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女配修仙记TXT下载女配修仙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女配修仙记全文阅读

作者:漫漫步归     女配修仙记txt下载     女配修仙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七十三章 掩人耳目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鉴真人拿着那丝绸长绢举的不是太高便是太低,又或者恰恰巧巧以身体遮住了她的视线,因此葭葭并未立刻看到这长绢上的东西,待到他看完之后,才将长绢递了过来,吐出了两个字的评价:“无趣!”

    葭葭接过了长绢,却见长绢之上刻画着一位男修的肖像还有他的生平记录:讲述的是一个姓楚的男修生平记事,此人修到出尘之后枯坐无法悟道飞升,终至陨落。

    观他生平纪事,应当是比宋远山师祖更早的古修士了。让葭葭意外的是此人修行速度极快,尤其是低阶之时,时常“一觉起而进阶”,这种情况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一般,葭葭脑中转了一圈,反应极快:“夜灵体。”

    这般一想到,便不由唤“他”:“你说这个姓楚的男修是不是夜灵体,没想到无锋剑的上一任主人竟是他。”

    “是又如何,都是作古的古修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他”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不说你了,此人与我都是相差好几万年的古修,这些人的事情我们管不着。”

    “只是好奇罢了,怎么说也是无锋剑上一任的主人,更何况你不是也是夜灵体么?大家同是夜灵体,我便想到你了。”葭葭说着,收起了长绢,伸手摸了摸那被明鉴真人撬开的机关,这机关委实巧妙,也是她大意了,想她坐拥无锋剑两百年,却丝毫发现不了其中有这等东西,到最后,还不如只研究了七日的明鉴真人。

    大抵也是研究的差不多了,明鉴真人还了她的无锋剑,有些兴致缺缺:“我就说这把剑有些不对劲,搞了半日就是这些东西,本座还当是什么功法秘笈呢!”

    原来明鉴真人此前竟是打的这个主意。葭葭惊异于明鉴真人的直白,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收回了潋滟剑,明鉴真人抬头看葭葭:“可还有什么事要请教本座的么?没有的话就离开吧!”

    葭葭想了想,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忽地生出了试探之心:“前辈,晚辈还真有问题想问,咒术虽然少见,但一直名列六艺之一便是说明,修习咒术的修士人数虽然不多,但代代传承,并不见少,但前两次六艺龙门会却从未听过咒术的消息,晚辈斗胆,猜测咒术不比他术,真当实施起来,要现于人前并不容易。先前蜀山那位修习咒术的弟子已经算是搅得满城风雨了,所造声势已尽咒术之能的足了,却不知道之后,待得蜀山修习咒术的高阶修士亲临,将会使出何等手段,是继续造势呢,还是隐忍下来。”

    “本座不知道,不过他并非高调之人。”明鉴真人虽说只给了这一句话,却也足够超出葭葭的意料之外了,葭葭愣了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拱手行礼:“我明白了,多谢前辈。”

    “没有什么事就走吧,再如何,蜀山总不会对你昆仑如何?倒是你,此次是头一回接了如此大任吧,好好琢磨琢磨,若是办砸了,恐怕以后你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事情了。”明鉴真人说着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葭葭又是一礼,转身离去。

    接下来不过十几日的光景,合欢宗的人间极乐处便建了起来,葭葭又走过一回,其中靡靡风月,自不可说,诚然修士中有清心寡欲之人,但也有放纵恣意之人。对于修士的七情六欲,或许合欢宗是把握的最妙的。人间极乐处,总有你想尽到的那一欲。

    同时,近段时间,修罗派也不消停的很,因着宁无缺在此之前,大厅广众之下,手撕活人的举动,惹到了生死门的修士,这两派最近闹得很。

    若是一开始来来往往几个小修士的死也便罢了,却也不知何时,蜀山也有人遭了不测,闹的人心惶惶之际,修罗派一位出窍修士之子出了事,两派来往之间更凶了,此等情况之下,修罗派似乎也没了太多的兴致,匆匆忙忙搬了个战场法境就上了,虽说不错,但对于参加过一两次六艺龙门会的修士来说,都是一眼便认出了这所谓的战场法境便是上一次龙门会修罗派弄出来的东西,这一回换汤不换药,几乎没有多少改变。而对于不曾参加过六艺龙门会的小修士来说,虽说曾参加过,但也曾听闻上两回的六艺龙门会的事情,对于这一回六艺龙门会修罗派如此敷衍的态度也很是愤懑不平。

    这等情况之下,除却不得不前往一观的葭葭等人,前往修罗派战场法境的人几乎寥寥无几。

    转了一圈出来,确实与记载的上一回龙门会的战场法境大相径庭,曾经的战场法境或许在三百六十年前曾惊艳过一回众人,但是这一回,因着对战场法境中的事物早已知晓,众人皆有些兴致缺缺,几乎是没什么意思便这般结束了。

    自顾不暇的修罗派这一回六艺龙门会可谓搞得一团糟,但即便如此,惹出麻烦的宁无缺还是未受到任何处罚,不曾听说过被踢出修罗派的传闻,他虽然疯了,但实力由在,修罗派前后焦心之下,不能再失去如宁无缺这等修为的修士了,所以,即便是麻烦,也忍了下来。

    修罗派如此草草出现之后,除昆仑之外便只余蜀山与东海二岛了。蓬莱因着有意与昆仑避开,这一回其实算是六艺龙门会自有以来参与门派最少的一回。

    东海二岛的消息也未等多久便传了过来:似乎也是有意准备拖后一些,大抵准备与蜀山、昆仑同时期出现,并且听闻瀛洲、方丈二岛准备联手布置,似乎有意与昆仑、蜀山两派比上一比。

    如此状况之下,自然是不能再拖了,再等便来不及了。

    需要开始着手布置了。

    只是提笔半日,葭葭却仍什么都未写出来,那一日怀抱潋滟剑时看到的景象着实让她心惊,若是,若是当真面对这等心血被人毁之一旦之局该当如何。

    左手手挽之处有些发烫,葭葭低首看去,那是宋远山师祖的传承,其中更有数不尽的阵法布置方法,不少早已绝迹世人,她所能拥有,当真是泼天之幸。

    只是仙府承载的方法再如何多,也有尽时,所有的阵法都是先辈钻研所出,从某些时候来讲,最好的阵法是不存在的,因为未来总会有更好的阵法出现。

    光光阵法必然是不够的,再如何繁复厉害的阵法都有尽时,葭葭拖着腮帮子正沉思间,却听魏探在外叩门。

    “发生什么事了?”知晓葭葭在准备布置六艺龙门会的事情,若非万不得已,魏探是绝对不会轻易来寻她的。

    “昆仑明鉴真人传来的消息,要你亲自走一趟。”魏探说着,将手里的传讯符递了过来,“什么事却没有说,不过强调了只你一人。我看过传讯符,不似有假。”

    “那我走一趟吧!”葭葭探了探传讯符,眼见正是入夜,似乎明鉴真人也有意掩人耳目,特地挑了这个时候。

    魏探想了想,微微颔首:“也好,我在这里等着,有什么消息,我自会处理好的。”

    动用踏雪与飞鸿的步法,葭葭自是走到飞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已行至,当看到早已在外候着的钟步归,葭葭便知道她是猜对了,果真是明鉴真人想要掩人耳目。

    不过这样一来,葭葭心中疑惑更甚: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要如此避人于前。

    见她前来,钟步归就立时比了个手势:“什么都别问,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了,你便知道原因了。”

    他如此笃定之下,葭葭自是不会再问,跟在钟步归的后头,却见即便此地乃是昆仑据点,但他似乎也有意避开了众人,看来此事确实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推开了明鉴真人的房门,但见里头只两颗昏暗的玄夜之星在转,而明鉴真人,正背对着他二人,低头查探着床榻上的一人。

    “来了?”察觉到他二人出现,明鉴真人想也不想便喊道,“那过来看看吧!本座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葭葭上前走了几步,当一眼看到床榻之上那人的容貌之时,瞬间变了脸色:“萧白夜?”

    “还好本座记性不错,记得他的相貌。嗯,此人身份特殊,某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想了想,还是你们昆仑自己来吧!”这便是明鉴真人要避过众人的缘由。

    葭葭伸手探了探,她虽然不是医修,但也看得出萧白夜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昏了过去。

    “你昆仑倒是瞒得好,他什么时候入了出尘,我等竟全然不知。能伤了一个出尘修士的人,便是本座也不敢惹。”明鉴真人叹了口气,“本座护不住,你想办法带他离开吧!”

    葭葭转身向他道谢:“自当是如此,真人肯出手相救,已是莫大的恩情了。”

    “你要谢的话,不用谢本座,该谢他。”明鉴真人却秉着“无功不受禄”的原则指向角落中一人,“这是我蜀山的巫泽云真人。”

    葭葭神色微惊,这才注意到了角落处一直站着一位黑衣修士。巫这个姓极少,但巫泽云的名字却是这个姓氏中少见的为她所知道的一位,蜀山巫家的家主,而巫家,就是神州大地之上,极其罕见的传承有十万年的修真世族,他们所擅长的,是六艺之中最少见的一种——咒术!

第八百七十四章 自有主张

    说来也奇怪,原先明鉴真人未介绍到他时,葭葭当真半分也未注意到此人,但待得明鉴真人这般一提,不知为何,即便是注意力放在躺着昏迷不醒的萧白夜身上,但她还是能分出一点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气息。

    察觉到葭葭三番两次往这边看来,许是会错了意,巫泽云开口了:“我才至此地,原先是打算入城的,但是察觉都城外气息不同寻常之后,便过去看了一看,正见他与一人交手,不过数个来回,那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见此状况,我原本打算离开的,却见此时,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人突然倒了下去。若非我见他手上有一块昆仑的门派令符,我是万万不敢带回来的,但是没想到竟是萧白夜。”

    巫泽云提到的门派令符句放在萧白夜的身边,葭葭匆匆扫了一眼:“是我昆仑的门派令符,只是早已任务早已取消了,是以没什么大用了。”

    “也算有些用处吧,至少知道他与昆仑有些纠葛。”巫泽云解释完这一句,便不再吭声了。

    许是因着咒术的关系,葭葭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此人生的眉清目秀,虽说没有多俊美,但也算是看的叫人分外舒服。除此之外,巫泽云与旁人并无什么两样,甚至光看外型举止,还不如他徒弟那位金丹女修来的扎眼。

    果然与昆仑并列齐名的蜀山也不是好相与的,她昆仑有能人异士数不尽数,蜀山自也有自己雪藏的王牌。巫泽云的修为与她相当,又擅长咒术,确实是个值得注意的人。

    只是很明显,明鉴真人等人没有与她继续谈论下去的打算,而是伸手一指躺在那里的萧白夜:“听说萧白夜惹了不该惹的人,那也便罢了,他自己便是出尘修为的修士,若来人能将他伤成这样,本座也没有万幸的可能,所以,你将他带走吧!更何况,与我蜀山所谓同气连枝的是昆仑修士,他可算不上什么昆仑修士,我等没有那个能力出手相助,也无需出手相助。”

    “晚辈明白,不管如何说,还是多谢明鉴真人……还有巫真人。”葭葭抬眼看了一眼角落中站着的巫泽云,将昏迷的萧白夜背到了肩上,带着萧白夜离开。

    将一个比自己还高的修士背在肩上,这场景或许有些惊人与夸张,其实并不然,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对于葭葭来讲轻到几乎没有什么份量。

    眼见葭葭带着人离开了,明鉴真人轻舒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看向角落中的巫泽云:“你当真只是路过顺手救的萧白夜,而不是主动出手惹得下麻烦?”

    “您最不喜欢惹麻烦,巫某自是记得清清楚楚,确实如此。”巫泽云说着,“不过,巫某曾经与萧白夜有一面之缘,知道此人就是萧白夜,这才救下的。”

    “不该管的闲事最好少管。”明鉴真人看了他一眼,“你徒弟是会惹事,你是爱管事。我早就与你说过,这一回全权由你做主,但是莫要给我惹麻烦。”

    “我自是记得的。”巫泽云神态不卑不亢,“便是惹的事,管的事,我也一定保证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哼!”明鉴真人冷哼了一声,没有看他,只低着头兀自继续绘图,巫泽云看了一眼那图纸,却见其上绘着一长一短两柄剑,形态柔美,便是挑剔的女修都指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记忆力不错,即便没有亲眼看过,但这一长一短两柄剑坊间传闻不少,自是一眼便猜到了:“这是无锋剑么?”

    “嗯,我借了七八日的无锋剑看看。顺带替她挡去了合欢宗的麻烦。”明鉴真人头也不抬。

    若是葭葭此刻在这里,恐怕会惊讶不已,魏探一环扣一环的计谋,明鉴真人看似傻乎乎的扛下了麻烦,实则清楚的很,不过是顺势就势而已,只是为还借七八日无锋剑的人情罢了。只是这件事情,明鉴真人不说,外人恐怕永远不会知道。

    “萧白夜修为在出尘初期,与我修为相当,便是不曾受伤,与我交手,也很难说清楚究竟是谁胜谁负?你以为天下有几个人能伤的了他?妙无花有那么大的闲工夫,偷偷跑到平州城打伤萧白夜,再顺手给自家小辈送个人情么?”

    巫泽云岂会听不出这是反话,只尴尬一笑:“自是不会。”

    “依着萧白夜这等精明的人,能让他出事的还能有谁?那个传闻十几万年前搅动的神州天翻地复,名修齐出的左少辛,除了他还能有谁?要不是他的缘故,引来了域外他自在天魔,也就是所谓的主上,又如何会主上困扰了我等修士十几万年,他倒是亲手解决了主上,但是罪魁祸首,永远是左少辛。这样一个寿元无尽,心思叫人猜测不到的人,简直是一个大麻烦。若是可以,我恨不得蜀山所有的修士都莫要入了他的眼才好呢!你偏偏去将萧白夜带了回来,还信誓旦旦的与我保证不会有大麻烦,你哪里来的自信?”明鉴真人冷笑。

    巫泽云虽被明鉴真人这一通数落说的有些面红耳赤,却还是依旧保证道:“若是出了什么事,自有巫某一力承担。但是,其实只要萧白夜与连葭葭二人一日不死,旁人恐怕都很难入了那位的眼,我等其实大可安心。。”

    “你这是兵行险招。”明鉴真人白了他一眼,虽是喝骂的语气,却显然是明白了:只要萧白夜与连葭葭这两人一日不死,蜀山还不至于能拉走这两人在左少辛面前的仇恨。

    训斥过巫泽云之后,明鉴真人才提到了正事:“好了,旁的废话也不多说了,你徒弟惹下的麻烦,你准备如何收场?”

    “是我管教不周,方才我已传讯于她,让她回蜀山了,此地的事情,她不会再掺和进去了。”

    “但这声势已经造足了,对蜀山这一张乌鸦嘴,闹的人心惶惶,更是引起了生死门与修罗派的大斗,若非本座在此,蜀山就不会是仅仅几个炼气筑基修士的意外陨落这般简单了,这笔账,你回去之后,自己去向李忘真请罪。”

    巫泽云点头:“自当如此。”

    “那你如今准备怎么做,可有什么想法?”

    “所谓的六艺龙门会,一则是为向天下修士展示我蜀山实力,二则是为吸引更多优秀对的子弟入我蜀山。”显然巫泽云于六艺龙门会的精髓也清楚的很,“一味的逞强斗勇,并没有什么用处。”

    “所以如今魔道示威,时不时跑去截胡我昆仑蜀山两派的引路弟子,顺便也带走过不少有灵根的修士了。”巫泽云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昆仑的连葭葭当年也险些被合欢宗的修士截了胡,当年昆仑那位引路弟子偷偷到我蜀山地界的靠山村带走了一波有灵根的孩童,快入昆仑时,那引路弟子也是倒霉,碰到了合欢宗的女修。此事若放到私下来讲,因人而异,指不定是美事一桩,但放到场面上来讲,一个男子被合欢宗的女修采补了,总不是什么长面子的事情,听说那失了身的引路弟子而后便沾染上了流连风月场所的习性。”

    “你倒是闲得慌,连这点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查的一清二楚。”明鉴真人似是有些意外,绘图的手一顿。

    巫泽云神情坦然:“自是应当的。这一回昆仑竟敢派出一位从未担当过大任的修士负责六艺龙门会,我自是要弄清楚她的背景的。六艺龙门会说重要也不重要,但说不重要的话,又关系到门派未来招收修士的走向,其实已算得门派之基,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如此胆大的举动呢!”

    “胆大不胆大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她除去跟你一样会惹麻烦之外,办正事极少有办砸的时候。等着看笑话的估计这一回也不会例外。”明鉴真人吹了吹手中所绘的图纸,放下了笔,“其实,若为收弟子的话,收一百个平庸的修士还比不上一个真正优秀的后辈。弟子好收,精英难得。”

    “但何为精英,何为庸才前头几十年根本很难预料。如今招收弟子的方式还是传下来的那一套测灵根的方法,单灵根的修士修行总要比多灵根的好得多,一般而言,皆是如此。”巫泽云说道,“一个后辈弟子的成长,不到高阶,永远难以预料。”

    这一点上,明鉴真人便清楚的很,他便是那等不受重视了几十年,而后一朝灵犀通透,超脱于众人的。

    “你与我在这里杞人忧天也是无用的,倒不如想想如何做好当下的事情。”明鉴真人吹干了手中的图纸,收了起来。

    而站在角落中的巫泽云终于走了出来,双目却是亮的惊人:“不需一味的逞强斗勇,我们所要的不过是向天下修士展示我蜀山侠道风采罢了,放心,此事我早有主张。”

    这话简直与葭葭前些时日所说的一模一样,若是葭葭在这里的话,也不知会作何想法。

第八百七十五章 门派回令

    魏探并未察觉自己等了多久,便见夜幕中,葭葭背着一人向着这边过来了。匆匆上前,但看到那被葭葭背在肩上之人时,也不由变了脸色,不过魏探到底是魏探,并未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只是看了一眼周围,主动到前头开路。

    未惊动任何人,将萧白夜带回屋中,魏探伸手探了探萧白夜的状况,不由摇头:“似乎受了极重的内伤,恐怕要请专门的医修诊治。”

    这话其实说的很是客气了,萧白夜修为在出尘期,极少会受伤,但一旦受伤,必是重创,这种道理,在越是高阶的修士身上越明显。

    而显而易见的,要诊治萧白夜的伤,恐怕便是长春子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昆仑大抵只有一人能够格看上一看,那便是昆仑藏神期的修士陈华轩,也是长春子的师尊。

    且不说陈华轩本人愿不愿意,据葭葭所知,陈华轩已有数百年不曾动手医人了,便是他愿意,但萧白夜不管如何说都是昆仑的重犯,让昆仑藏神期的大修去医治昆仑的叛修,这如何说的过去?恐怕外人不会称道昆仑高风亮节,只会对昆仑内部有所猜测。其实细细说起来,葭葭将萧白夜带回来已经不妥了,按照门规,应当将萧白夜交给门派才是。

    可或许是因为萧白夜叛变挣扎之时,她是亲眼所见,虽是造化弄人,但终究有些于心不忍,更何况,她初来平洲城,萧白夜的提点之恩总是要报的。为自己寻了一堆救治萧白夜的借口,葭葭还寻到了一个最大的借口:那便是萧白夜若是死了,自己在少辛面前恐怕便成了一等一的眼中钉了。

    只是虽说借口找了一大堆,葭葭还是心知:自己自背回萧白夜的那一刻起,便是想救他了。

    坐了片刻,眼见葭葭取出了传讯符,魏探微一蹙眉,道:“你是打算请陈华轩真人出手?”

    他都已经猜到了,葭葭还能如何,自是点了点头,“除了他,这天下还有几人能治得了萧白夜?”

    魏探沉默了许久,就在葭葭以为他要反对之时,却见魏探竟欣然同意了:“也好。不过你需要两张传讯符,一张报给门派,将此地萧白夜的事情说明,另外一张传讯陈华轩真人,陈真人向来雅量非常,应当是愿意出手相助的。”

    这倒是魏探想的周到了,不管救不救萧白夜,他毕竟是昆仑的叛修,此事都是要上报门派的。

    “我这里有一颗养心丹,可以润养丹田,不如先喂他服下吧!也好等门派决议下来之后再做决定。”魏探说着,正要将那养心丹送至萧白夜唇边,察觉到葭葭朝这边看了过来,手下动作一顿,而后将养心丹递到了葭葭手中,“你做主吧!养心丹药性温润,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葭葭虽说不是丹药师,但好歹坐拥混沌遗世,常年见到灵植之流,自然知道要炼制养心丹所需要的皆非一般人力物力所能比拟的。因此养心丹价格不菲,而且对高阶修士也有好处。

    丹是好丹,药性温润,滋养丹田,对高阶修士来说一般是有益无害的。

    葭葭盯着手中的养心丹出神,不知为何看着这颗养心丹心里有些发毛,也不知道究竟要不要让萧白夜服下。

    她极少有这等情况的,方才紧紧盯着魏探的动作便是这股难言的感觉,但是心底里又相信魏探此人绝对不会在养心丹上动什么手脚,只是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让萧白夜服下罢了。

    “即便丹药没有什么问题,药总是不能乱吃的,萧白夜这个样子虽说不太好,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你就先放着呗!到底是出尘修士的体质,不差这一时半刻,万事等陈华轩来了再说。”“他”没好气的开口了,“实在看不惯你这纠结的样子。”

    “嗯。”葭葭轻应了一声,收起了养心丹,却见魏探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大抵是在方才她与“他”说话之时,见她神魂恍惚退出去的。

    有一句话,“他”说的没错,萧白夜再差也不过现在这幅样子了,不差这一颗养心丹。

    提笔写下传讯符,而后寄了出去。

    虽是在在昆仑据点,萧白夜这张脸地下的这些修士未必认得,但葭葭还是掩住了萧白夜的存在,毕竟他身份尴尬,她也不想弄出什么在屋子里藏个修士的的八卦来取悦某些人,毕竟如明光真人那样的人绝对不是一个。

    萧白夜的事情要等昆仑的回复,一连几日,葭葭提笔却只字未落,魏探自外打探归来,也只看到葭葭盯着面前一盆水出神。

    “虽说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若有什么困难,直说无妨。”魏探说着叹了一声,“瀛洲、方丈二岛似乎铁了心的不让我等知晓了,藏得很深,不过听闻他们集结了俩岛最优秀的炼器与机关大师,大抵准备的东西与此物有关。”

    “我知道了,蜀山呢?”葭葭抬头纹魏探。

    魏探摇头:“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葭葭见他三缄其口,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去说,便主动开口问他。

    魏探一笑:“不过蜀山这次既带出了咒术一道,必然与此有关,咒术一道向来少见,如今蜀山最主要的咒术世族巫家这代家主巫泽云又是低调。所以必然是神秘的,另外,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几十年前你我走过一趟蜀山,当时是为欢喜被劫一事,他们还有一族幻术世家,李忘真等人绝非泛泛之辈,心思远非我等所能猜测的,不管当年蜀山收服幻术世族为是有意还是无意,即便幻术并非主流六艺之道,但是他们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幻术世族需要一个向蜀山表忠心的机会,还有什么比六艺龙门会更好的么?”

    “你说得不错,其实我也想到了。”她虽一连几日对着一盆水出神,却不是当真在看一盆水,有些事情她虽然不会立刻想到,但一连几日,足够有时间让葭葭抽丝剥茧了,“咒术的神秘注定了这一回蜀山拿出的东西会不同寻常。”

    “坐在这里也是无用,我出去走走吧!”葭葭站了起来。

    魏探一愣,还不待反应过来,便见葭葭已经出门了。

    沉默了片刻,魏探跟了上去,却有意不去打扰葭葭,只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如今的平州城越发热闹,临近龙门会,各地修士都前往平州城一探究竟,毕竟三百六十年一回,不管是准备入门派的散修,还是早已习惯了自由历练的普通修士,这都是一个近距离接触到六艺与门派大宗的机会。由各门派的六艺大宗师出手,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便连最敷衍的修罗派所布出的东西也是外头难得一见的。

    这是平州城,一座屹立神州大地的繁华古城,魏探远远看着葭葭从平州城这头走到平州城那头,似乎每一砖每一瓦都用尽了心思在记忆。甚至有好几回,葭葭还特意弯下腰来,伸手去摸平州城的石墙砖瓦。

    这举动,看的魏探甚是不解,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用脚走遍整个平州城么?这听起来似乎匪夷所思,但是葭葭确实是这般做的,身法未动,如一个普通的凡人一般在平州城街头行走。

    好在近些时日,因为六艺龙门会的关系,平州城未禁夜,一日之内,早晚之间灯火通明。便是魏探本人都走的有些无趣了,那头的葭葭似是来了兴致,将平州城每一寸土地行走了一遍,这一走便是几日的光景,这下就算是饶有兴致的魏探也有些无聊了,跟着走了一遍之后,便主动退了,留葭葭一人独自在平州城中闲晃。

    便在这一遍一遍的游走中,昆仑的回复姗姗来迟,与回复一道来的,还有一位神色略有倦怠的修士陈华轩。

    葭葭不等细看昆仑的门派回复,看到陈华轩的那一刻便知道昆仑高层终究还是仁义的,便是面对的叛修,依旧愿意以德报怨。葭葭上前,向陈华轩行礼问好。

    “你这孩子”陈华轩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却又有几分赞同,“带我去看看萧白夜吧!”

    他并未提到或者催促葭葭查探昆仑的回复,而是作为一个医修,率先去看了萧白夜。

    将陈华轩引入屋中,萧白夜的脸色比那一日所见更差了几分,陈华轩抬手,葭葭只见他手心之处现出了几行细小的蝇头金色古篆文,那古篆文如同活物一般在萧白夜身体之内行走。

    只一个出手,葭葭便知陈华轩这是动用了某种古修的医修秘法在探查萧白夜的状况。不过片刻的光景,葭葭便见他额上冷汗涔涔,似是要动用这等秘法,损耗极大。

    许久之后,陈华轩才收回了双手,轻叹了一声,而后回身:“连葭葭,你看一看昆仑的回复吧,且让我想想如何治他”。

    “好。”葭葭说着打开了昆仑回复的密令:“兹有昆仑叛修萧白夜,行大逆之举,罔顾师门,一意叛离昆仑,但念其叛出有因,终非己愿,特令医修陈华轩前往查探伤势,亟有好转,回归昆仑,听候发落。”

    这便是昆仑的回复,葭葭收了密令,与她猜想的无几:你是我昆仑的修士,即便只是一个叛修,在危难之际,我昆仑依旧愿意出手相助。但昆仑从来不是一味的良善之地,错便是错了,待得伤重好转,还需回昆仑请罪。这已是门派所能给予的最大让步了。

    葭葭抬头遥望昆仑的方向:走投无路之时的出手,这便是她所在的昆仑,从来不是一味的所谓“宽仁”,它公私自有分明,这也是昆仑创派的基石,但在分明的基础上,昆仑愿意给予每一个误入歧途的弟子最大的人情味。未完待续。

第八百七十六章 为什么救我

    这是葭葭头一回看到如此复杂的医修之术,大抵也是昆仑医修的精髓所在,原先葭葭是想要退避的,但是在看到她转身准备离开的动作时,陈华轩真人突然开口了:“不必避嫌,守着吧,莫要让什么人打扰了”。

    葭葭见状,连忙应道:“是。”道的传承一向是最重要的,她再傻也知道陈华轩的医道一定是昆仑最核心的隐秘之一,若是这些隐秘一早便流传到外,那陈华轩的弟子又怎会只有长春子一个。医修如此稀少,除却此道特殊,极少有人愿意钻研此道之外,也与它的神秘、传承与难度脱不了干系。或许陈华轩是对自己的医道有绝对的自信,相信葭葭便是看了,也看不出什么来,又或许是信任葭葭,相信她不会外传,总之陈华轩并未避讳她,葭葭也因此有幸见到了传说中昆仑医修最神秘的所在。

    她对长春子并不陌生,昆仑修士但凡有个三长两短,便喜好成天往长春子那里跑,小到皮外伤,大到走火入魔的内伤,长春子都会看,即便脾气不好,轰了不知多少修士,但到头来,昆仑有八成的修士都受过长春子的看治。

    其实医修一脉,与炼丹走的很近,毕竟很多救人的丹药便出自炼丹师的手中,但再如何厉害的丹药也不一定能够救治百伤,丹药与医修出神入化的能力才是其中精髓所在。

    传闻已几百年不曾动手医人的陈华轩此刻正双指按在萧白夜的肩胛之处,掌心之处的蝇头古篆若隐若现。十几万年传承的神秘医道,便是葭葭再如何的天纵奇才,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看明白的。她所能感觉到的,不过是陈华轩手中医道那所传承的东西。

    莹莹的绿色在萧白夜体内行走,躺在床上的萧白夜似是极为痛苦,正皱着眉挣扎着什么。不过即便如斯痛苦,挣扎之下有些狰狞扭曲,但现在的萧白夜脸色还是比先时躺在床上要好了很多。

    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陈华轩额头汗如雨下,收回了手:“明日再来,我这里有一颗养心丹,你喂他服下。”

    提到养心丹三个字,葭葭一个激灵,反手取出一枚养心丹,递给陈华轩:“我这里也有一颗,就用我这一颗吧!”

    陈华轩是个做事极为细致的人,接过葭葭手中的养心丹看了一看,才递还给她:“嗯,喂他服下吧!”

    葭葭依言将养心丹递到萧白夜的唇边,捏住喉口,手下微微一拍,就让萧白夜吞了下去。

    眼见萧白夜吞下有那颗丹,神色安宁了不少,葭葭愧疚不已,叹道:“我应当早一些让他服下的,否则也不会叫他痛苦那么久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旁擦汗的陈华轩闻言,却是打断了她的话:“幸好你没有早一些让他服下养心丹,若是提早吃了,养心丹养住了丹田,也护住了心脉,让修士之体趋于稳定,反而叫我不好查探如何下手去医治,更有甚者养心丹也是丹药,有丹毒也有药性,若与体内之伤相冲,难免会造成误诊。有时候这等重伤的修士,你莫要去动他反而比自作主张喂他服下东西更好。”

    这个道理差不多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葭葭自也明白,些微露出尴尬之色。暗叹好险:她与魏探于医修之道上并不精通,险些闯下了大祸。

    是以得了陈华轩的话,葭葭连忙正了脸色:“弟子受教了,且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因弟子无知帮了倒忙,那当真是虽死无措了。”

    “无事,这世上没有谁能知晓所有事情的,也没有万事俱通之人。”陈华轩说着走到一旁一张斜放的躺榻上睡了下去,“我歇一会儿,你看着他。”

    “是。”葭葭应了一声,才走到桌旁,便听自陈华轩口中传来的呼噜声,看似是累极了。一个若非累极不需要入睡的高阶修士眼下却鼾声如雷,葭葭也知这一个时辰的光景恐怕陈华轩当真是耗掉了大半的精力。

    这般一想,不仅仅是愧疚,更有种佩服之情油然而生,将桌上的玄烨之星里头的灵珠取出了两颗,屋内调暗了一点,葭葭咬着笔,开始提笔绘图:六艺龙门会已迫在眉睫,虽说东海二岛与蜀山的东西还未现世,但他们早已开始准备了,这与她不同。她不是没想过借用昆仑十多万年六艺的传承,将擅长各道的修士集合起来,倾其所有而布,但是掐掐时日,葭葭放弃了。六艺的融合需要时间的积累与经验的加成,这世上几乎不存在六艺皆通的大师,有一道通已是极限了,她连葭葭便是只通阵法,若强自加上这些六艺他道,反而会不伦不类,阵法是六艺的一种,平州城琅琊楼更是神州历代阵法师评核之地,阵法发展一向极盛,此地在某些时候来讲并不缺阵法的基石,如何向天下修士体现昆仑的百道争锋才是至关重要的。

    落笔,画下一砖一瓦,笔上所绘的体现,都要借用阵法师的一双妙手布置出来。从某些时刻,阵法就是障眼法,无中生有。就像葭葭如今看来甚是简单的小五行阵法,其中金木水火土对应的五行在阵中体现出来,但是布出这一切的不过是颗阵珠而已,要在阵中体现出这一砖一瓦,并非没有可能。这等类似幻术的障眼法用阵法也能做到。

    她想了多日,或许比不上太多的人,对门派高层的决议有极强的敏感,但是数月的时间已经让她明白了:门派何以如此看似大方却仓促的连丁点专业的人手都没给到她。或许她向门派要求,门派不会拒绝,但此次门派并未让昆仑精通六艺的老牌世家听候她的差遣,譬如炼器的薛家,布阵的陆家等等,这一切或许门派自有主张,她连葭葭是门派的一次大胆尝试,却绝对不会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她的身上。这其实是一个极大的难题,或许门派有意考量她到底有没有进入门派高层的资格,所以,此次任务难度极大。又一笔重重的刻画在画纸之上:但她不想放弃,她也想向门派证明,大家都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她连葭葭并非做不到。

    何为奇迹,大抵就是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做不到时,让众人真正看到惊艳世人的东西。

    沉迷于图纸之上的葭葭也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有人向着这边看了过来,一抬头,却见先时还昏迷的萧白夜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目,向着她与陈华轩看了过来。

    愣了一愣,葭葭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了过来。

    萧白夜并未说话,只是目光在陈华轩与她身边游走。

    “陈真人果真厉害,不过你能那么快醒,也是出乎我等的意料了。”葭葭道了一句,却见躺在床上的萧白夜眨了眨眼,敛下目光并未说话。

    萧白夜只知道那一刻他神识混沌,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倒了下去,已察觉到体内飞速的变化,在昏迷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位蜀山修士惊讶的神色。似乎有些眼熟,他应当与那蜀山修士在哪里见到过。

    他以为他会就此再也醒不过来,只是没成想终究还是有人将他从混沌中拉了出来,神识清醒的那一刹那,首先听到的是陈华轩的呼噜声,在他的印象里除却昆仑上任掌门重伤不治之时,陈华轩累极倒地仰头大睡发出过这等呼噜声之外,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如此累极过。

    除却陈华轩的呼噜声,还有一位咬笔冥思的女修,许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她愁眉不展,咬唇不语,玄夜之星似是被人刻意取出了几颗供应灵气的灵珠调低了光线,在昏黄的亮光下,她时不时提笔发出几声与纸张轻微的摩擦声。

    就是这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画面,躺着打呼噜大睡的陈华轩,与咬着笔冥思苦想的连葭葭,这一刻,不知为何,他萧白夜以为自己早已千疮百孔,金石难动的心底被戳中了一块极柔软的地方,就这么看着那二人看了许久,直到冥思苦想的连葭葭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站了起来,走了过来:“想来你的淬体相当不错,否则也不会那么快醒来。”

    所谓的醒来只是神识清醒而已,想动一动手,却觉得自己根本抬不上力。自己当时那么重的内伤,他清楚的很,这天下能治他的没有几人。更何况身为昆仑叛修,有谁敢冒得罪如今天下第一大派的风险去救一个叛修呢?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有醒来的一日,所见到的竟是昆仑几百年不曾出手的陈华轩。他萧白夜何德何能,能让陈华轩出手?

    昔日门派有难,我虽无奈,却也终究为一己之私,叛离门派而去,门派千年栽培,所得到的不过是一场背叛而已。他萧白夜自忖自己的骄傲,不屑解释,做一个真正的恶人又何妨?只是没想到如今,天下厌弃,没有谁人敢出手相助,到得绝境,竟是昆仑再次出手相救。以怨报德,以德报怨,孰是孰非?妄他萧白夜几千年的修行,却终究是想不明白了。

    这一切的一切终究汇成了一句话,他看向愁眉不展,却隐有几分温柔之色的葭葭,挣扎的吐出了一句:“为什么救我?”未完待续。

第八百七十七章 受伤的缘由

    “嗯?是蜀山的巫泽云真人将你带回来的,我不过是去领了人而已。”葭葭不知道他何以会这样问,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我不是说这个。”萧白夜眼睑颤了颤,“我是说为什么陈华轩会在这里。”

    葭葭神色惊异,却还是回道,“他当然在这里,你的伤这天底下没有几人能医治,我传讯回昆仑,他便来了。”

    萧白夜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也不知道面前的葭葭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想了想,本欲再问的问题突然不想知道了,有些时候有些问题其实不必问的,他都懂,毕竟,自引气入道开始便在这座神州极西之地的巍然大宗之上修行,答案他心里是有的,只是终究有些不敢置信罢了。

    沉默了片刻,那头的葭葭见他不说话了,便转过身去,准备走到桌边继续做事,萧白夜想了想,便在此时又开口了:“门派怎么说?”

    “一码归一码,等你伤好了些,还是要回昆仑听候发落的。毕竟,你确实做了那些事情。”萧白夜的事情虽说有同情与无奈,但门派就是门派,若为一人之故徇私,而且还是这等于世不容的叛派之举徇私,那么昆仑怏怏弟子数十万,该如何服众。

    “嗯,我知道了。”萧白夜听完便将目光转向了陈华轩。

    葭葭见状,脚步一顿,想了想,又提醒他,“你伤好了,可莫跑了啊,不然我等还得费力气去寻你。”

    萧白夜没有说话,葭葭便当他是默认了,走到边上坐了下来。

    眼前这二人,一个累极大睡,一个愁眉不展的做事,萧白夜双目微动,耳畔听着陈华轩的呼噜声与葭葭手下纸笔的摩擦声,目光中亮的惊人。

    待到第二日白天,魏探前来敲门,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有些微愣,陈华轩尚未醒来,葭葭抬头与他打了个招呼,复又低下了头去,而估摸着要几日才能醒的萧白夜却早已睁开了双眼。

    魏探走到萧白夜床边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出声道:“萧真人,您醒了?”

    “萧某体质一向不错。”萧白夜转了转眼珠,面无表情的看着魏探,“某前些时日虽无法醒来,其实还是偶尔有些知觉的。”

    魏探脸色不变:“那便好,萧真人能醒来,若是愿意回归门派,于我门派总是大幸。”

    萧白夜双目微微眯起,看着面前的魏探,看了许久,似是要彻底看穿这个人一般,半晌之后,却是叹了口气:“你也是个痴人。”

    “痴不痴只在自身。魏某问心无愧。”

    “嗯。”萧白夜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葭葭虽说埋头于手里的事情,但是还能听到这二人的谈话的,这一番话却叫她听得一头雾水,不由笑道:“你二人在说什么玄之又玄的事情,我怎么听不懂呢!”

    “其实并未说什么,只是见萧真人状况好转,心中万幸罢了。”魏探说着,走到葭葭附近,一眼便看到了葭葭的东西,这么一看,却见笔上下砖瓦城墙,时影时现,竟在不知何时,葭葭竟有了如此秒的工笔之能。

    “画的好生漂亮,我竟不知何时,你学会如此一手妙笔丹青。”魏探由衷的发出了一声感慨。

    “我画的并不好,不过是给自己看的东西罢了。”葭葭似是低头冥思,“不能细看,我对自己也不要求有那样丹青写意之能,但求每一样东西都要走过一遍心而已。每一门每一派都想知道对方到底水有多深,但若是大家都是这等想法的话,都想做最后一个出手之人,那拖来拖去,龙门会都要结束了。我不知道他们会给出什么东西,但我知道,我所布置的一定要是尽我所能最好的。”

    魏探敛眉看了她片刻,突然出声道:“此事尽由你一人所做难免强人所难,你且看看需要什么人出手相助,我即刻传讯门派,应当不会有人拒绝。”

    “我若当真需要帮助,自是一早便传讯回去了,只是实在不知道如何着手,或许分开来看,一个阵法大宗师很厉害,一个炼丹大宗师也很厉害,但若是将二人合在一起,二人想法太多,有时候皆不肯退让,反而是坏事。更何况,这么点时间,说不定二人还未磨合够,六艺龙门会就结束了。”葭葭有些感慨,这也是实情,就如她与任意一个六艺之道的大能联手,未必会做出更好的东西,这需要两人的磨合,通常的六艺之道大能皆是不肯轻易退避的主,否则当年天地道也不会遭受如许多的波折了。

    “我想你总是有道理的,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门派的事,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便是。”魏探说着目光再次落到了那画纸之上,细看才发现葭葭并非谦虚,这副图纸若是换了任何一个稍稍挑剔的修士来说工笔底子都是极差的,只是远看,或许当真是走了心的缘故,竟还出乎意料的不错,看了片刻,魏探恍然大悟,“这是平州城?”

    “对,平州城。”葭葭抬头一笑,眼中熠熠生辉,“另一个平州城,我的平州城,昆仑的平州城。”

    魏探只觉葭葭这话细细咀嚼似乎有不少深意,待要再问,却见她已经低下了头,执着于手中纸笔之上,便未再问。或许葭葭选择一个人来做六艺龙门会的东西有她的原因,但确实,一个人要完成原先多位六艺宗师才能完成的事情真的很累,难怪近些时日,她愁眉不展。

    魏探走到一旁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躺在床上的萧白夜闭目养神,陈华轩累极呼噜声四起,葭葭仍在一砖一瓦的绘制她自己的平州城。

    直到夜幕降临,打了一天一夜的呼噜声戛然而止,陈华轩一下子从躺榻上跳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您睡了一天一夜了。”葭葭放下手中的笔,调亮了手边的玄夜之星。

    陈华轩施了个净水咒,洗了洗脸跟手,走向萧白夜:“那该继续看看萧白夜的状况了。”

    躺在床上假寐的萧白夜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双目,望了过来,看了片刻陈华轩,萧白夜动了动双唇,道出了两个字:“多谢!”

    “不必谢我,本座只是听命行事而已。你要谢的话,谢的人多了,谢蜀山的巫泽云,把你背了回来,这个世上还是要多些这种烂好人的存在的;谢连葭葭,她将你带了回来,修书回昆仑请求门派救你;谢梅七鹤,你等不是一直看不起他么?说他能力不过尔尔,修行也不行,但这等时候是他点头应允了你;谢妙无花,没有他的点头,昆仑谁敢救你‘还有谢伏青牛那个老头子,特意走了一趟,让我下手重一些,让你吃些苦头。”

    前面几个人倒也罢了,没想到伏青牛居然也会出手相助,特意跑这一趟。看来果真,伏青牛是个好人,就是太让人讨厌了!葭葭感慨了一声。

    萧白夜轻笑,没有说话。

    陈华轩走到萧白夜身边,手下一转,一排明亮的银针拿捏在手中,葭葭只觉自己不过眨了一眨眼,萧白夜那张生的还不错的脸上便扎满了细小的银针,远远看去,活脱脱长刺的刺猬一般。

    “华轩,你还当真应了伏青牛的话,下手那么重。”萧白夜嘴唇动了动,脸上因扎满了针,不太好动弹,连笑一笑都显得狰狞扭曲。

    “也不算吧,我原本就需要封住你脸上的大穴旳。”陈华轩说着,双指在萧白夜身上几处大穴轻点了数下,手上的蝇头小楷隐现了出来,便是隔着三步远,葭葭都能察觉到陈华轩身上浮动的灵力,甚至肉眼能看到灵气蒸腾。

    见到这等状况,葭葭与魏探互相看了一眼,皆忍不住摇头:果然是耗费了陈华轩极大的心力,难怪他累成那个样子。

    全程不过区区一个时辰的光景,陈华轩便哈欠连天的收手了,甚至还来不及撤去萧白夜脸上的长针,只指了指葭葭:“你帮本座把银针拔下来吧,本座累了,歇一会儿。”

    话才说完,一个愣神的功法,下一刻,便响起了阵阵鼾声。

    拔银针?葭葭看了看自己的手,走至萧白夜的身边坐了下来,看着满脸被扎针的萧白夜,好似很简单的样子,伸手便拔下了第一根,这些银针皆不过没入表皮浅浅一点而已,一针既下,葭葭看到萧白夜似是抽了抽嘴角,见他没有说话,便很是爽快的又拔下了几根。

    直到萧白夜再也忍不住了,抗议道:“你轻一些,没替人拔过针?”

    “这还会疼?”葭葭也是惊讶,她当真并未用力,至于拔针,“针没拔过,不过我拔过刀。”

    身后传来了魏探愉悦的笑声。

    “这是需要巧劲的,你这样拔针,我很痛。”萧白夜说着目光在昏睡的陈华轩,葭葭与魏探身上游走了一圈,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算了,你继续吧,长痛不如短痛,你快一些,我忍着痛便是了。”

    也不知道萧白夜究竟是以何等心情被葭葭拔完针的,葭葭只看到他略有些扭曲的脸色,待到脸上最后一根针被拔去之后,萧白夜这才开口了:“好似还没与你们说我是如何受伤的呢!”

第八百七十八章 瑰宝难得

    “巫泽云说看到你与人斗法之后突然倒下去的,但具体如何,他想来也不是很清楚,毕竟,估摸着当时的情况,他也不敢靠的太近。”葭葭将从巫泽云口中听来的话说了出来。

    萧白夜似是并未听到一半,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与我交手之人是薄情欢。”

    “他居然有能力伤你?”葭葭与魏探面上都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且不说这修为差距,便是耍手段,他看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葭葭不自觉间将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这才看到萧白夜面无表情的盯着她,魏探一脸忍俊不禁的样子。

    “你是想说我为人阴险,薄情欢不是我的对手,是么?”萧白夜冷笑一声。

    葭葭无奈,摊了摊手:“我当真没有那个意思,没想到那么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从我的话中看出了这种意思,我也没办法。”

    萧白夜黑脸:连葭葭的意思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以阴险者也见到了阴险是么?是以,不由黑着脸吐出了一句:“就你连葭葭是个单纯的好人,与我们这些阴险之人不一样。”

    魏探很不合时宜的发出了一阵轻笑声,待看到葭葭与萧白夜向他看来的目光时,连忙做了个捂嘴的动作,道:“我可什么都未说。”

    “凭他自是伤不了我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与我无用。”萧白夜说着,习惯性的瞟了葭葭一眼,见她轻舒了一口气,那神情好似在说果真如此,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当真有几分想揍连葭葭的冲动。

    “用毒。他用了毒,毒的来源,除却左少辛我想不到第二个人,这世上能毒倒我的东西可不多了。”萧白夜说着闭了闭眼,“九转金花草根部剧毒,被练成了药粉在与我对掌中接触到了我,单单一株九转金花草伤不了我,但是……”

    “但是什么?”萧白夜解释起来恁地拖沓,葭葭听的直皱眉,“你倒是一口气说清楚啊!”

    翻了个白眼,萧白夜继续道:“当年左少辛为我治伤,我曾经服过一枚璃叶草大还丹,说是辅药,助我恢复的,我当年以为自己是将死之人,毫无所谓,他用什么丹药,我并不关心,也未仔细考虑过,便吞了。现在想来,左少辛一早便防着那一手了。光光一颗璃叶草大还丹不能拿我怎么样,一株九转金花草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只是若两者相触,便会叫我体内飞速衰竭,诺,就是现下这等状况。他早就防备着我叛离的那一日,这回若非薄情欢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与我对掌,我还当真不会知道。”

    “我不知道璃叶草大还丹与九转金花草相碰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能让一个出尘修士体内飞速衰竭,那定然是极其可怕的,难怪……”葭葭说着看了眼呼噜四起的陈华轩,“难怪陈真人这般累。”

    “救我,他定是折损了自己几十年的寿元。”萧白夜说着闭上了眼睛:他萧白夜从来不自诩自己是什么好人,否则也不会虽说心中有愧,但还是背叛了门派了,他欠了门派太多人情,久到他以为便是旁人再如何待他,他也能心情泰然处之的应对了。可是这一回,不知为什么,他只觉得心头似是重重的压了一座大山一般,压的他喘不过气来。陈华轩折损了自己几十年的寿元来救他,这个恩情重的超乎他的想象。

    高阶修士没有谁不是畏惧生死的,修士修道飞升本就是为了寿元无尽,生命永恒,所以当年生死关头,他会选择苟且偷生,背负骂名也无所畏惧。但是当真那一刻,生死便在眼前,他突然不怕了,陨落也罢,总归欠了的是还不清了,凡人有云一了百了就是那个意思吧!只是没想到上天与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他为求生之时,告诉他修途无望,他放弃挣扎,坦然准备陨落之时,又让他活了过来。现在的萧白夜只知道自己似乎不能死了,否则陈华轩几十年寿元的恩情,他如何去还?

    葭葭听完立时肃然起敬,她不是医修,没有那等救人生死的能耐,她也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用自己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寿元,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她会如何去做,但至少此刻,她是佩服陈华轩的。

    “若是你有心,等伤好了便随陈真人回昆仑谢罪吧,总之罪不至死,九幽冥狱那地方虽然可怕,但是以你的修为想来也不是撑不过去。”在葭葭的印象中,昆仑最可怕的惩罚修士的刑罚莫过于九幽冥狱了,以萧白夜犯下的事情,至少是九幽冥狱那个级别的。

    “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是回了昆仑,认罪倒是其次,但是另一面来说,也是极为安全的,只要左少辛没动亲自上昆仑的念头,我便不会有事,反倒是你,他对你兴趣大的很,尤其是你如何进入藏神的,这些事我不想知道,但是他很在意。”萧白夜叹了口气。

    他萧白夜与连葭葭目前可当真是左少辛眼中的“红人”,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虽说不清楚左少辛是什么缘故,迟迟不肯亲自出手,但若是手下的人一直做不好的话,总有他亲自出手的那一天。

    “长痛不如短痛,你说的。”葭葭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用了萧白夜方才的话,“若是当真有那一日,那便是避无可避的。而且现在我可是大忙人,没工夫想左少辛的事情。”

    “嗯,其实我有些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萧白夜沉默了良久,待到葭葭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提笔继续绘图,才缓缓开口道,“一开始,他不亲自动手,或许是自忖身份,毕竟左少辛是个极为高傲的人,但是如今,他还不继续动手,我想他似乎身上出了些问题。”

    身上出了些问题这个话恁地委婉。葭葭不是傻瓜,自然是听明白了,“你是怀疑,左少辛受伤了?这……他怎么可能会受伤?”

    这话倒是不假,左少辛已经不能用一般的修士来形容了,毕竟十几万年不死,一眼望去,寿元看不到头的人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修士。这样一个生命无尽的人,萧白夜突然说他身体出现了问题,葭葭自是不敢置信的。

    “当然此话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当年,你、顾朗同宁无缺失踪了几十年,少辛闭关过两回。”萧白夜叹道,“一般的修士自然会闭关,但我认识他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百多年,此前从未闭关过,也只那时,短短几十年间闭关过两回,一次三年,一次五年,总有些不同寻常。他闭关我等自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但是我曾经有一回入夜,看到游拈花进入过他闭关之地。若是好好闭关倒罢了,游拈花却进去了,这显然是有些不合常理的。当然这也不过是我的推测罢了,没有什么证据。而且那两次闭关之后,他神色如常,因着平日里他便不怎么动手,我等也看不出什么来。”

    虽说不过猜测罢了,而且所谓的蛛丝马迹委实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葭葭心头还是一喜,唤“他”:“若是真的话,这当真是个好消息。”

    “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嗯。”

    这般不配合的态度,葭葭也不会去找无趣,与萧白夜说了两声,到底伤的极重,如这等表面看不出来,内里迅速衰竭的内伤最是可怕,当年魏探那一头白发就是这么来的。是以萧白夜说了两声便沉沉的睡去了,魏探坐在一旁,捏了块手中的玉简在看。

    这氛围出奇的和谐,葭葭也在这瞬间只觉有了几分心如止水的味道。其实便是面上再如何自然,她还是紧张的,紧张害怕都是无用,尤其是猜到门派早已留有后路之时,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尝试,那种感觉,既感谢门派给了她这个机会,毕竟以她这样的年纪,昆仑此前还从未有人有过这样的机会,又有一种不知名的意气在里面,或许越是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心头那股意气越是重吧!

    陈华轩每一日为萧白夜布阵诊治,拔针的任务都交给了葭葭,如是在三十多日过后,也不知是她拔针的技术有了提升还是萧白夜忍着忍着已经麻木了,每日不再龇牙咧嘴了。

    依着陈华轩所说,萧白夜至少要在床上躺上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如此布针往复,应当会是常态。葭葭手下不停,光光一张图纸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当最后一笔完成,葭葭默默的看着长约一丈,宽约三尺的图纸发呆,整个图纸尽数展开几乎能布满一座房间。

    葭葭看着这图纸有些惊讶,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她竟绘成了一副如此繁复可称宏大的图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紫色的灵力在指尖闪过,补天劫手,原来不仅仅是她所认为的劈人那么简单又粗暴,奇巧之能,似乎方才打开其中一角,但在此前的传闻记录中,竟从未有人提及。

    魏探、陈华轩、萧白夜三人是看着她每日纸笔不怠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在最后一笔完成之后,展开所见到的竟是一张如此恢弘壮阔的画面。

    “妙啊妙啊!”便是累极的陈华轩也忍不住凑了过来,看向图纸,感慨了起来:“在这等图纸之下,所谓工笔描摹早已不重要了,因它这本身就是修真六艺之道中难以言状的瑰宝啊!”

第八百七十九章 不可信

    只是夸完了,陈华轩便不住的皱眉:“你这图纸我为何看不懂?唔,我虽不通六艺,但也并不是完全未看到过这等图纸,这上头的是什么?”陈华轩说着指出了纸上的几处,“怎么感觉不太像六艺之道的东西。”

    看不懂还乱夸?众人皆有几分狐疑的看向陈华轩,这个看起来甚是靠谱的修士竟也会这么说。

    “确实不是。”葭葭呼出了一口气,“我要借这平州城一用。”

    陈华轩原本便是累极,方才也不过是兴趣使然凑过来瞧瞧,眼下听她说话很有几分不知所谓的感觉,便有些烦了,摆了摆手:“那算了,我睡觉去了,左右总有见到的那一日。”

    葭葭也未说什么,默默将图纸收了起来,准备走出去,那头的萧白夜却突然开口唤道:“拿来与我看看。”

    他经过这半个月陈华轩的诊治,虽说仍然动弹不得,但精神却是不错的,接过纸张摸了摸:“珠玑凌风纸。”

    这也是修习六艺以及他道的修士经常会用到的纸,水火不侵,可变大小,那张图纸在手中转了转,转到了手掌大小,葭葭看他吃力的躺在床上,用能动的手举着那张图纸凑到自己眼前,这样子当真是怎么看怎么一副身残志坚的味道。

    “你看的清么?”纸张缩到那般小,葭葭一眼望去,已是黑乎乎的一片了。

    “你说呢?”萧白夜盯着那图纸看了片刻,“边角处的东西你准备用阵法来做?”那正是先前被陈华轩指出看不懂的东西。

    “是啊!”

    “会很麻烦,时间可能来不及。”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就准备动手了。”

    萧白夜放下了那图纸:“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用阵法,你忘了,修真大道中还有一道,可以更容易的达到你要的效果。”

    “你是说幻术?”到底二人都是精通旁道之人,只稍一提点便立刻能想到了,葭葭眯眼狐疑的上下看了眼萧白夜,“我自是知道你符箓很强,也通幻术,符箓配合幻术,比起蜀山幻术一族也混不多让。但你现在这副样子,便是想助我,恐怕也有些难度。”

    躺在床上的萧白夜,半月的诊治也不过比先时好了一点点罢了,唔,能动动手了。对于他的帮助,葭葭自是再好不过,但是想到他现在的状况,还是就此作罢了。

    “我之前在生死门的生死巷口给你的东西你扔了没有?”只这一句,萧白夜便点破了当时确实是他装神弄鬼,把葭葭引进了生死巷口。

    “没有。”葭葭说着从储物法宝中将那几张埋在稻草人中的符箓递了过去,“这几张么?我瞧着其上灵气环绕,当时惊讶不已,你会给我这等好东西?但又不懂是做什么的,便留下来了。”

    “你不试试?”萧白夜明显不信,“如你这等好奇心强的人会不试试?”

    好奇心旺盛倒是真的,但是这些时日实在忙的厉害,就将此事忘到了脑后。

    “一时忘了。”这倒是葭葭的大实话,萧白夜垂了垂眼睑:“可惜的是,我如今这副样子什么都不能做,不过你能看看那几张符箓的效果。此几张符箓的品级都属橙色九阶的符箓,用起来与幻术相当,我想大概能助你你一臂之力。”

    “是么?那多谢了。”萧白夜这样的人自傲又自信,他说的这般厉害,那这几张符箓便绝非浪得虚名,定是非常的厉害。这般一说倒是让她想立刻试试了。

    “还有那一日,我并非是要装神弄鬼,薄情欢盯上了我,彼时,他还不知道这回昆仑来的是你,我不敢与你多做深交,万一被他看到了,你一个不留神就交待在平州城了。莫忘了你被薄情欢、陆舟虚、甄亦柔三人围攻的那日了,若非魏探机灵,找来了明鉴真人帮忙,今天你还能不能站在我面前都难说。”萧白夜并未避讳葭葭,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也不管葭葭震惊的脸色,闭上了双目。

    逃离之时,竟然对她的动向还是那般了如指掌,看来即便如此,萧白夜都不容小觑,葭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萧白夜默默地留了个心眼。

    留魏探在这里守着陈华轩与萧白夜,葭葭走出了房门。

    直到陈华轩出现,昆仑据点的修士还不知道萧白夜的存在,只知这几位真人似是有极重要的事情相商,整日闭门不见,虽说奇怪,但却也没有谁胆子那般大赶过来看看藏神、出尘、出窍修士的事情的。

    问了问昆仑据点的修士这几日东海二岛与蜀山的动静:藏得很好,似是也打定主意争一回这次龙门会的魁首了,这一切也在意料之中。葭葭自嘲的笑了笑,站在廊下等了半个时辰,但见一枚携物纸鹤向这边飞来,其上封印秘法之多几乎层层布满,有弟子未曾见过这等东西,稍稍靠近,伸手想要去碰那携物纸鹤,葭葭一声“不可!”方才喊出,便听那弟子一声惨叫被弹飞了出去。

    葭葭身形一动,行至那弟子的身边,低下身来查探:一个金丹弟子,还好只是碰了一下,不过也断了几根筋骨,丹田似乎也受了伤。招了招手,将余下的昆仑修士喊来:“将他搬回房里去,晚些时候陈真人醒了,叫陈真人顺便看一看吧!”若是只伤了筋骨倒也罢了,关键是丹田似乎有些裂痕,毁了这修士以后的修行便不好了。不管眼前这修士是谁,是何等修为,只要没有陨落,便有成长为昆仑未来参天巨木的可能,若是因着她的随意处之,毁了他未来的修行,便是犯下了大错。

    交待完这些事情,葭葭伸手掐了几个法诀,将携物纸鹤上的封印除去,取下其上的储物袋扫了一眼:诸星元办事还是不错的,让他帮忙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就绪了。

    眼看葭葭拿着储物袋出门了,那受伤的弟子虽白了脸色,双目中却隐隐有些激动的神色:“喂,你们掐我一把,方才连真人说,陈,陈华轩真人亲自为我诊治?”

    “是啊!”搭话的修士似是与这受伤的弟子关系不错,伸手拍了一记他的头,“你小子走大运了,陈真人可是有几百年不曾动手了,听说那些个出窍、藏神修士受了伤也未必请的动他,你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居然请动了陈真人,这当真是,当真是,诶,恨不得受伤的是我才好。”

    “去去去,你说什么胡话呢!”那受伤的弟子将接话的修士推到一边,但看到周围修士艳羡的神色之时,也是喜上心头,不过随即愁了脸色,“我自是相信连真人的,她说请陈真人就一定会替我请陈真人,但陈真人毕竟是……诶,为我医治会不会太那什么了一点?”

    “愁什么愁,还不是你自己多动了手,走走走,回屋躺着,叫陈真人为你看一看!”那几个修士说笑着将受伤的修士抬了起来,搬回屋内。

    这里发生的一切葭葭并不知晓,只是拿着储物袋便出了门,一路走出平州城门,抬头,看向偌大的“平州城”三个字有些发愣,纵身一跃,跃到城门之上,开始摩挲起来。

    “这等时候,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发呆?”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是钟步归的声音,葭葭并未转身:“你跟踪我?”

    “也不是,只是近来无聊,我此次本就是过来看热闹的,巫泽云一来我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明鉴真人爱剑成痴,低头看他的剑,我闲着无事便出来逛逛,没成想,竟看到了你这么一个原本应该是大忙人的人在这里发呆。诶,我说,你当真破罐子破摔不成?”钟步归说着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恕我直言,昆仑那群人心思也不放在你身上,想逛逛就逛逛吧,左右他们都有后手,再说这本就是强人所难的事情,办不好也不奇怪。”

    “原来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葭葭便知道这群人没有一个是傻瓜,就连愚昧至斯的她不也是看出来了么?

    “你若没什么事的话可以离开了。”葭葭还在摩挲手下的青砖石瓦。

    “我就是闲着无事才过来看看啊!”钟步归神色惊异。

    葭葭白了他一眼:“我师兄面壁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待他出来之后,我定会告诉他,你没事老跟着我,也不知道想打什么主意?”

    “你什么意思?”钟步归脸色一白,“我是这种人?再说钟某对你这可没什么想法。”

    葭葭皮笑肉不笑的裂咧了咧嘴角,吐出了四个字:“你有前科!”

    “呵!”钟步归冷哼,收了那张带笑活似面具般的表情,“有事相求之时,你怎么不说我跟着你?没事了便这等态度,果然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别说那么好听。所谓的有事相求不过是你我双方互利罢了。”葭葭面上表情不变,“莫装了!”

    成功的令得钟步归气愤拂袖而去,葭葭这才转身继续摩挲着指间的青砖石瓦,却是不由感慨了一声:“好险!钟步归这般精明的人,可莫要让他看出什么来?”

    “你小心他杀个回马枪!”“他”凉凉的吐出了一句,“他”虽没怎么接触过钟步归,却眼神如炬,“这人的人品不可信。”

第八百八十章 海上仙山至平洲

    第二日回去替萧白夜拔针的时候,葭葭顺带向陈华轩提起了那个受伤的金丹修士,陈华轩什么都未说,起身便去隔壁屋中替他医治了一番,那受宠若惊的金丹修士暂且不表。

    取下了萧白夜满头的银针,捏了个净水咒洗了洗手葭葭便出门了。

    这几日魏探等人都习惯了,掐着陈华轩醒来的时间点回来,回来一个时辰,替萧白夜拔完了针,她又出去了。

    如此三番,屋内除却倒头大睡的陈华轩之外,也只萧白夜与魏探二人。

    “瞧着她很是辛苦的样子。”萧白夜睁着眼睛躺着有些无趣,便随口道了一句。

    魏探默默的朝他望了一眼:“在昆仑想要得到自己所要的东西,谁是不辛苦的?哦,萧真人除外,你运气实在是很好。”

    “这便是一开始,你想要杀我的理由?”萧白夜似是毫不顾忌自己此刻躺在床上,性命被魏探拿捏在手中,“萧某不知好歹,轻易得到了一切,却做了这等事,是不是?”

    “也算一个吧!我与连葭葭相熟多年,她虽是我平生仅见的最优秀的女修之一,但到底也有女修的弱点,有时候难免心软。在门派未表态之前救你,会惹来麻烦。”魏探答道,这二人表情都是云淡风轻,仿佛在说着今日天气不错这等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般。

    “你倒是与你师尊师姐不同。”萧白夜也不是好惹的主,即便都这样躺着了,说出的话却还是惊人,听这话里的语气,似乎对当年天机殿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何奇怪,魏某问心无愧便是。”魏探低头道。

    “是么?你师尊为情劫所扰,你师姐看似不拘泥于世俗,事实上这二人都是至情至性之人。”萧白夜抬头看着头顶上方,一副准备将屋顶看穿的模样。

    “不错。”魏探轻舒了一口气,“但也正是如此,天机殿一蹶不振,再如此下去,昆仑创派之初便有的天机殿会继续衰弱下去,直至不复存在。”

    “这倒也是。”萧白夜轻笑了一声,“以如今天机殿的实力,若非天机殿所涉之道特殊,燕锦儿那个长老的位子老早不保了,不过是全赖陈华轩等人顾念旧情传统,一力力保而已。”

    “天机殿世代人才凋零,如今的门派高层心存善念,属仁义之师,但谁又能保证未来的昆仑门派高层也是如此之人?待到厉兵秣马的门派高层出现,天机殿便要彻底完了。”魏探抿了抿双唇,他双唇生的极薄,当年葭葭初见魏探,便曾生出过这等感慨“多情又寡情”,眼下萧白夜见他双目锐利,锋芒毕露,竟也生出了几分葭葭当日相同的感慨,不由自嘲了两声:他自己自身难保,还要去管天机殿的闲事么?只是着实无聊罢了。

    “不过你的想法,秦雅知道么?”萧白夜就是萧白夜,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说出的话也是那般刺人心底,“这位藏剑君子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大好人,但为人却也说的上磊落,你这想法有与他说过么?”

    魏探看了他一眼,破天荒的没有接话。

    两人皆一言不吐,霎那间屋中安静的有些瘆人,许久之后,魏探才缓缓开口道:“我并未做任何对不起门派的事情。”

    “这样啊!”萧白夜也是人精,转了转眼珠,脑中转的极快,“但看到有人在做有损于门派的事,或者猜到了却也不阻止,是不是?”

    魏探眼睑动了动,没有说话。

    萧白夜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只是轻笑:“唔,我大概知道了,你不必说了。”

    许久之后,魏探才幽幽出声:“昆仑门派的制度、规则在一代又一代的加强,天机殿的规矩却还是十几万年前的规矩,沧海桑田,再如何厉害的制度规则都会腐朽,如今的天机殿就是如此。没有彻底的整治,天机殿当真要完了。”

    “所以干脆一把火毁了旧的,创一个新的天机殿,对不对?”萧白夜斜睨了他一眼。

    魏探低头:“火不是我放的。”

    “喏,这便是你这活卷宗的厉害之处,这些坏事都不是你做的,唔,除了先前想借连葭葭的手让萧某一了百了,算是比较直接的了。坏事都不是你做的,昆仑的门派门规根本奈何不得你,你便在这门派规则中游走,果真厉害。”萧白夜望着屋顶不动,说出的话却是惊人,“秦雅便是猜到你一早便清楚其中的事情,却也没有哪条门规能奈何你。”

    “首座有首座的理由,他立足门派,见我明知其中有异,却不阻止,发怒也是应该的。但魏某也有魏某的坚持,其他万事皆好说,此事却不能让步,来日,我自会向他请罪的。”魏探脸上看不出喜怒,那修真者中极少见的一头白发垂落在身上似乎平添了几分纠结与沧桑。

    “没用的,这是一个死结。”萧白夜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不过你的目的也达到了,那一把火,天机殿中不安分的因素也估计连根拔了,如今的天机殿除却那些懵懵懂懂的小修士之外,只有燕锦儿师徒三人了,对于这几人,你准备如何处置?一切已在你掌握之中了,萧某便在这里先恭喜你了,未来的天机殿殿主。”

    魏探这一回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萧真人,我现在明白为何那些人会盯上您了,不过短短几句交谈,便能猜测至斯,难怪左少辛一早便盯上了你,放你在门派大动干戈的话,如今昆仑高层之上最说得上话,最有实权的是谁还未可知。”

    “呵,痴人,倒头来还不是孑然一身?”萧白夜轻笑了两声便不再说话了。

    魏探看他闭上来了眼睛,便知道此人是将话都套的差不多了,便闭上了嘴,却也不去管他,只继续说,也不知是说给萧白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求道本是一件孤独的事,高处自是不胜寒!”

    *******************************************************************************************************

    这里魏探与萧白夜的机锋葭葭自是不知道的,她只是在平州城中四处乱晃,偶尔碰到了钟步归,许是那日的话当真是气到他了,见到葭葭,他扭头就走,葭葭乐得个清闲,行起事来更是方便。

    一晃两月的时间便过,东海二岛的东西终于藏不住了,在平州城以西的大泽之上,蓦然停了一座阔首的巨舟,其头似凤,九凤点缀,昂首天际,其尾为龙,游摆自若。

    其形之大,或许已经算得上一座岛了。

    这座巨舟几乎已是众人平生仅见之大,据传是由东海二岛最优秀的炼器大师与精通机关术的修士合作完成的,至于上头到底有什么,却是众说纷纭,因为还未彻底完工,不过听闻有人曾与东海二岛的炼器大师打过交道:那炼器大师自称“搬了一座海上仙山到了平州城!”

    偶尔有靠近的修士有时还能听到几声奇异的鸣叫声,葭葭也有幸听到过一回,只觉得这鸣叫之声之悦耳,几乎仅次于百鸟之王——神兽凤凰!

    而东海二岛也未卖多久关子,待到完成的那一日,几张烫金的请帖便发了出去,葭葭也收到了两张:按人头算应是她与魏探的,因为陈华轩的到来并未惊动太多人,东海二岛没有消息也是应该的。

    不过当葭葭取出请帖之后,见陈华轩虽一脸疲乏,却甚是有兴趣的模样,葭葭略一迟疑,正准备将自己的请帖让出去,便听魏探开口了:“你与陈真人去吧!陈真人见多识广,见识过上两回的六艺龙门会,想来能指点一二;而你是我昆仑这一回六艺龙门会的布置者,你必须去,我在这里守着萧真人便好。”魏探说着伸手指了指床上的萧白夜。

    这般商议之下,葭葭也不再推脱,与陈华轩一道出了门。许是魏探那一头标志性的白发太过深入人心,那探请帖的修士目光在陈华轩身上打转,有些迟疑:他们东海二岛这一回是一早便打听好了的,昆仑来的应当是连葭葭与魏探二人,女修倒是对上了,那一头白发的魏探跟眼前这个书生气十足的人明显不是一个人啊!

    正在发愣之际,有人自高处喊了:“这是瀛洲还是方丈岛的傻小子,盯着昆仑的陈华轩真人做什么?还不快将他们二人引上来!”

    这声音中气十足,葭葭一抬头:哟,熟人,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东海的出尘修士化道真人,看他三言两语的替那面红耳赤的小修士解了围,葭葭与陈华轩并轻笑了两声,并未多话,登上了这座巨舟,而后向化道真人走去,走至近前,二人向他行礼:“见过化道真人!”

    “诶,无妨,看来他们是疏忽了,不过陈华轩,你什么时候到的平州城,怎的也不说一声?”化道真人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葭葭,“我看她好的很啊,谁受伤了,让你巴巴的从昆仑赶到平州城来。”

    也不知道化道真人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被他一语道破了真相,葭葭顿时冷汗涔涔。

第八百八十一章 神树金乌

    所幸陈华轩反应极快,笑眯眯的看看四周:“昆仑的事都有长春子在做,六艺龙门会我可是每届都参加的,这次自然也是如此,左右昆仑无事,我便提前过来了,还占了魏探的名额,看了个先机。”

    “也就几日的光景而已,无所谓先后,上去看看吧!”化道真人说着,率先拂袖走了上去,葭葭与陈华轩也跟了上去。

    不意外的看到了蜀山的那帮修士,还有魔门三宗的人,薄情欢看到她的表情颇有几分耐人寻味,不过碍于明鉴真人与化道真人在场,没有发作,看来明鉴真人当日那一句还当真是吓到他了。

    当然,薄情欢再蠢也不会傻到在这里发作,尤其是化道真人还特意看了他一眼,对于葭葭与薄情欢等人的过节,东海修士也有所耳闻。至于陆舟虚、甄亦柔二人,葭葭还当真并未放在心上,这两人算得上一个墙头草,而且他二人对薄情欢也顾忌的很,随时可能倒戈。

    “这舟很大,大家莫要走散了。”领头的是一位葭葭不认识的修士,笑的很是可亲,但这句话,放在身后这群好奇心极旺盛又实力不凡的修士身上恐怕要起到反作用了:越是不让乱走,越是想到处看看。

    不过这或许也正是这位修士的初衷,葭葭看着他对身后修士偷偷摸摸的动过视若无睹,便知是这么一回事了。不过也是,与其干巴巴的用言语来讲明,不如任着这群好奇心旺盛的修士自己闯一闯,更有说服力,便是当真出了什么事,也赖不到东海的身上。

    “走么?”这点套路,陈华轩自是一眼便看出来了,靠近葭葭微微侧身,使了个眼色:“走不走?”

    葭葭点头,前头听到他二人说话的化道真人却是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你二人还真要去啊?不如就听这些晚辈们讲讲吧,左右说来说去,那几人就那点套路,我熟悉的很。叫我过来也不过是防着某些人捣乱而已。”这某些人说的便是薄情欢。

    化道真人不去,葭葭与陈华轩自也不勉强。前头是一条偌大的长廊,长廊两侧绘着四季东海美景的房门,随意挑了一间,二人走入其中,但见房中空荡一片,就似一个过度的回廊,这等空荡之中,那道后门吸引着修士将它打开。

    葭葭心头隐隐有几分兴奋,她能感觉到,一旦打开了那扇后门,便能真正见识到这一回东海的炼器与机关术了。连半点迟疑也无,陈华轩伸手打开了后门,后门之外,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长廊,与两侧的房门,这不是方才走过的那条长廊么?看到此情此景,葭葭便知道坏事了。很多修真者因为记忆无数的功法,记忆力都非比寻常,如葭葭虽说达不到过目不忘的境界,却也差不了多少了,粗粗一眼望去,这条长廊竟与方才的那个一模一样,而那扇先时打开的房门就在眼前,似乎在引诱着他二人继续打开。

    葭葭心中隐隐已有所猜测,而陈华轩速度更是快,顺手撒了一把药粉在那扇门上,打开,重复了方才的举动,穿房而过,开后门,又是一模一样的长廊,陈华轩走至那扇门附近,摸了一把门上的白色粉末:“我所秘制的药粉,世上并无流传,我们似乎出不去了,一直在进出这间屋子。”

    当看到重复的景象时,想来如他们这些高阶修士第一反应便是:莫不是修了几条相似的长廊吧,所以陈华轩方才那把药粉就是为了验证是否如此,但事实证明并不是。

    “若是那么简单也不会是东海拿出来的东西了,这是什么?”陈华轩靠在房门上看着葭葭,“我觉着六艺之中阵法的某些东西似乎与此类似。”

    “并非阵法可以如此,机关术也有这样的能力,六艺之道总有些共通的地方。”葭葭说着看向四周,“若是要出去的话,其实很简单,以随便一个出窍修士,将这条长廊以暴力破之,这长廊下的机关一毁,这些装模作样的东西便不复存在了。”

    “但若当真如此,就为天下修士所不齿了,也彻底得罪了东海二岛。蛮力堪破,不可行。”陈华轩笑了笑,看向葭葭,“你是这方面的高手,你来吧!”

    葭葭自是不能推却:“陈真人可听说过何为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是修真界中几乎人人都知道的,一为变数,变数永存。”葭葭说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万道的演变,都要遵循这一定律,所以,再如何厉害的六艺宗师布出的不管是阵法还是其他,定会有破解之法。所以这个角度上来说,这世间不存在破不了的阵法,机关术之流,因为遵循大衍之数的变化衍变之道总有一线生的机会。六艺龙门会,东海二岛不会存上杀机,最最简单的破解方法,便是我二人不要动,呆在这房中,机关术的运作,那一丝变数总会运转到这里,我们注意到便是。”

    “那么简单?”陈华轩倒是相信葭葭的话,只是仍有几分不敢置信,“当真那么简单就能破阵?”

    “听着是很简单,但是一品的六艺修士与九品大宗师的区别就在于那一丝变数,初学的修士所布出东西中的变数明眼人几乎一眼便能看穿,而九品大宗师则不一样,经过九品大宗师的伪装掩饰,寻常人很难看出丝毫来。所谓的死阵也不过是那些九品大宗师手段太过高妙罢了。”葭葭双目注意着四周的动向,却也并未落下与陈华轩的交谈。

    陈华轩似是对这些彻底起了兴致,连忙继续问道:“这倒是有意思了,若是你来做,是不是就能伪装的叫人看不出来。”

    葭葭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再如何厉害的伪装也总有更犀利的双目能看穿它,其实若是让我看来,最最厉害的伪装便是你即便看穿了,明知那是一丝变数,却不敢动那变数。譬如在死阵的出口之处我摆上剧毒之物,等闲之人根本不敢接触,明知那是出口,却也不能轻易离开。”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了几下。

    这解释,简直太过浅显易懂,陈华轩惊讶之余,更是不住的点了点头:“竟还能如此,我也是头一回听闻。妙哉妙哉!”

    这夸赞之话才出口,便见葭葭一把拉住他,向前追去。

    “怎么回事?”陈华轩被她这一拉,有些发懵。

    葭葭来不及解释,只道:“陈真人跟着我!”

    陈华轩自也不再多问,就在这长廊中穿行,直到最后,自诩记忆力不错的陈华轩都记忆紊乱之时,却见葭葭眼疾手快指向了一处:“那里有光!”

    这大概是他们看的近乎有些麻木的房间长廊中唯一不同的色彩了帮!二人皆有些兴奋,正要上前走去,陈华轩却突然伸手拉住了葭葭,“莫动!”

    葭葭反应极快,即便人差点冲了出去,缺还是收住了脚。

    陈华轩不知哪里弄来个空药瓶扔了出去,几声极轻的“嗖嗖”声响起,葭葭还能看到那空药瓶之上散落了几枚银针。陈华轩拂袖一扫,收回药瓶,接过那银针看了看:“果然下了药,凝滞和合散,死不了人,但是稍一触碰却能让修士体内灵力凝滞,施展不出来,等同凡人。”

    陈华轩说着,看向周围:“还真叫你说对了,果真明知出口就在眼前,但要过去,却又不敢。照你所说,东海的这几人算得上是大宗师级别了?”

    “自是如此。”葭葭苦笑了两声,“六艺龙门会,本就为展现门派风采而来,一个门派不会连一个九品宗师都培养不出来。”

    “还好此次不过是为展示而已,东海二岛可没有杀人的心思,只为震慑我等而来,任何一个稍有身价的修士,高品阶的防护法罩总是有的。”陈华轩说着,转了转手上的指环,葭葭只见他浑身弹开了一圈淡蓝色的防护法罩,那些极长的粹满了凝滞和合散的银针落了一地,他伸手,打开那透着光的房门,霎那间,一道清脆悦耳的啼鸣声起。

    葭葭跟了上去——入眼所见的:是一座海上仙山!

    一地的流光溢彩,东海这一回好大的手笔,一棵五万年高龄的扶桑神树竟被移植到了这里,神树之顶,三只神鸟盘旋飞跃,只一看那神鸟的外形,葭葭便认了出来——三足的神鸟,三足金乌!也是传说中的神兽了,火属性的灵兽,与日同晖,能烧灼世上一切污秽,传说中远古修者射日射下的便是三足金乌,其实是以金乌比日,因此鸟性烈,口吐异火,低阶修士稍稍沾染便会被烧成重伤,以讹传讹,便传成了射日的传说。

    葭葭与陈华轩走的是最简单的一条路,很快便到达了所谓的海上仙山,因着最为简单,自是错过了路途之中不少美景,在这里站了半日的光景,各门各派的修士接二连三的到了这里,葭葭听闻那些声音激动,谈论着一路所见,东海鸟兽虫鱼,海中人文歌者似乎应有尽有,从众人的表情中,葭葭便知道这一回东海二岛算是成功了。至少除却还未揭露的蜀山、昆仑两派,在已经揭露的门派中,东海二岛可谓独占鳌头。

    随着大流一同下了巨舟,离去之时,葭葭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三足金乌,扶桑神树,意者新奇;大衍机关,玄学四九,果然这一回东海出手之人皆是高手。

    不过她大抵也明白了为何门派不敢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了:这世间六艺之道的高手多得是,想要以一己之力,对抗各道高手,这确实是一件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

第八百八十一章 见证侠道

    九月初三,黄道吉日。昆仑的传讯纸鹤一早便自昆仑飞来,葭葭伸手接过了纸鹤,从中传来的是梅七鹤那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十月初九,我等会至平州城,此前平州城中一切事宜,皆由你打点,非事态紧急不必上报!”

    “十月初九,好日子啊!”葭葭看着平州城中来往的人群,低头喃喃自语。

    “已经几个月的光景了,瞧你这几日也未出门,应当做的差不多了吧,准备什么时候揭露?”几个月的光景,萧白夜体内伤已好了大半,半坐在床榻之上,若非脸色仍有些发白,当真叫人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还差一点。”葭葭说着伸手推开了房门,一抬头,还能看到不远处高高飘起的无数天灯,远远望去,尤其是在夜空之中,甚是闪亮。

    稍微有些眼色的修士都看出来了:这是一座灯阵!再联想到连葭葭阵法宗师的身份,似乎并不意外。虽说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但是光看着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比起昆仑这座灯阵,蜀山近些时日的动作才叫人猜不透。因为这回的蜀山委实太过简单:只在平州城东南的高亭之上,栽上了一株青松。青松高耸入云,枝头挂满了小镜,美其名曰:心向。

    栽好青松的那一日,葭葭自是也收到了消息,前往蜀山的心向树前走了一遭,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蜀山修士将她引到数下,任她随意摘下一枚圆镜。

    葭葭只觉有些古怪,却还是衬着好奇,看了一眼镜中。

    就是那一眼,刹那间,打开了记忆之阀,体内汇聚的灵力太过稀少,以至于根本不像一位高阶修士,浑浑噩噩中,葭葭察觉到自己在奔跑,不停地向前狂奔而去,喉口一阵腥甜,双腿膝上隐隐发烫,这是在双腿间拍了数道轻身符才会出现的状况,葭葭既惊且奇,也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似是变成了一位练气期的小修士,正在掩面狂奔,一条红色菱带紧追不舍而来,其上杀机毕现。练气期的小修士,根本动用不了任何轻身术,哪怕哪些所谓的轻身术与步法她再如何的熟练,也于事无补,毫无用武之地。

    “这是怎么回事?”葭葭心中大骇,只觉这一刻似乎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发生过一般。

    “哼!蝼蚁而已,还想跑!”后面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此情此景,恁地眼熟,葭葭惊讶之余却是脚下不停,眼下的她当真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无数身法她都捻熟于心,奈何练气期的修士身体太过缓慢,那素日里完全不放在眼中的攻击却当真有要了她性命的危险。

    一路直冲,耳畔有人在惊呼“这炼气小修士不要命了么?拍那么多轻身符,能承受的住?”

    根本无暇与这些人对话,葭葭匆匆扫了一眼,依稀能认出这里似乎是晴霞谷,一堆修士看宝贝似的聚在一起,却俱是低阶修士,正要回头,却一眼瞅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一头白发的魏探格外显眼!娇笑声起,二人从那山间的洞口中冲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两个人头!

    几声悲怆的“师弟师兄”声,惊鸿一瞥间,葭葭立刻认出了那得意大笑的修士:陆舟虚、甄亦柔二人。不过此时的他们才入元婴而已,除却他二人是元婴修为,其余的魏探等人皆是金丹修为。

    好似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等场景一般。

    那些人自顾不暇,除了初初的几声惊叹,没有人再将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可她如今处境却是骑虎难下,那个有些眼熟的筑基女修愤恨杀来,分明是要将她斩杀于此。

    葭葭心中且惊且恼,不管眼下实力如何,一个藏神修士被一个筑基修士逼迫至斯,说不恼怒是不可能的。

    愤怒间,葭葭抬手一掌击向了那筑基女修,这一掌似是瞬间拍碎了周围虚假如镜花水月般的场景。

    “咒术,怨念为力,因恨而生,这是咒术最初的源头。”声音很是耳熟,却似近又远,仿佛来自天边又瞬间行至耳间。

    那个蜀山修士——巫泽云!葭葭一瞬间立刻响起了声音的来源,一个不出声便很难注意到他,但一旦发现了此人,却又很难忽视的奇异修士。这是他的声音。

    葭葭只觉手心有些发烫,低头看了一年自己的手:在方才她决定反抗使出一掌间,或多或少,总是恼了怒了,也就是所谓的怨与恨。

    而这有些眼熟的场景也终于在记忆中找到了,那时她不过练气期,平凡如蝼蚁,地位低微,稍稍一个比她修为高出一级的修士便能轻而易举的杀了她。彼时的她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而已,牵连之祸罢了,但是林月儿的两个师兄师姐便存了要取她性命的想法,彼时她害怕一路狂奔,直奔晴霞谷,也是那一次,萧璃雪的凤凰出世。细细说起来,这也是她头一回与师尊等人有了交集,虽说并未见到,只是石墙之隔,她在暗处,不敢声张,默默离开,因为那时的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这些人并肩站在一起。

    因着时间太过久远,林月儿的师兄师姐也早就陨落了,这件事情,除却当时有几分害怕之外,而后便彻底被她抛到了脑后。当然,即便是林月儿的师兄师姐如今还活着,以她连葭葭现在藏神修士的身份,也不会与几个筑基修士过不去。

    只是这些淡忘的记忆再一次被拨拉了出来,而她以藏神修士的身份,亲身感受了一番方才的无奈与愤怒,不得不说,葭葭自己也骗不了自己,如今的她内心是有几分恼怒的:追杀的女修,修为低微,目中无人,横行肆意,不过因着自己的一介喜好猜测,便想至她于死地,亲身感受过那扥无奈之后,心中自是一股无名业火在跳跃。想她堂堂一介藏神修士,竟被逼迫至斯。

    修真界中除却偶尔的几人,如今的高阶修士谁人在修为低微之时,没有收到过这等压迫之气?世人千般,总有这样的人存在的。彼时颤颤巍巍,即便有怨恨,却更多的是害怕;而如今,做惯了藏神修士,再倒回去做一回炼气修士,总是不习惯的,怨恨自此而生。

    虽说,这一掌挥出是为了反抗,却未尝没有击伤或干脆杀了那女修的想法。葭葭清楚的知道自己当时的心境,正愣神间,揪心的一幕出现了。

    那是彼时还趾高气昂的林月儿,带着那一对师兄师姐,口中埋怨着当时心中最恨的“萧璃雪”等人,不过一瞬间便被两位魔修控制到了手中,魔修抬掌意欲击毙那一对曾经视她性命为蝼蚁的筑基修士,而林月儿也被他们抓在手中,浑身不停的痛苦震颤着,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被抽了出来,那不久前还趾高气昂的少女眨眼间那满头青丝已化霜雪,还在迟疑的葭葭,终于再也忍不住想要上前,却在提步的瞬间,眼前一切碎裂开来。

    葭葭恍惚:那一瞬间,她入戏有些深了,毕竟是曾亲眼见到过林月儿的惨状,即便如今她身体早已恢复,只是青丝不复当年,连带着那两个曾经想要杀了她的修士,也不会看着他们就这般死了。或许潜意识里经过多年的耳濡目染,葭葭早已明白,万事皆有规则,她从来不是圣母,却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她只是个俗人,在俗事规则中沉浮。门派自有门派的规则来衡量他二人的对错,还轮不到这些魔修随意处置。

    “所谓侠者,非一己之私,大事衡量,仁义之师,此为蜀山侠道。”巫泽云的声音有些渺远,比起他那个搅得平州城风雨不堪的弟子,作为师尊的巫泽云,并未用咒术对付任何一人,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方法来展示蜀山的侠义。这是个极为低调的修士,也是心存侠义的修士。葭葭蓦地明白,巫泽云并非不知道救萧白夜可能会带来的麻烦,但依旧选择出手相救,也是萧白夜的幸运,碰到了心怀侠义之念的巫泽云。

    六艺之中最不显山露水,也是最神秘的咒术,这一道今代的佼佼者选择了沉寂,以咒术之托,展蜀山侠道。葭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人称蜀山剑侠,闻名于世,即便巫泽云修的并不是剑,也不是纯粹的剑修,在蜀山修士中算是异类的存在,但是在侠道的领悟之上,巫泽云并未逊于任何人。

    葭葭肃然起敬,神识回游,巫泽云用了最最简单朴素的方法,为群修展现蜀山侠道的精髓,这六艺龙门会之上,最朴素的是他,令人难忘的也是他。

    葭葭走上前去,行至巫泽云身边,抬手做了一揖:“蜀山侠道,一棵树足矣。”

    巫泽云连忙抬手回礼,却听葭葭传音入耳:“还有当时多谢巫真人出手相救了。”

    这是说的萧白夜的事情,巫泽云笑容温沐而和煦:“无妨,这都是应该的。”

    葭葭转身告辞,这一回东海二岛用一座海上仙山震慑群修,蜀山用一颗树见证侠道,那么她昆仑呢?该当如何?

第八百八十二章 罪己

    东海二岛与蜀山的六艺接连出现,唯有昆仑按兵不动,迟迟没有通知的消息。这等情况之下,平州城中不是没有风言风语的,因着一连多日没有葭葭的消息,有人猜测,说葭葭到底阅历不足,在东海二岛与蜀山大招连发之下,现出颓势,到时候昆仑恐怕另外有人接应。

    而对于这等传言,昆仑修士并未做出任何澄清,是以传言愈演愈烈,原本私下里的传言也被不少修士放到了台面上来讲,巫泽云经过之时,便看到两个蜀山弟撇嘴嘲笑:“昆仑这一回可算亏大了,或许她实力不差,但六艺龙门会上代表门派布展,到底还是不行,啧啧啧,这该不会当真是被吓得不敢动了吧!”

    “胡闹,岂可在他人背后言及他人风言风语!”巫泽云闻言不住地皱眉,到底是藏神期的修士,他一发怒之下,那二位修士脸色立刻转白,慌忙跪倒在地:“弟,弟子不敢了。”

    “不管她是何人,在背后言及他人是非,都是长舌所为。更何况,一个藏神修士的是非,你等也敢论及?”巫泽云眉头紧皱,“是看昆仑那位真人性子好,从不胡乱杀人么?藏神修士要杀你二人,简直轻而易举。”

    这话说的那跪在地上的两位弟子汗如雨下,还来不及认错,便忽地察觉到背后一凉,畏畏缩缩的回过头去,却见到两个身着昆仑门派弟子服饰的修士正怒瞪着他二人,不由更是浑身瑟缩,不敢抬头。

    只眼角的余光一瞥看到那两位昆仑弟子朝明鉴真人比了个道礼,奉上了一摞厚厚的请帖,转身离开。

    明鉴真人倒没有如巫泽云一般呵斥他二人,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抽走了一张请帖,将剩余的请帖交给了巫泽云:“你看着发吧!”

    巫泽云接过请帖,应了一声。待到明鉴真人离去之后,才摇头看着地上抖如筛糠的二人:“祸从口出,你二人记着吧!”修习咒术的修士虽是以咒术杀人,却反而最是忌讳胡说八道,言语之力,当真可杀人,有时候不需要咒术,三人成虎,自能将人逼上绝路。

    十里长灯鱼龙舞。葭葭选择的地方在平州城以西一座空旷的平地之上,闪烁着荧光的灯阵看起来至少从目力范围之内所见是极美的。不过也正是因着这点关系,有人质疑此不过哗众取宠罢了。

    昆仑弟子不是不曾向她传达外头的风言风语,葭葭对上了两个气愤至极的修士,见他二人在她面前怒道:“蜀山那般伪君子太过分了,口口声声说什么侠义之道,仁义之师,却在背后讨论真人是非,气煞我等。”

    “蜀山据传弟子十七万,自是不可能人人都秉承侠义之道的。更何况,你二人不是见到巫泽云真人在怒斥他二人么?蜀山自也有侠义之人。”被背后讨论是非的葭葭却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般震怒,而是出言安抚:“好了,说这些都是无用的,与其在这里干瞪眼着急,不如拿出点我天下第一大派的气度,用事实打脸,不是更好么?”

    一席话说完,葭葭都不再追究,两位弟子自是不能再说什么,更何况,葭葭所言,确实有理,哪门哪派都有这等人,便是他昆仑,也不敢说没有,这话一出,两位弟子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应声告退。

    这些时日,一直留在这里,连带这几日替萧白夜拔针的也换成了魏探。葭葭眼看万事已然备足,欣然的走回昆仑据点,明日,她昆仑今次六艺龙门会出手之物要揭露了,今日,便回昆仑据点好好歇息歇息吧!

    算算日子,萧白夜近些时日据说好的差不多了,估摸着这两日便能前往昆仑,葭葭思及前几日萧白夜一脸可惜之色的叹道:“没有办法亲眼一睹此次龙门会的盛状,着实可惜。毕竟这是昆仑千年来的头一回。”

    “可惜便可惜吧,我可不敢多留你。”萧白夜既好的差不多了,葭葭自也不会忘记他如今的身份,可不是一个普通修士,怎还能留他在这里看六艺龙门会?

    一路走回昆仑据点,葭葭耳尖微动,行至附近时,却听闻自昆仑据点之内传来了一阵有些杂乱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谁人如此慌张?”葭葭以为是那些弟子又惊了扰了,有些好奇,翻过墙头一眼便看到了那慌乱的修士,却是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魏探!

    “这是怎么回事?”葭葭心中一紧,上前唤住了魏探,“何事如此着急?”

    “我才发现,正要赶来与你说明。”魏探长舒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似是要她有心理准备的样子,顿了一顿,开口道:“萧白夜跑了!”

    “什么?”葭葭情急之下,嗓门也不由提高了,她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有想到萧白夜竟然会临阵脱逃,这等只有低阶猥琐修士才会做的事,他一个如此高傲之人居然做的出来。难道当真是她看走了眼?她以为以德报怨,雪中送炭,萧白夜总是感动的,会安安心心的留下来,却未想到,在昆仑群修将要到达的前三日,他居然跑了。

    难道她当真生了一双灼眼,识人不明,亲自出面祈求门派相救,更累得陈华轩真人不远万里而来,却终究是这等结局。即便她这一回六艺龙门会做的再好,光光这一条,足够让她无颜面对昆仑群修了。葭葭只觉浑身发寒,站在原地,便连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茫然。

    魏探见她情况不对劲,连忙叫了她两声,却见许久之后,葭葭才抬头看了过来:“你方才说什么来着,我没有听到。”

    这一句也让魏探一懵,正要说话,却见紧着一张脸的陈华轩真人从屋内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好奇不断向这边张望的昆仑修士,沉声道:“你二人进来说话,一大早,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虽说陈华轩修为不见得比葭葭高多少,但这辈分却绝对高她一辈不止,自是她的前辈,这呵斥,葭葭倒也当得。

    许是正是因着这呵斥,葭葭回过神来,与魏探一前一后走入屋内。

    抬手设下了一道禁制,魏探似是才反应过来,不住地摇头:“还好此事未传出去,否则我昆仑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颜面何存?”便是魏探也未想到萧白夜居然会离开。叹了两声,才有些担忧的看向葭葭,“只是此事门派之内,你恐怕少不得要被问责了。”

    “你们也莫要太慌张了。”陈华轩看了眼他二人,取出一物,推到葭葭面前,“萧白夜留下的,你自己看看。”

    萧白夜逃走居然还留下这一物!葭葭茫然之中,惊讶不已,却见是一条丝制玉帛,玉帛之中裹着一块引魂玉牌。引魂玉牌,顾名思义,就是将自己主魂中的一片摄入特殊的玉牌之中,是门派用来保护同时也是探查门下弟子的玉牌,等闲弟子,若非情况特殊,一般是不愿意留下引魂玉牌的,因为这等引魂玉牌,保护或许有之,但更多的是监视。有此玉牌在手,那弟子人在何处都能通过玉牌,直入神魂对话,更有甚者,若是门派想要绞杀你弟子,只需要在引魂玉牌上动些手脚,那弟子便会万劫不复,可以说这是比门派的魂牌更可怕的存在。

    所以即便引魂玉牌的初衷是门派为了保护弟子,而事实上,所谓的引魂玉牌都是门派高层监视有异心的弟子所用,防备其随时倒戈的。这等弟子,一般是犯下大错的高阶修士之后,或者人族与妖族结合,却不为妖族所容,进入修真门派的弟子,因为这两类弟子最容易生出异心。

    葭葭所见的引魂玉牌,留下引魂玉牌的修士,因修为的不同会让引魂玉牌呈现不同的模样,修为稍低,金丹以下的呈淡淡的碧色,金丹、元婴的成紫色,据说修为再往上,引魂玉牌会呈现出淡淡的橙色,但是葭葭从未见过呈橙色的引魂玉牌,因为没有哪个出窍以上的高阶修士愿意被人这般控制的。

    而眼下这一块引魂玉牌,葭葭只觉握在手中烫的惊人,边缘之处竟呈现出了淡淡的红色,似是橙色太艳的缘故。

    这大抵是一块出尘修士的引魂玉牌。

    “看到那块玉牌,陈某当真不知道萧白夜是不是疯了!”陈华轩唏嘘了两声,“此物就交给你吧,待得妙无花等人亲至,你再上交上去,且看门派怎么说。”

    除却一块引魂玉牌,那张丝制的玉帛之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罪己书”。

    以朱砂描摹的三个大字写的有些肆意而霸道,就似萧白夜本人一般,孤傲决绝。

    “昆仑弟子萧白夜得幸为门派栽培,一路修行至藏神,修行所需,无有不应,奈何一朝误入歧途,虽非我愿,却心性不坚,终成大错。惜错处已成,危难之时,门派不计前嫌,救弟子于水火,弟子甚愧,自感无颜面对昆仑。唯有以弟子一人之心,回顾错处,千般补救。弟子意已决,深知此行生者渺茫,特书罪己书一份,以慰昆仑同袍。来日,夜若大难不死,有幸归来,定一步一跪,昆仑请罪。另:昆仑太阿,红尘别院,当年旧居,三层之上,囚弟子毕生心血符箓杂记万卷,回报昆仑,禁制破解之法,书于背面。门派海涵,有幸得入昆仑门下,弟子虽九死而不悔!再三叩首!——罪弟子萧白夜敬上!”

第八百八十三章 魂虚

    萧白夜留下的两样东西,说的已经够清楚了。所谓的红尘别院是他当年在太阿峰上所住的地方,叛离昆仑之后,一直无人居住,没有想到,里头竟还藏有这些东西。

    所谓的千般补救,葭葭也从这份罪己书中猜测到了:他是想独自一人离开,去寻少辛么?这并非明智之举,便是少辛的身体当真出了什么状况,他的手下,至少还有一人实力与萧白夜相当,那便是游拈花。或许素日里的游拈花并不如众人想象的魔道修士一般出手狠辣,但是,葭葭深知他对少辛的衷心,届时难免会成死战,除却游拈花,左少辛身边还有其他人,于萧白夜来说,这几乎是一个必死之局。

    “有引魂玉牌在手,你也不算是丢了人,总能找到他。”陈华轩轻叩了几下桌案,“不过他会如此选择也不意外,毕竟,他是萧白夜啊!”

    “何必妄自送死?”葭葭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头有些发闷。

    陈华轩看了她一眼,又重复了一句:“因为他萧白夜啊!”这一句话看似废话,却又意味深长,在场的葭葭与魏探却都听明白了。

    萧白夜若诚心想躲,不动用引魂玉牌是寻不到他的,葭葭也不想当真通过引魂玉牌来做什么,三天,还有三天昆仑群修便会到达平州城,她当真是分身乏术,没有那等精力再去寻萧白夜了。

    万事只能等昆仑来人之后再做定夺。

    十里鱼龙长灯舞。

    葭葭默然的垂手站在一旁看着各门各派前来的修士,没了萧白夜这个病号,陈华轩一来好奇,二来也是想顺手帮上一帮,便与她一道过来了。

    因多了陈华轩的助阵,原本以为的天下群修的质疑声竟没有出现,众人都抱着试上一试的态度前来一观。至少这十里灯阵从表面上看去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些华而不实罢了。

    如今汇聚平州城的修士,不是本身便小有声名的六艺宗师,便是各门各派阅历不凡的名门大修,是以自是能感觉到这十里鱼龙长灯阵的份量。

    往日里,在别处碰到见面不免死斗的魔门三宗修士此刻也未放肆,即便是恨葭葭入骨的薄情欢,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走入了阵中,也不知是不是碍于明鉴真人那一句震慑。他没有捣乱,自是再好不过了。

    各门各派先行的修士原本应当分毫不差,但是,当葭葭看到不请自来,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景云庭时,也不由得一愣。

    “没有请帖,不请自来,还望海涵。”景云庭拱手做了个道礼,“只是我方才来到平州城,便听闻今日是昆仑门派六艺开门之日,便过来得个巧,不知景某可否进入一观?”

    葭葭并无犹豫,闪身到一旁,做了个手势:“请!”

    景云庭道了两声多谢,正要走入其中,却见葭葭神色淡淡的样子站在一旁,不由好奇:“你不进去看看么?”

    葭葭摇头:“不必。”

    景云庭闻言似是有些惊讶的挑眉:“自己亲手布置的六艺之展却不进入其中的一般有两种人,前者是有非一般的自信,后者却是截然相反,敷衍了事,也不知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景真人,请把!”葭葭并没有回答,只是摆手做了个指引,“此境名为魂虚,似像有无,竟是虚无。祝您早日在里头找到归来之路,请!”

    景云庭迟疑的看了眼葭葭,抬手还了个道礼,提步走入其中。

    半日的光景,只见入人,却未曾见到出来之人。

    魏探、葭葭与陈华轩三人早已坐到入阵口搭放的阴凉之处饮茶等候了。

    见迟迟没有一人出来,倒是陈华轩率先忍不住了,抬了抬手中的茶盏,算是以茶代酒,敬了一敬葭葭:“已经半日的功夫了,如今进去的可都是各门各派的高手,却并未见一人出来,若是来日彻底对平州城上下的普通修士开放,却也不知道要多久的光景,才能让那些普通修士出来。这般一想,陈某倒是愈发好奇了。”

    葭葭莞尔:“陈真人,您当晚辈不知道么?你是不是一早便想进去看看了?进去吧,无妨的。”

    她这一松口,陈华轩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正要起身,却再次停住了动作,看着不动声色,默默喝茶的葭葭:“本座要进去了,丫头,你可有什么告诫能给本座两句的么?到时候,若是别个都出来了,偏偏本座被困于其中,那当真是面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此境名为魂虚……”葭葭方才说了一句,陈华轩便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先时你与景云庭说话时,我还当是自己听岔了,你说的是境,不是阵?”

    到底是昆仑的老饕修士了,陈华轩外表看着似是个举止文雅、不谙世事的书生,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陈华轩自也有自己的一番城府。

    连葭葭,天下闻名的阵法宗师,或许有太多人会先入为主的观念,又有十里长灯阵的存在,所有人都会潜意识的认为她摆出了一个阵,但这一回并非如此。

    “这十里长灯阵,只是指引之所,并非归途。”葭葭摇头,“魂虚的世界里,阴阳两届,皆可互通。我昆仑昭昭,王道之尊,天下独一,王道之下,信念为首。”

    陈华轩闻言却是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摇头叹道:“有些晦涩难懂,不过本座记下了,且看看你魂虚的世界里有什么?”

    陈华轩说罢,一步踏入其中,葭葭转头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魏探:“魏真人,你要进去看看么?”

    “无妨,改日好了,我还是留在外头,与你一道以防万一吧!”魏探笑了笑,却有些出乎葭葭意料之外的拒绝了。

    葭葭愣神,看着他一头斑驳的白发有些发愣:“你当真不想进去看看么?我想你大抵不会后悔的。”

    “我知道。”魏探一笑,这笑容有些淡淡的,却不知为何,葭葭偏偏从其中感受到了几分苦涩,“只是七情六欲之下,男儿心软,却是我如今不被允许的。”顿了一顿,魏探并未管葭葭惊讶的神色,继续说了下去,“我与你认识也堪堪两百年了,或许男修与女修天性擅长的不同,以情动人,这正是你最擅长的东西。我怕我进去之后,会动摇了初衷。魂虚之境大抵与这世上所有的境都不一样吧!”

    葭葭惊讶之后,却也不知道如何来回答,只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茶盏出神,杯水微晃,一个魂虚的世界摇晃出现在眼前。

    ***********************************************************************************************

    “小子,醒醒,起来赶路了。”

    似是倦怠至极,陈华轩只觉双眼似是黏住了一般,怎么都睁不开来,那有些熟悉的声音还在耳边轻唤着,一阵一阵恰到好处的推搡之下,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微胖的道人,东一块、西一块杂七杂八的破布缝掇起的衣裳挂在他的身上有些可笑,头顶之上扎着个乱糟糟的道髻,整个人很有几分邋遢。

    “陈元一,你这小子总算醒了。”那微胖的道长见他醒来,伸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再不醒来,我当真要怕你出什么事了?我都准备,若是实在不行,便带你回昆仑医治了。你这小子,入我昆仑道门之前,我便知道你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可没想到都金丹了,还是这般,稍稍受点伤,竟累得元神都沉睡了,可吓死老头子我了。”

    那道长还在喋喋不休,陈华轩仍是茫然至极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分不开来,陈元一这个名字好生耳熟,似乎很久之前,他便叫这个名字了。

    “我不是陈元一,我是陈华轩。”陈华轩茫然的看着他,口中却是不自觉的反驳。

    “门派给你赐个道号华轩,你倒是熟悉的快,老头子我还没熟悉呢,改不了口。”那老道说着走到一旁蹲了下来,“不过是几个魔道的散修,竟将你吓成这个样子,老夫的弟子,那般孬种?”

    喋喋不休的声音越发的熟悉了起来,那记忆的阀门,千年的时光似是瞬间消失殆尽,陈华轩动了动唇,两个字脱口而出:“师尊!”

    “嗯。叫我作甚?你既好了,我们便赶路吧!”老头子说着,手脚麻利的收拾起了地上散落一地的药瓶,他一贯如此,东西放的乱糟糟的,旁人分不清楚,他却再乱,也能一下便从其中寻出自己要的东西。

    可是,陈华轩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老道人:“师尊,你不是死了么?”他亲眼所见,师尊元婴入出窍之时,被天劫劈成了飞灰,连个皮囊都没留下。一千年了,便连飞灰也不知散落何处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臭小子,咒我死?”老道人闻言大怒,抄起手上的鞭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陈华轩不做挣扎,默默的承受着老道人手下一下又一下的鞭打,即便疼痛,却有种久违的感觉,眼前有些模糊,一定是近些时日医治萧白夜太过劳累了吧!

    恍惚中,熟悉的女音在耳边响起:“魂虚的世界里,阴阳两界,皆可互通。”

第八百八十四章 魂虚归来

    心念一动,修习多年的大衍观体术悄然在丹田之处流转,一丁一点,悄然之间,观体术不错过面前这老道人的分毫举动,只是,片刻之后,便连陈华轩自己都是讶然:连大衍观体术都看不出丝毫异样,面前这老道人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不,不能说活生生的,简直就是师尊本人。

    这种感觉与那等寻常的障眼法不同,寻常的障眼法是努力让你确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而现在这所谓的魂虚却让你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根本分辨不出来。若是葭葭让他们在自身的修为上产生混乱,那当真要让人以为那故去千年的时光是否是不是黄粱一梦而已。陈华轩只觉身陷冰火两重天,这大抵就是魂虚的魅力所在,藏神期的修为在提醒着他这一切不过是魂虚境中的东西,但是明知道是假的,却又真实的可怕,活生生的人就这般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这种感觉是带着惊悚、又有对故去的怀念,戳中了心底最柔软之处,明知道是假的,却也甘之如饴。

    老道唠唠叨叨的说了一通,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好了,走吧,臭小子,平州城中有妖兽入侵,伤了不少修士,你不是要跟我出来长见识么?那别磨蹭了,且当练手吧!”

    老道说着,扔了块脏兮兮的破布给他:“把那些药瓶子给为师包起来。我师徒二人今日还未行善,日行一善的念头可不能断,这可是你我二人在祖师爷面前立的誓,不能违背了。”

    平州城,妖兽入侵?怎的好似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听说过一般。人修与妖兽的争斗千百年来,从未断过,这并不稀奇。或许称得上稀奇的是平州城,内处神州大地中部,四面环山,极少遇到过妖兽入侵的。有史记载的妖兽入侵并不多见。巧合的是,千年前,就曾经有过一次。

    “师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陈华轩起身,问那老道。

    “午时啊!”老道说着指了指外头,“没看到外头的太阳么?”

    “不是,我是问如今是何年何月?”陈华轩睁大了双目,一个令人惊讶,却又隐隐让他感到莫名兴奋的答案悄然出现在了心中。

    “你是睡傻了不成?”老道白了他一眼,“神州历十三万四千二百六十一年,以后再问我这种傻问题,将你逐出师门!”

    “嗯。”陈华轩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心中却多了几分莫名的兴奋,连带手下的动作做也快了几分,跟着老道出了破庙,才一踏出的瞬间,陈华轩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入目所见是零乱的街道,街道之上疾步奔走的是各门各派的人修,妖兽入侵,人修一向空前团结,不管是魔修还是道修,也唯有这等时候的修士是一致对外,放下往日仇恨的。

    “这也太真实了吧!”陈华轩看着街道之上的修士,有一些这等时候不忘爱美的女修还贴了妆,那妆扮,以他如今看来有些老套,却是实实在在千年前流行的模样。

    砂石飞灰,此刻平州城中茶馆铺子都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得益于修士的寿元比起寻常凡人来说要长的多,以至于不少铺子一千年后还存在,那种历经千年时光的落差感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眼前。

    “太真实了!”陈华轩伸手,狂风肆意,摸了一把灰,仿佛这一把灰都带了几分光阴的味道。

    茫然的向城口走去,眼前所见的一切真实而虚妄。

    城门还是那个城门,平州城是神州大地之上有史记载最早的古城之一,陈华轩痴痴的摸着这些石城门出神:比起千年后,这些石城门虽仍是破旧的,却又新鲜了不少。这种感觉,让人兴奋,陈华轩摸着城墙不住的摇头叹息:“太真实了,竟连大衍观体术都看不破真假。”

    “喂,那边那个人,在上头干什么?”有修士在底下吼着,“莫捣乱,要么就与人一道出城对抗妖兽,要么就好好的呆在城中。”

    陈华轩后知后觉的回过头来,正要说话,却听到一声似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声音响起:“这似乎是我昆仑的修士,你下来吧!回城中去,这等时候便莫要添乱了。”

    浑浑噩噩的抬头,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陈华轩手中捏着的一瓶伤药落了地也不知道。

    “秦,秦止真人!”陈华轩睁大了双目,似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大衍观体术悄然打开,眼前的秦止真人,比起陨落之前似乎锐气不少,修真者寿元长久,所以外表之上千年也仿佛一瞬间,但唯有人的眼神,从少年锐气到中年沉稳的改变是可能的出来的,这也是时间之于修真者来说最大的证明。

    “你……”秦止似是一愣,而后道,“我好似哪里看到过你一般,想来你确实是我昆仑修士吧!回城听候命令,莫要捣乱。”

    不等他说罢,秦止便负着双手从他身边走过了,还是那样,大衍观体术也观不出任何异样。魂虚的世界里,一切都真实到近乎完美,让你根本挑不出任何差错,或许唯一的差错便是修士自己,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是魂虚的世界,但就是这样的清晰,反而让人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心境,想要沉醉其中,让人上瘾,真的能做到那般真实么?故去的一切,包括故去的修士也会出现在眼前?

    茫然向回处走去,却见老道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伸手便朝着他脑袋拍了一巴掌:“臭小子,你跑哪里去了?又偷懒了?快过来帮我瞧瞧这些人!”

    陈华轩接过药箱,跟着老道走了进去,那是与妖兽打斗中受伤的修士,以如今的陈华轩看来,要治这些伤,大多都是轻而易举。

    许是他的动作太过熟练了,便连老道都不由吃惊:“臭小子,你一觉起来,似是开了窍了啊!”

    陈华轩笑了两声,没有说话,随口说了一句:“我方才碰到秦止真人了。”

    “哟,你说秦止真人啊!”一位受伤并不是很严重的修士接过了话头,笑眯眯的与他搭讪,“就是那位昆仑的真人么?听说他出自昆仑名门秦家之后,是一等一的剑修,很是厉害。”

    许是这话彻底挑起了这些受伤不能动弹的修士们的话头,众人开始纷纷议论起秦止来,多是夸赞之言,还有那等不知从何处听来的小道消息。

    陈华轩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他以为魂虚再如何真实也终究是假的,这里头的一切除却自己的师尊是精心设计过的之外,其余的皆不过是按照布境者的设定来行走,熟料,自己一个随意的话题,那些人却当真如活生生的修士一般,各自有各自的思考,这才是陈华轩最最吃惊的地方。

    魂虚中的一切真实到可怕,却又让他自己清晰的了解到这一切都是假的,这等古怪的矛盾之下,让陈华轩陡然生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存在,却放到葭葭身上未必做不到的猜测。

    这不会当真是一千年前的平州城吧?早传昆仑连葭葭有一绝招,能偷换流年,在光阴之上做手脚,其中的诡谲神秘几乎为群修平生仅见。要正面对上这一招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据传就连修为连压她两阶的李忘真都不敢正面对上她那一招。

    既然有招数流年偷转,那么若这一切当真是一千年前的平州城,是不是也是可能的?

    陈华轩只觉自己的双手兴奋到发抖,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话,这可是故去的,一千年前的平州城啊!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直到此时,他突然明白了“魂虚”二字的意思,故去的修士能再出现,故去的平州城能再出现,这大抵也是每个修士的执念吧,即便不是后悔药,却也重新让人满足了内心的执念。明知是假的,却甘之如饴。

    陈华轩只觉眼睛有些发烫,看着这些一千年前的修士在自己眼前交谈说话,看着身旁早已飞灰湮灭的老道活生生的出现在了眼前。直到此时,陈华轩才明白:连葭葭她太了解人修的弱点了,内心柔软之处、执念被一步一步的放大,这虽不是后悔药,却也重新有了了断执念的机会。有多少人会宁愿在这魂虚的世界中永不归去?他不知道,只知道,魂虚之境如毒一般让人上瘾。

    魂虚之境,是个好东西,却不适合久留,再这般留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上了瘾一般不愿归去。可是归去之路在何处?

    陈华轩抬头,蓦然的生出了一种深深的绝望感。这里的一切都在魂虚之境中,他要控制自己的执念尚且太难,更遑论是离开这里?魂虚世界之下,万物俯首。陈华轩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千年的平州城发呆,透过废墟横蒙,他竟看到了几分须弥霸道的感觉,魂虚之下,展现的是昆仑王道,一道出而众生俯首!

第八百八十五章 叩首千年愿

    “这该如何回去?”陈华轩喃喃的摇头,记起葭葭所谓的提示,不由苦笑,竟是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葭葭话中的意思。

    不过发愣的时间,那老道似是发现了他的偷懒,怒斥:“臭小子,你又在干什么?帮忙啊?”

    这一声呵斥之下,受伤的修士却是开口帮腔了:“莫生气了,这位真人,他都已为我等看过了,瞧你二人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就知道操劳了许久,想是还没有休息过吧,且让他歇歇吧!”

    “诶!这没出息的小子!”老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做事了。

    陈华轩看着眼前这些修士各自有各自的思考,当真并不似是普通的境能做到的,难道这当真就是一千年前的平州城么?

    虽说对于如何离开,他丝毫不知,但是在他的印象中,葭葭绝非那等会引人绝路之人,所以,葭葭一定会给他们留下后路,问题是他直到此时还是一头雾水。

    痴坐了半晌,忽听有人说起:“这是什么声音,最近耳边嗡嗡嗡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听说城中修建出了一座古庙,大抵是敲钟的声音,有人说运用了奇门遁甲之术,有缘之人,你不管怎么走,都能碰到那座古庙,听说昆仑的高人修建的。”

    “那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等听了都以为里面会有什么好东西,事实上连半个法器也无,也不知道昆仑的人想做什么?”

    陈华轩早已为他们的谈话所吸引了,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听着那二人叽叽喳喳的谈论声响起。

    “听说里头就几座石像,我道门三清道德祖师供奉其中,不过里头还供奉了一座佛像,也不太清楚是做什么的?”

    “啧啧啧,我等修士到底不是凡人,那些故去的真人早已陨落不见踪影,还供奉着作甚,不过是做给我等这些活着的修士看罢了。”

    “有理,也不知昆仑这一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位手上受了伤的修士轻轻压了压自己的伤口,叹道,“这些大门大派的举动,我等是猜不透的,也没那个心情去猜测他们的想法。我等散人能自由自在,一路修行无阻便已是极好的了。”

    谈论了一会儿,有人终于注意到了站在一旁,倾耳侧听的陈华轩,不由笑道:“喂,你这昆仑小弟子怎的看起来对这些事情也很有兴趣的样子?怎么?要听听么?”

    陈华轩摇了摇头,起身,向外走去。

    妖兽与人修的战争,让整座平洲城看起来颇有几分慌乱,到处充斥着人心惶惶的味道,匆忙行走的修士皆是一脸愁苦之色,争斗一向会有所伤亡,每一回妖兽入侵,人修相斗,伤亡在所难免。如他们医修也是这等时候最为棘手。修士便是这么奇怪,与妖兽相争时,希望早日和平,当妖兽被赶出神州主城,只敢在万兽平原之上活动时,人修自己内部又挑起了争端,这是一个奇妙的轮回,几十万年,不曾改变,谁也说不清楚这等轮回是从何时开始的,却似是天性一般,如此寻复往返。

    也不知走了多久,陈华轩有些发呆的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无法想象到几个时辰之前自己还是在一片升平的平州城中,与葭葭、魏探闲然自得的饮茶谈天,现在却面对着混乱战火中的平州城发呆。

    轻舒了一口气,便在此时,耳畔几声铜钟敲击的声音响起,一声又一声,带着古朴与苍凉,陈华轩不由自主的向着那声音的来源走去,那声音似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引导群修靠近。

    去路陌生又熟悉,跨过小镜湖畔的石桥,一座寺庙赫然出现在眼前。平州城是没有这座寺庙的吧!但是为何他明知没有,这来路却如此熟悉又理所当然,仿佛此地就该生出这样一座寺庙一般。那种理智与现实在头脑中混**杂在一起,混乱不堪,却又让人沉迷。

    走向寺庙的修士不多也不少,却没有几个是来路之上看到过的修士,这座平州城,似是你无论如何去做,都能走入这座寺庙之中。陈华轩已经不想用脑袋去思考这里头的奇门遁甲了,唯有一句话可以概括:匪夷所思,巧夺天工。

    走入寺庙,与传闻的大相径庭,这是一座看起来甚是普通的寺庙,其上供奉着道门的道德三清始祖与佛门的佛祖,佛道供于一处,原本不可能的存在成为可能,两尊石像更似一种信仰,屹立在此,香火并不鼎盛,走至这里的修士也有一些,却极少有人会如凡人信徒一般跪下去一求的。

    不少修士背负着双手对几尊石像指指点点:这里的石像是天下大多修士修真的始祖,但或许正是因为身为修真者,对人修往来太过清晰,不外乎两者:飞升或者陨落,飞升便不在此界,所谓拜也无用,而陨落便是彻底化为飞灰,洒落天地间,或许随手的一把尘土里头也曾有过诸多故事。

    但就是太过清晰了,以至于如今的修士很少愿意跪拜这些供奉之人。昆仑身为天下正道巨擘,修建有缅怀仙人修士的烈英堂,但那不过是仅供后人思念罢了,所建为情,并非其他。

    陈华轩站在几尊石像前默然不语,看着来来往往的修士为奇门遁甲影响,不自觉的走入其中,却又离开,没有一人,对这些上古修士曾经崇敬供奉的始祖修士见礼,不知为何,陈华轩深深的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古修士与如今的修士皆是修真者,或许最大的不同便在于信仰二字吧!便是如今最有信仰,也是保留最完整古剑修礼节的剑修,论起信仰也远非当年古修士所能比拟的。赫然想起葭葭在他进入之前给他的提示“信念为首”,何为信念,是信仰么?

    陈华轩抬头盯着那几尊石像出神,渺渺的几缕香火烟气中,石像显得有几分模糊,他开始想葭葭为何要布出这魂虚的原因,原先说到底,还是他将这个不过两百岁有余,却年少才高的修士小看了。他以为能用空间灵根的天赋异禀,将故去的执念重新展现在眼前,已是这个小辈的极限,甚至他认为,能够做到如此,已经相当不错了,但如今看来魂虚的设立,所谓的根本他还是弄错了,或许这个小辈于魂虚的寄托之上,想要告诉天下群修的远非如此。突然想到东海二岛与蜀山二家,东海二岛奢靡繁复的海上仙山,正是上溯到了东海仙岛的由来,奢靡也,壮观也,极致也,绝美也,但是在他看来,比起蜀山却还是略逊一筹,蜀山用一棵树展现的是蜀山侠道的精髓,朴素到令人难忘,却又让人耿耿于怀,巫泽云是个中的高手。那么连葭葭呢,她有这样的深度么?如果蜀山想要表现侠道,那么昆仑呢?想要表现的是什么?

    陈华轩眼中明光微闪:王道。但这偏偏是昆仑最容易理解,也最难理解的东西,便是如今的妙无花也不敢全然说精通王道精髓。

    芸芸众生,皆在魂虚的世界里沉浮,任你修为再高,也无法轻易离开,这是王道的一种,却也是最最浅显的一种,以势压人,众生俯首。

    陈华轩闭目凝神,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睁开了双目,走到几尊石像前,漠然站立了半晌,而后,双膝一屈,竟以最大的礼跪倒在了石像前的蒲团之上。

    双手合十,与修士所看不起的凡人信徒一般,闭眼拜倒,额头与石板清凉的接触使他瞬间仿佛醍醐灌顶。王道的昆仑不止是以势压人一种,那是最浅显的王道,或许更深的王道,便是指的这里,信仰或者是昆仑修士的信念,以内心的信仰为基石,才会使群修心甘情愿的蛰伏,这等信仰作用下的心甘情愿,比起以势压人,的确是更高一等的王道。他陈华轩才思鄙薄,如今能理解的最深的王道大抵就是如此了,再往后是什么,他却也不知道了。

    这大抵就是昔日昆仑宋远山师祖与昆仑七秀规定的每每大事之前,焚香祭拜的精髓吧,修士也是需要信仰的,这仅仅是他陈华轩理解明白的第二层王道而已,却没有想到连葭葭居然会将这等关于王道的精髓融入进魂虚的世界中。

    陈华轩内视丹田,只觉丹田之处隐隐发亮,似是蒙尘的明珠,一点一滴的擦开了表面的尘埃。

    这是顿悟,魂虚境中走一遭,竟有如此大的收获!陈华轩喜极,转头看向寺外那千年前的平州城,能重新见一回故去的师尊,重新挨上他一骂,他陈华轩已然知足。

    点香,跪拜三叩首。道祖面前一柱香,叩首了断千年愿。魂虚之境,走这一遭,已然足矣!

    ************************************************************************

    陈华轩走了出来,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前头不远处是葭葭与一头斑驳白发的魏探在恬淡饮茶,这熟悉的场景,就似他之前不曾离开过一般,陈华轩轻叹:还有一天的光景,昆仑群修便要抵达平州城了,这份魂虚之境——大抵算是谁也意料不到的意外之喜吧!

第八百八十六章 神乎其技

    看到他出来的那一刹那,葭葭与魏探都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随即转为一脸喜色:“陈真人,您后进却是第一个出来的,果真厉害。”

    察觉到葭葭在上下打量着自己,陈华轩机缘巧合,得到顿悟,心情也是极好,不禁扬眉:“怎的,看本座作什么?”

    “晚辈见前辈进出魂虚世界,却判若两人,清气环绕,好似有了不小的收获一般?”葭葭带着几分狐疑与试探开口了,高阶修士有不少都不愿在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真实实力,所以这一句,葭葭不过纯粹试探而已,至于陈华轩会不会回答她,她还当真没有多少把握。

    看了眼四周,大抵除却葭葭与魏探二人并没有什么人在场,陈华轩这一回也未瞒着,走到他二人身边坐了下来,笑道:“侥幸得了一场顿悟罢了!”

    这话说罢,葭葭与魏探登时愣在了原地。修行到陈华轩这个地步,修身养性的功夫大多都是做的不错的,当然极个别的譬如伏青牛除外。而陈华轩的修身养性的功夫就做的非常不错,与他人炫出自己所得,暴露底牌本是忌讳之事。

    但是一来,修士越到高阶,突破越是不易,千年无一突破也是寻常事,而陈华轩这个级别的一次顿悟,且不说于他修行之上有多少好处,光顿悟这一事,便足够有让他自傲的资本了。一朝顿悟,抵千年苦修。这是修真界流传多年的一句有些夸张的俚语,而陈华轩这等修为的顿悟,再用这句话来形容,便一点都不夸张了,此时顿悟,可抵千年。

    二来得此顿悟,陈华轩多少有几分把功劳归咎在葭葭身上的心思,是以,对于葭葭,他是十分感激的,思量之下,这一回便出口道出了实情。

    回过神来的葭葭与魏探连忙恭喜陈华轩,但说到功劳,葭葭却有几分愧不敢当,这是陈华轩自己领悟之才不凡,并非她连葭葭一人所为,实在受之有愧。

    待到为陈华轩高兴过后,葭葭方才一直拿捏的淡然自若的模样也有些绷不住了,忍不住开口试探陈华轩:“陈真人,魂虚之境,你觉得如何?”

    陈华轩抬头,见葭葭一脸淡定自若的样子,若非她眼神中的急切,便连他都要险些被她蒙混过去了,是以,不由摇头笑叹:“原来你对魂虚之境也没有多少把握,先时倒是装的好,便连我也不敢肯定你到底有几分担当之才。”

    闻言,葭葭露出了几分苦涩,也有些无奈:“这世间人有千般,便是我再有自信,也不敢肯定众人都是这般想的。陈真人阅历总好过我们这些小辈,想来总比我等看得远。”

    陈华轩闻言挪揄的看了她一眼,不急不缓的啜了口茶,才缓缓开口道:“蜀山侠道,昆仑王道是天下群修皆知昆仑、蜀山两大派宗遵循的精髓,本就不是我等寻常修士能说得通的。我等修士所能接触的也不过是其中甚是浅显的一部分罢了。至于你与巫泽云二人,一个用最最朴素的方法阐述了蜀山侠道的精髓,一个用自己特殊的方法,向我等展示了所谓昆仑王道的道义,可说其中各有千秋,你二人于这点之上,都可谓一等一的高手,你也知道群修众口难调,有喜欢你这等手法的,也有倾佩巫泽云那等极简之法的,可谓各有千秋。昆仑蜀山本就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强弱,这等局面的平衡本就尊崇天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虽说算不上何等大的夸赞,但这一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当真已对她莫大的肯定了。

    这一声评价过后,葭葭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那头的陈华轩静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问她:“你当真让我等回到故去,回顾过往执念了么?”

    这一声问罢,葭葭还未说话,魏探倒是忍不住先看开口问了起来:“陈真人,您看到了什么?”

    陈华轩却给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笑容,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着实让人不知道如何去描述,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我看到过往的先人活生生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过往的先人?若非陈华轩的表情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魏探当真要以为他在说笑了。

    过往的先人?回到过去?这简直匪夷所思!魏探扶着桌角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确实这等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或许世人眼中最为神秘的空间灵根当真能够做到。

    不消多说,只这一句,魏探便冥币了,为何所谓的魂虚能将如许多高阶修士困在里头,如今也不过陈华轩一人率先出来而已,回到过去的魅力,直面执念,了断执念的妄想恐怕大的能超出人的想象。对过往谁人能做到事事不悔?一次后悔了断执念的机会,这天下有几人能够抵挡的住?

    不过下一刻,葭葭的回答却让魏探再次震惊了,却见葭葭摇了摇头:“陈真人,让群修回到过去,这等惊人到违逆天道之才,至少如今,我是做不到的。”

    “什么?”陈华轩以为自己当真回到了过去,是以感慨万千,是以顿悟,只是真相却再次让他大跌眼镜。

    葭葭摇头:“至少目前的我是做不到的。你会有当真回到过去的错觉,是因为‘推演’二字,我所做的,不过是真正还原了平洲城与进入魂虚的修士心中的执念,其实萧白夜的幻术符箓也曾助我一臂之力,幻术是假的,平洲城却是真的,真真假假,如此真实的原因,是因为魂虚中的一切我都未曾给他们设定过一个清晰的套路,魂虚万物自有自生的推衍,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与活生生的修士差别并不大。”说到这里,葭葭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空间灵根的得天独厚,让世人将我想象的太神秘,众人既然信了,那便是真的,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便是这个道理。”

    让所有进入魂虚的修士都回到千年前的平洲城?那怎么可能做到?便是她连葭葭自己也不定能够回到过去,又谈何去让众人回到过去呢?不过是动了几分小心思而已。

    原本以为她说出实情,陈华轩与魏探便不会再这般感慨,岂料,他二人的反应却着实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陈华轩不住摇头,神情中很有几分无奈,魏探得幸并未进入魂虚,闻言倒是目光如矩:“六艺龙门会,本就是为显修士六艺之才而来,若是当真你有大能能将众人送还过去,那大概我等要赞一句空间灵根委实厉害。但如今,你以六艺之能布出如此以假乱真的魂虚,甚至能让陈真人都丝毫察觉不出异样。比起前者,魏某更看好后者,那才是真正的神乎其技,冠顶六艺之才,我看这谜题就留到六艺龙门会之后再揭晓吧,能骗过陈真人的魂虚,恐怕这天下没有人敢肯定魂虚之境的真假虚无!”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657/ 第一时间欣赏女配修仙记最新章节! 作者:漫漫步归所写的《女配修仙记》为转载作品,女配修仙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女配修仙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女配修仙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女配修仙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女配修仙记介绍:
一朝穿越传说中的玛丽苏文,作为原书中那朵巨大的泪苞圣母花,连葭葭表示压力巨大!连葭葭决定第一步就是要珍爱生命,远离玛丽苏!女配修仙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女配修仙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女配修仙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