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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灵庆     君临天下txt下载     君临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龙凤斗,欲言守静何曾静(十)

    顾无曲性情古怪,隐居此地已久,整日疯疯癫癫,虽是个罕见的医道奇才,却没几个人敢找他医病。舒榒駑襻但他和桑夏姑姑交谊非同一般,又盼着许思颜放了桑夏出宫与他相会,于是为楼小眠治病还算尽心。

    可如果不是桑夏或许思颜的安排,他肯不肯好好替楼小眠治病就难说得很了。

    正因为这个缘故,楼小眠才会再三让许思颜到守静观和他相会,而许思颜应该也是怕这顾无曲再出甚么蛾子,听得周少锋回报,也便随之赶来了。

    他带着从人骑马奔行,自然迅捷,才会和楼小眠他们差不多时候到了守静观,也免了楼小眠再被顾无曲折腾一回。

    自然,诊治过程中的苦痛,还是避免不了的。

    木槿一直认为,如果针灸有痛楚的话,让楼小眠多吃点东西好积攒力气去扛那痛楚才是明智之举;但等她亲眼见到顾无曲施针,她才晓得楼小眠着实有先见之明。

    因顾无曲施针不可分心,他们进了屋,便见一座屏风挡在前方,却能从镂雕的木棂处查看到里面的动静。

    楼小眠赤着上身,手足俱被镣铐锁住,关节处又另加了绳索,牢牢捆缚于榻上,再不容他动弹分毫。

    顾无曲所用之针为金针,木槿曾在其母那里看到过多次,知道此针乃用九分黄金加一分黄铜所制。金性不随四季寒温变化,刺入人体不会涩滞难起,且黄金柔韧不易折断,医者施来更多了一重保障,故名医多爱使用金质毫针。

    不过寻常名医所用金针多为一寸至三寸,但顾无曲所用之针竟然长达六寸。

    此刻,他正将一根长长的金针缓缓扎入楼小眠胸前要穴。

    虽给捆缚极紧,楼小眠还是整个人颤抖起来,手足因吃不住疼痛而挣动,束住他的镣铐便发出哆嗦般的清脆碰撞声。他的脸色煞白,唇边半点血色俱无。

    顾无曲慢慢捻动,待金针快到没到根部时才住了手,皱眉看向楼小眠动静。

    楼小眠略喘过一口气,却胃部一抽,竟干呕起来。

    他午间便未吃多少东西,晚上更是粒米未沾,于是也无甚可吐,呕出的大半只是清水,额上却是渗出密密冷汗,连气息都已微弱不堪。

    顾无曲替他擦拭着,问道:“你还支持得住?”

    楼小眠居然勉强笑了笑,答道:“应该行吧!”

    顾无曲道:“不行也得行!开弓没有回头箭,公子爷你就受着吧!”

    许思颜隔着屏风看着,闻言已皱起眉,轻轻咳了一声。

    顾无曲立刻收起脸上的幸灾乐祸,闭上嘴继续针灸。

    木槿奇道:“金针疗疾,可以疏通筋络,运行气血,按理不该如此疼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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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斗,欲言守静何曾静(十一)

    许思颜不由说道:“你懂什么医理?便是你母亲,也未必样样都比旁人强。舒榒駑襻顾无曲另辟蹊径,小眠又体弱易晕针,才会这般难挨……”

    待得答完,低头瞧瞧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木槿,脸上被抽过的地方火似又火辣辣疼起来,不觉懊恼,却负手笑道:“你看够了没有?”

    “没有。”

    木槿毫不迟疑地回答,继续从木棂镂空处往内观望。

    许思颜淡淡笑道:“呆会还会解去下裳用针,你还打算继续看着?”

    木槿嫣然而笑,“楼大哥在疗疾,又非沐浴,有什么看不得?一念正则万物皆正,一念歪则满目污秽。这样的关口能转到别的念头的,多是那些满面春风口蜜腹剑的伪君子。太子应该不是这类人吧?”

    许思颜点头,“那你就继续看着吧!我也想看看萧寻的好家教!”

    木槿还待说话时,郑仓急忙扯她袖子,低低道:“木槿姑娘,若是公子在里边听到,只怕更加难熬。”

    木槿闻言,狠狠瞪了许思颜一眼,这才甩袖走了出去。

    周少锋随在许思颜身边,见状不由啧舌,嘀咕道:“这……这不会是太子妃吧?咱们太子妃怎可能这样?”

    许思颜轻叹道:“萧寻的女儿……”

    不仅是萧寻的女儿,更是她的女儿……

    他的心头眼底,忽然间又有酸涩翻滚。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情形,再度历历浮现。

    承运门外,那个清美无双的女子满眼泪光瞧着软舆上年幼的他。

    他哭着问:“姑姑真要走了?什么时候回来?”

    她茫然地看着他,“也许……很快吧!”

    宫人急着送他去书房念书,他在舆上站起,回身踮着脚尖向她叫道:“姑姑,我两个时辰便回来了!你先别走,等我回来陪你吃了午膳再走,好不好?”

    她点头,向他挥手,“快去吧,快去吧……”

    可她应了等他,待他回去,却已人去楼空;她应了回来看他,却一去十七年,再未踏足吴国一步。

    随了年纪渐长,不用刻意追寻,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的流言已让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她是父皇的青梅竹马,深得父皇宠爱,却是生来的红颜祸水,惹出过不少事端,遂激怒皇祖父,将她作为公主陪嫁的滕妾嫁给当时的蜀国皇子萧寻。可那时,她已怀着父皇骨肉,遂将那孩子产下后送回,自己留在蜀国……

    后来,公主不明不白死去,她倒成了蜀国的太子妃,却依旧与父皇藕断丝连,甚至设法治好了父皇的眼疾。皇祖父驾崩前后,萧寻亦在吴都,一力主张让八皇子继位;而夏欢颜不忍坐视昔日情人万劫不复,到底站在他们那边,萧寻为此大怒,留下一纸休书后决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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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颜和知言、萧寻的故事在《风华医女》那本里有详述。这里是从许思颜的回忆里简略提到了些,当然他所知道的远不是全部。欢颜是知言心里的痛,慕容雪心里的刺,彼此都有些顾忌,都不可能将往事详细讲给思颜听。思颜所了解的,只是他小时候的记忆,以及从宫人那里断续听到的零散事迹。便是这些事迹和他自己的记忆拼凑起了他对生母的全部印象,以及她和父亲间曾发生的大致纠葛。

    其实行文到这里,很多读者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思颜对木槿的冷淡,一直和生母有关。他恨欢颜,不论那恨因何而来。

龙凤斗,欲言守静何曾静(十二)

    可惜,即便被萧寻休弃,他们父子还是留不住她。舒榒駑襻

    一个留不住自己的心爱女子,一个留不住自己的生身母亲。

    不错,吴国太子许思颜的生母,不是大吴皇后慕容雪,而是蜀国国后夏欢颜。他就是夏欢颜在别处生产然后送回的那个孩子……

    吴蜀两国议亲之时,他亲耳听得桑夏姑姑私底下向她的老姐妹冷笑道:“都说那位夏后学医成痴,有些呆呆的,我瞧着一点也不呆呢!若留在吴国,终不过是个妃嫔而已;忍一时之气回到蜀国,萧寻却能让她做一国之母!如今,眼看着她那不知从哪里收养来的杂种女儿也快成为吴国的未来国母了!这吴蜀两国,尽成了她夏欢颜的囊中之物,该是何等好算计!”

    当年大吴武成帝合并诸国,一统中原,独蜀国国小力微,自愿削去帝号称臣于吴,又奉上绝色公主小心侍奉武成帝左右,遂被武成帝容了下来。

    这些年来蜀国吞并赫赫国,收伏闵西狄人,数代君王开疆拓土,励精图治,渐渐国富民强,虽依然臣事吴国,实力却不比大吴逊色多少。

    他那个他从未唤过一声娘亲的生母,果然好算计,好算计。

    一而再地抛弃恋人,抛弃亲子,终还弄个容色寻常的女儿嫁过来,算是补偿他们父子吗?

    父皇温和重情,可以把她视同己出;而他呢?

    他也得把这个取代他被他生母养育了十四年的女儿当作终身爱侣,然后和她生儿育女,承继大吴江山吗?

    许思颜定定地看着屏风镂雕间透出的烛光,有些漠然地弯了弯唇角。

    周少锋悄悄地察看他神情,正觉不解之时,耳边忽传来一缕琴音。

    极幽极淡的琴声,穿过隐隐雷声,哗哗雨声,竟似隔着一池荷塘徐徐飘来,空灵清澈如山间清甜的泉水,缓缓沁入心头,令人神思宁谧,烦热顿消。

    楼小眠痛楚难耐的低吟不觉静了下去,额上虽有汗珠,紧锁的眉宇却略略松开了些。他竟微微侧了身,仔细倾听那荡涤开暴风雨的戾气悠悠传来的琴声。

    顾无曲纳罕地向外看了一眼,嘀咕道:“琴音也能止疼吗?真是咄咄怪事!”

    许思颜不觉跟着垂头倾听,脑海中那个十七年前决然离去的身影不知不觉间淡了下去。

    他悄悄退出屋子,掩上门,去寻那琴声来源之处。

    外面天色黑沉,雨比先前略小,却依然有闪电不时划过,撕开重重雨幕,露出苍黑的山峰和山峰下缈小的道观。

    沈南霜正撑着柄油布伞在外面廊间候着,待见许思颜出来,连忙上前,用油布伞为他挡住斜斜飞来的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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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里,虚凤假凰春梦阑(一)

    趁着又一道闪电掠过,许思颜已瞧见了不远处的耳房半敞的窗扇。舒榒駑襻

    他踱了过去。

    沈南霜连忙跟在后面为他撑伞,急急说道:“殿下,小心湿了鞋!”

    许思颜不答,只问:“那里住着谁?”

    沈南霜迟疑了下,才答道:“应该是太子妃。”

    太子妃身份尊贵,于情于理都该把她和太子安排在一处;可惜木槿并不肯承认自己是太子妃,许思颜也不想和她共处一室,观主过来悄问沈南霜等人,遂将错就错只把她当作楼小眠的从人安排在偏僻的耳房,总算离楼小眠的卧房不远。

    许思颜踏着水走到耳房前,轻轻推开门。

    略嫌陈旧的门“吱呀”响起,甚是粗嘎,却和外面的风雷声一样,阻不断那听似轻柔恬淡却始终不绝于耳的琴声。

    屋中一灯如豆,甚是昏暗。简陋的陈设间,却弥漫了淡淡的栴檀香气息,清馥而细致,正是顶级的白檀。

    燃香的只是一个白瓷无纹的小碟,细看那香,不过是寻常荷包里放的散香。只是以木槿的身份,她所用的香,比观中所用之香自是不知珍贵多少。

    香点在竹榻畔,木槿亦盘腿坐在榻上,独幽琴搁于膝上,十指纤纤抚于琴弦,专注地弹奏着。

    摇曳的灯光里,她的面庞洁白如玉,浓黑的眼睫低垂,在面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居然别有一种安静和妩媚。

    她分明已将全部精气神投在了琴音中,竟似完全未发现有人到来。

    若想一支琴曲能收到镇定人心的奇效,弹奏者不仅需要高超的技艺,还需要坚定的心志,方能全神贯注将自己全部心力投于琴音之中,让琴音里的宁谧之气感染他人。

    许思颜虽不曾在琴艺上费过太多心思,却也颇有天分,向来接触的琴师无不高明,单就技艺而论,也许还在木槿之上。但若论起以琴音疗人伤痛,甚至纡解楼小眠那等刺骨痛楚,只怕那些琴师根本做不到。

    他凝视着木槿半晌,悄然退出去,轻轻掩上门。

    沈南霜依然在门外候着,见状忐忑地轻声问道:“殿下,不打算和太子妃说说话吗?”

    许思颜抬眼看看外面乌漆漆的雨夜,只觉心中的积郁在这样回旋不绝的幽幽琴声里,竟似已消失不见。

    他顿在雨水漫流的石板地上,眼见着鞋面都被浸得湿透了,才索然道:“没什么好说的。”

    竟也不再去探望楼小眠,径回自己卧房去了。

    沈南霜连忙随他过去,服侍他更衣换鞋,又挑亮烛光看了好一会儿书,才听那琴声止了。

    然后便听成谕来禀告道:“楼大人针灸完毕,此刻已经睡下了。”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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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里,虚凤假凰春梦阑(二)

    许思颜坐于桌边,盯着那始终没有翻动过的那页书卷,沉吟片刻,吩咐道:“南霜,拿条薄毯给太子妃送过去。舒榒駑襻”

    沈南霜怔了怔,“殿下,虽说这会儿凉快了些,可到底还是夏天,用不着盖毯子吧?”

    许思颜不答,淡淡瞥了她一眼。

    沈南霜心头一悸,连忙跪地请罪道:“南霜失言,太子恕罪!”

    许思颜这才挥手,“去吧!”

    沈南霜再不敢多说一句,急急抱了薄毯奔了出去。

    片刻后回来,她的神色间便多了几分敬服。

    她禀道:“太子妃仿佛极累,抱着琴就睡下了,脸上都是汗,连衣衫都浸透了。这样裹着湿衣裳睡一晚非着凉不可,所以我刚已叫人去知会琅惠道长,让他遣一位女道长去侍奉太子妃,务要取热热的水来让太子妃沐浴更衣后再睡。”

    许思颜仿佛在听,又仿佛没有,依然保持着撑额看书的姿势,并未应她一句。

    沈南霜不觉抬头细看,才见他阖了眼,竟似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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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槿浴罢,裹了条毯子睡着,倒也睡得甚是香甜。

    以琴音疗疾止疼,并不只是一门琴艺,更近乎一门武艺。她许久不用,效果虽不错,于她却像大战一场,委实疲累之极,只问得楼小眠平安二字,便已无力顾及其他。

    好在她年轻健康,不过睡了三四个时辰,人便恢复过来,甚至迷迷糊糊闻到了一股古怪的气味。

    这气味并不陌生,自从八岁那年闻了一次,她每次一闻到都会悚然而惊。

    那年刚定下她和吴国太子的亲事,萧寻似觉得有些无聊,遂带了妻儿到蜀都附近的山上游玩散心,晚上便住在山中一间小棚屋里。半夜醒来,小木槿觉得有些冷,见家人都熟睡,记起傍晚时看过到父母兄长怎么引柴火,遂悄悄爬起身来,自己跑屋外生了火;她倒是孝顺,想着父母睡着也冷,顺手挪了一堆火到那棚屋里。

    然后,她就在屋外的老树下睡着了。

    再后来……她被吵醒了,满鼻都是什么东西被烧着的味道。

    忙跳起来看时,她面前的火堆已经熄灭,那边的棚屋却着火了。

    半边屋子已被火海淹没。

    火舌吞吐里,木质的棚屋被烧得噼啪作响,浓浓青烟如乌龙般直卷苍穹。

    夏欢颜正不安地在棚屋前来回踱着,眼神焦虑,秀眉蹙得极紧。

    她忙奔过去问道:“母后,怎么了?”

    夏欢颜连忙牵过她道:“不知怎的着火了!别怕,应该没事……”

    木槿四下一打量,急问道:“父皇和五哥呢?”

    夏欢颜向火焰里一指,“还在里边!”

    木槿大惊,“怎么还不出来?”

    夏欢颜道:“木槿不见了,怕是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没来得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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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里,虚凤假凰春梦阑(三)

    她忽然顿住,看向手里牵着的木槿。舒榒駑襻

    木槿呆呆看着她的母亲,胖手指指住自己鼻子,嘴巴已张得极大。

    下一瞬,这母女俩冲着快要烧塌的棚屋一齐叫喊起来。

    “阿寻,木槿在这里,快出来!”

    “父皇,五哥,我没事,快出来,房子……房子要塌啦!”

    棚屋果然塌了下来,两道人影伴着火光从青烟里冲出,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将衣角的火焰扑灭,却已一身焦灰,脸上黑的只看得到发红的眼睛正给熏得直流眼泪……

    萧寻怒道:“木槿,你跑哪里去了?”

    木槿道:“没跑哪呀!我出来烤个火,还为你们在屋里生了一堆火呢!”

    萧寻蓦地明白那棚屋半夜三更好端端着火的缘由,指住她半天,想要发怒,终究忍了下来,转头向夏欢颜苦笑道:“欢颜,你真的确定,她去了吴国,不会一把火把许知言的武英殿给烧了?”

    夏欢颜道:“不会,要烧也烧思颜的卧房,烧不着他的武英殿。”

    她说得自然而然,提到“他”时,声音甚至不自觉地柔软下来。萧寻盯着她,反似给噎住,开始几分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时五哥萧以靖揉着被烧卷了一大片的头发,忙忙打起圆场:“父皇,母后的意思是,武英殿很坚固,没那么容易被烧……便是真烧掉也不妨,咱们多多给木槿陪嫁,到时再建一座就是……”

    萧寻苦笑道:“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木槿听得似懂非懂,但晓得五哥一向帮自己,连连点头道:“好主意,好主意!”

    两名男子瞠目以对。

    然后便听到夏欢颜也道:“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们并非亲生母女,生得也不像,但此刻神情如出一辙。

    都是一脸的无辜。

    于是,那两个焦黑的男人对视一眼,都已一脸的无奈。

    那一回全家都给吓得不轻,连木槿都后怕得很,连着许多晚做梦,都是红彤彤的火舌往父亲身上窜,往五哥身上窜……

    后来,萧寻让人以这种气味制成用于联络木槿的香料,竟能收到奇效。

    纵然她再年轻贪睡,一闻到这气味,立时会醒转过来。

    木槿仿佛又见到父亲和五哥爽朗的笑容,不觉勾了勾唇角,才睁开眼来。

    屋内潮湿闷热,有着陈旧家具特有的木香。木槿再仔细闻了闻,才确定那股焦香味并非她的幻觉,昧鞋下榻,轻轻开了窗。

    外面暴雨已止,空气清新凉爽,木槿深吸一口气,顿觉心旷神怡,然后由不得暗暗腹诽她那个小鸡肚肠的夫婿,居然给她安排如此狭窄简陋的卧房,可见那心眼比针眼还小,真该扎个小人诅咒他长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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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牵着木槿找木槿那事儿……咳,那错误绝对不是欢颜才会犯啊!前儿我正收拾东西要出门,接到某二货的长途电话,然后我一边接电话一边找手机。咦,手机哪去了,手机哪去了?出门怎能不带手机?然后很郁闷地告诉那只二货,我要找手机,然后挂了电话,然后……看到我手里刚刚结束通话的手机。

月千里,虚凤假凰春梦阑(四)

    不过转头看到从墙边悄然飘出的一道人影,她又禁不住眉开眼笑,“青蛙!”

    那人已上前见礼,低声道:“青桦见过公主!”

    木槿悄声笑道:“我这是在外边呢,不用多礼!前儿在楼大哥府上用游丝素心香留下行踪标记,就晓得你们必会追到楼府,猜到我是跟楼大人出京了!青蛙,府里怎么样了?明姑姑没生气吧?”

    青桦忍不住抗议:“公主,属下叫青桦,不是青蛙。舒榒駑襻”

    木槿道:“青蛙行动迅捷,水性高超,生得也不错,形容你再合适不过了!你知道吗?楼大哥看着那样厚道的人,都管他的心腹叫仓鼠。可见这年头最时兴以小动物作为部属的爱称了,又别致,又亲切,岂不是极好?”

    别致,亲切……

    青桦打了个哆嗦,再不肯应下这个“爱称”,只道:“明姑姑倒没多说,虽对蟾月楼那位指桑骂槐闹了一阵,背地却悄悄和咱们说,公主闷得太久了,出去散散心也好。但公主的安全是第一要紧的,所以让我们四个悄悄赶过来暗中保护公主。”

    木槿微笑道:“待要叫你们回去,只怕明姑姑也不安心,宫里父皇那里也不好交待吧?”

    青桦陪笑道:“是。皇上叫了他身边的绯期公子和我们一起出来寻找公主,倒也没催公主回去。”

    “还有谁?”

    “还有织布和排骨。秋水姑娘和如烟姑娘时常在府里露面,明姑姑怕她们不见了会惹出别的事端,所以留在凤仪院了!”

    木槿点头,“你们要跟着便远远跟着吧!太子身边那几个护卫也不是养着看的,走得近了一准儿给发现。我还想自在几日,你们别过来认我是什么公主什么太子妃,我若有应付不来的事儿,自然会发讯号通知你们相助。”

    青桦却是木槿从蜀国带来的侍从,平常木槿在凤仪院里练剑读书,从来不曾瞒住他们,有时她甚至会喊他们一起以沙堆布阵玩耍,深知木槿手段,倒也放心,说道:“既和太子在一处,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我们只远远随着公主前往江北六郡便了。但绯期传了皇上的话来,说到了江北,特别是到了高凉郡、北乡郡,务要小心。”

    木槿一怔,“这几郡靠近朔方,官员多与军中诸将有来往,未免比别处嚣张了些。但若太子亲至,断然不敢轻忽。可父皇绝不会无故说起这话。”

    她不觉低头沉吟。

    青桦已将一个小小包袱递与木槿,说道:“这是明姑姑让预备的,大多是防身之物,还有几张银票和几两散碎金银。公主和我们传递信号所用的香料和焰火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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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里,虚凤假凰春梦阑(五)

    木槿忙解开翻看,笑嘻嘻道:“若有这些,不和他们同行也使得,省得老是见着那张讨厌的面孔,他烦,我也烦。舒榒駑襻”

    青桦不敢答话,只向屋内探头一瞧,不觉叹道:“我便说这边防守怎么如此松懈,原来公主竟住这样的地方……”

    他已露愤愤不平之色,只是碍于身份,不肯把怨愤话语说出。

    木槿浑不在意,笑道:“隔得远了,岂不正好?不然你有这么容易潜过来找我说话?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歇上一两个时辰,还可以和排骨他们玩上一日呢!楼大哥身体尚弱,必会休息一日,明天才会出发。”

    青桦应了,恭谨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心下已暗自庆幸。

    人家顾湃多威武雄壮一名字,生生让木槿喊了七八年的“排骨”,偶尔还喊成“糖醋排骨”、“红烧大排”什么的,把顾湃听得那脸跟浇了酱油似的又黑又亮。

    和排骨相比,青蛙是多么温柔悦耳的外号啊!

    嗯,爱称。

    又别致,又亲切。

    木槿目送见他走得远了,才关了窗,点起一盏小烛,在烛光下慢慢地翻看明姑姑捎给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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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膳时许思颜没看到木槿,皱眉道:“她还没起吗?”

    沈南霜迟疑道:“或许……是累了?要不,我去请她过来?”

    许思颜略一沉吟,忽莞尔笑道:“等我们都吃完再去喊她。吩咐厨房里把膳食茶点全吃光或收好,坚壁清野,半点也不许留!”

    这是记恨着上回害他饿了一顿早饭,也打算饿她到中午了?

    周少锋在旁暗自诧异,却不知太子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睚眦必报。

    沈南霜却已笑道:“昨日太子妃似乎挺累的,只怕会睡到午时才起。”

    许思颜香甜地喝着碧梗粥,说道:“若她累得醒不来么,让顾无曲扎两针治一治,必定就醒了!”

    便是父亲知道,也不好因此责怪她吧?

    许思颜思量着,便觉心情愉快,决定身先士卒,尽量把饭食茶点多吃掉些。

    可他夹过第四块点心时,忽听到了琴声。

    琴声清澈,袅袅如缕,隐隐有种洞彻天地般的通达。

    不仅出自名琴,而且出自名家。

    他一向知晓楼小眠的琴是天下排名第二的名琴独幽;而他昨晚方知晓,呆头呆脑的木槿居然暗藏了一身绝妙的好琴艺。

    嗯,还有一身好武艺。

    他只觉昨天被木槿甩过耳光的面颊又发起烫来,筷上的点心不觉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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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里,虚凤假凰春梦阑(六)

    沈南霜早知其意,忙出去打探时,早见昨晚遣去侍奉木槿的女道士在外探头探脑,连忙问明白了,神色便不大好,返身过来禀道:“听闻太子妃一早便醒了,跑观外玩了一圈才回来,径去厨房要了楼大人的早膳,早就端过去和楼大人一起用了。舒榒駑襻如今……正陪着楼大人说话弹琴。”

    许思颜发现自己委实吃得太撑了,胃部一阵阵地往上泛,老咸菜般酸苦。

    他搁了筷,撑着额想了片刻,抬头望向沈南霜,“太子妃好像还没这般热心地待过我吧?”

    沈南霜怔了怔,答道:“太子妃在皇上跟前侍奉的时候多。太子府里,向来是慕容良娣和苏保林服侍太子。”

    许思颜道:“这几日父皇不见她,估计会很不习惯。”

    他转头看向成谕,“听闻蜀国那夏后医术极高,也擅用毒解毒。不知木槿对这些学了多少。”

    成谕之父成说,乃是跟了吴帝许知言三十年的老人,对曾和许知言朝夕相处了许多年的夏后自然也很了解。但要说起木槿,成谕却只能摇头了。

    “殿下,这个……属下不知!”

    许思颜懒洋洋地笑了笑,“没关系,咱们试试就知道了!我倒要瞧瞧……我到底娶了怎样的太子妃呢!”

    周少锋道:“可是,若她不是太子妃呢?”

    许思颜推开碗,“是不是,把她丢回皇宫给父皇认一认,不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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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槿一曲奏完,挨过去看楼小眠的气色,笑道:“瞧来我那补药挺管用,回头再给你两颗。”

    楼小眠奇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药?的确不错。”

    木槿道:“是我随身带的,并无治病效果,但都是千年老参百年茯苓之类的好东西配制的,的确是大补之药,正适合楼大哥调养身体用。”

    楼小眠道:“就是味道怪了些。服下这许久,还像有股子味儿鲠在喉嗓间。”

    木槿便倒了一盅茶奉上,笑道:“多喝两盅茶,大约会好些!”

    楼小眠接过,神情却有些奇异,“你为太子倒过茶么?”

    木槿不以为然,“他自然有那依依可人、姗姗动人之类的服侍,我岂会手贱去理会他?”

    楼小眠眼睫一跳。

    木槿才觉出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说漏了嘴。

    许思颜曾赞过侧室慕容依依和苏以珊,一个依依可人,一个姗姗动人,虽不是什么秘密,但出了太子府,还真没几个人知道,更别说来自异国的民间女子了。

    但她的身份本已不是什么秘密,如今便是说破,她也浑不在意,笑嘻嘻道:“其实我真是奇怪,为什么他那样的花花公子也有女人捧臭脚。若不提身世,论人品,论容貌,他给楼大哥你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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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里,虚凤假凰春梦阑(七)〖第二更〗

    楼小眠开始还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但当他一眼瞥到正从门外徐步踱入的那个人,那笑容便不由地僵了。舒榒駑襻

    他叹道:“姑娘,你想害我,不是这么个害法……”

    木槿转头,正见许思颜踱到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若无其事地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许思颜微笑道:“木槿,论人品,论容貌,你大约配给你楼大哥提鞋了吧?现在你楼大哥要起床跟我说事儿,你是不是替他把鞋提上?”

    楼小眠连连摆手道:“我一向自己提鞋……”

    他果然起身下榻,飞快提鞋穿好,垂手侍立一旁,微笑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许思颜道:“瞧着你今日果然恢复得差不多了!”

    楼小眠忙道:“对,精神好多了。只是腿还疼,请容微臣再休息一晚,大约明日便可跟随太子殿下启程了!”

    许思颜道:“今日虽不能长途跋涉,做点别的还行吧?”

    楼小眠一懵,“做什么别的?”

    许思颜便伸过手中折扇,抬过楼小眠下颔,连黑亮的眼睛里都含了笑意,“木槿有句话没错。我们小眠着实是美人,这容色比我那依依要依依可人得多,更比亦珊还要姗姗动人……”

    楼小眠不觉身上起了一层粟粒,木槿也不觉退了一步,生生地打了个寒噤。

    许思颜伸手便去解他衣带,闲闲道:“长日漫漫,闲着也是闲着,小眠便陪我寻点别的什么乐子吧!”

    楼小眠也不推拒,只苦笑道:“太子尚不致荒唐至此吧?”

    许思颜道:“依依和珊珊都不在身边,我可还真有点寂寞了!数来数去,这观中就数小眠你生得最美。嗯,男.色也是色……”

    衣带松脱,楼小眠外衫敞开,许思颜修长的手指便抚向他锁骨,人也靠了过去,神色已有几分沉醉,淡色的唇似要触到楼小眠的面庞。楼小眠脸色发白,一身不吭地贴墙站着,倒也没有抗拒。

    木槿目瞪口呆,忍不住道:“喂,你……你们……”

    许思颜似乎这才想起尚有旁人在,回望着她轻笑道:“怎么?你想围观?我倒不妨,且问问你楼大哥愿不愿意吧!对了,昨日你说什么来着?一念正则万物皆正,一念歪则满目污秽……你看就看,念头可得摆正了,小姑娘家的可不兴满眼污秽!权且……只当两个男人在打架吧!”

    话未了,他手中一用力,只闻“嗤啦”一声,楼小眠的上衣已被撕开,顿时露出胸前大片肌肤来。

    木槿再怎么洒脱无畏,到底是黄花闺女,早已面红耳赤,此时再立足不住,啐了一口掉头急急奔出,隐隐听得她牙缝里恨恨地挤出字来:“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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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个,这时候么,只能比比谁更无耻了。。。

    然后,其实饺子也稍稍有那点么无耻。。催我二更,那我就今天二更吧。以后。。以后再说。。。。

月千里,虚凤假凰春梦阑(八)

    等门被重重摔上,许思颜瞧着狼狈不堪地贴在墙边的楼小眠,放开他退了一步,再也忍耐不住,抱着肚子大笑出声。舒榒駑襻

    “我当她多有能耐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楼小眠叹气,拉上衣服抱头道:“太子爷,你们二位怄气,能不能别扯上小人我?我倒是不妨,太子也得珍惜自己清誉。何况如此一闹,只怕太子妃更不愿和太子在一处了!”

    许思颜笑道:“她不愿和我一处,难道我愿和她在一处?”

    “可若她从此不肯回去,恐怕皇上不安!”

    许思颜细细回思往日和父皇、木槿相处情形,冷笑道:“我虽和木槿相处不多,可父皇何等睿智?木槿每日过去侍奉,他怎会不知她能耐?何况她那群近卫需不是吃素的,此刻必已暗中追随过来,便是她不肯回去,也无需担忧什么。只怕听说她被劫,父皇立刻便已猜到她那点小伎俩,却还是满心里护着她,反来责罚我!”

    楼小眠叹道:“于是,就这样闹将下去,一直闹到江北?”

    许思颜瞪他一眼,“谁让你擅自收留她,还不通知于我?”

    楼小眠苦笑道:“最初我真不知晓她是太子妃!后来猜出来,想着横竖会在守静观相聚,不如让你们出府相处相处,或许能发现些彼此的好处来。万不曾想……”

    想起这对针尘对麦芒的所谓夫妻,他不觉摇头,“若是皇上知晓,想必也不快活。”

    许思颜道:“所以,还是把她送回去的好。”

    他将一个小小纸包递了过去,“她不会提防你,呆会你想法下药,或放茶里,或放汤里,一切随你。”

    “这是……”

    “可以让她睡上七八个时辰,足够送回父皇身边了!话说,她侍奉父皇倒还尽心。”

    他的话中泛出一丝苦涩,很快会转作明亮笑意,促狭地看向楼小眠,“若是你办不到,今日之事,少不得天天上演几回,看那丫头还怎么往你身边凑,还怎么赖住你不肯走!”

    楼小眠便道:“好。”

    许思颜正要满意点头,只闻楼小眠接着道:“若太子不在乎自己清誉,小眠自当舍命陪君子!”

    许思颜眯了眯眼。

    楼小眠笑得愈发温文尔雅,清美无双,“只是,有件事想和太子打个商量?”

    “什么事?”

    “下回换我撕太子衣裳吧!”

    “……”

    “若太子肯让我撕衣裳,想来太子妃更不乐意和太子在一起,岂不更遂了太子心愿?”

    “……”

    许思颜盯他半晌,才轻笑道:“闻道你府上有个叫茉莉的慧婢,能诗会画,堪称绝色,几时送我收了房,想来太子妃更会厌我,我也更加遂心如愿,是不?”

    “……”

    这一回,换楼小眠噤声了。

    他素来挑剔,茉莉那侍儿,他亲自调.教了六七年才能服侍得他勉强满意,岂肯轻易送人?

    他悄悄把那包药掖到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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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里,虚凤假凰春梦阑(九)

    楼小眠说吃了她的丸药后喉嗓里像有什么堵着,木槿没吃药,此刻喉嗓间也似有什么堵着。舒榒駑襻

    直到看到一只绿头苍蝇飞过,才觉出原来那是刚吞下苍蝇的感觉。

    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

    好吧,自古以来那些被惯坏的贵家公子,大多便是许思颜那种调儿,男女通吃,老少咸宜……

    楼小眠若在他身边呆久了,说不准也就成了他那样儿。

    她提过茶壶为自己倒了一盅茶,却是凉透了的。

    天热,喝凉茶也挺好。只是她觉得那水委实咽不下去,反而让她更想吐了。

    也难怪,不小心吞了只苍蝇,当然只会想着怎么吐出来,谁能咽得下去呀?

    结果她接连漱了两盅茶,还是不适,伸手把茶壶给砸了。

    派来照顾她的女道士惶恐地看着她。

    木槿笑道:“别怕,记在楼小眠帐上,回头到他府上去取银子便成。”

    说着又把手里的茶盅给摔了。

    沈南霜听得动静,连忙奔进来,垂手问道:“太子妃,是观里的人服侍不周到吗?这外面一切应用之物都粗疏得很,原不好和府里相比。”

    木槿微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砸着痛快,所以砸着玩。”

    她说着,顺手又把桌上余下的茶盅提在手中,轻轻松开,看它们跌碎在沈南霜脚下,拍拍手走出去,临到门口,又顿住身,转头向沈南霜笑了笑。

    “还有,我说我不是太子妃,那我就不是太子妃!若我是太子妃,站在这里彻夜服侍我的,就是你!”

    木槿说完,弯着眉眼又是一笑,便负了手扬长而去,沈南霜却呆住了。

    木槿说的其实一点也没错。

    许思颜再怎么不把木槿放在心上,她始终是太子妃,许思颜唯一的正室嫡妻。

    慕容依依、苏以珊再怎么受宠,终不过是妾而已。

    立女为妾,若正室在堂,妾只有垂手侍立的份儿。

    若非她蛰居深院,太子府的内务根本轮不到慕容依依做主。她若刻意立威,前有公公许知言的疼爱,后有蜀国帝后的支持,别说她无名无份的沈南霜,便是慕容依依或苏以珊,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

    许思颜在楼小眠房中说了半日话,估摸着就是办点别的那啥事儿也该结束了,这才开门出来。

    楼小眠休息一晚,又得了木槿送的补药,精神已经大好,也随之出来,却先问在外侍立的郑仓:“木槿姑娘呢?”

    郑仓比划着说道:“方才看到她去了厨房,抱了那么大一坛酒出来。有道士去拦,被她一拳打在脸上,现在那么大一块青紫。”

    “呃……”

    楼小眠看向许思颜,“瞧来心情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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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里,虚凤假凰春梦阑(十)

    许思颜似笑非笑,“却不知是因谁心情不好?”

    楼小眠道:“横竖不会是因为我。舒榒駑襻”

    许思颜嗤之以鼻,“你少来。我和你说,随你怎么着招蜂惹蝶,少去招惹有夫之妇!”

    楼小眠摸了摸耳朵,“殿下这话,是在跟殿下自己说吗?”

    许思颜一扯他袖子,低声道:“你少跟我装糊涂!这丫头虽有几分能耐,但成年累月足不出户,没见过几个像你这样的祸害。你没那意思,她可未必。便是想出门散心,也没必要紧缠着你。”

    楼小眠悄声笑道:“太子殿下,这是怕微臣给你戴顶绿帽子?”

    “我谅你也不敢!”

    许思颜笑了笑,眼神却黯淡下去,“我只怕她动了别的念头,父皇会伤心。”

    楼小眠叹道:“你若真不想皇上伤心,待她亲近些又何妨?故而微臣还是觉得,其实带她一起去江北,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许思颜懒懒道:“她既嫁过来,留在宫里侍奉公婆才是本分。若真想着贪玩,就该在蜀国玩够了再嫁人才是。”

    二人正说话间,那边有人匆匆奔来,禀道:“回太子,雍王在外求见!”

    许思颜微诧,“从悦?快请。”

    说着便已大步迎了出去。

    楼小眠笑道:“雍王殿下亦是伶俐人,竟知道到这里寻你!”

    “嗯,算来他也该回去了。必定去府里和我辞行没见着我,便到这里寻我来了!”

    许思颜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吩咐从人,“去把太子妃……嗯,木槿姑娘喊回来。若她还在喝酒,告诉她我们下午便走,她喝醉了,可就把她一个人丢在守静观了!”

    雍王许从悦是许思颜大伯父许知文之子。许知文早逝,后被追封为雍王。许知言继位后,怜侄儿孤苦无人照应,遂将六岁的许从悦接入宫中交慕容皇后养育,十年后许从悦长大,遂让他袭了父亲封号,令其出就封地,到上雍当他的自在王爷去了。

    他在皇宫呆了十年,差不多和许思颜一起长大,自然比别的堂兄弟亲厚许多,后来每次回京,都会和许思颜相聚一番。这些分藩的亲王一般无诏不得入京,但他既是皇后养育,又与太子交好,只要有个过得去的借口,御史台的谏臣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参奏,故而离开八年,倒已回京五次了。

    此时他带了一众从人,远远见了许思颜,便已笑道:“太子这是嫌京里呆着腻味,跑道观里参禅来了?”

    许思颜微笑道:“怎么?你也跟着我参禅来了?只怕万花楼里的那些姑娘眼睛得哭肿了!”

    说话间,许从悦已领人上前见了礼,又与楼小眠见礼,彼此正说话时,那边有人说道:“木槿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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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人记得《风华医女》里那个一出场就挂掉的大皇子吗?

    还有,许从悦也不是这文里新添的男配哦,他早就出场了。该记得那枚倒霉的黑桃花吧?没错,他继续出来倒霉了。。。

    还有,不要嫌这文平。这文开始平,越往后越不安生。当然,是我预感。文倒是老早就签出版了,可目前大纲还没理出来,暂时还在随心所欲写着。嗯,请叫我杯具君~

月千里,虚凤假凰春梦阑(十一)

    许从悦抬头,正见木槿抱着一坛酒笑嘻嘻走过来,眸光已一收缩,脸上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下。舒榒駑襻

    木槿早已发现又来了一位贵公子,细看那模样时,不觉微微晕眩。

    许思颜雍贵闲雅,和楼小眠温文清逸,都算是少见的美少年,但木槿活了十七年,真心没见过哪个男子长得这么艳美的。

    不错,就是艳美。

    朱衣紫绶,本是朝中一二品大员的服色,但从未见过谁穿在身上,会这样艳烈美丽,如一丛不管不顾开得国色天香的红芍,又如一树夺尽春光妖娆初绽的杏花,艳美得像眼前顷刻铺了千重锦绣,——不过,是铺在荆棘堆上的千重锦绣。

    他生着一双极有神采的桃花眼,漂亮,却尖锐,如旖旎花色里探出的猎豹眼睛,令人望而却步。

    而这桃花眼……

    便是木槿记性再不好,如此美的桃花眼,她见过一次也绝对忘怀不了。

    便是她忘怀了,那一位只怕也不会忘了某夜给某人憋得差点当场喷出的三升老血……

    许从悦盯着笑容满面慢吞吞晃过来的木槿,暗暗稳了稳心神,问道:“太子,这位是……”

    倒霉的黑桃花对呆得出奇的太子妃印象深得简直刻骨铭心,尊贵的雍王殿下却是初次见到深居简出的萧木槿……

    许思颜反有些诧异,“你没见过她?”

    许从悦仔细梳理了下自己的记忆,肯定地点了点头。

    太子妃虽时常在吴帝跟前侍奉,但他这三年才来过两次京城。第一次太子大婚,他倒是见到过新娘,个儿矮矮的,珠缠翠绕的喜帕便显得又宽又大,让他觉得那太子妃就是个没长成的孩子;如今是第二次,虽常进宫,但许知言病弱,不喜人打扰,也才去见了两次,恰太子妃都不在跟前。

    他等着许思颜介绍给他,然后如初次相见般上前恭敬行礼。这丫头又呆又木,谅她也认不出自己……

    正盘算时,许思颜已笑道:“不认识就算了。不过是……小眠身边的一个顽皮侍儿而已!”

    “……”

    好吧,不认识,那就……不认识吧!

    可许从悦莫名又有了种想吐血的冲动。

    木槿却已走到近前,“咦”了一声,说道:“我怎么看着这位公子有些眼熟?”

    许从悦心头一紧,尚未及说话,便听许思颜不凉不热地说道:“大约你瞧着所有俊俏公子哥儿都有些眼熟。”

    木槿点头道:“的确如此。怪不得我瞧着太子总是眼生。”

    这是……在笑话许思颜不够俊俏?

    许思颜一懵,还未及回话,木槿已抱着酒坛子施施然地走远了。

    楼小眠再也忍耐不住,抱着肚子笑得斯文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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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弦起,衣袂翩跹谁家女(一)

    许思颜脸一沉,冷森森地说道:“小眠,若是你的脸笑得抽风了止不住,我可以唤顾无曲帮你扎上两针!”

    楼小眠忙面色一肃,正色答道:“多谢太子体恤!微臣病症一闻得无曲道长出针,已经不药而愈!”

    许从悦再想不透太子、太子妃之间算是怎么回事,揉着心口道:“我怎么听着有些迷糊?难道我也抽风了?”

    便闻许思颜、楼小眠异口同声道:“唤顾无曲扎上两针吧!”

    许从悦的封地亦在江北,本可与许思颜同行,但他相随的侍从甚多,再加上许思颜身边的人也不少,合作一处未免太过招摇。舒榒駑襻何况许思颜去江北本有要事,不想一早暴露行踪,遂决定还是各自分开走。

    许从悦颇是不舍,何况着实对那个不知是侍儿还是太子妃的木槿好奇之极,意欲陪着他在守静观歇上一晚。无奈这守静观相对于先后来的三路人马来说,委实太过逼仄了些,他不想为难自己部属露宿山头的话,便只能午饭后便告辞离去了。

    而木槿在午饭前便被楼小眠邀过去了。

    木槿去得极快,还特地仔细打量他几眼,没发现他被“蹂躏”后有甚不适或不妥,才放了心,自顾去把玩他的笛子,叹道:“遇到那样的主子……楼大哥,瞧来你运气不比我好多少。”

    楼小眠想着她是怎样看待着自己,不觉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才道:“我也甚觉无聊,所以喊你过来说说话。木槿,上回咱们奏《逐鹿》,你弹琴,我吹笛,这回能不能换一换?”

    “换一换?”

    “对,换我弹琴,你吹笛,瞧瞧比上回效果如何。”

    木槿沉吟,“我在笛子上倒不曾怎样用心过……不过可以一试。”

    那厢楼小眠正倒了茶水喝着,忽道:“木槿,你来尝尝,这茶里什么味儿?好生怪异。”

    木槿怔了怔,忙走过去时,楼小眠已为她倒满一盏。

    木槿接了,喝了一口,未觉出什么异常,遂再喝一口,细细回味,才惊异道:“啊……似乎有蒙.汗药的味儿!”

    楼小眠击掌道:“木槿姑娘,你真是太聪明了!”

    木槿一呆,忆起楼小眠所喝茶明明也从那茶壶中倒出,急提了那壶要细看时,只觉头重脚轻,身体一歪人已倒了下去。

    茶壶跌落,茶水淋漓了满袖,而她已伏在地上昏睡不醒。

    楼小眠不觉好笑,虽知茶水还不至于将她烫伤,还是忙不迭弯腰将她扶起,从袖中取了丝帕先给她拂拭袖上的茶叶和淋漓的水渍。

    夏日衣衫单薄,浅紫的袖子更是薄如轻纱,如今被水润得湿了,楼小眠为她拭时,便沾在肌肤上,洁白的肤色便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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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知小眠看了那肌肤会怎样呢,请听下回分解~哇哈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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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介绍:
为争夺异能界最高霸权,邪帝与魔帝展开末日决斗,魔帝身死魂灭,邪帝误入大唐。面对无边的烽火,他选择金戈铁马;面对强横的门阀,他选择取士寒门。分裂的魔门,神秘的静斋。真情的豪杰,如云的美女。隋末烽火,群雄逐鹿,难知鹿死谁手。现代异能与玄幻武功的强烈碰撞,究竟孰强孰弱……君临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君临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君临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