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问礼
许仙还不知道他会因此招惹上官司,他此时是激动是兴奋。
“叔舅,可不可以请你代我去说媒?”
嗯?又一项脱离了原故事情节。
记得任何的妖魔鬼怪故事中,都不会有说媒问礼的情节。
其实许仙不是真的让宁采臣去说媒。在宋朝,媒婆媒公是非常专业的说媒队伍。更何况这白蛇与许仙,早对上眼了,媒婆只是道程序,已称不上手段了。
许仙请宁采臣做的,其实是问彩之礼。
这礼经不仅有严格的问彩之礼程序,更有着问彩之礼的主持人身份规定。
一般都是至亲,比如许仙的姐姐姐夫,但这也不是必须的,家中长辈也可。
他会求到宁采臣,其实和现代人结婚找好车,是一样的理由。
捕快,即使是捕头,也只是贱业,在这方面宁采臣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情况变了,不过却变得合理了。
以宁采臣在这世界生活的常识来看,这样才是符合这个时代的。先上车后补票,这时代不能说没有,但是直接结婚,一个亲人也不请。这个时代却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叫私奔。在这时代是要受到谴责的。甚至如果有那么几个老古板的族老在,送上衙门,也不是没有过。
“汉文,是谁家的姑娘?”
许仙施礼道:“是城南白府。据说是官宦家的小姐。”
这个回答可不好。
宁采臣甚至怀疑这城南有没有这白府在。更何况一个官宦家的小姐会一见钟情于一个傻小子?
这说是官宦家小姐,还不如摆明了说是妖魔鬼怪,更让人相信。
宁采臣相信是妖,可是许仙不相信。看他那一副痴迷不悟的样子,估计就是宁采臣说了,他也是不会信的。
“这事你姐姐姐夫知道吗?”宁采臣把弄着两锭银子,在许仙不注意的时候,把那官银换成了自己的银子。
“我这就去告诉姐姐姐夫,征求了叔舅的意见,我就去。”
我的意见?
宁采臣沉思着。他对此没有意见,却有担心。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判断她们可能是《新白娘子传奇》中的青蛇白蛇后,还会担心。
“汉文,你的婚事,我本不该泼你冷水。只是你现在还小,你家中医书,你也看过。你身体还未长成,此时结婚,会不会太早了。这是大事,你自己决定。”宁采臣把银子交还给许仙。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宁采臣也没弄明白,更不必说许仙了。这时代可没有什么晚生晚育,十一二岁娶妻生子多了去了。就是宁采臣的父母也是,所以这话实在是没有任何说服力。
许仙还是把这事告诉了姐姐姐夫。
这时代的人完全不担心早成家对身体的害处,只关心成没成家。
就连李公甫听了,都不顾什么库银打板子了,嚷嚷着要给许仙找最好的媒婆。
一家人其乐融融,兴致高昂。宁采臣又怎么忍心去破坏他们呢?这世上还有比家人的快乐,更重要的事吗?
虽然宁采臣心中警钟长鸣,但是他还是觉得应该成全他们。反正《新白娘子传奇》中,许仙是安全的,只要注意敲打下小青便行了。
宁采臣摸摸怀中的库银,有了决定。
媒婆请到了,宁采臣却非要跟去,谁说都不行。
这白蛇传的故事己经变了,这万一白娘青蛇二人对人间不甚了解,花钱大手大脚。更是偷东西逮着一处使劲偷,到时再买嫁妆什么的,这许仙是抱得美人归了,可这李公甫的屁股还要不要了?
到时是谁的面子也不好使。
这媒婆去要生辰八字,一个大男人非要跟去,这虽然不和规矩,但是谁让他是长辈,劝不听,也只能随他去了。
“姐姐,糟了!是那人,他来寻仇了?”白蛇选的宅子不是那么好找的,所以小青一早便在外面等候。
看到媒婆来,她还很高兴,可一看到宁采臣,她的脸,一下子就吓白了。赶忙回去报信。
这人被她们打伤,更是掉进湖里,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别人,小青是不知道,可如果是她自己,这个仇她是非报不可的。所以一回来,她便“如实”说了。
这边五鬼已变成了仆人,一切摆设全都用法术变好了,可现在偏偏来了这么个专破法术的人。更可怕的是这人与她们还有仇。
白素贞也够果断的了,带起小青。“走。”
她们离开,五鬼跟着。
本就不存在的白府,立即变回了原样。
找一处偏僻的宅子,本就难找,这宅子再没个名姓,那更是找不到了。
青蛇白蛇并未远离,她们是看着宁采臣与媒婆分头不断寻找着,却根本不敢现身。
小青更是嘟着嘴道:“这人也真是,都送他两千两银子了,他怎么还打上门来。”
小青涉世未深,以为凡人喜欢钱,所以不管有多大的仇,自己既给了对方最喜欢的东西,那就应该一切都了结了才是。收了钱还打上门来,太不仗义了。
白素贞没有这样想,她在想另一件事。“小青,也许还宁公子真的可能是官人的叔舅。”
“不可能。”小青摇摇头,“他们一个姓宁,一个姓许,又哪来的叔舅?”
白素贞笑了。“青儿,让你多读书,你偏不听。这叔舅其实是三舅,是官人母亲的兄弟。”
“啊!烦死了,这又是叔又是舅的,凡人真麻烦!”
这人类之间的各种称呼,小青是最没耐心去学了。对她来说,有那功夫,还不如去抓老鼠。
不还虽然她不耐烦这些称呼,但是这些称呼代表的意思,她还是知道的。
“呀!那他不是真和许公子是亲戚,那姐姐你怎么办?”小青知道白素贞是来报恩的,可宁采臣的强大,她是最深有体会的一个,她很担心自己的姐姐。
“姐姐,要不这恩我们就不报了吧?”
“不!这恩我必须得报。”
“可我们打不过宁公子的,他若知道我们是妖,是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的。”
这点,白素贞自然同样担心,可是有恩不报,又不是她的性子。“那就不要让他知道我们是妖不就行了。”
第77章、荒宅
“不让知道?”这点小青是从未想过。她只知道怕,怕的时候还有一丝不服气。再多,就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
白素贞则很聪明,不仅聪明,还很细心。
在知道宁采臣真的和许仙有关系后,她立即想到宁采臣曾经误以为她们是七仙女。
“姐姐,这行吗?”
“只要我等不施展法术,浩然正气也拿我们没撤。”
“可姐姐……”小青担心她自己,没有化形的妖,以人身出现,本身便是一种法术。
白素贞也知道,她立即说道:“我会传你一些佛光,只要尽量不在他身边出现,佛光会保护你的。”
这法子有用,只是却不合小青的性子,喃喃自语道:“这么麻烦,还不如再打伤他一次好了。”
这就是小青,不愿意退让。《白蛇传》中,她就是明显抗不过端午,却不愿意走,这才吓死了许仙。
白素贞很生气。“青儿,你胡说什么。上次打伤宁公子,我已是很是过意不去,岂能再伤他?”
如果当时宁采臣没有收回浩然正气的动作,白素贞还不会这么在意。
双方互出全力,一方挡不住伤了。和一方出全力,一方处处留情伤了。在心灵上留下上烙印绝对不同。
“是。”小青大声应着,却又小声嘀咕,“他打伤我那么多次,你都不心疼。不过是打伤了他一次,就心疼得不得了,老教训人家,也不知到底我是你妹妹,还是他是你妹妹。”
白素贞说:“青儿,宁公子何时打伤于你,还不是位自己硬撞上去的,更何况人家处处留手,我等虽为妖精,却也不能知恩不报。”
“是,报恩。可惜姐姐只有一个,又怎么能同时报两个人的恩哪!”
拿这种事开玩笑,就是白素贞也羞红粉面。
小青却大吃一惊道:“糟了!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你对我用法术?”
小青还小,心里藏不住话,有时分明只是心中所想,却也忍不住嘀咕出来。这是还没有做惯人的小习惯。
白素贞与她相处的日子不算短了,自然知道这点。白素贞摇了摇头说:“青儿,下回你要在心里想,只要想就好。不要开口,我就不会知道了。”
小青做错了,都会争辩,更何况她还有点道理。“姐姐,这心怎么想?想不是脑袋吗?”
“想是脑袋,可凡人却说是心。”
“凡人,还真是烦人!称呼上烦人,这想东西也烦人。”
白素贞笑了,轻轻摇头。心直口快的小青,虽然有时候说话会让她下不来台,但更多却是让她忘了心中的涟漪。就像小青说的,她只有一个人,报恩也只能对一个来。
“好了,笑闹也够了,该做正事了。”白素贞说。
小青雀跃道:“姐姐,是下去见他吗?”
“不,我们需要买处真正的宅子仆人。”
“为什么,姐姐,不是说我们是七仙女吗?织女可以配牛郎,姐姐配那许仙,绰绰有余。”
白素贞伸手止住她的不满。“七仙女是对宁相公说的。对许公子,我依然是个官宦家的小姐。”
“姐姐,何必这么麻烦?”小青不明白。
白素贞自有她的理论。“我们要过凡人的日子,自然首先要是个凡人才行。”
小青眨着明亮的眼睛,完全不明白白素贞那种为爱有意拉平双方身份的心情。爱情,并不是简单地爱了就行了。
白素贞知道她不明白,也没指望她能明白。“还不去买宅子去?”
不明白,做就行了。
因为是宋朝,人口过亿的宋朝。虽然普通住房并不贵,但是真正的好宅子,可以衬托官身的好宅子,绝对不便宜。只看看同样注重商业的现代,便可见一般。
这样的好宅子,160两纹银绝对买不起,更不必说丫环下人了。
没银子不怕,因为有小青,她可以偷。
至于这小青会不会一根筋到底,逮着一家使劲偷。那要看李公甫了。
李公甫又挨板子没?挨了,也就不用再猜了。
宁采臣与媒婆找了这白府一天,都没有找到。
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回来,许仙有如听了白天霹雳似的。
“没找到?她家的门又大,还有石狮子,怎么会没找到?我不信。”
许仙自从冬季那次之后,心中便全是白素贞的身影。陷入热恋中的少年,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打发的。
他一个人出门而去,要亲自去找。
这眼看外面就黑了,他一个少年,家里人是不放心的。只是李公甫屁股上刚上了药,还起不来,许娇容要照顾他,追出来的只有宁采臣。
“就是这儿,没错的。”许仙找到了。
“这是黄府,而且这是荒宅,早没人住了。”
倒掉的牌匾,杂草丛生,长了又黄,黄了又长,不知堆积了多少年。这里能找到的,也只有野狐禅。
许仙亲眼看到了,却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更不知道现在又该怎么办?
宁采臣知道,不过他也不能直接说,怕吓着他。
想了一下,宁采臣才说:“汉文,你相信这世上有妖吗?”
“叔舅为何这么问?”
“你先回答信不信?”
许仙不明白,却还是想了一下回答道:“不信。朗朗乾坤,大千世界,哪儿来的妖。”
这答案宁采臣可以想像得到,只看他会被骗得团团转,便知道他是不信的。否则也不会在他与白素贞结婚后,被小青原形吓死,再救活后,白素贞只拿一根绿丝带便骗过他了。
宁采臣说:“那你要先信。相信这世界是一个有妖魔鬼怪的世界。”
“叔舅,你怎么了,难不成写了白蛇传后,您就真的信了。”他还是不信的,反过来还劝宁采臣不要信。
老实说,这许仙还是很顽固的,和顽固的人说话,需要技巧。
“好!我们就说白蛇传。我写的那本你看了吧?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故事看上去有点儿眼熟。”为了劝说许仙,宁采臣是不得不透露一点儿自己的“先知”本事。
第78章、效率
宁采臣写的白蛇传,许仙是看了,不过他不是为了故事,而是想看看这大才子写的与自己写的有什么不同。
仔细回想一下:清明上坟,自己心情不好,去游了西湖。老实说当时是并未决定去哪儿,很可能还是受白蛇传的影响,才去了西湖。
如果说“去”,是受了它的影响,可是接下来的一切……
西湖断桥,下雨留客,两女子邀他上船……
这一切的一切竟然完全一样。
“不,不会的!这只是巧合,上次叔舅的儒士宴上,我还见过她们。她们如果是妖,又怎么会来参加儒士宴呢?”
白素贞与小青参加了儒士宴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喝得酩酊大醉的宁采臣对她们来过的印象是一丝也无。
白蛇传中是没有这剧情的,所以这让宁采臣坚定的心有些动摇。
因为如果仅仅是白蛇传,那他是绝对不会动摇的,可现在来看,这分明是个完整的世界,这世界有仙有人有神有鬼,并不只是妖,只是白蛇传。
如果在遇到白蛇前,许仙不是不可能遇到别的姑娘。就是白蛇传中,他不也遇上了师父的女儿,如果不是白素贞捣乱,说不定他们就走到了一起了。
这样一想,宁采臣有了主意。“汉文,先别管可不可能。你就先当这世上有妖。那么我要问你了。如果有个白蛇传中的蛇妖,你会不会爱她,会不会不害怕?”
“叔舅为什么要这么问?这黑灯瞎火的多吓人!”许仙不想回答。
“你就告诉我爱不爱?”
“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
“爱,如果你也不怕的话。叔舅明天陪你继续找,但如果怕,那么汉文,还是回去吧!忘了她,就当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许仙的姻缘并非只有白素贞一个,即使错过了,他还有师父的女儿。
没了女妖,娶了个女人,他的人生也会简单许多。
许仙毕竟只是个少年,更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狼啸,他害怕了。
黑灯瞎火,杂草丛生,一会儿有黄子穿过,惊起一地野鸡。现在又有了狼啸。这样还敢呆下来的,就不是胆小的许仙了。
许仙跟随宁采臣回去,当天夜里便病了。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得到了,伤身;得不到,伤心。
情伤需要时间来治,这一点上,宁采臣是帮不上忙的。
宁采臣回到县学,继续读他的书。
自从他的诗词传唱天下后,他的浩然正气便仿佛没了桎梏似的,只要读书,每天都有增涨。而且涨的不仅仅是其他各道正气,就连他自己领悟来的正气也在增涨。只是涨得很慢,远远比不上《黄庭内景经》收刮来的。
即使如此,他的那道浩然正气也眼看着即将突破三寸。
只是奇怪的是这么多天了,王复还是没有来入学。
虽然县学对学子们来不来,并没有多么强烈的要求,但是却极少会有人不来,即使是高官子弟也会时不时地露上一两面,以示对教授的尊重。
上次回礼就没见到人,现在仍然没见到人,有些奇怪,但是并非不可能。
读完《大学》,收刮了上面的正气。他要送回书馆,再换上一本。
这县学这么吸引士子,除了官学的字号,更重要的便是这书馆。
没有活字印刷术的前题下,这书不仅贵,更难得的便是全了。
朝庭的书馆,即使只不过是个县学的书馆,其中的藏书量也不是一般地主士人能比拟的。
而对宁采臣来说,这些书从印刷出来后,受到一代又一代的学子阅读理解。字里行间往往在不经意间,便凝聚出了正气。
一个字,一篇文章也许只有很少的一丝,甚至于太少了,都称不上正气,而只以书气相称。
可架不住书多。就是这书气在《黄庭内景经》的收刮下,宁采臣又凝出了两道浩然正气。
于是他便成了这书馆的常客。
“仙芝,又来看书啊!”常来书馆的人,自然便记住了他。
“是啊!这不快中考了,前几日家中有事,这来补上。”
“仙芝这么好的文采,哪还用看这些书,我这有些新书,要不要?”
他遇上更多的往往是年乐,自从年乐做成了他的生意,又知道宁采臣是个“书迷”,常常向他兜售书籍。
只是他不知道宁采臣备考是借口,真正的目的却是那浩然正气,这是不能说的。
如果这年乐手中有什么大儒读过的旧书,他还会买,可新书,买来干吗?
这浩然正气不是书生成的,而是人。人读了书,理解了“正”,才有气附于其上。这便是正气了。
新书,没人看到,买了有什么用?
虽然宁采臣知道自己领悟的绝对强过于《黄庭内景经》收刮来的,但是事有轻重缓急。他靠自己领悟,至今未达三寸,可《黄庭内景经》每一个都有七寸。
在随时都会撞上妖魔鬼怪的世界,自然先准备好防身的弹药,才能再谈其他。
更重要的是,凝聚正气,除了要理解文,更要理解字。
字是文的基础,更是大道的载体,每看破一点,浩然正气才会进步。
这个速度太慢,即使有《黄庭内景经》帮助理解,也还是太慢。
宁采臣还了旧书,借到新书却没有离开,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发现把书带回去读,太没有效率了。
县学的生员虽然不少,但是真正有才的,真正可以帮助书凝下正气的更是少得可怜。
书虽说不少,但有正气的却不多。
有的书,宁采臣刚拿起来,连读都没有读,上面仅有的一丝正气便为《黄庭内景经》收刮了去。
很快。
这是宁采臣发觉他的浩然正气涨过二寸后,《黄庭内景经》的高效率。这比以往只有通读,才能知道有没有正气,通读几遍才收刮光里面的正气,这效率是天壤之别。
这样的差别下,使得宁采臣除非找到有大量浩然正气的书,又或者是凝炼出一道新的浩然正气,否则还不如留下,更有效率。
第79章、龙气
不过备考也是事实。/*
他一边是在找寻这有正气的书籍,一边同时也是翻着备考的《德经》。
《德经》相传为老子所著,是《道德经》的下部。
传说吃透了这《道德经》便可白日飞升。
在这世界,《道经》讲了世界之始;《德经》讲了天地之德。
修炼方法是没写,在这世界,与《礼经》一起,成了道德的典范。
只看这四书中,竟有一半是讲品德的,便可知这朝代对品德的重视。
而县学作为官督办学,自然更是狠抓这点。每次考试,这礼与德都是必考的。所以宁采臣花大力气看它们,并没有选错。
官学与私塾不同,私塾更注重考;也与国家抡才大典不同,注重的是才。官学则是培养德,君子之道。
甚至是到了,宁愿士子有德无才,也不愿有才无德的地步。
愿望是好的,可真的会如此吗?
读书没有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书馆的久都已离去,只剩下宁采臣一人。
他在冲击三寸正气。
本来他以为冲击三寸正气,需要更多的感悟,但是当他读到“天地有大德,生万物以养一方”,突然就这么突破的。
本体正气冲破三寸,冉冉然,立于神魂之中。神魂上多出个“言”字,言字化口。
三寸不烂之舌为言,神魂开始了口的显化。
字之神通,“言”。
以前宁采臣也用过言出法随,但那只是在大量消耗浩然正气的基础上,强行施展。
现在“言”字一出,他的言出法随也就变得直指神魂。
只是这“言”字很淡,仿佛随时会消失似的,是只有骨架,却没有血肉的存在。
“言”字没有完全上位,而是附着在了神魂的口的部位,这让宁采臣的本体浩然正气失色不少,虽冲上三寸,却有些萎靡不振的感觉。
“里爷爷,你怎么才来?”
宁采臣正研究这言字的变化,却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从书架上往外看去,来的人是一老一小。
小的在李师师的花船上见过,是个小厮。老的叫里头。
没人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只知道县令很是看中他,大家都叫他里头。但这个瘦弱的老人却很奇怪,不愿意做什么捕头,而只是做一书馆的看守差人。
现在宁采臣看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做这书馆的看守差人。
果然是老而不死,谓之“贼”。
这做捕快,即使是个捕头,一天的例钱才多少,几十大钱,便很多了。
可书馆就不同了。里面是什么?书吗?
那要看什么人了。对读书人是,对他们,那是银子。
“煊儿,搬快些。”里头催促道。
那小厮推着一辆公鸡车,书正一本本地放在上面。“里爷爷,这次会不会拿得太多了?”
宁采臣一听,心说,这还是两个惯犯。
里头说:“你这次是想进京去找她,不多拿些,怎么够盘缠。”
她是谁?怎么还有内情?
宁采臣本想出去制止他们,听了他们的对话,又忍了下来。
赵煊说:“里爷爷,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她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小厮……”
“胡说!你才不是什么小厮!你的身份尊贵的很。只有你看不起别人的份,谁能看不起你!”里头很生气。
“里爷爷,你总说我身份尊贵,我到底是谁?”
“你是……”里头突然耸了耸鼻子,嗅着空气,说,“这里有外人在。”
“里爷爷,你又这样。”
“这次是真的,真的有外人在。什么人?还不与老夫出来!”
赵煊刚想让里头不要再骗自己,宁采臣却转了出来。
“好你个里头!身为差人衙役竟然监守自盗,走,与我云见县台大人!”
“小辈,找死!”
这里头对赵煊和气,对宁采臣可不。
他一发怒,宁采臣只觉得自己是被头猛兽盯住了似的。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一开始,宁采臣只是对这老吏偷盗书籍不满,那么现在,则是心惊。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这杭州城都快成妖怪窝了。
吕祖剑鞘抖动起来,感受到了妖气。
里头看了宁采臣的剑鞘一眼,宁采臣只觉得一股尊贵之气冲来,那剑鞘便不再抖动。
这一下可把宁采臣吓坏了,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仙气要高于正气。即使正气不能见功,他还有仙家宝贝在。
但现在对方不知道喷了一股什么气,仙家宝贝便没用了。
“吾善养吾浩然正气。”虽然不知对方是什么气,但是浩然正气最克阴邪之气。
一首《正气歌》,他的诗词歌,他的文章,只要有正气在,便立即汇聚过来。
里头面色沉重。“小辈,你莫非是天生皇者,否则怎会这言出法随。”
自从法家被灭,这言出法随便成了帝皇像征,更进一步便是金口御言。
这宁采臣有浩然正气,他不怕;有仙家宝贝,他不怕……但这帝皇的言出法随,他怕了。
大劫降世,天生皇者出。没人知道哪一个才是天生皇者。
当天生皇者还是隐龙时,是没有龙气相随的。
这也是圣人操控人皇后,天道对人皇的保护。
但是人皇就是人皇,即使没有龙气也是。当年连女娲圣人都不敢打杀人皇,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这宁采臣使出了言出法随,一下子里头变得进退两难了。打杀?他还没活够呢。不打杀,显然对方又有出手的意思,只挨打,不能还手,那不太憋曲了。
更何况自己身上好容易吸来的龙气是为了修炼的,而不是为了抵消浩然正气的。
宁采臣也有顾忌,因为他这浩然正气出了,对方却没有一丝害怕与不适。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浩然正气不灵了。
宁采臣还没有记起他与小青那一战,如果记起,那么就不是疑惑,而是害怕了。
两个人就像是一对绝顶高手那样,不断凝聚着气势。不同的是这世界,气,是真实存在的。
一个是乳白色的浩然正气,一个是橙黄色的帝皇龙气。
第80章、妖?仙?
宁采臣的浩然正气全部调集而来,诗歌的,白蛇传的……倾刻间便在他头顶聚气成云。
张开一双法眼的里头则是更加不解。这是什么,顶上三花吗?这浩然正气何时也可以修炼了?
浩然正气传说是无法修炼的,所以也没人会去修炼浩然正气,这是因为每个浩然正气拥有者都是不信鬼神。
可到了宁采臣这儿,他不仅见了鬼神,更有吕祖养吾剑法,更有妖怪的修炼吐纳之法,体内还有《黄庭内景经》相助,能控制浩然正气,也就不出奇了。
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敢想敢做。
当然,由于他对浩然正气了解不深。相比这浩然正气,反倒修真之气,他懂得更多。弄出点胸中气,顶上三花……这类修真者的境界划分,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这番景像可是吓坏了里头。这一般来说,可炼就胸中五气的,便是天仙了。顶上三花开,那就是金仙。
宁采臣有云气,却未开三花,即使不是金仙,也个半步金仙。
这还怎么打?自己连人仙都不是,又如何斗得过地仙、天仙之上的半步金仙。
里头咬着牙,迟疑不定着……
对方不出手,宁采臣自然更加不会出手。作为浩然正气的拥有者,虽然他没有开法眼的本事。但是对方身上的尊贵之气,他还是有感觉的。
这股尊贵之气并不能压制浩然正气,但是它却能压制宁采臣的神魂。仿佛在面对这股尊贵之气,自己就是它的子民,需要拜服于地似的。
双方都有顾忌。
里头是对他的修为有着猜测,他却是对那尊贵之气迟疑不定。
这时,突然跑来个差人,这差人是钱塘跟在李公甫身后的,宁采臣已见过一次。“不好了,不好了。相公老爷,李头又被老爷打了。”
差人的突然出现,里头想了一下,放下了戒备的姿态,已经没有了打上一场的意思。
宁采臣见他不打了,他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他跟在差人后面,匆匆赶回去。
不过即使他们再急着赶路,也是救不了李公甫的屁股的。这杭州到钱塘,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却也免不了要时间的。
当差人跑到杭州时,那板子早在李公甫屁股上落了下来。
宁采臣赶回去时,衙门里的同僚把他送回了家,他正破口大骂那个偷库银的贼。
许娇容低头垂泪,劝说他不要在这做捕头了,杭州时虽然受人排挤,但至少不会挨打。
李公甫的倔脾气却上来了,叫嚷着,即使不做这差,也要抓住那可恶的贼人。
在这种情况下,宁采臣进来了。
“叔舅来了。”见是宁采臣进来,许娇容见了礼,转头擦拭眼泪。
李公甫趴在床上,这次是打得更厉害了,已经见了血。
“可请大夫?”
“大夫已经看过了,上了药。”许娇容答。
“只是皮外伤,不妨事。”李公甫大大咧咧的,一副毫不放在心上的意思。
宁采臣皱着眉。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插入的原因,害得李公甫总是挨打。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总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正当他拿不定主意是否让李公甫知道小青的事,许仙却大呼小叫地跑了进来。
他高兴得很,只是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许娇容正伤心丈夫挨打,弟弟却笑个不停。眉头一横,就有些不高兴。
这时,许仙才说出话来。“我,我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这没头没尾的。
在他身后的门外,转进两名女子。一着白衣,一着绿衣。
许仙是乐得说不出话,那白衣女子却做了自我介绍。称自己姓白,与许仙情投意合,前几日,家中父亲病故,她们才匆匆不告而别。
这两名女子一进来,宁采臣便认出来了,竟然是他上次见过的两名女子,就是温泉中的。
她们就是青蛇白蛇?不是七仙女?
是了,这仙女哪里又会总跑人间来洗澡的。
宁采臣摇摇头,不去想当时的情景。
许娇容则是很高兴,一下子把李公甫丢在了一边,不断追问着她家中还有何人,以及一些家庭情况。
李公甫也乐得直咧嘴,夸赞许仙的福气。
到了中午,许娇容更是弄了一大桌子菜,时间来不及了,甚至有些菜还是让许仙跑了饭馆,现做现送来。
这是一次家宴,所有人都上了桌。
在吃饭时,宁采臣一边不断劝她们吃酒,一边不断观察着她们。
如此美丽的人儿,却是妖精。宁采臣的心说不上高兴,甚至有些希望她们不是。
没有法眼,妖人鬼神,全都分辨不出。
一杯杯水酒下肚,她们却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不过,老实说,宁采臣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样的变化。
整个饭局不知不觉间迷漫上一股诡异的气氛。
宁采臣在观察她们,小青却也在偷偷地打量宁采臣。
最终还是白素贞不愿再试探下去。只见她法术一施,许娇容、许仙他们便昏了过去。
“你们是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宁采臣见到他们昏去,大吃一惊,立即提起浩然正气。
白素贞立即解释道:“别紧张!只是我们现在的对话,他们不适合听到,所以我施法让他们睡了一下。我知道你一直在试探我们。放心,我们不是妖。”
“不是妖?”
宁采臣想笑,这什么时候起这白素贞都不是妖了。
白素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出了宁采臣写的白蛇传。
“这是叔舅写的吧!叔舅能写出这等书来,想必是见过妖怪的,但是这不等于姓白的便是妖怪。其实我本是天上的仙女,由于前世欠下许公子的恩情,这世是来报恩的。”
仙女?宁采臣差点喷了。随便找一个现代人,如果他要说这白素贞是仙女,这人非被喷不可。
“你不必非说你是仙女,无论你是什么,只要你不害人,就没有不让你们在一起的理由。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许仙是极度不喜欢妖的,这一点,你不要让他知道。”
白素贞还是不承认自己是妖,反而说:“叔舅为什么就非要认定我是妖?只是一个故事吗?故事都是人说的,有真有假。叔舅写了一本白蛇传,天下便都是妖了吗?叔舅,妖是妖,仙是仙。白素贞是仙不是妖……”
第81章、治疗
桌面上,白素贞对她仙人的爱情故事娓娓而谈。爱情的起源自然是牛郎与织女的爱情。有了先行者,她才敢爱,敢下凡而来。
桌面下是佛光阵阵,迷人心神。
宁采臣觉得不舒服,目光迷离,
佛光透体而入,直达心神。
世上最能惑动人心的便是这佛音佛光了。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没有三分本事,这誓言又怎么会为业位所认可。
当然,佛音佛光惑心,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
拥有了浩然正气的宁采臣,其本身便有其坚定之处。
白素贞见未尽全功,口中的话音也带上了佛音。
这一下,有如水滴落入了热油之中。宁采臣的浩然正气疯拥而至。然后……
“卟-”他吐血,面如白纸倒了下去。
白素贞的佛音佛光,就是没有刻意针对的小青都迷了心窍,全然信了。但是宁采臣却吐血了。
“姐姐,宁公子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吐血了?”小青慌忙跑过去。
白素贞也立即来到他身边,手搭脉相,秀眉一皱。“宁公子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心神为佛光佛音一激,奋起反抗,他的旧伤复发了。”
“姐姐,那怎么办?姐姐能治吗?”小青急道。
白素贞想了一下,说:“我要去求下师父。青儿,你留下,他们若问起,就说姐姐要料理家父后事。”
“那宁公子呢?”
“你把他带去我们的住处,请来师父,便立即治疗于他。”
小青都一一记下。
事先把宁采臣送入马车,有五鬼护送,直奔她们住处。
醒过来后的许娇容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哪怕是少了一个人。
白素贞有个师父,她的师父来头可不小,人称骊山老母就是。
据《骊山老母玄妙真经》记载:老母乃斗姥所化,为上八洞古仙女也。斗姥者,乃先天元始阴神,因其形相象征道体,故又称先天道姥天尊。斗姥上灵光圆大天宝月,号曰九灵太妙中天梵?斗姥元君,因沐浴於九曲华池中,涌出白玉龟台、神獬宝座,斗姥登宝座之上,放无极光明,化生九苞金莲,应现九皇道体,为北斗众星之母,综领七元星君、功沾三界,德润群生,故又称无极大天尊。
《集仙录》所载:骊山老母天姿绰约,风华绝代,尝作阁道於骊山。秦时始皇帝游此遇之,惊其艳,欲侮之!因受老母施法以惩,乃罢。自此之后化为老妪,人遂以老母称之。
以白蛇传来说,骊山老母从未帮助过白素贞,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入天庭,独闯寿星山。背后没有人情在,怎么可能?
别说这是仙神的古代,就是现代,一个普通人闯了国务院、特勤处都要坐牢的。
白素贞有一宿世姻缘,骊山老母才放她下的山。就是骊山老母也没料到,这许仙竟然还有这么个叔舅在,他还与白素贞搅和在了一起。
本来天界众神是不知道宁采臣的,即使他有浩然正气,也入不了他们这些古神的法眼。只是封神榜损,铁面无私的雷神闻仲放了他一马,这才为众神知。
其实这封神榜不是第一次损了。西游便损过,当时可是众神出动,以为这是西方二圣在算计天庭,可到头来,却不过白忙活一场。
有的神还不死心,有的却死心了。
是啊!这可是道祖炼制的封神榜,哪儿那么容易就会毁掉的。
宁采臣的事发生了,也就忘了。
这次是白素贞来,她才又关注起宁采臣。
遥遥望了一眼,果见宁采臣似乎即将死去。她掐指一算,眉头皱起。
“师父,宁公子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救?”骊山老母做事一直都很从容,极少有其他表情,这次竟皱起眉来,白素贞心中警钟长鸣。
见自己徒儿这么担心,骊山老母舒展了眉头,摇头叹气道:“痴儿,你这次祸事大了。那宁采臣不仅与你有恩,为你著立说,更与天下妖族有恩。一本白蛇传,扭转了世人对妖的印像。要知道这可是自人妖大战以来,第一次有人为妖族著书立说。以往人族总是极力抵毁妖族之能。其恩德之大,就是女娲娘娘也要承他的情。”
自己既然闯了这么大的祸,这是白素贞万万没有想到的。“师父,那徒儿该怎么办?”
“以你的罪过,即使轮回千百世,也不得还。为师便豁出这张老脸来,亲自到娘娘那请罪。”毕竟是自己徒弟,再没希望,也是要救的。“你也不能闲着,你去南极仙翁那儿,讨要一株灵芝仙草,先保住他的命再说。记住,无论多困难,你都不能报为师的名字。你必须靠你自己取来灵芝仙草,以赎你罪。”
女仙往往都是很小气的,一场封神大战,让众仙神看明白了女娲娘娘的小气。就是骊山老母也不敢保证娘娘不会埋怨白素贞。
圣人埋怨纣王,一个王朝灭亡了。埋怨一条蛇精……
骊山老母匆匆去了,为徒儿而奔忙。
宁采臣身受重伤,小青只能干看着,瞎着急。没有法术的帮助,她可是一点儿医术都不会。
“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圣人在三十三天外,先赶回的反倒是白素贞。
“青儿,我师父可有来过?”
“没有。呀!姐姐,你怎么受伤了?”
白素贞一身白衣全然染了血,这是她与仙翁的白鹤争斗留下的,最后若不是南极仙翁叫住了自己的白鹤,世上已无白素贞。
“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现在先要让宁公子吃下灵芝仙草。”白素贞取出她从南极仙翁那儿采来的灵芝仙草。
小青乍喜又悲。“不行的,姐姐。宁公子不断吐血,什么都吃不下。”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什么?快带我去看。”
宁采臣躺在冰床上,人已陷入迷留之际。
白素贞试了不少方法,果然都是不行。
白素贞一狠心,吐出她的内丹来。
“姐姐,你这是……”
白素贞止住了她。“当日他为这内丹所伤,今日便把这内丹还了他。”
有内丹顶着灵芝仙草推送,终于把那灵芝仙草送入他的肚中。
“姐姐,有效了。”小青指着宁采臣变得红润的面孔,兴奋不已。
白素贞眉头舒展,刚刚想高兴一下,只见宁采臣的身体却又突生变化。
先是头发转白,白了又黑,然后是眉毛,很快皮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了下去。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内丹与灵芝仙草会让人老吗?”小青慌了,寻找着一切的解释。
白素贞也有些慌,千年的内丹只会治好他,却不会带去千年的岁数才对,没有这样的道理,现在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第82章、人生四苦
变化并没有就此终止,在过了半个时辰后,他又恢复了正常,但很快他的脸色变黄了,腊黄色,病黄色。
同样是半个时辰。
再接着便是死气上涌,包裹了他的全身。
死气。人死才会有的气。
白素贞再也顾不上了,立即施法。可没了内丹的她,她的法术除了伤到她自己,是一点儿也碰不到宁采臣。
见姐姐大口大口地吐血,还要施展法术,姐妹情深的小青说:“姐姐,让我来。”
白素贞说:“青儿,你道行不够,你施法只会伤到自己。”
小青想用同样的话说白素贞,宁采臣身上却又起了变化。
那死气往体内敛去缩小,宁采臣张开口来,灵芝仙草化为小船,从他口中出来。
船上载着一个平躺的小人,仔细看,那小人与宁采臣有七八分相似。
“造化,真是造化!”骊山老母突然出现,赞叹不已。
“拜见师父!”白素贞主即行礼。
“青儿见过前辈。”
骊山老母点点头,仔细观察下宁采臣,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
“师父,这是什么?”怎么会多出来个宁采臣,白素贞百思不得其解。
骊山老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指着灵芝仙草化成的小船说道:“贞儿你看,这船下面是什么?”
灵芝仙草的舟身上缠绕着道道淡黄色的光纹,看上去就像是水波荡漾似的。
“是佛光。”
是白素贞内丹上凝聚的佛光。
骊山老母点点头说:“不错,人生有四苦:生、老、病苦。我等修真超脱四苦,而凡人求之不得。故佛称之为无边苦海。”
“师父是说那是宁公子的四苦之一?”
“不错,佛光大自在,渡得彼岸之花,渡得无边苦海。他现在死神已死,已渡出体外,只要有人镇反,使死之神不入神窍,他今后想死都难。”
白素贞与小青面面相觑,虽说修真超说四苦,但那是修到天仙之上,而且也还不是任何仙都能超脱。为超脱四苦,修真者日日夜夜周转阴阳,调济龙虎。
宁采臣只是受伤了,却转眼间超脱死之力。从此阎君勾不得,生死簿写不得。
只是想想,白素贞便下了决心。“师父,我来镇压。”
她张口一吸,吸灵芝小船,船上人儿一并入了她口中。
骊山老母伸手一指,宁采臣腹中内丹便自动飞出,又进了白素贞口中。
“师父?”白素贞不解。
骊山老母说:“你主动为他镇压死之神,这很好。自此以后,无人轻易动得了你。”
骊山老母隐身而去,又传来声音道:“凡浩然正气拥有者,必有磨难,多相助于他,于你是有好处的。”
骊山老母很高兴,不说因果,只谈人情,便让她高兴不已。
这事能这样解决,再好不过。
白素贞吞回自己内丹,立即问道:“师父,我将以何种身份出现在他身边。”
骊山老母心情高兴,再次回道:“世人多是敬神压妖之辈,孰不知远古之时,妖亦为神。这事你自斟酌。”
斟酌?
白素贞有的选吗?不说她曾打伤宁采臣,单单是许仙不喜欢妖,就注定她是不好表露身份的。
骊山老母这边刚离开,宁采臣便醒了。没有死之力的隔阂,宁采臣的三魂以一种玄妙的方式运转着。
这种方式,不禁生,不禁老,不禁病,却无初始无终结。一条性命出了六道轮回。
少了一股命的掌控,宁采臣自然是神清气爽。但是他醒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是在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想不起来,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一个人的身体觉得非常好,仿佛从没这样好过。但是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另一处宅处,仿佛人生缺失了什么似的。这不好,很不好。
小青说:“你那日喝醉了,也不知为什么非要跟我们回家!”
小青的瞎话是张口就来,而且由于她为宁采臣担心了这么多天,更是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宁采臣神清气爽,身体从没这样好过,记忆从没这样清晰过。“不,不可能,我没有丝毫印像。”
见他说得那样肯定,小青生气道:“我们可是神仙,能骗你不成?”
这一下,宁采臣想起来了,白素贞似乎是说过她是见了神郎织女,这才带着丫环下到凡间。
可这是真的吗?
宁采臣拿眼去看白素贞,白素贞的佛光只渡来了他的死神,却没有渡来他的意志。
对什么学牛郎织女这类故事,他不能说一点儿都不信,但也不是全信。白素贞、小青,这名字太特别了,一点儿都不像是七仙女的姐妹。
又或者说这名字只适合于白蛇传。
他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竟精神恍惚,仿佛他看到了自己,有什么把他们联系到了一起。
看到白素贞,他竟有种,上吊者看到了吊绳,跳楼者来到了悬崖边……
“你到底是什么?”宁采臣惊恐道。
“我是神仙,我说过了。”话一出口,便回不了头了,白素贞只能把谎撒下去。
“这不可能!”宁采臣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
只是一本《白蛇传》吗?
《白蛇传》本就是人写的。可能有,也可能根本没有。
他明明知道这些,却依然死抓着不放。他到底是在坚持什么?
这不是后世,这是一个妖魔鬼怪的世界,有妖有神。有妖的,也有神的,为什么不可能?为什么仙女就不能叫白素贞?为什么非得让白蛇叫白素贞?
宁采臣糊涂了。
白素贞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我是不会立即和汉文成亲的。直到你相信我的那一天。”
这似乎是很好的解决方案,宁采臣点了点头,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汉文会同意吗?”
“放心好了,我会让汉文同意的。”
这话宁采臣信。当没有找到白素贞住的地方,许仙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如果说他没有陷进去,傻子都不信。
爱情让人肓目。
目都肓了,还不说什么是什么。
第83章、季考
苦海无涯佛作舟,渡得彼岸之花,我心不死。
灵霄宝殿上吵翻了天。
“陛下,那凡人渡得彼岸之花,这是他的造化。又岂能因他不是修道者,便对其施刑。”
跳出六道轮回,动静不可谓不大,至少他们这些仙神是知道有人跳出的。
宁采臣的跳出与神佛不同,神佛是加“生”以抗“死”。他们的超脱是“生”之无限大,以几尽无“死”。
宁采臣却是直接分出死。
不过他虽然分出了死,却也不至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惹得玉帝发怒。
玉帝甚至在那灵霄宝殿上大声提出,这非神非仙,非佛非道,却摆脱死限,必是妖邪无疑。
这样的论调自然激起封神榜下众神的反驳。
比干更是说道:“亘古自今,没有听说浩然正气为妖邪者!”
在封神榜下众神看来,玉帝针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宁采臣,而是他们。
这已不是什么秘密,每隔一段时间,玉帝便想方设法地敲打于他们。
对于玉帝的敲打,他们毫不在乎。只要有封神榜在,斩仙台也奈何他们不得。但是他们却绝对不希望玉帝对付宁采臣。
这神道的神通绝非一介凡人可承受的,即使不死,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一个凡人。
大殿上你争我辩,弄得玉帝怒极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玉帝离开了,众神却并不效心,央求千里眼顺风耳兄弟时时关注,以免玉帝下阴手。除此之外,则一律不许插手,因为没人知道宁采臣的哪个行为便会带动封神榜。
这件事的动静之大,是自从上次孙悟空大闹天宫后,再没有过的。就连王母也惊动了。
披香殿内,玉帝见是王母来了,只抬下头,什么都没说。
王母说:“陛下何必为一介凡人生出诺大的怒气。”
玉帝摆摆手说:“朕非生那凡人的气,而是竟有人教他凡人立书,歌颂妖族,以奉承圣人。”
“这……”王母迟疑了,自封神以来,他们与圣人的关系可不好。“应当不致如此吧?”
“唉!”玉帝一指昊天镜,里面立即显示众神的活动。突然感慨道:“道祖的可怕,你我是深知的。道祖炼制的东西,不是不能损坏,他的可怕是在即使损坏了,只要有一丝在,便仍然受其压制。朕是羡慕啊!”
王母明白他的心意。也许以前的玉帝喜欢权力,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一直被困在这天宫牢笼,什么野心也都淡了。
西游前,西方二圣说有法可助他们摆脱人道,进军天道。为此他玉帝不顾脸面,连桌底都钻了。可最后呢?
就是他自己借口处罚自己,分魂下界,可还是摆脱不了人道神位,又再度回到天上。
洪荒时,只知人族为天地主角,却无人知是这种主角法。
寂寂荒山,寞寞空谷,修道亿万年,却不得逍遥,反为人道俘虏。任谁也会唉声叹气。
怪不得那圣人明知肉身封神之法,却仍不愿把弟子名字填于封神榜上,而宁愿让弟子身死道消。
当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方知圣人看得高远。
仙神们本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却为人道所俘,这天地之别,又有几人可承受?
而对玉帝来说,别的仙神也许还可以超脱,可他是玉帝,有谁来替代他的积权?
玉帝这一发怒,可是惊动了众神。除了千里眼顺风耳外,就连吕洞宾那儿,都有神特意去传信。
没有别的,只有一句:顺其自然。不要主动接触,主动传道……一切顺其自然。
上次西游,封神榜未破,便有神研究原因。其中一个结论便是:当时他们的参与太多了。
这是众神与玉帝间截然不同的结论。这个结论也得引导着他们行事。
不说天庭,回到人间。
白素贞果然找了一个好借口:严父身亡,家中只她一女,按《礼经》,她当守孝三年。
这是极好的借口,至少许仙是挑不出毛病来。
宁采臣则有些混乱。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几乎没有白蛇传的影子了。
许仙与白蛇的第一次的相遇,根本就不是三月西湖断桥,而是深秋飘雪的儒士宴。
许仙与白蛇断桥相遇后,他们竟没有立即洞房花烛,也就更加没有“愿与君欢好”之说了,反而是像常人那样媒婆说合,问彩下礼。
现在更是蹦出来个三年守孝。
是,这桩桩件件,宁采臣是都有办法解释的,但是这些一旦联在一起。
除了白素贞、小青,这名号与白蛇传有关,还有什么?
难道她们说的是真的?她们真不是妖,是仙?
宁采臣是彻底糊涂起来。
他这一糊涂,可急坏了学官大人。
“那宁采臣还没动笔吗?”
又是一季检学考,别的书生早已研好一砚墨汁。宁采臣却只是发呆。
“回大人,宁相公不仅没有动笔,他连案卷也没有打开过。”差人立即回答。
清明刚过,天并不热,但是学官却已是冒汗,口中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
差人不知大人在担心什么,他只是觉得这次季考,有没来的士子,这来的又一字不写。他当然同情自家上司。“大人,不用太过忧虑,这宁相公不善科考,您不是知道的吗?”
学官摇摇头说:“你不懂,你不懂。”
差人又说:“要不小的去催催宁相公?”
“不,千万别。他本就不善科考,催促之下,就更写不出了。”
差人这才看出学官大人不仅仅是担心宁采臣不写东西,更担心他写不出好东西。
如果仅仅是应付季考,显然早催他动笔了。以他的才学,即使发挥不佳,两三分的实力,也不会落到不过关去。
也不知这学官去了府学一趟,怎么就如此了。
府学里也在季考。新到的府尹却未到,他仍呆在后衙。
“爹爹想好如何回报宁公子了吗?”是他女儿。
聂府尹笑道:“你可知前几日官家下了中旨,着天下官员选抄奇文妙句,以达宫中。”
第84章、天热
(倒霉!本以为新书榜能用到下周一,没想到昨夜便被点站斩掉了。霉啊!
最近有点卡文,更霉!
本书开头……汗!这可是正宗白蛇传的开头啊!只不过本是白蛇偷法海的佛丹,我改成了小青偷王道陵的,聊斋哪有偷仙丹的故事?《白蛇传》《聊斋》我可是当资料看的。请指出章节来。
另:本想给本书个正义的口号,比如圣斗士的爱的正义之类。只是想不到为亲人付出(这是笔者的梦,可惜圆不了了),已不和现代风了,是虚伪了。正改过来。
PS:弱弱问一句。由于主角不是全能的神,又忙着科考,忘了蝴蝶效应,非华夏历史国呆久了,又证实不了是《白蛇传》,能接受吗?放个资料:《白蛇传》发生在南宋,主角在北宋,《聊斋》在明朝。没一个相和的,而主角又是个注重细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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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姐嘟着嘴,做小女儿状,不满道:“爹爹如何能答非所问!”
聂府尹哈哈大笑道:“你果然还是我女儿,年龄太小,还不知这事的意义。比起他送为父的一场富贵,为父送他的可是简在帝心。”
也许不说还不明白,但这一说也就明白了。
官家挑选奇文妙句为的是什么?还是太后的寿宴。如果能在这寿宴上诵诗一首,可不是简在帝心那么简单,而是简在天下人心了。
宁采臣在糊涂了一个小时,还是没弄明白白素贞的真实身份。想不明白,他的心思也便转到考试上来。
宁采臣打开案卷。
老实说这次季考放的很松。
以宁采臣的记忆,这古代考试,多是写上一句或一段话,然后由士子判断这句子摘自哪里,出自何典故,加以评述。或抒志,或论述……
这次季考却非常简单,随便你写,只要出自四书,《孟子》《论语》,全都可以。分两天完成。
第二场在第三日,策问一题,诗词一题。
考题是很简单,但是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根本就没有做卷子的心思。
这任何时候考试,心情都是很重要的。
心情不好,读了再多的书,也是写不出来的。
好在这有一天多的时间,比起现代科考,这古代是宽松太多了。
春困夏乏秋无力,冬日正好眠。
本就写不出东西,狭小的考舍里更是闷得人发慌。春困到来,就是神仙也挡不住。
“怎么样?那宁采臣可答题了?”
“回大人,宁相公是看了下卷子,然后又睡了。”
这可不是好消息,他需要的是答题,可宁采臣这不过刚因看了卷子,带给了他希望,转眼间竟又睡去。
“这天怎么闷热得这样厉害!”
天热吗?这还是春季好不好。虽然这江南热得早,但清明刚过,又没有下雨,清爽得很。
不过大人说热,身为属下自然不会为这点事而顶撞上司,反而关心道:“天是热,这几日不下雨的事,大人要不升升冠?”
“也好。”想了想又说,“春困难熬,若闷出病来,就不好了,与士子们送上井水,醒醒耳目也好。”
“是,大人。”
差人退下,立即着人去办,有几个衙役不停地打上井水,用木盆装了,送入一间间的考舍。
送入了井水之后,这天气竟然真的热了起来。
不大会儿功夫,院子中便有热气升起,空气都在这热浪中扭曲了。
不仅仅是考场,整个杭州城都是如此。
金山寺内。“有妖孽为恶!”一和尚松开捻动念珠的手指,长身而起,取了钵盂,匆匆下山而去。
这次季考由于有任务,所以也有府里的学政下来。
主考更是翰林院的李大声,县学的学官们也只能是打打下手,做个监考了。这阵势之夫,可比拟院试了。
有心人只看这阵势,便知道这一考不同凡响。所以即使天突然热浪滚滚,士子们也把更多精力放在答题上,不敢懈怠。
就是这样的情况,这季考却是一人没来,一人睡觉。这学官要不冒汗,都奇怪了。
“这天热得邪性。都说江南热得早,却不知热成这样?”李翰林是个大胖子,胖子是最不耐热的。此刻他身上的官服早已为汗水完全沁透。两个书办提着扇子不住在他背后扇着,可即使如此,他仍是大汗不断。
府学教授这会儿已经喝了三壶凉井水,这才稍好些。“今年是热得邪性,以往从未热得这么早,这么热过。”
李输林说:“这季考一过便是春闱,现在天都热成这样,到时还不知会热成个什么模样?”
衣服都能拧出水来,干脆直接以井水湿衣。
府里的卫学政说:“谁说不是啊!别人都说我们这些学政官平日间最为清贵,除了每年的童子试和三年一届的大比,平日间都逍遥自在不说,还能桃李满天下。可谁又知道这其中的苦楚和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李翰林说:“希望明后两天能凉快些,否则若是热坏了士子,却有些麻烦。”
“正是如此。”府里的卫学政点点头:“李大人,去年六月的邸报不知道你看没有。上面说,浙江府的院试就热死了人,结果,几个主考官都吃了挂落。这次咱们也小心一些,等下着人送些凉水给士子们。”
谈到热上,县学的学官也开口道:“正是如此。不如下官去本地大户借些冰来,也好解解这热气。”
“如此也好。”
这江南有的是大富之家。冬季采冰,藏于地窖,夏季才用,这算得上最原始的冰箱。
这冬季刚过,各家的藏冰不少,也好借。
可这去的路上,这地热得烤脚。
天气这么热,宁采臣也就睡不下去,用井水洗脸,这水竟是温的。
天气转热,更是落不得笔。
“吾善养浩然之气,其为气也,可抗诸般浊气。”
心静自然凉,浩然正气出,他竟然连汗都没流。
借冰回来的学官,见了宁采臣的养气功夫,真的是既佩服,又恐惧。这气养得已是可怕了。
宁采臣借着这片平静,开始一挥而就。
可这样他仿佛还觉得慢似的,又把右手的笔交到左手,右手又取了一支笔来。
他的种种举动,早有差人报入内堂,考官们连古代空调间都不呆了,任着冰块融化,全都赶到了宁采臣那儿。
他们赶到时,宁采臣已经是左右开弓书写起来。
双管齐下,在两张不同的卷子上写了起来,没有一丝停顿,就是考官到了,他也没有停下。
“这!”卫学政怒了,他们好好的空调间未呆,却来这儿看一士子胡闹。“这个宁采臣到底在干什么?”
李翰林却是双目放光,伸手拉住卫学政,小声说:“他这是在同时做两篇不同的文章,不错,不错!一心二用,文不加点,果然了得。”
“一心二用,不会吧,还能这样?”卫学政惊讶地叫出声来。见影响到了旁的士子,又立即低声下去。
第85章、旱魃
似乎有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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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可以。”李翰林摸着下颌的胡须微笑起来:“不过寻常本事而已,你我虽不能,但并不代表其他人就做不到。据我所知道,蔡相便曾双手做诗。”
“真的可以,怎么可能?”
“其实要想有这样的本事也不难,卫大人你下来也可以练练。你可以一手画圆一手画方,慢慢就习惯了。”
“这样啊。”卫学政忍不住伸出左右手食指在衣服上试了试,刚开始还成,可画不了几次,只觉得心浮气躁,就乱了。
到这个时候,他才吃了一惊。自己不过才画了几下,就彻底乱了。而宁采臣则要同时写两篇文章,从酝酿到落笔,文章的起承转合,都大有讲究。换自己上了考场,也得推敲半天,将前前后后都想个清楚明白,才敢落笔。
可眼前这个宁采臣好象根本就是不假思索地落笔。
“这个宁采臣不会是自暴自弃乱写吧?”也顾不得考场的规矩,审学政走上前,探头朝里面看去。
这一看,心中顿时大为震撼。
只见那宁采臣两支笔如椽如檩,运笔如飞。
一张卷子是俊秀飘逸的王羲之,另外一张卷子则是端庄稳重的魏碑。
他两只袖子高高卷起,纤长的双臂上下翻动,如那穿花蝴蝶一般。
须臾,两篇文章就已同时写到中股部分,洋洋撒撒三百来字。
“实在是……太快了……”
洋洋撒撒三百言,倾刻写就,在座无人认为可做到。
而宁采臣在写完之后,更是直接交卷。
这是允许的,只要你自认有才,可以做完即交。季考讲究不多。
卫学政在写乱之后,并不放弃,又重新铺好纸,再写下是。
只是世事看别人做不难,轮到自己亲身上阵了,才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右手的还好,左手的是他自己也认不出写的是什么。
他这样如何比得了宁采臣这练过左右手的法学生,会不同的字体,左右都可书写,他这是为了今后步入社会未雨绸缪啊!
写不了,心更是乱了。卫学政苦笑道:“心乱了,这门本事,我怕是学不来了。”
李翰林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那是当然。大人,能一心二用的,大多心思缜密,又才华出众之人。卫大人当年进士科好象是同进士吧?”
“惭愧,正是同进士出身。”
李翰林一笑:“若大人你当年也能左右手俱能同时作文,怎么着也能进二甲。”
卫学政感叹:“是啊,有这份本事的人,起码也能做个……”
正说着,心中惊讶,同旁边的府学教授相互看了一眼,忍不住道:“李大人,你的意思是……这个宁采臣已经有了一、二甲的水准?”
李翰林神秘一笑,心说:就他这本事,一二甲又算什么。到了太后大寿,这么一展示,非轰动全场不可。老夫这次杭州之行是来对了。有了他,说不得我也可以外放为官了。
宋朝初开国时还好,可到了徵宗,宋朝的冗官已经很严重了。像李大声这样,多少还有个翰林衔。更多的人却只能等着,等着出缺。
所以对于宁采臣的表现,他不仅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恨不能宁采臣再特例得行些。
而宁采臣为什么表现得这样反常,不仅不再试试自己真正的才学,反而以这种方式抄写了后世之文?
其实宁采臣不是热醒的,而是突然的心悸。
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他这才匆匆抄上文章,出了考场,便雇了一匹马往家中赶去。
到了家中,他的预感成真了。他母亲竟然中了暑。
春天中暑?
他家附近比最热的日子还热。
吕洞宾的剑鞘嗡嗡响着。
“妖怪做祟!”
宁采臣打好井水,喂水擦脸,屋中更是摆满了一切能装水的器物。
宁母还是没醒。宁采臣知道此妖不除,气温不降,宁母难以醒转。
能弄出这么大威能的妖,其实力绝对非同小可。但是宁采臣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哪怕是只能伤其阴神,但只要能减弱这威能,他就有做的必要。
剑鞘引路,寻找过去并不难。
那妖不在别处,正在宁采臣发现的温泉那儿。
这上山路上,汗水是落了就干,干了又落,总是不停。浩然正气没起作用。
温泉里,宁采臣没有看到妖怪,只看到一宝相佛光的和尚。
这和尚以肉眼凡胎来看,是一个老和尚。但是再细看,他却很年轻,40?30?20?十六七岁?总是变幻不停。
除了这之外,宁采臣一眼便看出这和尚不简单。
与汗如泉涌的自己不同,那和尚周身上下,没有一处出汗。
那和尚也看到了宁采臣。“妖?人!”
当宁采臣辛苦地上来后,他说道:“施主回去吧!这里很危险。”
宁采臣当然知道危险,现在就有一个。因为没人规定妖不可以变作和尚,妖连佛祖都变得、做得,又岂会变不成区区一和尚。
没错,没有见到其他人在的宁采臣怀疑这个和尚。他已见过一个方丈妖怪,再多个和尚,很正常。“大师请了,天气突然转热,母亲己中暑倒地。采臣不得不来察看一番。”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那和尚。只是这等妖物所化,又岂是肉眼可辨。
那和尚手缠佛珠,单掌竖起。“人生如此,浮生如此,缘生缘死,谁知,谁知?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之至!”
“施主孝母之心可嘉,然此处有怪弄乱地火,施主于此只会有危险,无有助益。”
“怪?什么怪?”
“据贫僧所知这怪为旱魃。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旱魃?”这个宁采臣知道,如果真是旱魃,那还真有可能是如此。“真宗时,旱魃作怪,竭盐池之水,朝庭求助于张天师,天师派关羽将军前去降伏,苦战七天,不是早已降伏了吗?”
和尚说:“你也说是降伏。这些年过去,想必又耐不住寂寞,出来作乱。”
宁采臣说:“大师可有必胜把握,救这一城黎民。”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86章、律言
宁采臣知道此处有旱魃,既然不显害怕,反露出关心之意。和尚大是惊奇,张开一双佛目。
佛目之下观照往来,无可遁形。只是和尚修行日浅,看不真切。
不过就是如此,这宁采臣也是了不得。身具官运者,也就是得了皇朝国运,即是人族气运。
身具仙缘,是仙之气运。妖物缘法,又得妖族气运。
这还是人吗?一介凡人如何能这些气运?
《黄庭内景经》呼呼地翻着。三千大道,一线生机。正如和尚观望所得,丝丝气运由《黄庭内景经》上抽送而来。
气运之人,最为佛道之士所关注,即使宁采臣身上的这些气运只有一丝,也让和尚放低了姿态。
“般诺诸佛,施主还是离开吧!这里诸事,贫僧一力承担。对施主却是太过危险了。”
宁采臣笑道:“大师谬误,这危险既是危机,也是机遇。人之一生,遇事皆退,又有何人生可谈。”
浩然正气三寸,宁采臣已经进入了言境。一言一行都是修行。大千世界,妖魔横行,不主动介入,哪有一线生机。机遇只会给有准备的人。
宁采臣隐隐感受到那《黄庭内景经》并不是只能吸取浩然正气,其他气运也开始吸纳。他看不到,也不知是为什么。只隐隐觉得与一线生机有关。
一线生机不是平白无空所得,吸取气运,换来一线生机,倒也讲得通。
宁采臣一直以来的跑来颠去,反倒合了那争得一线生机之意。争,方为人道动力。不争,永远只得余荫庇护,终究会为世界所淘汰。这一点知道清、近现代史的现代人全都知晓。
宁采臣不愿为世界所淘汰,上一世他做出了选择,这一世同样如此。与其无知死去,不如知了夺得一线生机。
和尚没有再劝,而是把目光投注入温泉之中。“孽障,要出来了。”
正如和尚所说,一枯木腐叶般的人形怪物,踏着地火,从下面升起。
那怪物见了和尚并不害怕,反而说道:“我为人族,人族不灭,我身不死。你这和尚修载,竟来管我之事。”声若破锣烂鼓,分外难听。
和尚道:“惭愧,我修龄只有二十多年,不像你为了长生,人都不做。以你所为,如何称人?今日贫僧便再次把你镇压!”
和尚打起佛印,金刚怒目。“大威天龙,般诺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空。镇压!”
那怪见和尚动了真格,惊怒无比,大声道:“我为人族,你这和尚竟敢杀生?”
和尚说:“一日不为人,便再也不是人。斩妖伏魔,我辈之愿,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听到和尚竟以地狱自比,显然已经是豁出去了。
那怪是既惊且怒,如果不是旱魃体制特殊,一为镇压,便神智全失,她好容易又找回了一丝神智,又岂会再被镇压,再次失去。她转身就逃,只要再有些许时日,她恢复了前世记忆,仙神她也不是杀不得。
和尚见她逃走,一抛伏魔袈裟。“袈裟伏魔!般若巴嘛空……逃得掉?”
伏魔袈裟遮天蔽日。那怪更是惊恐。“和尚,你这样会把那书生也卷进去的!”
和尚不做声,只是催动袈裟。
那怪又道:“和尚,你可知这书生可是纯阳真君友人。困住我,最多消我一世记忆,但这书生却必死无疑。”
和尚道:“废话!到时贫僧自会去天庭请罪。”
为了捉妖伏魔,这和尚已顾不上误伤了。
“般诺诸佛,为救众生,舍其一人,当如是。”
舍生救人,别人舍生,只会敬佩,可当轮到自己,又有几个不奋力反抗。
旱魃直奔宁采臣而去,宁采臣是愈发热了。身体虽热,但是他的心却不冷静的可怕。
浩然正气可对付旱魃,却对付不了伏魔袈裟。而现在来看,最大的危机反倒是伏魔袈裟。
言出法随。“三界六道,各归其命,非为人,当剥人族气运,剥!”
他这是赌了,没有浩然正气相助,他只得从“言”字出手,以气运对气运。
旱魃失神智得神智,只在人族气运。
可惜宁采臣观不得气运,所以他只能赌。怀必信之心赌,自己都不信,又如何言出法随。
旱魃不屑道:“你这书生,你若施展浩然正气,我当忌你三分。你还真以为你为人皇,出口成律,人族气运,又岂是你想剥便剥得的。”
她这边正说着,《黄庭内景经》打开一页,从中吐出一个“剥”字。这字一出,威严无比,当剥一线生机。
那字与宁采臣的字相合,就连旱魃也是神魂战栗。“不可能!不可能!你绝不可能是人皇!”
嘴上说着不可能,但她却掉头往他处逃去。他处全是袈裟,但是身负重伤,总比剥了人族气运,失了一线生机要好得多。
旱魃又快又急,使得处于震惊中的和尚一时没反应过来,冲破袈裟而逃。
和尚还在震惊,这袈裟却越落越快。
宁采臣是急得满头大汗,但是他却无能为力。一是他不知如何对抗这袈裟;二是,他即使知道,也是无能为力。
就像旱魃所说,他根本不是什么人皇,只是个书生。
一介小小书生,有何资格代表人族剥去旱魃气运。
如果不是《黄庭内景经》相助,别说剥夺气运了,能不被人族气运反噬便不错了。
此时人族,还无人可以代表,不说万国不同,单单是各方士子,一介秀才又如何代表。
但是那《黄庭内景经》只是一线生机,并不是宁采臣的保姆。如何求得一线生机,全在他自己,《黄庭内景经》只会给一线生机,能不能把握住,全看他自己。
“剥”字在惊走旱魃,便立即为《黄庭内景经》收回,因为一线生机已给。
可代价是巨大的,以书生之资冒用人皇之律,没有身死道消,已是幸运。
哦,对了,他已不会死了。但是不死不等于不会受伤,现在的他别说动抗袈裟了,就是动一下,都难过得要命。只能眼睁睁看着袈裟向他压下,而他却无能为力。
第87章、法海
动啊!动啊!
坐以待毙,绝非宁采臣的性格。只是虽然他上一世学法时,早有教授说过,想打败你的动手,那么就必须了解你的对手。
妖魔鬼怪,近一年来,他多有了解,可是对佛,他却真的了解不多。因为他想过无数的死法,妖魔吃了,鬼怪杀了……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和尚手里。
和尚如何?佛又如何?上一世都能学法而犯法,这一世,他也可以。一线生机,不争哪得?
宁采臣努力挤压着自己的意志,这一世活得幸福精彩,有母亲,有亲人……下一世,还不知有没有下一世。
他必须让自己的手动起来。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吕祖的剑鞘。无论是仙家宝贝对抗袈裟,还是变化剑鞘,自己躲了进去,都比什么都不做有更大的生机。
袈裟为旱魃冲开,和尚也才反应过来。“伏魔袈裟,般若巴嘛空。回来!”
宁采臣的手终于摸到剑鞘,那边袈裟同时往回返去。
和尚穿上袈裟,面上阴晴不定地看着宁采臣。
言出法随,言大欺人,伤的是喉咙,宁采臣不断地咳嗽。
和尚走了过来。“般诺诸佛,施主与佛有缘,不知施主可愿拜贫僧为师。”
好精典的口号。自己差一点被你杀了,便是与佛有缘。那那些为你所误杀的人们,是不是与佛更有缘了。
宁采臣这一刻似乎能理解为何道祖让他们证人道,而非天道了。
圣人之下,众生为蝼蚁。可**之下,无法岂不同样是蝼蚁。
道祖大爱,不以生灵弱小而弃之不顾。
宁采臣不会招惹于他,更不会去做什么和尚。“不了,大师好意,书生心领了。书生有俗世之缘出不得家。”
和尚说:“无须施主出家,做个俗世弟子即可。”
大劫将临,谁会敢说不是有新的人皇出世。做人皇之师,教导人皇是功。可若教唆人皇出家,那可是天大的罪过了。
这样的罪过就连佛祖都承担不起,更不必说他了。
可笑,真是可笑!天道定三皇五帝,这已是板上订钉之事。
即使宁采臣不是后世魂穿之人,他也知道不可能再有人皇出现。更何况后世根本没有一个皇帝是姓宁的。连姓宁的皇帝都没有,又谈何一统人族的人皇。
三皇五帝之后,世上再无人皇。
这天道,没有仙佛是不知道的。但是在面对巨大的人皇功德,显然连仙佛都盲目了,信他们所希望的。
“大师请了,书生无有向佛之心,只有功名利禄之心,恐受不得佛陀清苦。”
也许只要证明他不是人皇,便不会有这麻烦了。但是连天道定下的三皇五帝,他们都可不信,认为还有一尊,那宁采臣说什么,也是无用的。
和尚见他不应,也不气馁。极目远眺,观这一方水土。
受了伤的旱魃,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威能,天气虽然还热,但已降至凡人可承受的范围内。
和尚说:“旱魃既出,龙蛇起陆,天地杀机,滚滚凶焰,施主就不愿修得**以自保。我有佛光数道,可渡无边苦海,可渡彼岸之花。”
“咳咳。”宁采臣咳嗽着,和尚出的条件越是优厚,他越是不能答应。这么优厚的条件为的是什么?宁采臣知道。那他是吗?宁采臣摇摇头。
和尚见他还是不答应,想了一下道:“施主不知人世险恶。旱魃不是一只,施主看我**。妖孽,哪里走!”
和尚腾空而走,又去抓妖。
见和尚走了,宁采臣松了口气。
百里地地外。
和尚追上一漫步树梢的方丈:“老方丈,风清气爽哩。”
方丈回首,见是一和尚笑道:“对呀,年青人,晨运对修练内丹是有益的。”
和尚同样笑着问道:“前辈,你鹤发童颜,健步如飞,但吐纳依然气静神闲,修行已到造极。请问你修了多少年?”
方丈:“光阴不留人,转眼都二百年了。你呢?年青人?”
和尚:“我?惭愧,我修龄只有二十多年,不像方丈你可以偷天换日,鱼目混珠,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妖孽!我要你原形毕露!”
和尚打出佛印,作法收妖。
和尚:“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空。现形!”
方丈:“不要呀,法师!”方丈转身便逃。
和尚:“是只蜘蛛精。想遁形?”他逃的方向正是宁采臣所在,这次和尚不再发呆,立即追去。
方丈边逃边告饶:“法师,我长年拜伏灵台寺大金佛脚下,吸收佛荫,性情和祥。法师,求你饶我一命。”
和尚:“废话!(祭袈裟)袈裟!般若巴嘛空……逃得掉?看我大锣金钵!收!”
方丈:“法师呀,手下留情呀,饶我一命呀,救命呀……慈悲呀,你放过我吧?法师,放过我吧!法师,你慈航普渡,救世济民,放我一条生路吧。现在法师你收了我,我就永不翻身,百年修行,功亏一篑,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叫我变回蜘蛛呀。”
和尚:“住口,妖就是妖!神人鬼妖四界,等级有序,你安份受罚。”
蜘蛛精这时也看到了宁采臣,立即遁地到了他身边,求救道:“施主,你最是慈悲,视妖、人同类。我一生向佛,从未害过他人,还请施主看在我心本善之上,代我向法师求求情吧!”
这一次,和尚可不敢再施法,坏了凡人性命,可念经超渡,可若是坏了人皇性命,他可担不起。“金钵,回来。”收回金钵,和尚道:“妖孽就是妖孽,以为有人质在手,贫僧便伤你不得。须知贫僧一生立世斩妖除魔,绝不手软。万般罪过加诸我身,贫僧又岂会在意一凡人性命。你这蜘蛛精还不安心受罚!”
大声若宏,天龙八音,震慑诸邪。
这个方丈,宁采臣见过,这不是第一没见了。他就是宁采臣怀疑的蜘蛛精。现在不用怀疑了,他就是蜘蛛精。
如果他是蜘蛛精的话,那么眼前的这和尚便是法海了。这是有极大可能。一生斩妖除魔的,又有这蜘蛛精,他有很大可能是那法海。
第88章、劝退
一生斩杀妖邪,自有慑妖之威。和尚做天龙八音,蜘蛛精颤颤发抖,有口不能言。
和尚说:“施主也看到了,这人间界为妖孽入侵。无有**,只会为其所害。”
是啊!妖魔遍地走,这已不是纯粹的白蛇世界。妖更多,仙佛也登场。而这样一来,眼前的和尚到底还是不是法海,还真说不准。
宁采臣想了一下,核实问道:“敢问大师法号,在哪座宝刹出家?”
“般若诸佛。”和尚宣了佛号,佛音贯耳道:“施主可听过,法力无边,海力山崩!”
“大师是金山寺的法海大师?”
“施主果然与我佛有缘,竟然悟出贫僧法号,还知贫僧出家之所。”
宁采臣暗自嘀咕,心说:当然知道了,因为你太有名了。
法海本身便是一位得道高僧,而且对佛教发展有卓越建树。在影视剧中,法海则是一个被成功塑造的角sè:无论是《新白娘子传奇》中的老法海,还是《青蛇》中的酷法海,都是剧中情节表现不可或缺的重要角sè,给人留下了亦正亦邪、亦执着亦yīn险、亦冷酷亦多情的多重印象,让人不由得或深思、或纠结、或崇拜、或憎恨。
这个法海是哪一个,无从得知,但是所有的法海都有一个共同点:法海思想有所保守,以偏概全,错误地认为所有的妖精都应该予以收服于佛进行修炼。
为了收妖,更是无所顾忌,最佳的例子,便是他为收伏青白二蛇,水漫金山一战,丝毫不顾忌凡人的死活。
是,那水是青白二蛇所发,但是这和现代警匪对战,匪人劫持人质是一样的。
法海没有停手。
这样的法海也怪不得终身无法成佛,并时时受走火入魔之危了。
对法海,宁采臣也说不上该恨他,还是该爱他。
他替天行道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他的行事风格却为人所诟病。莫不成没有调教许仙,便先要调教这法海了吗?
“大师,这妖也不全然是坏的。大师何不怀公正之心,除恶妖留好妖呢?”
宁采臣有他的思量,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后世之人多拜妖怪,什么胡大姐、黄大仙……至少占据了半壁江山。
宁采臣无法得知后世是如何演化到这一步的,但既然后世已是如此,为什么不留下好妖供后人祟拜呢?
这蜘蛛精可说是这好妖中的典范,从未害过人的妖活下去,总比害人之妖活下去要强。
蜘蛛精见宁采臣替他说话,立即在他背后连连点头。
法海不这么认为:“妖与人不同,妖都是恶的,不严加管制,妖便会为恶,便会害人!”
“大师,你太固执了!”宁采臣知道这种信念深种之人,是很难说服的。宁采臣只是问道:“如果有那么一天,诸天神佛尽皆不在了,那么谁又来管制这妖?”
法海说:“诸天神佛又怎会不在?”
“我是说如果。”宁采臣很认真,因为他说的是他知道的事实。
看到宁采臣认真的样子,法海苦苦思索。天地无有恒远存在者,三族乱世,妖族立天庭……
这些,修真问佛者都知道。至于神佛会不会也步其后尘,他不知道,大劫之中,他更不知道。
宁采臣见法海无话可答,立即加把劲道:“妖也是有神智,有感情的。留下好妖,感染更多的妖,不也是普渡众生吗?”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的,法海一定会斥其为妖孽,但是由于先前对宁采臣的误会。人皇的想法,他却不能不听,不得不想。
天皇伏羲,地皇神农,人皇轩辕。每一尊人皇都有其使命。
使命之下,他不得不多想。
“蜘蛛精,这次贫僧便饶过于你,但你也要跟随这凡人。一旦你妖xìng暴lù,贫僧必然把你打入阿鼻地狱!”
“多谢法师,多谢法师!”蜘蛛精叩首谢恩。“我必然会保护公子周全。”
法海点点头离开了。“人皇”的话,他不得不想,可是这话又与他理念不同。
听了,也只是因为人皇的身份。
“难道我收妖真的收错了?”法海有所动摇,但是动摇不等于改变。
佛家讲悟,一日不悟,他也只是动摇。为此他问了佛祖,可是他不悟,佛也不会告知于他。
更何况谁对谁错,也要看其所站的角度。世上本无绝对的对与错。
那蜘蛛精在法海离去后,并没有偷跑,而是真的乖乖变小,爬入那剑鞘之中。
宁采臣回到家中,其母已经清醒过来。那只旱魃虽然不知逃到什么他方去了,但是法海都下了山了,已无须他去操心。
那法海或许修行未久,但绝对有罗汉的法力。虽然不知他为何仍未证正果,但是法相之力,这绝对是天仙、罗汉才会有的威能。
有他们在,宁采臣也才能更好地做自己的事情。
为官。
今日对那旱魃,他已知道自己的不足,没了浩然正气的奇效,他显得十分无力。
做官好,除了可以报答宁母,更重要的是,他可以代表了。
官字两个口,虽无金口玉言,却也可以出口成宪,落印为律。
如果为官,有的是律言律法,他也不必强自代表,弄得自己一身伤了。
好在那旱魃已经受伤,威能不在,当能消停一段时日了。
宁采臣在家养了一天的伤,也是关注宁母的中暑。
宁母的暑气是小事,天不再热了,吃些解热去暑的汤水,也便全好了。
宁采臣却重得多。他虽已不死,但是以凡人之身强制代表人皇人族,反噬之大,远超他的想像。
一线生机之下,命可保住,但免不了伤了肝肺,中气不足,总是咳嗽。
第二天起来,依然没停。
只是他却不能在家养病,因为这季考还没有考完,他还有策问,诗词要考。
宁采臣既然有了这做官的念头,他自然要凭真本事在考,不在抄了。
其实这也无关什么“真假”本事,而关乎他记住过多少经典。
一直抄下去,对名望倒是助益极大。但若抄光了,又或写光了自己记住的题材。科考时再考同样的题,不就抓瞎了?
所以他觉得他应该像原宁采臣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认准目标,奋力一搏。
C!。
第89章、反思
回到考场,李翰林他们还是对宁采臣津津乐道。
也是,他们这类官员,平日里难得出彩。好容易抓住了一个,又适逢太后大寿,这彩出的也就更重了。
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致于李翰林都患得患失起来。“宁采臣县试、府试、院试的卷子我都看过了,可惜都不出众。”
“宁采臣的才华无庸置疑,可这科举场上的事情谁又能说清楚。刚才他那手双管齐下确实惊人,可因为急着赶稿,仓促而就,没有仔细斟酌,怕是未必能写出好文章了。哎,本官到有些替他担心。”县学学官忍不住有些忧心忡忡。作为地方学官,自己手下的士子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人才,他这个学官也是面上有光(后期才加入这点,选择性忘记)。
可是这宁采臣又与一般士子不同,就是他科考发挥不好。这点却是最要命的。
才子再有光,也是比不上一个高中名额的。
“不然。”卫学政放下笔,神情激扬:“刚才本官已经看过宁采臣的两张卷子,本官别的长处没有,就一双眼睛好得很。他那两篇文章,怎么说了……只一个好字了得。依我看来,这季考的头名……不,是整个府的头名可以定下来了。”
“这么好?”县学学官张大嘴,这可打破了以往宁采臣的惯例。
“恩,我念给你们听听。”卫学政哈哈大笑,面带得色,一清嗓子,就要将先前他看得卷子背出来。其中,未必没有炫耀自己过目不忘的心思。
这个时候,李翰林突然一声咳嗽:“卫大人慎言,国家自有制度,不可妄语。”
制度是一方面,但这是季考,又哪里管的那么严实。
不过也正因为不严实,李翰林才不让他念。官家为什么让从考题中选奇文妙句?为的还不是惊喜,没人听过。如果只是为了沉旧的句子,从前朝选岂不快得多。
卫学政心中一惊,立即明白过来。他虽不在朝堂,但是这次的庄重,他是懂的。而士子们的好句子,只要定下来,便立即会传唱出去。这距离太后寿诞可还有不少日子哩。
“李大人说的是,下官紧记。”
李翰林见他明白,自然也不会追着不放,而是说道:“既然审大人看过吴节的卷子,为了公平起见,第一场的卷子,大人回避一下嫌,就不阅卷了。”
卫学政点头:“本应如此,不过,本官可以和你们打赌,宁采臣定能拿这个第一。”
李翰林缓缓道:“就不同卫大人打这个赌了,宁采臣的卷子,就算糊住名字,也能被人一眼看出来。进士科一甲的卷子,放在院试考场上,恰如那鹤立于鸡群之中。”
两个正副主考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倒减淡了他们的冲突。
季考第一场已经结束,卷子也都交了上去。
下一道题目会在明天凌晨时发下来,考生们可以休息一晚上,养精蓄锐。
虽说是季考,但是却极少有人学宁采臣交卷出去,而家中得了只言片语的士子就更加不会出去了。
宋朝虽有词文并重之称,但是毕竟是第一场考,再加上那些平日里的风云人物这次不仅没有提前交卷,既然连交卷后,也没有出考舍。因此,交卷之后,自然是弄得众人紧张不已。
至于宁采臣,他太低调了,以致没人知道他竟是杭州的大才子。
由于不知他的身份。一般士子不敢学他。有头有脸知道的,更是巴不得他赶快离开,以免抢了他的名额。
累了整整两天,高度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考舍里次第亮起了油灯。有人低声笑着,显得颇为得意;有人则发出压抑的哭声;更有人哭一阵笑一阵,如夜枭般令人毛骨悚然。
衙役们先还厉声呵斥,试图使士子们安静下来,结果却是毫无用处,也就由着他们,反正等他们折腾累了,就会安静下来。
考生们实在是太紧张了,也需要放松放松,将激荡的情绪发泄出来。
考场无关生死,功名高于生死,历来多有怪异之事。死在考场里、疯在考场中,或者从此一飞冲天,冥冥中好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弄着万千命运。
这次虽是季考,却弄出如许大的动静。仿佛这些大官们不知道他们本身便是对士子们无形的压力似的。
或许他们知道,但是却以考核心性,不再在意。
他们不在意,差人们却不行,特别是这杭州城的差人。所以,衙役们索性在神像前点了香烛,烧了些纸钱,弄得整个考场阴气森森。
宁采臣虽赶到杭州,却没有急着走进考场。也就避免了这紧张的气氛。
而他现在也在发愁。因为昨天他是亲眼看到了大妖的可怕。
这还仅仅是天热,便差点要了宁母的性命。如果真到了水漫金山,他该怎么办?
作为一名白、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便一直没有认真考虑过水漫金山之事。
他一直以为,水漫金山罢了。后世的国朝,哪年不旱?哪年不涝?
但那只是电视中所看,并没有什么亲身感受,而且每次大水,似乎都为人力所救,没啥可怕的。
可是今日……
牛鬼蛇神,他并不怕,甚至可以打上门去,救回宁母。可旱魃一战,让他知道了天地之威可怕,这还只是旱魃本身的热度,如果换成真正的天地之威,他一介书生能怎么办?
也要像后世的军人那样,用胸膛去挡水吗?他不觉得他那样做,便可以阻得了水漫金山之水。
自从知道许仙后,我频频参入许仙一家的生活。当知道白蛇出现后,又立即亲自去见。我一直以为是为了亲人,是为了许仙好。现在才知道我不过是为我的自己。我怕死!
作为法学生,我早忘了什么是真诚,即使我没有清楚地告诉自己,但是在面对危害自己生命时,我还是下意识地去做了。真是学得好一手自我保护意识。
我还说后世之人没有亲情,怨恨父母对我的抛弃。原来我也不过是个伪君子啊!若不是我脱了死之苦,恐怕还想不到这点。
第90章、现在
(白蛇卷就要结束,白蛇下面的存犒也删了,没写好,很遗憾。接下来的卷由于不能再写《聊斋》故事,可能会与前面的风格不同,还有浩然正气也要进化了。宁采臣的标志书筐都废掉了,一个浩然正气,改了就省心了。不过后面绝对热血,打的猛。还希望大家能喜欢。支持收藏一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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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不怕死,怕死并不丢人。
但是宁采臣不同。他是一个为父母抛弃的孤儿。
对正常人来说,父母之爱,亲人之情……这样极正常,甚至厌烦的东西。是他从小渴望而不可得的。
从小看着别人的父母接小朋友回家,他只能一个人呆着;别的同学可以为个好成绩像父母撒娇,他呢?有了女朋友,一个美丽的女朋友,他却连个炫耀的长辈都没有。
为此他发誓他可以用生命来交换这一切。
于是他偷拿了《黄庭内景经》,于是他穿越了,他得到了他所需要的一切。
可是得到之后,他却变得怕死了。他忙前忙后,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亲人,连自己性命都不顾。
当他知道了这是妖魔鬼怪的世界,他不仅没有敬鬼神而远之,而是主动参与进去,根本不是因为他不怕死,而是因为他知道想对付他们,首先便要知道杀死他们的方法,而在没人告知的前题下,只有接近了,才会知道。
这和他去见白蛇是同样的道理,因为他一直深信水漫金山的不可避免。
但是最后的窗户纸,他却没有捅开。
他怕……
在一个真正可以为亲朋两肋插刀的时代,他怕……他怕自己的自私。
因为当你自私了一次,便可以自私第二次。当你为了生命而自私,那么便同样会为了保命而躲开。
他真的没有一点儿谋生手段吗?真的躲不开吗?他毕竟是一个现代人,一个独自长大的孤儿。
他为自私和奉献而纠结,为生与死而苦恼。
就像现在,他明明在运用气运剥夺时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像,似乎是一个道人。这似乎是天地间最大的秘辛。
但是他自私了,他不敢再看第二次。只因为他的神魂告诉他,那道士可以轻易杀死他,无论他躲到何处,无论他成为什么。
就是《黄庭内景经》也只指了一条活路:努力活下去。
宁采臣手中抓着酒杯,不断饮着。他欲酒壮穷人胆。他知道只要他再聚集一次人族气运,就能看到,就能看清那人。而一旦看清了,他便可以知道这人道,这天地大乱的缘故,甚至可以避免金人灭北宋,蒙古屠南宋,更不必说什么水漫金山了。
可是酒喝得多了,他还是不敢,除了证明他的自私,似乎没有别的了。
“豁出去了!为了保住性命,豁出去了!聚我人族气运!”酒壮熊人胆,又或者他只是不愿自私的活着。
宁采臣再聚人族气运,可是吓坏了天上众神。
别人不知道这人族是什么,但他们总有聪明人,总有猜测。道祖本尊合了天道,那么他们的善恶二尸在哪?为什么人道会有这么大的威能?道祖可以合天道,那么天道下建个人道,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就连祖巫后土都可身化轮回。
当然这只是部分神的猜测,但就是猜测也让他们不敢乱来。
道祖发怒可是了不得的,就连圣人都能杀死。宁采臣不过渡过了四苦之一,却胆敢窥视道祖的秘密,这绝对是找死。
可是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是担心宁采臣的生死,那么现在他们却担心他们的生死了。
为封神榜所困总有脱榜的一天,可若是为道祖害了性命,那可真的是烟消云散了。活的越久越是怕死。因为他们无法肯定这人道到底是善尸,还是恶尸?
人性本善。人性本恶。都有证据,都有人是,这让他们无从选择。
聚集人族气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没有《黄庭内景经》,一个书生聚集的气运,即使是有言出法随,也不过是他能影响的人物罢了。
与人族气运比,不过是苍海一粟。
聚不起人族气运,他自然什么都得不到。而酒劲上来,他自然便醉倒睡去。
这时众神才真正忙碌起来。没人敢窥视道祖之秘,就是三清,不也最后赏赐了毒丹。
一介凡人的生死,他们可以不在乎,但是这凡人若关系他们的脱困,他们便不能不管了。
“怎么办?”
“必须把他的注意力从那上面引开。”
“如何引开?”
“解铃还需系铃人。”
“你是说……”
“没错。其实轩辕黄帝有一女,名女魃,其不仅与旱魃同,更是可以解释人族气运。”
其他众神也道:“正是如此。他欲剥黄帝之女人族气运,当然要遭人族反噬。正是相得益彰。”
有了解决之道,众神自然分外高兴。
这就是上古之神与后代之人的不同。上古之神有自己的道,所以他们无须问道。
可道祖是什么?他对后世之人便是道了。不然为什么会有人拼命证仙道,又为什么证了之后,便实力大进。
这人与人不同,古仙不需要是因为他们见过天道。今人需要的正是一步一个脚印,先证人道后证天道。光是看到道祖,便足以令人道行大进了。
受伤时是不舒服,可是一觉醒来,宁采臣便去考试,看了人道,自然便阻不住他跨入人道。不是修真,自有其他修行之道,正所谓三千大道,条条可证道。
只是出了考场,却又遇到一场不愉快。一个士子故意以他能听到的声音说:“茅兄你看,果然是无根无基之辈,再有才学又如何?这次季考比起正规科考都要重要,他竟提前交卷。他以为他与你我一样,都是名额之内。”
茅士学没有吭声,一脸茫然。
宁采臣回头看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反倒微微一笑。他本是豁达之人,也许一时意气,但是过了便是过了,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什么自私自利,总没有现下重要,过下去才知道。未来之事未来再讲。
宁采臣微笑出城,他要去看看现在的母亲,这已是恩赐了不是吗?还有他家的房子快修好了。六间大瓦房,是大了许多,也亮堂许多。现在的幸福都抓不住,却烦恼于未来,岂不白穿一场。
而宁采臣在出城的路上,便遇到了许仙,只见许仙手持三道灵符,正兴冲冲地往城里赶。
只是许仙的符却引来他的注意。
昨日他反省自身,但是他却没有为自私低头。水漫金山之事,他是牢牢记在了脑中。
他甚至觉得既然能劝退法海,那么劝说白蛇,应该也不难才对。若不是现在他不知道谁是白蛇,恐怕他早跑上门去了。
现在看到许仙拿着三道符咒,他心有所感,立即迎了上去。“汉文,你这是到什么地方去?”
许仙见到宁采臣,立即高兴道:“叔舅,白姑娘在城里开了间药铺。”看看周围,压低声音,小声道,“我听姐夫说这杭州城里不干净,所以去求了三道灵符,保家宅平安。”
说完鬼神,他才恢复正常声音道:“叔舅,不如同去,恭喜白姑娘药铺开张。”
看样子,许仙是真的爱她,不然这敬鬼神而远之的小书生,又岂会连道士符咒都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