了。”
“呵,你们早有准备那是最好。对了,听说练峨眉当日在北域出了一掌?”
“佛剑大师已用阿那律眼看穿瀚海内部布置。若非强袭尚需天时地利配合,那一掌恐怕早就落在魔界中央。”
就算异度魔界保有反制措施,练峨眉亦不会留对方太长的准备时间。鹿王心下了然道:“未来那一掌必是惊天动地。但若是如此,练云人恐怕亦将耗元甚巨。”
“我和旱魃交过手,想要杀他非是一时能成。而以阎魔的特殊体质,与其浪费云人初入世时完满的状态,倒不如用来给予异度魔界致命一击。至于练云人的安全……她的存在,就是对邪魔宵小的最佳震慑。”
“哦,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多问了。”
泊寒波话中所指,闻人然当然明白。但上回试过近似一招却不能得手,可见阴阳分流之法之所以需要刀戟配合,两口神兵对旱魃的克制才是重中之重。
倒不是闻人然畏惧阎魔旱魃,而是拼着六四胜算与他拼底力、分生死不太值得。而练峨眉能否一击致命,仍在未定之天。不如改换他途,对异度魔界本体造成毁灭性的破坏,更为实在。
因此,纵然明知练峨眉使用“天越萍踪”耗元甚巨,在有具体情报和蔺无双援手之后,谈无欲几人还是认为该先从魔界入手。
至于“刀戟戡魔”的计划,燕归人目前做梦都没清醒,那还戡个球……
见闻人然目光偏向水晶湖畔,泊寒波不解地瞥了一眼和闻人然手牵着手的女童,道:“怎样,未雨绸缪,你准备挑上门女婿?”
“鹿王,我突然觉得西风小妹说得很对……”
“什么话?”
“说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啦。”
没大在意闻人然的称呼,断雁西风瞪视着自家亲大哥,拍了拍身侧的金棺一翻白眼道:“你还要不要帮忙?不要的话,我就去看羽仔了。”
“这嘛……”
似乎让西风小妹去找羽人也不坏?不行,这两人对不上眼,见得次数再多恐怕也没用。
心下两难迟疑了片刻,泊寒波随即拍板道:“这回委屈你了,小妹。等事情办成,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
久候不见人应答,泊寒波俯下身望着躺在棺材内的乖小妹,问道:“为什么不答话?”
“不是你说要我装死人的吗?!”
不再看泊寒波的老脸,内力一振合上棺木,断雁西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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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魔君,属下已用赦魔珠遮蔽地形。只是佛剑分说拥有阿那律眼,虽然邪后曾暗中出手阻挠,仍难猜测他究竟看清了多少。”
“简单,就当他全部看穿就好。”
比起担忧瀚海布置,练峨眉一掌近乎尽灭魔界新生兵将,更令阎魔旱魃倍加关注。
冥见身亡,六先知只剩鬼知。元祸天荒与别见狂华仍未复生。吞佛童子外出任务,第一魔殿可堪大用之将,短时间内仅剩螣邪郎一人。
任沉浮的卧底失败,着实将异度魔界推入了危险境地。毕竟阎魔得到半截龙气喂养魔龙,练峨眉却绝不会等待新一批的魔将诞生,才对异度魔界下手。
“鬼知,命令各方严守关卡,不得有半分怠慢。”
瀚海的布置被看穿不要紧,魔龙的虚实却至关紧要。此刻强求出兵诛敌,显而易见绝不明智。阎魔旱魃严令死守之后,立即前往邪族大殿。
早就从邪族属下得知战况,又听阎魔旱魃阐述了严重性,九祸神色顿凝道:“不管佛剑分说看出多少究竟,魔龙之事都不能等闲待之。”
“吾方虽处于守势,但正道要轻易攻入魔界,那是绝不可能。”
“练峨眉要以何种方式攻入?”
魔龙乃是活物,目前移动困难,并不代表魔界失去主场地利。然而正因因此,阎魔旱魃反而更为疑惑,练峨眉将以何种方式攻打魔界。
仿似乎天意捉弄,未让魔君、邪后能够商议出结果,魔界上空风云突变,雷霆惊走,但觉一股匪夷所思的压迫,笼罩在整个瀚海上方。
“萍山练峨眉?!”
九霄之上,不知天高几许,但见宇宙瑞灵皆吸,天地精华尽化。淬炼元气奥妙,纳乾坤造化为用,聚无穷风云之力。
远离地表的练峨眉,周身七彩霞光翻涌不息,贯彻一股无以伦比之澎湃气劲。
浩浩荡荡一掌突袭,全然忽视任何法术计谋。而连练峨眉的人都见不到,异度魔界又谈何反击?
躲避不了,料想不得,阻止不能!
极招尚在蓄势,狂澜却已波及整座瀚海。风声怒流咆哮林间,常人难入之险地,此刻一切防线竟若徒劳无阻。素来阴暗无光的瀚海密林,今朝首见天日!
倒拔离地的巨木,裂地崩天的气流,将功力不足者尽数压伏。事先得令的一众魔将,纷纷运动魔功以抗。然而一切,却还仅是致命一击来临的前奏。
瀚海作为异度魔界的前哨站,魔龙若受损伤,虽不致一蹶不振。但在断层接合之前,遭受本源冲击,将对魔界计划,造成不小妨碍。
但练峨眉所处高度,根本非是正常方式所能企及。无从着手针对的阎魔旱魃与九祸,却也唯有以渡过当下危机为要。
守者未有迟疑,攻者更是果决。练峨眉一掌平推而出,凌越九重天挟势而落。
气盖山河之掌,从天极速坠落,凌空直劈摧山断海而下,璀璨夺目的七彩华光、晶莹剔透的球体却是锋锐难当,冲破重重阻挠。纵然魔兵魔将奋起对抗,却似杯水车薪,不支者纷纷暴毙。
百里方圆的瀚海,顿被磅礴压力,摧残得难堪重负。泥沙断木翻滚掀天,充沛道门元力,一路转纳天地精华,将魔化诡氛扫荡清空。
再难坐视惨重伤亡,鼓运周身魔力的邪后、魔君,联袂出手欲挡。汹涌魔气化作厚实屏障,怎奈神来一笔惊天动地。
掌力直摧地底心枢,整个魔界为之震荡。熟料,又来剑掌合一、五剑相融之招,紧随其后而入。
瀚海被翻底朝天,魔界入口洞开的机会再难寻觅,正道又怎会只出一掌?
云流萍踪一并灾剑极式,精准直指九祸、旱魃。双锋并济凿穿双魔魔功屏障,九祸功力不及,接触瞬间,顿被震伤呕红。须臾之差,前有双招余劲开道,天越萍踪分毫不损,持续深入魔界枢纽。
庞大魔龙察觉威胁,苦于无法快速转移,即将被萍踪极式命中。巨大冲击降临,牵合断层的袭灭天来不能动弹,随之饱提一身佛魔之力,紧拽粗重魔链死死不松。
深知接下来将是何等剧烈撞击,阎魔旱魃纵然恼怒不已,无奈之下唯有抢先来到魔界深处,配合袭灭天来以身代挡。
双剑经过消耗转弱,却也非是常人能阻。天越萍踪其威不减,力能颠倒乾坤。
绝掌将至,颠覆一击,百里陆沉!
第二十九章 冤孽
“喝!”
魔者怒吼,响彻深不见底的断层方圆。然而再怎样汹涌庞大的魔能,在融聚天时、地利、人和的天越萍踪之前,却是显得无可奈何。
天翻地覆一击爆发,双强登时为之重创。纵然本能自救迁移,仍难逃避一掌正中,顿闻魔龙凄厉哀嚎。碰撞在断层坚石上的铁链哗啦作响,余威无边蔓延,入目遍地狼藉。
纵有如来不毁之身,但在不能全力抗衡的情况下,接下天越萍踪正面冲击,对目前仅是半身的袭灭天来而言绝非易举。
作为正面接招之人,若不是阎魔旱魃奋力协助,恐怕袭灭天来已然落入断层深渊。顾不得自身伤势与周遭破败景象,阎魔旱魃勉力稳住身形,直往乱发披身的袭灭天来望去:“魔者?”
虽是受创极深,所幸袭灭天来亦非弱者,不毁之身持续修补伤处,随之心识传音道:“吾无碍,不过魔龙受此一击,再要接合断层恐是不易。”
“数百年努力,近乎功亏一篑……可恶的练峨眉!”
天越萍踪全力冲击之下,百里瀚海天然屏障再不复存。虽然瀚海的损失无关紧要。但此招对魔龙的创伤,将对魔界计划造成相当大的影响,才是阎魔所不能忍受。
若非之前取得半截龙气,对魔源恢复有所助益。苦境瀚海又本就处于魔龙前端,并未彻底伤筋动骨,否则未来堪忧……
不过一两句话的工夫,两名顶尖魔者思考间,外伤便已在特殊体质作用之下,恢复得大差不离。
而阎魔旱魃虽然外表疗愈更速,所受内伤较之袭灭天来却是更重几分。由此亦见登佛修者,是何等恐怖修为。
“三个人。”
“将成三个死人。”
无论将来盘算为何,此刻皆须同仇敌忾。袭灭天来有意示警,阎魔旱魃瞬息了然其意,道:“初入世最是气盛锐进,但骇人一击几近打断魔龙前端,本座绝不信练峨眉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可虑者,乃是另外两人。”
“先诛道,再杀剑。”
道指蔺无双,剑意闻人然。之前双剑并入,纵仅是末声突破阎魔九祸联招的余劲,袭灭天来生受其力却也绝不舒服。而对佛门功法异常透彻的袭灭天来,察觉出异样的气息,方才有此答复。
阎魔旱魃凛眼问道:“佛魔共修之体,魔者可有破法?”
“如若是普通佛魔合体,或许该从大悲三昧弦与无量琴着手。但此举风险甚大……”
枯白的乱发披散了一身,默然凝神深思片刻,袭灭天来声缓意沉道,“天座佛心的佛门圣气,对魔君的助益同样类似于此。”
“也就是说此法要破他功体,本座的功体恢复之能亦会受到削弱?”
如果异度魔界大业能成,阎魔旱魃并不畏惧牺牲。但纵不清楚苦境历史,蘅佛子之劫却不算遥远。且不论大悲三昧弦与无量琴已毁,光看如今异度魔界伤亡的状况,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式就不能采纳。
更何况,对方若不是普通的佛魔合体又该怎么办?
“除此以外,便只能以秘术施毒压抑削弱其功体,然后设法补强自身将人击杀。”
“毒?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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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争变,风雨横天,绝逸清坐,一榻沧然。”
七彩旋空,仙姿卓然。绝代一掌动山河,应证阿那律眼所见虚实,练峨眉方从九天之外降下萍山。然而“天越萍踪”虽将魔龙重创,对练峨眉而言亦是沉重负担。
半边面庞虚汗涔涔,正是耗力甚巨之象。短暂调息平复了内气,练峨眉泠然开口道:“此掌证实佛剑所见,异度魔界确是活物。”
“其他不提,好姐妹,你现在感觉如何?”
“不用担心。虽然凌越九天发招耗元不少,但休养数日便能恢复。”
省略了无意义的解释,练峨眉略一安抚忧虑的金八珍后,就又回归正题转朝谈无欲道:“吾既入世,阎魔旱魃的祸患便由吾负责。谈无欲,破魔箭已经取得,突破万圣岩的封印,就请你与佛剑分说代劳了。”
“不敢当,前辈所托,本是谈某份所该为。”
欠身恭谨一礼,谈无欲忽觉山下来了一道凶恶气息,抬头又见练峨眉面色稍凝,不由心生迷惑。
不过,陡静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便从萍山山脚处传来假惺惺的怒骂:“又是蔺无双你这个歪道!小龙龙我来关心我家阿姐,你凭什么拦我?”
“狂龙,此路不通。”
狂龙一声笑是怎样的疯狂之性,蔺无双又怎会全无了解?
探望是假,捡便宜才是真……眸光寒冽,语气清冷,蔺无双定视着狂龙一声笑,寸步不让。
“我呸,蔺小子你这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管我的家务事?真当你是我姐夫?”
仿佛有恃无恐一般,狂龙使劲晃着又绿又长的发辫,挺起刻有孽龙纹身的胸膛,绕着蔺无双左转右转打量个不停,目光停在随后而来的赤云染身上,口中啧啧有声:“蔺歪道啊蔺歪道,还说什么白云萍山不相逢,什么人间天上两稀微咧,我看都是你在放屁!阿姐为了对付魔界不顾功体有恙,你倒在外面找个姘头潇洒,还有脸来阻止我上山,真是世风日下……天大的笑话!”
“你!”
“我什么我?被我说中真相心虚了吗?”
见赤云染怒目相视,狂龙一声笑半分口德不留,叉腰讥笑道:“蔺无双,你带姘头来萍山哦。还说什么此生只为练峨眉,我看你们就是邪道、淫尼,速配一百,哈哈哈!”
“够了。”
突来清冷淡泊女声,顿让邪狂之气收敛。再见气质高洁,一身素雅,容颜半遮的练峨眉,狂龙一声笑怔神片刻,旋即整个人匍匐着趴在地上,学着小孩子告状的模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指着蔺无双,挤眉弄眼道:“阿姐啊,你看蔺无双三心二意,根本配不上你。还是小龙龙我够贴心,你一入世就来看你哦。”
“不必多言。你之来意,吾已明白。”
无心与狂龙斗嘴,甚至连多看一眼,练峨眉都觉痛心难忍。在狂龙期待不已的目光下摘落面具,随后又将之戴上,练峨眉竟似视其若陌路:“要看的都已看到,你该离开了。”
“你啊……”
越是期待,越是迷恋;越是不可得,越是难以抑制地愤怒!
畸恋心态作祟,不能容忍练峨眉的疏远态度,狂龙一声笑愤恨不已,猛一跺足,霎见尘土飞扬,怒然道:“好,好,好,我遵守约定。不过,萍山不落地,狂龙不出关。萍山一落地,狂龙闹萍山!蔺无双,我就站在这,有种你现在就阿姐面前杀我,否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算准了有练峨眉在,蔺无双不会动手。嚣狂之声震得飞鸟乱窜,狂龙冷哼一声直立而起,大摇大摆而去。
当年因狂龙的缘故,练峨眉怒拔萍山而去。今朝故人重逢,又是在这等情形之下。
天应命中三劫,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联想起苍之预言,莫名洞悉了练峨眉当日更深用意,一时无话的蔺无双,却也因此更为无惧……
“许久不见,练峨眉。”
“久违了,蔺无双。”
相互见礼仿若寻常,视线在空中略一交错,一人早将情念深埋不露,一人却似大道包容无际,外表均看不出半分异状。
对两人过去颇有好奇之念的赤云染,此刻亦唯有按捺心中疑惑,上前一步躬身道:“玄宗六弦赤云染,见过练峨眉前辈。”
“不必客套。异度魔界为祸天下,尚需仰赖诸位助力。”练峨眉一扬碧玉如意,山下登起一阵仙风,将众人托上萍山之巅。
不提适才狂龙闹事,亦未与蔺无双叙旧,待众人在十里蒲团站定,练峨眉定下心念,开口便道:“魔龙虽创,旱魃却未身死。今日过后,异度魔界定会收缩阵线。吾等亦须抓紧时间解决其他祸源,并设法找出其他入口。而异度魔界受吾一击,吾方绝不能纵放战机。”
蔺无双蹙眉道:“你欲如何?”
“七日后,萍山约战旱魃。”
第三十章 只此一次
“阿爹真残忍……”
立身河岸,把放干净血的凶猛金雕的羽毛拔了个干净,正准备把它料理一番的闻人然,听着女儿心有余悸的感慨,不在意地一扬手问:“这只雕虽然老了一点,但比普通的妖道角强,说明不缺少运动,应该还是不错的野味,要不要尝一尝?”
“不要!”
面露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楚秀心睁大了眼睛反问道:“阿爹不是说过这只鸟,平时都吃人的眼睛吗?吃它不就相当于要吃人?”
“……好像是这么回事……”
光顾着拿狂龙的宠物出气,差点就忘了这一茬。之前在萍山就察觉了狂龙的嚣张气息游离不去,但要当着练峨眉的面对他下手又是不能。
为免见狂龙嚣张做派受气,闻人然便干脆先一步带着女儿离开了十里蒲团,准备等着狂龙回程路上再动手。
只不过狂龙为人虽是乖张又变·态,心思却也算得缜密无漏,早早就外围布下了监视,示威完毕便金蝉脱壳离开了萍山地界,没有留下任何出手的机会。
嗯,还是留下一只被拔了毛的大雕……
思索间没了烧烤的兴致,恰巧身后林中有一头野狼经过,闻人然便把光秃秃地死雕抛了过去。警惕地让出一段距离,但在食物的诱·惑下,野狼还是回过头将之叼在嘴里,匆匆便已跑出了老远。
“糟了,早知道应该把这傻鸟带回去喂蕾梦娜,这样也算变相破坏罪恶坑和异度魔界的盟友情谊嘛。”
没搭理闻人然的玩笑之言,楚秀心拽着闻人然袖子,拉住人往溪边走,蹲下身仰起小脸说:“阿爹先把手洗干净。”
“喔,女儿长大了,会管大人的事了?”闻人然依言俯身掬一捧清水仔细洗净反问。
“才没有……”
“哦?”
被闻人然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楚秀心低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微红着脸张开双臂:“要抱抱。”
“越大越懒……不害臊吗?”
闻人然一边取笑着,一边将小姑娘抄着抱起来,忽见碧芒一闪归入剑鞘之中。
白衣剑灵落地后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只是甩了甩长长的马尾,指尖运劲半弯下腰,将此行收获一一写在潮湿的泥地上。
自从上回得知羽人非獍并未如意解毒,闻人然就不曾轻忽过关注。一眼将地面信息扫过,接着挥手将之清除,闻人然思考着低声道:“也就是说,孤独缺快要忍不住动手了?”
“主人?”
“可以回来了。接下来的事,不用你插手。”
除了几名过去相关者的性命,闻人然并不担心孤独缺会对羽人非獍不利。反而姥无艳单方面的施毒,才更需密切留意。不过,考虑到暮秋筠并不擅长跟踪,闻人然想想还是觉得让雪鸦跟进此事。
“唔。”
静静地点了点头,白衣少女眸光一转,在一件任务了结之后,仿佛才想起了之前的交待一般,露出十分可惜的神色,沮丧道:“忘了。”
“忘了?呃,你是指恨不逢?那就算了……反正只是顺便处理,没必要把他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和贾命公结仇,闻人然都没兴趣专门找恨不逢的麻烦。只要他没祸害到别人,谁有兴趣管他勾搭了哪家姑娘?
而万圣岩一旦解封,雪钵五僧必然入世净化魔氛,将会促使异度魔界加快对参疗静院的动作。届时刀瘟如果恢复清醒,那皇甫笑禅……
“在练云人与旱魃交手之前,咱们就抓紧时间走一趟残林,见一见那位不适合江湖的老好人吧。”
反正近期闲也闲不下来,闻人然没怎么思考就准备前往残林,顺道也该是时候送剑子回再生涅槃静养。
只是闻人然迈出几步之后,却未见暮秋筠随后跟上,立即回过头有些意外地问:“怎么了?”
碧莹莹的眸子一眨不眨,目光停留在楚秀心的脸上好一会儿,宛若呆愣一般的白衣少女,回过神来立即学着秀心的样子,朝着闻人然摊开两臂。
闻人然噎了一下,不大确定地问:“要抱?”
“嗯。”
“……那就拜托了。”
还没反应过来闻人然的意思,暮秋筠就觉得双手蓦地一沉,不由自主便将身体柔软的楚秀心抱在了怀里。
“唉,我就只有两只手,难不成还要背一个?秋筠,人要抱稳哦。”
“唔,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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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霞居外,薄雾透着甜香,渗出丝丝诡魅。花草间,两名往年交相隔多年再会,却无往昔悠闲之意。
“恶者伤势不轻。”
“有教主妙手,这点伤势不算什么。”
今日来此除了叙旧赴约,尚有正事待办,醒恶者想起南宫神翳的交待,当即直入正题:“无艳,你遇见过羽人非獍?”
“羽人非獍……不错,他,还有蝴蝶君、恨不逢等人,曾来此求取凝碧宙,如何了?”
“教主要他的性命。”
“哦?”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入耳,姥无艳外表未有多少反应。只是心湖莫名生出波动,使得姥无艳直接伸出腕脉,脱口而出道:“吾所修蛊毒之术,恶者均有了解,何不亲自一探?”
“你这样讲,看来羽人非獍所中之毒,已被旁人解除了?”
“不错。”
既对当日之事有所耳闻,醒恶者自然不会不清楚,当日姥无艳所下究竟是哪种毒蛊。
见其神色平静地将手伸出,醒恶者却似十分信任一般,将其推回道:“既然如此,此事吾会回禀教主。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男女情爱须得慎重。”
“恶者的教诲,姥无艳谨记于心。”
“那是最好不过。另外,有一件事需要你代劳……”
一番详谈之后,出了烟霞居的醒恶者,纵身远离白练瀑布,来到约定会面的地点。而在空旷的山石上,早已停了一辆形状奇诡的马车。
就在醒恶者站定瞬间,布帘忽而为风掀动,传出神秘之声:“她在撒谎。”
“亦师亦友,你能看得出来,吾又怎会不明白?”
“醒翁对姥无艳倒是颇为关照。”
猜不透寰宇奇藏所指,却也不必深思太多。默然片刻之后,醒恶者饱含深意道:“军师,你我是同一种人。”
“嗯……只此一次。”
毫不相关的寥寥数言,双方却已彼此清楚其意。无法通过姥无艳暗算羽人非獍,寰宇奇藏亦有其他的方式,并不紧追不放,斤斤计较。
闻言,醒恶者顿时心下一松,道:“贾命公此人为利,无所不用其极,连养子都可利用。不过一切都与翳流无关,若能顺势逼出刀瘟,使军师旧仇得报,倒也值得庆贺。”
“或许吧。”
仿佛早不将灭门之仇挂在心上,古井无波的语气却更显潜藏的杀意之坚。寰宇奇藏道:“他要刀剑同修之法,吾只要两人的性命。”
“对军师而言,刀瘟不足为虑。此次暗算羽人非獍不成,军师又准备怎样因应?”
“被孤独缺缠上,他一时难以脱身。相较于羽人非獍,中原正道才是麻烦。比如——练峨眉那惊天一掌,醒翁认为教主能否接下?”
“这……”
恍若未见醒恶者踌躇为难之色,寰宇奇藏全不避讳地直言道:“当日那一击若是朝着翳流而来,就算吾等侥幸不死亦必受重创。而翳流数百年基业,毫无疑义将毁于一旦。但异度魔界在一掌双剑之下,竟然仍未见其底牌,显见底蕴非凡。所以,就算异度魔界目前还不能败,但阎魔旱魃却必须得死。而阎魔旱魃的死,也至少得换掉正道三名顶尖高手之一。”
“但这还不够。”
没有异度魔界吸引注意,翳流根本无从抵挡正道攻势。而今练峨眉单人便能撑住局面不至崩坏。那蔺无双与闻人然又会做些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寰宇奇藏道:“姥无艳不答应算计羽人非獍无妨。咱们恰可借此争取到明面上的盟友。”
“嗯?”
“呵,鬼梁天下要一直隐身幕后坐山观虎斗,世上又哪有那等便宜之事?!”
第三十一章 羊入虎口
安静祥和的世外净地,茂林修竹,鸟语花香。站在悲嚎刀前,虑及残林规矩的闻人然,却是不知该不该即刻踏入。
要不是事情惹上了门,闻人然真不愿意打扰,此地一个根本不适合进入江湖的人……
“名剑俱坏,英雄安在,繁华几时相交代?”
只是闻人然刚迟疑一瞬,头顶已然出现了如水波荡漾般的透明光球,随之响起感怀诗号声:“贵客来访,皇甫笑禅有失远迎。”
“唉,你行动不便,何必这么客套……”
闻人然背着身轻轻摆了摆手,暮秋筠立即知趣地烟化融入丹青见,接着让楚秀心跟着申屠东流,去了残林众人避居之地。
循着空中所留气息,一路慢行前往会客之地。沿途所见,残林内的布置十分简单,皆如普通的农家院舍。但安宁祥和的氛围,却是外界所未有。
深入竹林小径,居中辟开一片空地。简陋的石亭下茶烟袅袅,安然静坐得残林之主伸手相邀。
闻人然稳步向前,依势坐在对面,略表歉意道:“破坏你的规矩真不好意思。”
“东流没有阻拦,那就足够了。”
说话时微有些温吞含蓄,却带着一股能够感染人心的亲和力量。皇甫笑禅整个人都很干净,干净得连沾上一点世俗之气都嫌污秽。而眉间一点难去的苦色,总是令人不由替其担忧。
不过,本人却像是全无所觉的样子,皇甫笑禅道:“剑子人在内中,你要去一见吗?”
“又没缺胳膊少腿,不急。今天我是专程来找你。”
“嗯?”
残林之主和闻人然并不熟悉,因此听见这个答复不禁倍感迷惑,稍一怔神道:“是为何事?”
“皇甫霜刃。”
简简单单一个名字,但已足够打破心房。闻人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任何方式都不如直言正题来得有效。
因为,皇甫笑禅太过仁慈温柔,心软到一点都不适合残酷的江湖。与其让他被寰宇奇藏套牢利用,倒不如干脆地将之点破。
反正,只要南宫神翳在世一天,寰宇奇藏与正道都不会是朋友……
“他?!”
笑禅非禅,霜刃拾年。
二十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个二十年。春去秋来,一直未曾忘却之人的名姓入耳,顿令皇甫笑禅心湖波动:“你有他的消息?”
鼎炉分峰六人对羽人非獍始终保持着关注,笑禅再怎样避世,亦无法弃神刀之主于不顾。所以略一思索过后,闻人然还是由此切入道:“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孤独缺是很好的求证对象。但在那之前我要奉劝林主一句,皇甫霜刃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皇甫霜刃了。”
“他在哪里?”
“不急。不久之后,他应该会来找你,商讨有关刀瘟患剑的旧仇。”
患剑的身份,以慕少艾的交际圈推测,闻人然并不认为皇甫笑禅当真不知情。只不过残林之主实在是太仁慈,以至不忍向一名诚心赎罪者寻仇。
但丧尽天良的刀瘟不同……
没等皇甫笑禅继续询问,闻人然便一五一十地详述道:“灭人满门,肆意滥杀,无论如何刀瘟都该死。或许皇甫霜刃对你不会存有恶意,但用怎样的方式解决这桩仇恨,我觉得都不该被一名目前心向邪道之人利用。林主认为呢?”
“嗯,他是谁?”
“翳流军师寰宇奇藏。当然,眼下他的身份仍是秘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请林主替我保密。”
“……自是该然。”
虽然“翳流”两字入耳,便让皇甫笑禅的心猛地一沉。但比起怀疑皇甫霜刃,他却还是宁可认为一切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轻轻点头应声,皇甫笑禅眉头深锁道:“家兄之事,多谢转告。”
“不客气。其实你若有难处,我十分愿意代劳。”
“并无为难。只是,皇甫笑禅尚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讲。”
“但请直言。”
静静深思许久,皇甫笑禅道:“百多年来,这条江湖血路,你是否有厌倦过?”
没想到皇甫笑禅会突然这样问,转瞬又觉以他的个性似乎亦是意料之中。闻人然未多犹豫,便坦然答道:“以前确实有一段时间是那样……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把它当作负担,也就无所谓厌倦疲惫了。”
“嗯?”
“这条江湖路就是适者生存,注定有些人无法适应。我有非如此不可无法心安的理由。而各人之路不尽相同。林主,世外残林如今这样就很好,没必要勉强自己做不愿意的事。”
从一开始,闻人然就未想让皇甫笑禅介入过深。
对方拳拳之意自能领会,皇甫笑禅也非是不清楚。但在了结旧仇和与皇甫霜刃会面之前,残林之主还是自认,暂时退不得这残酷而血腥的江湖。
因此,出口也只能是一个不确定的答复。
“吾会考虑。”
“还请务必三思而后行。”
交浅言深,却也不觉逾矩。见申屠东流走回,皇甫笑禅颔首示意。闻人然亦不再劝,轻声一叹便跟着申屠东流,去往内中探望剑子仙迹。
劝诫笑禅隐退,乃是必行之举。但皇甫家两兄弟之间,总有一份难言的默契,闻人然想想路上还是又提醒了一下申屠东流,以免被人利用亡于刀瘟之手。
至于其他的事,总得留当事人思考的空间才行……
日光半斜落下,竹林树影斑驳。独坐亭中的皇甫笑禅,右掌按住有些发闷的胸腔,心情更转郁结,仰首青丝掩面,唯有低声吟念,怅然不已。
“……想兴衰,苦为怀;东家方起西家败,世态有如云变改。成,也是天地哀;败,也是天地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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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不见,仙长你体虚了啊。”
“你的笑话比我的更冷了……”
接人离开残林,一路护送着剑子仙迹前往再生涅槃。闻人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剑子仙迹发觉对方的不怀好意。
只可惜闻人然显然没有那种觉悟,低头看了眼怀中熟睡的女童,认认真真地说道:“但是连我女儿都没笑,显然你说得不是事实。”
“是吗?”
拿睡着的孩童作证,闻人然果真是无耻至极。剑子仙迹干咳一声道:“佛剑状况如何?”
“佛剑大师,大概比你略好一点,也就是还能打的程度。毕竟没山之行对修为损伤不小。虽然万圣岩替大师治疗,但连日沉伤累积下来,绝非短时间的疗复便可痊愈。”
“这……只要还能举得动佛牒,吾相信佛剑定是无恙。”
三先天互相的交谊,并不需要流于言语。谈笑之声深藏关怀,剑子仙迹又道:“吾如今重创在身,就不拖累你们了。”
“有事我们不会客气,你就先安心养伤吧。”
眼下这个关口,不容太多缺失。与其让剑子仙迹带伤参战,还不如疗复元功再图后续。
一步一步走上山道,很快便要到达再生涅槃。闻人然却突然停下脚步道:“上面机关布置我不清楚,就不送了。”
“不一同入内休息片刻么?”
指了指萍山所在方位,闻人然苦笑一声摇头拒绝:“慕少艾和南宫神翳的恩怨必须抓紧解决。而且,用不了几天云人就要和旱魃交手,我哪有休息的工夫?”
“嗯,那好吧。”
虽然尚有些怀疑,剑子仙迹一时却也猜之不透哪里不对,思索后还是应道:“若缺人手,你等随时可以遣人来此寻吾。”
“知道啦。你重伤未愈,还是别在外面吹太久的风,咱们就此别过。”
“请。”
站在原地,目送着剑子仙迹进入再生涅槃,闻人然确认无误之后,面色却突变得一脸同情,抱着秀心化光而去。
咳,再生涅槃的机关布置,没有知根知底熟稔非常的人,闻人然又怎会知情?
而要安抚任性奇葩的灭定师太,哦,现在的剑子仙姬,把再生涅槃的机关排设尽数转告,绝对不是疏楼龙宿本意,完全是迫不得已的嘛。
死道友不死贫道……剑子仙长你一路走好!
第三十二章 鬼族王脉
不日将启仙魔之争,为了安全起见,闻人然护送着剑子仙迹去往再生涅槃之后,便决定送闻人清冉回家。至于被仙姬为难的剑子,会不会被龙宿恰巧拜访,那就不在闻人然考量之中了。
来回奔波终于得闲,父女两人刚刚进门,就听见魔将冷冰冰地问话:“你们对瀚海有了动作?”
天越萍踪一掌之后,不知多少魔魂回归天魔池。赦生童子作为魔界一员,有此感应不算意外。
驻足转身,闻人然盯视着院中的赦生童子,淡然以应:“异度魔界的流星雨好看吗?”
“……”
“唔,换个说法,他们死得有意义么?赦生童子,无论为权为利,还是开疆扩土,古往今来的枭雄霸者皆有其所求。但异度魔界的征战理由却仅仅只是毁灭人类?更何况,这一次他们连反抗都做不到……你说,他们像不像莫名其妙被你们杀害的苦境无辜?”
握着狼烟戟的手紧了紧,赦生童子一根筋咬定不放,沉声道:“生自魔龙,还于魔龙。壮烈而死,仍是魔者荣耀。”
“哦,这么讲倒也有点道理。原来你娘生了你,就是为了你替魔界战死……真是伟大的母爱,你就一点都不觉得讽刺么?”
手还牵着自家女儿,闻人然此刻听着赦生童子的回话,忍不住便从父亲的角度切入。
九祸确实是异度魔界的好领导,比狮子头银锽朱武合格的多。但能把三个儿子的魂魄做成大餐送给天上那位……母亲,什么时候母亲的定义那么廉价,连一个为了魔界霸业,把自己当成生育工具的女人也配了?
更何况九祸和伏婴师,可是早与弃天帝有联系。而在朱武之前的魔界魔君,事后都是怎样的下场,几乎不必赘言。能在明知一切的前提下牺牲亲子,难怪九祸会是邪魔,根本连做人的底限都没有。
当然,那也可能是人与魔种族不同导致的歧见。但生而为人,闻人然又何必替一群脑袋抽筋、执着灭世的魔辩解着想?
一语双关的讽刺回去,闻人然不待赦生童子反驳,又道:“懒得和你争论。你就用你自己的那套愚忠之理自我洗脑吧。反正用你的话说,谁让你没能强到能够对抗我的地步,对不对?”
长年累月跟随阎魔旱魃,赦生童子早将服从命令当作天职。
银锽朱武的三个后辈,若说义子银鍠黥武最为忠诚、螣邪郎最为成熟有想法,那赦生童子则是最为单纯。
以赦生童子沉静执着的性子,普通的劝说难以奏效。但实际而言,他却是三者之中最容易改变思维模式的人。而如果被抓的是螣邪郎,闻人然绝不会费这个闲工夫去开导。
对付螣大爷,用拳头往死里揍就够了……
因此,闻人然索性不再与其废言,只赌赦生童子根本无法坐视同类一直无意义地牺牲。而一旦他的意志产生了动摇,往后的一切便好办许多。
“阿娘。”
就在闻人然与赦生童子对视不让的时候,楚秀心却松开拽着闻人然的手,小跑着扑进闻声而来的楚君仪怀里。
而赦生童子本想像往常一般,将闻人然的讽刺全然当作耳旁风。
但脑中尚且回响着“你母亲生下你,就是为了魔界战死……”那句话,又看着面前数步之遥外的亲密母女,赦生童子不禁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下,闷声扭头走到狼兽身旁,替它顺着皮毛一言不发。
魔,毕竟不是断情绝念……
从小努力修炼不让任何旁人,赦生童子不畏惧替魔界牺牲战死。哪怕落入敌人掌控功体尽封,赦生童子亦未放弃过修炼,尝试挣扎脱困。
然而,在这段少有空闲的时光里,过去的记忆总是不由自主浮现脑海。回忆起来,除了从螣邪郎身边能够感受到亲情以外,身边竟空虚的只剩下袍泽之谊。
……邪后九祸,她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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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从一个闷葫芦嘴里套话,闻人然早已不抱太多指望。当然,对这名目前仍难决定杀与囚的俘虏,闻人然也没想过去迫害虐待。
练峨眉和阎魔旱魃交战结束之前,暂时也没时间找旁人的麻烦。好不容易空闲一天的闻人然,就亲自去了厨房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不过赦生童子实在太倔,请人还不领情,闻人然只得一巴掌拍在背上推着魔向前走,不大耐烦地说道:“我觉得分两边比较麻烦,单独给你准备再送到陪着狼兽睡觉的假山旁边……你当是在喂狗啊?”
“雷狼兽,是战友。”清楚反抗无济于事,闷头前行的赦生童子,低声纠正道。
“天天一声不吭,也就向我询问与魔界相关的战报,和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倒肯开口。”
“……”
找准了与身旁魔将相处的方式,虽然本身并不是个话唠,也能体会赦生童子的心情,闻人然还是一点都不客气地说:“现在没仗给你打,所以蕾梦娜就是条宠物狗。”
闻言,本就不擅长心机斗嘴的赦生童子发誓,如果狼烟戟的攻击有效,迟早有一天一定要用它把闻人然电成飞灰。
但在这样的境遇之下,徒劳的武勇并不能起到实质性的作用,赦生童子憋了许久,终是没忍住说道:“你就那样看待剑灵?”
“哎,何必自寻死路?秋筠。”
“唔?”
见闻人然偏头示意,白衣剑灵纯净的眸子在一人一魔间扫了扫,忽而右手握拳轻轻敲了一下左掌心,眼波朝着闻人然转去,征询着轻启丹唇:“汪?!”
“……”
见赦生童子一直紧绷的表情有点挂不住,闻人然拍了拍他的肩头叹息道:“你该庆幸天然黑的丹青见,没有再曲解手滑的意思。不然你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下来。”
“为什么?”
“纠结于表象的种族之分有意义吗?我怎样看待秋筠,不会因为我嘴上的话,就有分毫的改变。我对她的感情,更不会逊色于你对雷狼兽的爱护。”
没有一步莲华强行洗脑吞佛童子的本事,但对付赦生童子,闻人然也不觉得需要那么激进。
“相较与此,我记得异度魔界被封印了太多年。你们是怎样在连人都没见过几次的情形下,仍旧保持着几乎深入骨髓的偏见?”
“魔与人类的对立……”
“人类太肮脏,成天只会内斗,比不过你们魔族团结?这种教条主义的话,我能给你不重样的说上一天,但是那有意义吗?”
“魔不杀同类!”
“吞佛童子曾经蔑视白无垢是低等魔类。而实际上白无垢在苦境是高等纯魔。知道吞佛童子是怎样区分差别的么?”
“嗯?”
“因为白无垢认为人与魔可以并存,所以他就是自污身份的低等魔类。”
闻人然摊手道:“将不愿参战的魔类视作低等族群,然后排斥在外生杀夺予。异度魔界不杀同类?多么美妙的自欺欺人!”
“……”
“另外,你该不会已经忘了赦道是怎样开启的了吧?”
留下最后一句话,闻人然都不忍心再欺负赦生童子。异度魔界本质上就是弃天帝的战争机器,当然不会允许内部生乱。平心而论,这样的条例有利于凝聚异度魔界的向心力。但硬要说魔比人类品德高尚……朱闻挽月那个令人恶心的心机婊不提,光是伏婴师就得哭晕在厕所。
不善言辞的赦生童子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像平常一半闷不作声地跟在闻人然身后进了厅堂。
见着自家闺女朝着这边招手,闻人然也就走了过去坐下。但赦生童子摆明了不大习惯,和一群人类同席的样子,仅是一言不发地望着闻人然。
“看我做什么?虽然我老婆专司儒门礼仪,但也没指望过魔会遵照人类的礼法。”
说着先是与身旁的楚君仪对视一眼,闻人然接着才看向赦生童子道:“我知道,你们魔吃东西比较豪放,所以烤全羊就交给你,撸起袖子放开了啃吧。”
“……”
就像在魔界遭受螣邪郎和吞佛童子的挑衅,赦生童子总是习惯于用行动驳斥一般。
仿佛发现了奇怪的东西一样,微妙地觉得被闻人然误会了的赦生童子默默坐下,伸出手十分标准地拿起筷子,沙哑着开口。
“吾,是鬼族王脉。”
第三十三章 闻人千秋
赦生童子是鬼族邪族混血,但毫无疑问仍是王脉。而异度魔界的魔再怎样好战,等阶差距决定必然存在着基本的礼法。
不过,虽然和闻人然不对付摆明了抬杠,赦生童子此举仍将桌上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而他第一次松口,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饭后等夫妻俩收拾完,闻人然一家三口在别院附近的河道旁,散步许久才回家准备休息。
只是楚秀心明显有些亢奋,过了很长时间才乖乖入眠。轻拍着睡在最里面的女儿的背,披着白绸浅紫滚边中衣的楚君仪,很小声地说道:“以前睡得多,现在睡得少了。”
“好事,毕竟嗜睡并不健康。”
虽然只能慢慢调理,但随着年龄增长,在地面上楚秀心逐渐也能和正常人一样,比起以前整天出虚汗的身体已经好出太多。
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掖紧,闻人然转过身搂着楚君仪腰身,贴近了细腻的面颊,卷起她一缕头发,道:“不过,每天还是得保证四个时辰的睡眠,否则对她身体也不大好。”
“嗯……手又不规矩。”
“哪里有?”
侧躺着面对面,闻人然义正词严道:“小姑奶奶天天搂着你睡,睡着了之后又非要爬到中间来,然后像小猪一样拱到我怀里。所以我就只能抓住空隙,抱抱老婆了呀。”
“说明她和她爹亲呀。”
柔柔地笑了笑,楚君仪道:“孩子睡着了……关于赦生童子,吾有话要问。”
“什么?”
捋顺了乌黑的秀发,将右掌垫在右耳边,楚君仪深思道:“汝一直未对他进行处置,是否存在什么顾虑?”
“唔,在找到合适的方法前,他确实还不能死。”
连素还真日后都被天魔池感染出千叶传奇,闻人然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抑制赦生童子的魔魂回归。毕竟要从毁灭创造之神手中抢人,绝对不是一件能轻易完成的工作。
“另外,先天灵觉预感,赦生童子对将来很重要。”
“可是,万圣岩一旦破封,内中的僧人必然会追究赦生童子的罪责。”
“我明白。”
见楚君仪欲言又止的模样,闻人然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虽然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样做意义不大。但是对手是异度魔界的话,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努力,咱们都不得不去尝试。”
“异度魔界真有你所说那般威胁巨大?”
弃天帝灭世的未来,连楚君仪都仍存疑窦。而异度魔界目前表现并不强势,甚至还不如当初苦境魔界幅员广阔。可见短时间要聚合苦境众人之力对抗魔界,是多么的不靠谱……
闻人然慎重思考后,觉得还是得打个比方,认真详细地解释一下:“异度魔界的顶尖高手数目,至少相当于七八个完整邪之子。然而,最致命的威胁却还不是他们。”
“嗯?”
“天上……”
食指往头顶指了指,闻人然嘘声道:“和波旬有目的的传教不同,那位只想毁灭人界。如果让他降世,正常的方式下,苦境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样……”
并不能十分确信闻人然所言的真假,但楚君仪绝不会理解不了一名志在灭世的神灵,将会是怎样的恐怖,眉头轻蹙道:“与赦生童子有关?”
“除非不顾一切利用魔界战神,否则赦生的魂魄便是那位降世的必要条件之一。不过,咱们现在愁也没用,一切还是得按部就班的来。”
说完之后,闻人然觉得太早透露弃天帝的老底,除了造成庞大的心理压力以外全无益处,遂往楚君仪旁边靠了靠,左肘关节撑起了点身子,伸出手摸了摸入睡的闺女小脸,细瞧着话头一转:“睡着了还挺可爱。”
“诶,不能碰。”
闻人然话还没说,刚被轻轻一点鼻尖的楚秀心,就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接着闷头缩进被子,窸窸窣窣地滚了几下,翻过了楚君仪柔软的身躯,爬到了两人中间来。
察觉到父母空出位置,女童茫然的睁开眼睛,犯困地苦着脸扫视了一下,然后就像小熊一样撞了过来,四肢牢牢箍住不闻人然不放蜷缩成一团,换来一声无奈苦笑。
“真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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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之战在即,闻人然与慕少艾暂时没空管翳流的事。不过,在由公开亭去往萍山的路上,碰上鬼梁兵府派来送喜帖的食客,还是让闻人然心思一动。
慕少艾手里大红的喜帖看去喜气洋洋,闻人然却知背后暗藏的杀机。
略有些苦恼地瞥了一眼身侧的慕少艾,闻人然转瞬心下已然有了定见:这一次无论怎样,都得把他赶出琉璃仙境,滚回崖下迷谷晒太阳去。
闻人然一边思索着一边问道:“少艾,你有什么能让人短暂神智失常、意识模糊的药么?”
“这样问……如果是对羽仔不利,药师我可不会答应。”
“你这是护小鸡吗?羽人非獍不小了,没你做保姆的必要。另外,我也没想把他怎么样。”
虽说羽人非獍积年累月的心病,必须得电一电才能清醒。闻人然却也不愿让大好青年鬼梁飞宇赔命,更不乐见鬼梁天下阴谋得逞。
而向慕少艾讨要药性相似的**,只不过是为了事后不让鬼梁天下找出发难的借口,顺便给众人心里埋下钉子罢了。
毕竟,闻人然和鼎炉分峰六人组不大熟悉,指望仅用轻飘飘的几句话让他们怀疑鬼梁天下是个阴谋家,显而易见不大现实。
尤其脑还颠那专门和世间常识唱反调的智商……更加是指望不上!
“向你讨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哦?”
“反正你信我就好,我又不会拿**去害人。”
这件事暂时没法说清楚,闻人然摇了摇头含糊带过。却在此时,迎面走来一名目光吊诡、身着浅蓝文士服的青年男子,带着一脸和煦暖笑,走到两人近前停步。
“在下闻人千秋,敢问阁下可是近来江湖闻名遐迩的慕少艾?”
“名人不敢当。不过,闻人……闻人然,是你本家哦?”
不大明白闻人千秋为因何出现得这般早,一头雾水的闻人然不由愣了一下,在慕少艾注目下方才回过神答道:“世上姓闻人的多了去了,你看我做什么?人家来找你,有事就赶紧商量呗。”
闻人千秋一双细长眉眼射出得冷光,总给闻人然一种阴森森诡异之感,使人发自心底的不舒服。
加上不用猜都知道鬼梁天下不怀好意,因此闻人然直接将交涉的机会让给了慕少艾,自己独自走到了道旁的大树下,出神猜测着鬼梁天下改变计划的缘由。
“闻、人、千、秋?”
好在只是代为传话,两人并未交谈多久,闻人千秋便已自行离去,而慕少艾则面有所思地走回,听见闻人然小声念叨,顿时心生好奇地问:“你认识?”
“不认识。”闻人然摇头否认。
同姓又不代表就得熟悉,何况闻人千秋只是鬼梁天下披了层马甲。不过,鬼梁天下既然提前乔装出行,应当发生了不为己知的变化……闻人然当即追问道:“他找你做什么?”
“北辰元凰约吾会面。”
没等闻人然追问,慕少艾就将详情尽述,接着意有所指道:“要对付身怀北域龙气的南宫神翳,并不是没有取巧的方式。”
赤城毁灭之后,北辰胤父子另迁陪都。闻人然本想着经历此劫,这两位能安稳渡日。只是如今看来,那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听完慕少艾的解释,思考着其中可行性的闻人然,谨慎地答道:“我不认为现在的南宫教主会被北辰元凰反噬。何况与燕然山不同,鎏法天宫那道龙气传自正统。哪怕存有机会,也就只有小凤仙还剩一点希望……而问题在于,北辰凤先根本无意争权天下,北辰元凰又曾欲对其不利,北辰胤父子很难说服他成事。”
“正是此理。”
这样简单的道理,慕少艾当然能看破,但:“你觉得刚才那人的话有几成可信?”
闻人然不假思索道:“七分真三分假。北辰元凰不好说,但北辰胤很能隐忍,绝不会与一个初识之人,坦诚到这种地步。”
“所以,药师我好奇的是,那人为何要积极帮助北辰元凰针对南宫神翳?”
“真是个……好问题。我得去个地方,你先去萍山吧。”
第三十四章 伏龙壁
“……凤凰展翼潜阴翳,忠烈英名传百代。闻人棋差归九泉,千秋执掌尽鬼梁。”
鬼梁天下之所以帮助北辰元凰针对南宫神翳,最容易引人联想的自然是伏龙壁预言诗的改变。
而对掌握风云天地图的鬼梁天下而言,参与争夺五大神器的竞争对手,南宫神翳显然要比北辰元凰难缠的多。
熟知这个时期将要发生的事,闻人然不难揣摩出鬼梁天下的思维方式。因此在与慕少艾暂别之后,闻人然便中途转道走了一趟伏龙壁。
从头看到尾,闻人然伸手摸了摸石壁上最后两个字,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坑爹啊!”
一字之差可是会要命……
前面一大段预言诗,把从天策入世到将来一段时间即将发生的大事尽数囊括,算得十分精准。甚至连闻人然在其中具体扮演的角色,也准确提及了一二。
难怪闻人千秋之前,并不热衷与自己攀谈,原来是早早有了防备。
闻人然虽对最后几行预言诗大为上心,但还是不大明白像鬼梁天下那样的老狐狸,为何会笃信卧龙行的预言:预言之说知道的人多了,便存在着另类解读的可能。而伏龙壁的预言诗,目前至少就有三人知情。
不过,鬼梁天下越是相信壁上留字,留给自己的机会也就越多……
注视着伏龙壁预言,闻人然小声揣摩着:“闻人两个字,究竟指的是我,还是鬼梁天下他本人呢?”
之前类似“佛心一念入修罗”,浅显易懂的预言不提。只要黄粱一梦的结局不变,就注定了鬼梁天下必死无疑。而刀戟戡魔其后未有斩龙之说,可见练云人并未如愿诛杀旱魃。但狂龙一声笑的动向,却反而变得隐晦不清。
再看“凤凰展翼”……北辰元凰或许真有走上台面的机会,但这并不代表南宫神翳就一定会死。何况,那个“忠烈英名”在闻人然看来,简直是在乱竖死旗嘛。
“都成英烈了,谁会和忠烈王府过不去,似乎不言而喻。但是卧龙行的预言,实在是太笼统,虽然十分精确,但实在一点都不专业……”
练峨眉和旱魃交战在即,明知不会有什么结果,闻人然却也不能让意外发生,尤其是鬼梁天下在场的情况下。
大致猜测出鬼梁天下的意图,闻人然无心在此久留,发出一声感慨之后,转身便欲出洞。
然而,鬼梁天下虽不愿暴露伏龙壁的机密,但外围仍留下了两名心腹死士在附近巡视。
这两人好死不死,刚好下来堵住洞口。不过,考虑到反正是鬼梁天下的下属恶徒,闻人然也没准备留他们活命造孽,望着险险连名字都快被遗忘、面色发青的怀百礼,倍感唏嘘道:“老婆,我要抢你人头了……”
“无怨无仇,路中求命。”
“非敌非友,百礼无情。”
路中犰与怀百礼,意外见着闻人然从洞内出现,二话不说便展开了凌厉攻势,铁爪凶掌歹毒藏杀,浑不留情直取闻人然周身要害。
“两三线咖,有必要报诗号么……混元一气。”
像闻人然这么低调的人,怎么能随便暴露自己的根底?
素还真还在化身白发剑者时,曾蒙面来到伏龙壁与鬼梁天下接触过。因此,当下假借素还真的名义,除去鬼梁老鬼手下的亡命之徒,似乎刚好合适。
吐槽声未落,但见雄浑真力封锁四周退路,一掌穿胸致命强横断魂,原地仅留残布飞灰。
解决了两名死士,闻人然莫名心下一跳,转过身望向鬼神之剑暗藏之处,恰巧看到白发剑者迅速远去的景象,当即举起手摆了摆,正气凛然地传音道。
“我做事你背锅,不用谢我,都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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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万圣岩数十里,耸立云海的高峰之巅,站着两名亦敌亦友的人,或者,魔。
魔涨佛消,遮天蔽日的黑龙咆哮不止,蜿蜒的身躯盘绕在万圣岩的外围掩盖清圣佛息,封锁佛门圣地进出同道。
“纵然有苍龙弓和破魔箭,以北辰胤的功力要突破魔君的封锁,无异痴人做梦。”
“所以才是今日。”
今天是萍山战魔君的日子。而在七日前天越萍踪一击得手之后,异度魔界不得不面临一个尴尬的事实——再度受创的魔龙无法在短短七天内,生产出大量炮灰来。
萍山外围的布置,就须占用异度魔界大多尚存的将卒。所以趁此时机解封万圣岩,便成了正道最佳的选择。
因为剑雪无名的缘故,吞佛童子并未回转魔界。当然,如果执行任何一个任务都会被剑雪阻截,吞佛童子的回归同样没有什么意义。
远处,佛剑分说将自身元功注入北辰胤经脉,扬弓振臂将苍龙满弦搭上破魔利箭,怒啸射向魔气森涌的黑色巨龙。
吞佛童子却仿若未见,侧身用意莫名地问道:“然后呢?你一直祈求的改变又在哪里?”
一剑封禅强求不得,剑雪无名也未想过这样短的一段时间,便能改变吞佛童子的想法。
只是不知为何心受灵觉牵引,剑雪无名不由自主来到万圣岩附近,宛如内中存有将来变化的契机一般……
遥望着云海之上,破魔之箭划破长空,金白龙影与灰黑巨龙来回撕咬的景象,剑雪无名平静应道:“至少,你暂时已无法任意杀人。”
“任意?”
冷然嗤笑,吞佛童子径直否认道:“对吾而言,唯有有意,并不存在所谓的任意。”
吞佛童子只接受魔界传达的命令而行动,剑雪无名却道:“吾不相信,一个憧憬自由、追求自我的人,会变得对一切漠不在意。”
“一剑封禅早已不存。剑雪,他所渴望的自由,只存在于汝幻想中的过去。”
朱厌倏然上手握于背后,吞佛童子转身正视着剑雪无名道:“而汝若要与他重逢,吾不介意替汝送行第二次。”
“为什么你执着于否定?”忽视了吞佛童子话中恶意,剑雪无名凝神问道。
“执着?究竟是吾执着,还是汝放不下?”
吞佛童子冷道:“与过去一样的答复。剑邪,汝助佛是不知自我吗?”
“人与魔,只是种族的区分,并非自我的证明。”
“不认根源的魔,最是容易令吾失去耐性。”略显轻佻的语气,暗藏杀意飘荡。
吞佛童子没有失去耐性,只是深知要对付剑雪,光以语言根本无法奏效。但要以武力胜过剑雪无名,吞佛却也清楚胜算渺茫。
而曾经为了救出一剑封禅的剑雪,会坚决地向吞佛童子挥剑。但自从梅花坞同行至今,剑雪无名仿佛漫无目的一般,只是单纯地在苦境行走。
正是这种最符合剑雪平日习性的生存方式,却隐隐令吞佛童子心底生出棘手的感觉……
吞佛童子凝神思索对策间,僵持许久的破魔箭终是洞穿黑龙封锁。霎时,金色霞光灿耀八方尽消魔氛,清圣佛息如雾延展四周。千古圣地万圣岩终于露出完整形貌。
蓦然,五道雪白僧影从巍然高空跃入世间,吞佛童子脑中急速盘算着,忽而开口道:“五名秃驴先入红尘,必是为了破坏魔化天下的计划。剑雪,吾没无聊的时间陪汝了。”
“吾不会让你阻止。”
“是吗?”
烈焰赤红,绽如红莲,背过身的吞佛童子,嘴角噙着富有深意的笑,整个人冲天而起,化影迅速远离。
“那汝,就跟上吧。”
雪钵五僧的行动,定然不止吞佛童子一人会去破坏。而若遇上异度魔界的同僚,吞佛童子拿下剑雪的机会,便会大上许多。
然而,虽是明知吞佛不怀好意,剑雪无名依旧坚持己念,抬头望向天际火红光影。
就在剑雪欲要纵身而上之际,脑海突然闪过一点灵光,剑雪无名足下不禁顿了一顿,随后方才化光紧追而去。
“这也是因果?一莲托生……师尊。”
第三十五章 萍山会
萍山顶上,仙魔斗法。两股举世罕见之气,瞬从山巅滚荡而下,飞扬的尘沙登让弱者立身不稳远远退避,道气魔音震撼方圆百里。
外围四条林间通路,各怀异思的武林人士,紧观着山巅激烈交战,不敢片刻分神。
高喝启战,练峨眉初展道流萍踪,三叶萍印刚烈横扫激荡暗藏绵柔劲力,凛然之姿隔世再会阎魔。
正迎绝代萍踪式,阎魔旱魃不紧不慢,提振魔气逼至极巅,荒神斩上魔光一瞬,霎来炽焰通天贯地,霸道绝伦悍然相对。
不同往昔天外突袭,阎魔复生再接沛然之力,横刀立马直劈而下,魔刀冲击道掌,势如山河倾倒、天崩地裂。
交手犹然力逊数分,阎魔旱魃依仗功体之利,终将道流萍踪化解,冷蔑出声:“练峨眉,道流萍踪失败了,再来!”
“飞萍泻虹。”
眸光一变,练峨眉神情化敛,腾身虚坐半空。竖立胸前的右掌,聚纳无边风云之力,身泛七彩霞光引剑华,快若奔雷急窜扫荡而下。
“解开起手招而已,有必要这么嚣张么?”
虽然知晓阎魔只是试探练峨眉根底,刚刚赶到的闻人然,还是朝着慕少艾小声嘲讽道。
“事情办完了?”
“这边才刚开始打。”
“你来得时机真巧。”
“来得早不能算压轴……我可是专门给阎魔造成心理压力的呀。”
玩笑一句之后,眼见魔刀破土开山裂地,闻人然不疾不徐抬手聚力,挡去阎魔有意分导而出的虹剑余威,接着继续注视山巅战况。
如同所料一般,飞萍泻虹未能得手,但练峨眉的真正杀招,却也不在此处。
虹光化剑,意为扰敌。身化萍踪,方是杀招。仙影再会阎魔。掌来,摧心断骨深入萍山体;刀去,魔嚣狂傲不让峨眉功。
碧玉如意一格魔刀霸道,随即掌运沛莫能御之劲,练峨眉挟不容逆阻之势,将魔君由东向西贯穿萍山山体,单手按中阎魔胸口,一连三击掌掌致命。
半空之中,但见阎魔旱魃闷声一哼,背后暴散大蓬魔族血雾。但一招逊色三分负伤,却是更催魔者凶性。荒神斩凶戾一刀逆斩,阎魔顽强不让,力阻练峨眉激越攻势。
场中高下之势甚是明了,战局却被阎魔逐渐拖至胶着之境。慕少艾关注凝神道:“云人数次得手,却难彻底诛杀阎魔……”
“旱魃的功体要是容易破,当年他也活不过道魔之战。”
听见慕少艾的话,闻人然点头一应后,立即环视附近各方人马分布。
对峙的人马不见分神。压逼的气氛,预示紧张事态一触即发。
虽然魔龙受创一时指望不上,但元祸天荒与别见狂华的复生,魔界却早已着手进行。因此见着魔将先锋再现,闻人然并无太多讶色,只是用手肘碰了碰慕少艾:“咱们也别看了,赶紧动手吧。”
“这种局面,合适吗?”
“有鹿王几人在,再怎样都不吃亏。当然,我一个人出手,你们压阵也可以。”
鬼梁天下最多出工不出力,有号昆仑悬剑于顶,闻人然倒不担心他会此刻翻脸。而就算蔺无双下不了狠手,狂龙却必然失去如原剧般的插局机会。
但分开一趟之后,见着此刻的闻人然主动的有些过分,慕少艾却微妙察觉其中不对,长眉一挑道:“你要从谁下手?”
“南宫神翳威胁最大,当然由他开始。就算杀不了他,也不能让翳流全身而退。”
抛下最后一句话,闻人然一步踏出,似缓实快走向翳流所在方位,停步瞬间直言邀战:“南宫教主,今日仙魔之斗世间少有。你我适逢其会,索性也分个胜败如何?”
“哦?”
两人若是交手,必致混乱之争。虽是不解因何闻人然执意逼战,南宫神翳却无退避心思:“你要怎样的胜败?”
“当然是生死一决。”
片刻不耽搁,话声方落,闻人然足下便已跨过数十丈,掌剑相合,平拍直取南宫神翳。
几度交手,南宫神翳已将己身武学略加变化。手心毒雾有若活物,翳流教主目不转睛,实实一掌肢接不让。
此中毒素并不致命,却能造成麻痹之效,侵入便似跗骨之蛆,须臾难以拔除。心下料定,南宫神翳正欲追击,怎耐闻人然新成之掌余劲绵长,更生一股清圣之力禁锢八虚关节,同样将人钳制不动。
龙吟压下体内余气,初交手轩轾之间,南宫神翳犹然不乱,提腿猛一重跺地面,泥沙混毒扬空,夹带突兀出现的飞虫毒蛊,意欲反守为攻,密密麻麻扑来。
毒虫来势汹汹,闻人然掌势纳圆沉着以应。又见黑鸢绽放,将其隔绝在外。旋即丹青见离体浮空,竟现碧染青天。
白衣纤尘不染,利锋见血封喉。霎时,一抹秋水荧光划空而过,猝不及防,寻翼兵河、啸引战川、翳毒无痕等四命同绝!
陡见此景,南宫神翳不禁怒眉一扬:“你?!”
“这一次,可不仅仅是你我两人的生死作为赌注。”
不予叱问之机,闻人然右臂催劲将其震退半步,紧随其后变掌骈指化剑,水映千光虚实莫测,迅疾刺向南宫神翳面门。翳流教主迫不得已,唯有应招为要。
而在另外一旁,暮秋筠手持丹青见直入翳流阵中,醒恶者等纷纷施展毒功反击。
奈何剑灵尚非实体,琉璃功抑或神通术,皆不是寻常剧毒能够侵染。遵令而行的白衣剑灵,宛若虎入羊群,匹练剑光连闪不息,冷漠收割群邪性命。
醒恶者见状不对,只得先行配合疯魔恶盗与姬小双,联手扼制剑灵凌厉攻势。
“螣邪郎?”
旁观的异度魔界元祸天荒,眼看着盟友陷入苦战,虽无分毫怜悯心思,但翳流若是败亡太快,正道必将精力转移向魔界的道理,却也不是不懂。
“我家厝小弟还在那人手里。我都不急,你们刚活过来,是又急到再死一回吗?”
虽是恶声恶气吐槽,螣邪郎用意却是良劝不得妄动,干脆一横倒乂邪剃道。
“咱们暂时不宜动手,魔君自有安排。”
外围四道意外生变,狂龙一声笑面上虽是嬉笑无常,暗中不知已有多少诡思转过,叉腰望着蔺无双假意示弱道:“喂,姐夫,翳流要是和魔界联手,你们那帮人讨不了好。要不这样,我做个人情让你上去帮忙,你看怎样?”
“要战便战,不必多言。”
“狗咬吕洞宾,不识我真心啊!小魃魃这个人心机有够深,故意不跟我阿姐正面搏斗。再往后拖下去,地面之上动手,时间一长可是对阿姐不利哦。要不你去打坏人,我来阻止阿姐和阎魔的战斗,这样总行了吧?”
“嗯……”
略一侧身不理狂龙言语,蔺无双只是注目天际决战,同时不让狂龙做出任何异动。
萍山山脚生变,顶上仙魔双峰鏖战,亦臻火热之境。接连数招败而不死,阎魔旱魃悍勇挥舞荒神斩,负伤反见凶残本性。
越战越勇,刀焰千丈睨视狠斩反扑,阎魔昂然开口:“练峨眉,你杀不了我。”
“一招胜负罢。”
“我偏要一刀一刀的慢慢解决你。”
“由不得你!”
拖战虚耗消磨体力,阎魔旱魃用意不难揣摩。两粒冷若霜在怀,练峨眉另有有盘算尚未服用。
之前天越萍踪一击复原未得完满,练峨眉确也如同阎魔期望一般,功体恢复之速跟不上消耗。
但,既然早知阴阳分流之效,练峨眉自是神色不变。出尘道影凌空一跃,虚坐半空仙态飘渺,双掌擎天会聚风云异力,阴阳双化浑如太极,分流之招决然运出。
“仙者萍踪!”
“荒神霸道!”
霞光四射两光球,带着逼人气压,极速坠向阎魔旱魃。察觉致命危机,阎魔奋起强招以对,足踏弓步,凶神霸刀破斩道威。
殊不料,分化之招竟在接触刹那,相互融合为一。纵然魔威无匹,在这股独特针对之力下,能够撑持片刻,却避不了最终溃败!
五气贯通之掌,登将魔躯骨骼震得粉碎,魔心亦受重创。然而,阎魔旱魃虽是一时力衰屈膝半跪,重创之身反见凶性愈发怒涨,仍旧伤而不死。
数道强招难取敌命,真气运转也已早生滞涩,但却不能纵放战机。
收招瞬间,骤见天降荒火落萍山,层曾削弱圣洁道氛。阎魔挥刀反击,竟也仿佛陡得助力,威势更涨数成。
练峨眉道眉一凛,碧玉如意旋风化劲,提练内元一凝道门真罡,不容喘息,再赞绝掌!
第三十六章 阴云
突来的异世洪焰,自是邪后九祸见势不对,暗中出手相助。
场间看似道消魔涨,素来稳扎稳打的九祸却是心知肚明,纵然自身根基并不逊色太多,功体却远远比不得阎魔旱魃,绝非练峨眉正面对手。加之上回之伤并未痊愈,因此九祸并未直接露面,而是选择以其独特的方式,补强阎魔削弱道威。
烈焰蒸腾加速体力流逝,中途虽然生变,练峨眉却更是明了,此战亦仅剩下一掌的时间,当机立断右手平摊手心向天,天化萍踪凝练天地之精,汇充沛道元庞然力压而下。
临危之际,阎魔旱魃仍无慌乱之色。熊熊烈焰之中,但见荒神斩割裂萍山之巅,骁勇一刀尽纳邪魔双道功,犄角昂立硬撼萍踪绝式。
剧烈冲突的道魔之劲,崩灭异世洪焰,瞬时掀起滔滔狂澜席卷萍山,由高向低倾泻而下,打破四条通路凝重杀氛。
浑厚道威磅礴无际,荒神斩横挡于胸,旱魃双足深入地面,战袍尽染魔血,却是始终屹立不倒。
余威过后尘埃落定,阎魔负刀于肩,狂傲开口:“练峨眉,杀不了我,遗憾!”
分立山巅东西尽头,碎花青布迎风轻飘,愈衬孤高皓洁。练峨眉目光沉静,淡道:“徒逞口舌无益。”
“哦,那本座就期待下次的再会了。”
为探练峨眉战法特性,阎魔旱魃有恃无恐撂下狠话,身化暗魔黑光一闪落地,果决率众而退。
“小眉眉和小魃魃一个都没死,真是太好喽!蔺无双,那小龙龙我也不陪你们玩了,狂龙暴风!”
有意于阎魔面前展露实力,二来更为安全脱身,山下狂龙故作疯癫,眼中狡色蓦地一闪,逆鳞链刀一旋,龙卷盘天而起,锋锐刀劲带动狂风,无差别扫向四周,立即借势而退。
蔺无双拂尘轻荡,震碎主攻刀流。而在另外一条通道之上,突来狂邪刀气助势,敏锐发觉脱身之机,南宫神翳猛然催动体内龙气怒吟反扑。
背后歹毒刀劲袭来,正面又逢毒掌冲击,闻人然定心凝神,掌上运力倏化剑流,尽将毒雾限定周身三丈之内,令其不致伤害他人,紧随其后又见暮秋筠收剑祭神通,消弭闻人然周身毒瘴。
前掌方消,狠刀后至。闻人然以身强受逆鳞刀芒,旋即一步抢出伸手探向疯魔恶盗,兔起鹘落,衔接无暇。
仓促不备间,纵以南宫神翳之能,亦难出手救援。何况尚有练峨眉与蔺无双等人在,又怎能为一人牺牲全体,唯有壮士断腕率众抽身速离。
存亡之刻仍不退避,疯魔恶盗不仅不服输,反而更为渴望死斗,疯狂挥动双手铁爪,不求脱身只为逼战。
但翳流值得闻人然入眼者,不过也就那四五人。疯魔恶盗虽列四圣阁之一,比起寰宇奇藏却还差得太远,未走三招便已伏诛。
数个呼吸的工夫,之前人头攒动的萍山底下,竟转眼变得空空荡荡,就连鬼梁天下几名结义好友,亦未逗留片刻便一并离去。
眉头紧皱望着闻人然收剑而回,慕少艾道:“太高调了……”
“或许吧,只是也没隐藏的必要了。”
反正鬼梁天下知道许多,怎样隐瞒都无济于事。再想着卧龙行的预言,不论诗中的“闻人”指谁,鬼梁天下都必然想致闻人然于死地。
而对闻人然而言,无论是异度魔界或者翳流,仇恨嘲讽都已经刷过头了。既然三方都没轻视放纵的可能,闻人然又何须继续刻意低调?
相交于此,练峨眉此役并未动用冷若霜,反而能给旱魃错误的信号,错判萍山高人无法久战。那么下一次魔界再攻萍山,自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慕少艾虽明此理,却还是敛容警告道:“你要当心南宫神翳。”
闻人然点点头,凑趣道:“只损失了四名打手和一员战将,他没那么小气吧?”
“非也,南宫神翳必须带一群兵将而来么?”
南宫神翳若要将水搅浑,插手萍山仙魔之会,翳流普通的战将兵卒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而以两人的熟悉程度,临走之前,南宫神翳转朝而来,眼中所流露出几不可查的一抹冷冽讥嘲,自被慕少艾敏感捕捉。
“他恐怕另有谋划。”
“猜得出来。不过,我倒是觉得……连少艾你都不知道我会对翳流动手,损失五名干将对他而言,应该还是颇为肉痛的。”
“那倒也不错。”
之前就有些奇怪,为何闻人然会突然变卦执意动手,慕少艾歪过头问道:“有秘密哦?”
“虽然我应该对你明言。但是考虑到你的为人,显然不会置他人于危机而不顾……所以刀戟戡魔之后,你还是早点滚回崖下晒太阳去吧。”闻人然委婉拒绝道。
“呼呼,我这是被你嫌弃了吗?”
蔺无双先一步上了萍山,两人并肩随后慢行。慕少艾接着又道:“你以为药师愿意管这些江湖破事?要不是素还真欠我麒麟穴的交待,跪下来求我我都未必答应上来。”
“是啦,您贵人事忙,连饭都舍不得自己煮,天天吃阿九的锅底,好意思吗?哦,某人现在连饭都蹭不到了,所以才死赖在上面,靠老屈骗吃骗喝……要走赶紧走,这边不稀罕。”
“这嘛,羽仔的状态很不好,南宫神翳的旧仇也未解决,暂时我还不能走。”慕少艾不以为意地摇头应道。
“你要是不回去解释,阿九可是会更恨你哦?”
“恨……认萍生亏欠良多,那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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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火焰魔城,刚刚经历激战的异度魔君,虽是一眼望去魔血沾满战袍,仿佛伤势沉重至极。但无论是邪后九祸,抑或下属战将,却均无担忧的意思,显见异常信赖魔君实力。
略一调息压下内伤,在众魔静候的寂静氛围中,阎魔旱魃开口却是不利的消息:“吾在万圣岩布下的封印被解开了。螣邪郎,秃驴的动向,就交你监察。”
“遵令。”
万圣岩的麻烦,早在魔界预料。虽然来的略快,九祸也并不十分在意,只是问道:“谁能破你咒封?”
“咒封特殊,台面有此能耐者,当属掌握苍龙弓的北辰胤。”
苍龙弓的存在,是不小的威胁。因此,异度魔界从未放松过搜捕擒杀北辰胤。奈何北辰胤为人十足隐忍,始终不曾直接露面。而萍山入世之后,异度魔界又暂失分兵余力,更让北辰胤抓住一线生机。
如今北辰胤借助苍龙弓突破阎魔封印,万圣岩的僧众必将入世阻挠魔界动作。强敌遍地的局势更是雪上加霜,顿令九祸倍感棘手:“未能提前除掉北辰胤父子,确是魔界一大失误。”
“那也未必然。”
阎魔旱魃闻言却是无端笑道:“呵,九祸,你忘了瀚海已经无关紧要了吗?”
“嗯?”
被练峨眉天越萍踪一击命中,异度魔界借助瀚海天然的伪装尽成空谈。瞬息领会旱魃言中未尽之意,九祸登时面露恍然:“北辰皇朝的死活,目前已无足轻重。但北辰胤父子的立场,却是值得推敲利用。”
阴鸷的眼深表赞同,阎魔旱魃高声说道:“他们自然对魔界恨之入骨,但那又如何?北辰元凰与北辰胤,并非非与正道合作不可。鬼知,速将你收集的情报,呈交邪后。”
“属下遵令。”
多日搜罗的讯息被鬼知呈送给九祸。从不打没准备的仗,九祸从头到尾慎重阅览完毕之后,方才谨慎作答:“旱魃,人可用,但要当心养虎为患。”
“一名孩童拿着长枪只是玩火自·焚。就算鲤鱼龙门,成为有实力的高手,却不意味定能成就强者!”
第三十七章 似曾相识
朔风劲吹,雾漫寒山。一间破庙,历经数次劫难,早已不复昔日安详景象,唯剩一张留字不清的牌匾横斜倒地,兀自留人纪念。
魔火肆虐后的圆教村,佛脉早已枯干萎缩。杳无人迹的凄凉衰败景象,见证曾经魔威凶残。
蓦然,天际降下三条人影,卷起金色法华笼罩而下,登让森然魔气为之一清。来人正是外出净化魔氛的雪钵五僧剩余其三。
一路由琉璃仙境而始,不畏苦行驱散净化每一处被魔界妖邪化的据点,雪钵五僧却也付出了两条性命的代价。
无碍妙华经庄严肃穆,声声梵呗环响村落方圆,荡涤诡异魔化妖氛。一身雪白的天人文殊,合掌念道:“得云人之助,此行最艰难的琉璃仙境已经解决,豁然之境、无欲天等地,均已完成净化。只待活化圆教村佛脉,魔化天下的计划便泰半告破。”
“在大爷面前,你们怕无机会。”
遵照阎魔旱魃指令,螣邪郎未急着找五僧麻烦,而是在消灭参寥静院完成魔化工作后,才来到几僧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连续两名同修亡于狂龙之手,定性又见异度魔将阻路,不免有些急躁,叱喝道:“邪魔休得猖狂。”
“愚佛妄想活命!”
生性嚣张桀骜,螣邪郎又怎会吃口头上的亏?
但外表的狂傲跋扈,不能掩盖螣邪郎心思细腻的本质,随着冷嘲声一并递出邪剃,出手便是全力施为,欲将三僧一分为二。
眼见螣邪郎一言不合,邪剃走势刁钻毒辣。天人文殊三僧并非全无反抗之能,即欲缔结法阵同心诛敌。
法相清圣的天人文殊,双掌合十催动莲华波纹,圣洁佛辉笼罩魔躯,螣邪郎看似厌恶地退避数步。大悲文殊与定性见机而入,各运金刚般若掌,意欲联手伏魔魔。
“倒乂勾心流。”
“天人五衰。”
风助火势,螣邪郎挥舞邪剃,破招反削双僧。天人文殊却是不畏不惧,趁势再进,由右发出五衰之式。
一时间,佛门圣力结阵困战,螣邪郎虽是魔界悍将,独挑雪钵三僧仍是略显不支。然而就在此刻,竟是又来一道迅疾利矢,散发着清圣佛息穿风破云而至,直取螣邪郎背心。
虽是不知是何方来援,但觉箭上佛门气息,雪钵三僧依是心头大定。
熟料,螣邪郎意外地声露藐视发出一声冷笑,朝着大悲文殊所在方位侧身一让。佛息隐匿魔毒,来箭快若雷霆,出乎预料洞穿立身中央的定性胸腔,瞬间取其性命。
暗处蟠凶一箭得手,再无掩饰躲藏的必要,持刀杀向大悲文殊。见得计划功成,螣邪郎无视天人文殊面上悲愤,邪剃直指雪僧心口,讽刺道:“过了几百年,秃驴还是这么蠢,毫无进步。”
大悲文殊格挡开蟠凶凶刀后,气怒难平:“数百年后,邪魔依旧是邪魔,手段卑鄙。”
“二对三,采取适当的战术有何不可?至于现在……你们要寻死,大爷奉陪!”
单对单,螣邪郎有完胜对手的把握,邪鞭毒辣非常卷向大悲文殊。深知螣邪郎能为不可小视,天人文殊慌忙阻截下螣邪郎。蟠凶却是得势不饶人,利刀砍向大悲文殊。
就在双方难分难解之际,忽见红莲魔火、冰梅落雪,打乱僵持战局。
被剑雪绊住连日走走停停,终于在最后一步赶上,初落地的吞佛童子,仿若未见螣邪郎不大好看的脸色,淡然笑道:“貌似吾来得正是时候。”
“你不来,大爷我照样能够解决。”
同属异度魔界战将中的佼佼者,螣邪郎两兄弟与吞佛童子,既是战友同时也存在着竞争关系。
不过,存有瑜亮情结的两人亦有着别样的默契。少见吞佛童子带着任务对象,螣邪郎心下顿时微沉,面上保持神情不变,继续冷嘲道:“怎样,这个世上还有你解决不了的难题吗?”
“你若想一试,何不交换任务?”
要对付万圣岩的僧人,师从袭灭天来的吞佛童子,有着螣邪郎无法比拟的优势。不过螣邪郎与蟠凶联手,破坏剩余两僧使命,亦无太大难度。
螣邪郎不会不知晓这点。但就算如此,吞佛童子却主动提出了交换对手,螣邪郎也因而更为清楚,吞佛童子言中未尽的提点之意——剑雪绝非易与之辈。
为了保证魔君交待任务的完成,加上一点争胜的心思,螣邪郎满不在意地一挥手,爽快应道:“连现任魔界战神,短时间内都解决不了的对手,本大爷确有一试的兴趣。”
“自己小心,吾可不想赦生回归的时候,见到的是他大哥的尸体。”
红发如火挑动,绿影恬淡不惊。双魔旁若无人的交谈,剑雪无名仍似无动于衷。
耳闻吞佛童子警告,螣邪郎却是撇了撇嘴,转身注目剑雪无名,邪剃倒提魔气冲乱血红长发:“你就是那名魔胎?”
“是剑邪。”
“我没兴趣记住一个死人的名。”
狂言一句,邪剃锋刃闪芒,螣邪郎继续朝向吞佛:“擅用心机狡诈如你,竟然会这样善意劝诫,实在不符合你的作风。大爷我听了难受,要不干脆一死一了百了?!”
步伐不紧不慢,耳边琉璃坠叮零作响,吞佛童子停步之后,定视着天人文殊,嘴角上扬地反问:“哦,汝是认为,吾为外物影响了吗?”
“不然呢?”
“螣邪郎,汝忘了吗?魔,只认强者的能力,无须理会旁人的非议。”
“嘴还是那么臭,看来你无问题了。”
“呵,看牢汝之胜负吧!”
一如既往专注任务对象,吞佛童子话音方落,手中朱厌形态乍变,化作枪矛形态猛一划地,挑衅般地反朝剑雪,化出一道火舌。
“不问顶峰又为何,俯瞰天穹不是高。”
魔气狂涌,红莲蚀日。双魔目中无人,嚣狂即欲动手。倏来傲梅寒香,一阵冷雨化冰剑,浇灭延烧四野的魔火。一剑挡开吞佛骚扰,剑雪终于抽出圣器,正应螣邪郎挑战。
霎时,冰火交融,圣魔同耀。朱厌、莲谳背离相对,朝着不同的方向直指而出。明明两人是不一的气态,沉稳与冷澈的音调重叠在一处,却依稀唤起模糊记忆!
“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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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北辰胤交易解开了万圣岩封印,自然便到了慕少艾完成承诺的时候。不过要对付南宫神翳,光利用北域龙气关联,仍不能保证成功。
毕竟,现在的翳流教主,并非原剧的骷髅状态。而要将他逼入绝死之境,根本无法取巧,只有正面将之打败。
但,为祸一时擅长诡毒的黑派之主,又凭什么傻到去和闻人然、蔺无双等堂堂正正一决胜负?
“虽然北辰胤替咱们解开万圣岩封印,不远的将来咱们能得到两名大师的助力。但在这种时候解决翳流的问题,是不是太激进了点?”
深入西苗地界,慕少艾熟门熟路地领在前头,轻而易举突破翳流外围警戒。听出闻人然不大看好的意思,慕少艾头也不回,举手挥了挥烟枪,淡笑道:“只是去见老朋友而已,其他不用想太多。”
“朋友?认萍生被他们恨到了骨子里,何况是药师慕少艾?还有,你该不会忘了我刚杀了他们的人吧?”
“不同的身份,可以有新的开始嘛。”
“你真友好……”
闻人然话音未落,便见着潮湿的地面上毒蛇吐信,空中亦被各色毒虫飞舞充斥,不禁口头一转道:“嗯……对方更热情呢。”
“呵,着实令人受宠若惊啊。”
深吸一口烟枪,吐出得却是粉雾。刚刚驱除毒物袭身,慕少艾已觉迎面来人。
一眼扫过闯入者面容,旧仇新恨一并上心,严守把关的姬小双,顿时难忍怒气,厉斥道:“认萍生,你还有脸带敌人来翳流的地盘?”
“是药师,非是认萍生。”
站得不远,闻人然自能敏锐察觉,慕少艾周身气质变化:故地重游,渐渐难持平日悠然之态,反见隐藏多年的血戮之息。
“认萍生该死,慕少艾更是该死。”
突来饱含感慨的诘问,南宫神翳稳步离开大殿,复生已来首次与慕少艾正式碰面,更令翳流教主心气难平。
“你认为呢,吾曾经最为信赖、最为关照的首座大人?!”
第三十八章 激怒的人
“翳流首座……呵,久远前的名词。”
迎向南宫神翳复杂毒辣,宛欲剜肉剔骨的目光,慕少艾唏嘘不已道:“认萍生只是假借身份行事,与药师我啊非是一人。”
“那在成为慕少艾之前呢?”
一言惊心动魄,南宫神翳向着空气伸出手,意图触摸血腥本质一样,轻叹道:“你现在这样软的心肠,当年竟号称灭五伦之魔头,更冷血出卖神兽族,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呼呼,说明南宫教主并不熟悉吾。”
“是否熟悉,彼此心知即可。”
慕少艾轻描淡写的语态下,不经意流露一丝因回忆而浮现的难掩杀意。
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敌人,何况南宫神翳还不仅仅只是敌人?
准确将对方神情瞬间变化捕捉,南宫神翳转口却道:“天下药石无人能出你右,蛊毒之术也无人能与吾比肩。认萍生,你吾当初联手,雄霸一方唾手可得。但今日分别之后,注定最终只能活下一人。”
经历刻骨铭心的背叛,两人过往交情早已灰飞烟灭。南宫神翳亦将慕少艾列入必杀名单。此刻话不投机,翳流教主更是无意多言,一甩黑底金边的长袖,道:“现在,直说你之来意。”
沉默调整好情绪,慕少艾道:“萍山一会,南宫教主有何看法?”
“萍山练峨眉名不虚传,不愧其近仙修为。奈何差之一着,难杀阎魔,胜又何益?”
“当下不能,不代表未来不能。”
南宫神翳似笑非笑道:“哦,那你是来提醒我速助魔君,加紧铲除练峨眉的动作吗?”
“此言差矣。”
慕少艾敛容郑重道:“当日阎魔身受仙者萍踪,一击重创几近丧命,却在异世洪焰突降后,依仗功体之利,快速恢复伤势。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老人家我多费唇舌了。”
“显而易见,异度魔界还有潜藏高手。但若如此就想分化翳流与魔界的合作,认萍生你何时开始变得爱想当然了?”
面对南宫神翳的质疑,慕少艾却仅是一拱手道:“唉,吾要说得话已全数转达,就此告辞。”
“不说也罢……那在临走之前,吾有一份薄礼,还请你收下。”
南宫神翳轻一拍手,但见一颗圆滚滚的头颅被姬小双痛快地扔出,撞在地面上滚了及滚,依稀可辨惊怒面容。
“帝獒……南宫神翳你?!”
“笏家血脉既已断绝,忠烈王府有何存在的必要?无论当年还是今日,你们杀吾教一人,自有旁人替他们偿命。忠烈王府欠翳流的血债,本座更会一笔一笔地讨还。忠烈……不死,如何成英烈?!”
慕少艾本想笏君卿身亡,无人会再寻区区一名留守仆从的麻烦。谁料南宫神翳竟是斩草除根,导致忠烈王府一人不存……
究竟是复生之后,敌友莫辩的故人生了未知变化;又或者,是自身因曾经关系的认识错判,而低估了眼前人的残忍本质?
无可遏制的怒火,填满了慕少艾的胸腔。须臾混乱的头脑,一时模糊了对错,慕少艾唯有本能运气捏爪,使出有别平日招数来路、杀气腾腾的十字剑痕。
一招迅发,直逼南宫神翳面门。姬小双赶紧饱提元功,持着兵刃截阻,不意被绵毒剑气侵入经脉,挑起心火丛生,紊乱功力充斥经脉,竟要由内而外爆体而亡。
危机关头,南宫神翳一步踏出按在姬小双肩头,凝神驱散残余劲力,无端笑道:“绵毒之剑不见医者仁心,这可是认萍生的武学。”
“不正是你想见识的吗?”
平川定海一掌震毙随后杀来的数名兵卒,慕少艾从身上撕下一块鹅黄布片将帝獒头颅小心收纳。
“令人怀念的招式,只可惜……物是人非。”
交手不过刹那,一剑抛开过去,预见未来死局。相互盯视片刻,慕少艾忽而闭眼平定心气,转身提步漠然留声:“忠烈王府与翳流黑派的恩怨远未结束。”
“安逸太久,你才迟钝地意识到,咱们之间的对立,已经快要持续百年了么?”
冷声一笑,南宫神翳挥退恨意难平的黑派众人,静望着慕少艾离开翳流天之界限。
深知南宫神翳对认萍生的痛恨,一众翳流兵将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翳流教主回身落座,醒恶者才走上前道:“老友,慕少艾来此的目的,会只是挑拨分化这般单纯?”
“正道与魔界皆非翳流单独能可匹敌……慕少艾真实的来意,是为向本座施加压力。”
“增加压力?”
南宫神翳意有所指地问:“醒翁,盟友不可靠的情况下,如果很难削弱敌人,除了放弃以外,对吾而言最好的选择该是什么?”
“设法补强实力。”
“没错。恰巧阎魔旱魃也差人送来这样一份计划,你认为如何?”
快速接过书信,醒恶者仔仔细细阅完,沉思许久道:“阎魔居心叵测。”
“却也非是不能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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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而冷酷的“指教”出口,朱厌红光随之大盛,果决剑向双僧。
吞佛童子凶名在外,天人文殊与大悲文殊不敢怠慢,速提佛门圣气展名招以对。
双僧虽非弱者,联手更增威能。奈何,袭灭天来早将万圣岩老底卖得底朝天。更不幸的是,吞佛还是师从袭灭天来。
清圣佛光灿烂耀目,逼人佛息攻向要害,吞佛童子却是分毫不惧,剑尖划地,魔火奔腾,再祭强招:“风火雷击。”
一剑化双式,风火助力分取两僧。焚风过处,灼痛非常,天人文殊与大悲文殊解招之后,发觉自身功体似为对手透彻了解,脑中急速变念,连忙一退一守,转以活化佛脉为先。
大悲文殊奋起全力对抗吞佛童子,天人文殊趁机转化佛力,淡淡金丝深入地表,如同藤蔓攀爬,搜寻枯萎佛脉。
再观另外一方,蟠凶率先提刀杀向剑雪无名,虽说对其能为早有评估,却还是踢上一块铁板。
对上吞佛童子,或任何一名不相识的外人,心存善念的剑雪都会适当留手。但异度魔界不同……
剑僧玄莲的死至今无法释怀,一旁吞佛又欲破坏万圣岩的净化行动,剑雪怎能在此刻保留?
刀来瞬间,剑雪横剑一挡,铿然作响。魔刀立被佛门圣器所阻,蟠凶更觉一股透骨寒意倒逼经脉,当机立断抽刀反引凶火助阵:“凶煞极焰。”
“雪翎飞雨。”
凶煞魔火融化寒冰,剑雪却是不以为意,巧妙腾挪避过凶刀罩身,旋即足下轻轻一踏,无数水珠顿被震离水面,化作万千冰剑,如同无序雨幕般,散乱射向蟠凶。
最后一点仁慈,是欲伤退魔界战将。然而蟠凶自恃断肢能够自行修补,竟是断臂催动魔气,抵挡剑雨持刀死进不退。
“何苦强逼……雪剑舞乂!”
螣邪郎邪剃由后杀至,蟠凶纵然断了一臂,仍旧执意强攻再进。无奈之下,剑雪不耐容情,莲谳之上圣华大作,霎时名招再现。
汹涌魔火硬撼傲骨冰梅,雪剑与炎光交错,织成冰雨迷蒙的奇景。三招冲击,一进一死一退,蟠凶功体恰受极寒之力所克,难以激发续断之能,由内急冻倒地而亡。
为助双僧脱困,莲谳挥洒逼开螣邪郎,剑雪无名身影瞬动。而激活佛脉亦至关键之刻,天人文殊动弹不得。
粗略数招,同僚毙命,立知因何吞佛难已完成任务,螣邪郎心念电转,倒乂邪剃竟是放弃针对剑雪,反而挥出邪鞭缠上圣剑,素鸡邪剃倒递杀向大悲文殊。
未料双魔突来夹击,大悲文殊立被邪剃贯穿肩胛。魔气贯入躯体,顿时为之重创。
与此同时,朱厌尖锐剑鸣,赦心魔火紧随其后,烧向大悲文殊心口。熟料,吞佛童子本该诛敌剑下,朱厌却似因受未知之故邪光紊乱一瞬,如受影响般生出不稳,不能彻底深入雪僧要害。
落后半拍,莲谳已然见缝插入,压在朱厌邪剑剑身。霎时间,红光佛耀各占半边,灵剑意识又陷拉锯之境。
“朱厌,你该记住,谁才是你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