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 交替
“长春子可不是治治小伤小病,医修如此稀缺,我昆仑离不了他。”伏青牛说着看了眼葭葭,却是不再说话了,走到一边去了。
说完萧白夜的事情,葭葭走出了议事殿,伏青牛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眼下她与萧白夜大概是少辛最想除掉的两人了。她修为只有藏神初期,只好在昆仑附近走动,昆仑藏神期修士不少都在门派之中,萧白夜修为已入出尘,却独来独往,他两人仔细比起来当真是半斤八两,也不知道谁更倒霉一些。
因着心中有事,才走了没多远,便被人拦住了去路。葭葭抬头,正对上了一脸严肃之色的诸星元。
“首座那里有事怎的不叫我?”
“我不知道。”葭葭茫然的摇了摇头。
“听说梵天死了?”诸星元消息来的不慢,声音压低了些,“萧白夜杀的。”
“不错。”葭葭点了点头,“那一回我与师尊在云开书院截住的那人就是梵天。”
诸星元果然反应极快,“那放火的是谁?”
“我不知道。”葭葭轻叹了一声,“但是师尊应当知道。”
那一日秦雅的怒火还历历在目,这话一出,便是诸星元都是一愣,而后沉默下来。
半晌之后,便听诸星元悠悠开口道:“首座在执法堂的位子上呆了数百载,再如何十恶不赦之人,我等都曾经见过,但我从未见他如此动怒!”
“这……”葭葭动了动唇,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意味,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或许是相熟之人吧,师尊才如此动怒!”
“此事我等就不要插手了,想来首座自有主张。”诸星元说了两句,便道,“莫问寻我还有别的事情,我便先走了。你如今便好好修炼吧。首座事务繁多,很多时候都顾及不到你与顾朗。所以,有时候,首座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为你们扫去前路的麻烦。”
“这些我都明白。”秦雅不同旁人,那前头百年的时光正是他修途中难得的闲暇之时,眼下却如同梦一般远去了,或者说昆仑的权势中心他一直在尝试离开,却无法走远,对于两个弟子也不过是竭尽所能的尽可能的满足他二人罢了。
“外人看着如何光鲜,其实首座也是很累的,若,若当真是身边人犯下的事,想来首座心里也是极难受的。”诸星元锁着,目光微敛,“或许最后的结局我等都无法接受,你到时候也帮着劝一劝收做吧!”
“我知晓了。”葭葭点头应下,目送诸星元大步离开。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听了半日,“他”早就已经忍不住跳了出来,“你昆仑的事情倒也有趣。”
“想不到你也有一日会猜不到。”葭葭轻笑了两声,不等他恼羞成怒,便立刻道,“其实这也不怪你,即便你再怎么聪明,那些经历若非亲身体验,总是难以描摹的。诸星元既是我昆仑的智囊团,便绝非浪得虚名,他大抵心中已隐隐有所猜测了吧!”
“哟,那你呢?你能看出这一点,难不成你也猜到了?”“他”又道。
葭葭却是摇了摇头:“不过是诸星眼这般的提醒之下,我才明白了此事,但究竟是谁却还是一头雾水。”葭葭说着,勾唇浅笑了起来,“算了,我还是回去好生修炼吧!”
“嗯,我想也是,你是该好好修炼修炼了,别到时候,在少辛面前都走不了一招。”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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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捏着净水咒将屋子打扫了一番,眼见落日夕阳,有种别样惬意美感,葭葭便走出屋外,靠着木屋的横栏出神。
亲眼观了一场太阿峰的落日,正感慨夕阳如画之时,“他”又开口问了起来:“瞧把你看的,真是没出息!你昆仑一十五峰,观日最美的是哪里?”
“这……说到最美,大抵是明昭峰吧,明昭峰观日亭,昆仑上下,素有声名。”葭葭想了想答道。
“那你看过几回?”“他”似是来了兴致,连忙又问道。
葭葭却一时语塞,踟蹰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说来也愧疚,彼时我修为太低,那时候当真每日过的只为一两颗灵石生计而奔波。昆仑数十万弟子,有几人能从其中脱颖而出?所以,那时候的我不消去管这些昆仑大事,却要立足自身,自是也没有功夫去看那落日亭上的美景,所以印象中屈指可数。”
“明昭峰的七星庄如何了?”
“一直空着……”葭葭话说一半却再也无法说下去,“他”突然开口之下,几乎是本能反应的,葭葭脱口而出,待到回过神来,话已出口,再也没有回环的可能。
“你清楚得很,混沌遗世里那只仙鹤寿元快尽了,所以这些时日,虽说没有刻意打听,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关注了起来,你是想为它寻个归处么?”
“我知道,修真者,不管人还是兽,一旦踏上道途,便再无轮回的可能,所有不能飞升入道的,都会死。所以小丹会死我早有预见,七星庄是小丹自入昆仑以来便呆的最久的地方,当年马老的院子如今还一直空着。我想,这大抵就是它的归处吧!”
“你有想过七星庄为何还空着么?”“他”又问。
葭葭点头:“我还没有笨到那副地步,是沈离光,他是明昭峰首座,此事当真只有他出面才能做到。我心里记着呢!其实他一直是个好人,只是大抵不懂人世常情罢了。”
“找个时间去谢谢沈离光。”“他”一副长辈模样叮嘱葭葭。
葭葭点头:“此事你不说我也知晓的。”
“我不是怕你不懂么?还有他毕竟是妙无花最看重的后辈,你与沈离光打好交道对你没坏处的。”
“我知晓,但不必刻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之交淡如水……”
“得了吧你,你二人没一个君子的。还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一日过后,不过半个月的光景,小丹寿元便尽了,将小丹带出混沌遗世的时候,里头的玄灵与如花竟也有几分难过,平日看他们这般吵闹,却没想其中也是有几分真情在。
七星庄因空着的缘故,一路上倒是无人拦她。将小丹埋在七星庄的后堂,立了衣冠冢之后,葭葭便起身离开了。
其实对于修者的衣冠冢,不过是活着的修士祭奠死去的修士所用罢了,为的不过是思念与心安。
走出七星庄,特意绕路走了一趟观日亭,免了“他”的一见之苦之后,葭葭便去往沈离光的明昭峰总殿了。
才走至门口,便见从里头行出一人,生的有几分眉清目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是憨厚,葭葭紧了紧眉,很快便报出了他的名字:“唐安!”她记得此人心中虚怀若谷,当年沈离光身边的三人,如今只剩他一人,而且还拿到了彼岸长生术的的传承,若说他很憨直,葭葭是不信的,此人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唐安一见葭葭,也是不过一愣,便反应了过来:“连真人!”
看来二人对对方印象都不浅。
“您是来寻师尊的吧,巧了,师尊近些时日并未闭关,就在里头,您随我来。”唐安说着便转过了身,就要将葭葭往里带去。
“不需通报么?”葭葭脚下一滞,并未当真跟着他就往里走。
唐安笑道:“不需要,师尊不是那等强拉着规矩不放的人,更何况,对连真人,师尊一向是极为赞赏的。”
说罢这话,唐安便不再多说,将葭葭带入了明昭峰总殿。
殿内除了沈离光之外并无其他人,或者可以锁如沈离光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喜欢与人深交。
察觉到殿内多了人,唐安去而复返,沈离光抬头望来,只一眼便看到了葭葭,似是怔了一怔,而后便放下了手中的卷册,走了下来,负着双手走至她跟前停了下来:“可是有什么任务要交待沈某?”
却见葭葭摇了摇头:“并无,小丹寿元尽了,我将它送回七星庄,想着承蒙沈真人当年的恩情,葭葭便来拜会一回。”
“不必。”沈离光摇头,“若说到当年,应当是我的问题才是,并不存在什么恩情之说。”
沈离光不善言辞,但一旦认定的事情却也很难改变,葭葭想了想,便也不再纠结于此了,只是又道:“许久不见沈真人了,妙真人就在太阿峰,沈真人若是得了空,不妨前来见见妙真人,其实细细说来沈真人与诸星元、莫问可属一辈之人,多来见见也是好的。”
“你的意思是……”沈离光比她想的要固执,却也比她想的要通透,很快就察觉到了葭葭话中的意思。
葭葭笑了一笑,口中话语虽轻,却有几分不容辩驳的意味在里头:“权利交替乃是门派传承之基。有些事躲是躲不了的。”
第八百五十九章 潋滟
有些事不必说的太满,他既已听明白了,葭葭便没有再说的念头了,抬手一揖:“告辞!”
从明昭峰回来之后,深居简出了一个多月,内视丹田,灵气吸收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修行本就非朝朝暮暮之间的事情。到藏神期还能一日之内日进千里的可能性极少。
这一日,才一睁开双目,葭葭便起身,收了房门前的禁制,禁制一扯,便接住了在外头徘徊了片刻的传讯符:“辰时三刻,议事殿赴宴!”
这等时候赴宴?葭葭很是不解,却也依言稍作整理便前往议事殿了。
这一日,才到议事殿附近,便看到了门口守着的伏青牛。葭葭一愣:怎么会是伏青牛?不过即便有些排斥,却还是上前唤了一声伏真人。
伏青牛撇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进来吧!”
还是那张刻板的脸,不见得对她有几分欢喜,却很是难得的没有不给她面子,领着她进了殿,才一进殿,葭葭便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呆呆的望着许久不能回神,直到伏青牛一声冷哼,指向一侧第二排最后第二张位子,道:“去坐吧!”
葭葭应了一声是,走了过去,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
坐稳了才抬头看向殿中众人,分左右两侧,一侧八张,每侧两派,每排四座,一共一十六座。
葭葭抬眼看到自己前头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昆仑医修的祖宗,长春子的师尊陈华轩,此人深居简出,虽说手握实权倒也未必,但是因着这医修的特殊性,地位在昆仑也算排得上号的。他旁边是伏青牛,伏青牛再旁边,一侧第一排一座的位置是妙无花,葭葭忍不住直了直身子,看向一旁,却见一位形容憨态的藏神修士朝她微笑点头。葭葭认得此人,多次商量机要之事,都会见到此人。除此之外,还有卫东与几个藏神修士并昆仑掌门梅七鹤,皆是葭葭曾经在太阿峰中遇见过的熟面孔,统共8人,而这8人中,葭葭可谓不折不扣的后辈,她的年纪,几乎还没有另外七人的零头大。
这样看来受宠若惊之中又有几分奇怪,难不成是因为师尊不在此处,把她拉了来凑数?不管是修为还是年纪,她都不似能在这等场合露面之人
说起来,一个新进的藏神后辈其实是不够格参与这等宴会的。葭葭抬头望向对面另一侧,却也有几个熟人。对侧第一排第三座是蜀山的李忘真,素日里时常见到在他左右的钟步归也没有出现,是以葭葭更是觉得今日昆仑高层有些奇怪。第一排第一座是个葭葭未曾见过的修士,他生的眉清目秀,外表看似二十七八的成年男子,一柄透着水盈盈的水蓝色长剑摆在身体一侧,偶尔环顾四周含笑点头,葭葭不曾见过此人,目光便在他身上顿了一顿,便在那一刹那,那人抬眼,望了过来,并没有任何神识压迫之流,只是纯粹带了几分陌生与好奇的凝视。
那一刹那葭葭却觉得动弹不得,莫名的有些慌张,好似浑身被看透了一般。
所幸并未过多久,那人便收回了目光。
葭葭看了眼他身上普通的蜀山门派制式服之后便收回了目光。而后又看向第一排第二座的人,倒也是个熟人,东海化道真人,正毫不顾及姿态的大口大口的捏着桌上的灵果子往嘴里送。这动作如此豪放,与身边的李忘真还有那位身着蜀山门派制式服的修士相比,当真是天壤之别。
或许是有了化道真人的衬托,那第一排首座之人越发有高手之气了。
似乎察觉到葭葭在看他,化道真人口中被灵果子塞满了,眯着眼睛望了过来,对上葭葭之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这一眼虽狠,却无任何杀气,不知为什么,纵使化道真人已是出尘修为,不知为何,葭葭对他却丝毫不惧,或许是当年在昆仑之时,那个修补书册的任务吧!
不过也正是因为化道真人的存在,葭葭猜到了那位身着蜀山门派制式服的修士的真正身份了。能与化道真人平起平坐,蜀山只有一人,那就是同为出尘期的明鉴真人。
对于这位明鉴真人,蜀山上下不若李忘真那样了解的那般多。这人细细说说来,这求道之路也很有逆袭的味道。他拜入蜀山门下之时,已二十出头,六十岁才筑基成功,一百二十岁结丹,五百岁才结婴,可以说在结婴之前,每每都是临近坐化寿元将近才勉强突破的,可以说每一回的突破都叫人看的胆颤心惊,生怕他不一不小心就坐化了。只是入了元婴之后,他竟顿悟了,一千岁便入出窍,而后藏神、出尘,竟是后来居上,一跃而起成为如今蜀山的第一人。想必当年蜀山谁也没有想到会有朝一日,这个看似愚笨的修士会有如今的成就。
他与李忘真一左一右围绕在化道真人身侧,越发的衬托着化道真人粗俗起来。
与“他”说了一通葭葭所知的关于明鉴真人的事情之后,“他”突然意有所指的笑了起来:“你小心点这人,蜀山李忘真虽然厉害,阅历不凡,更在蜀山握有实权,但比起来,这个人更要可怕!”
葭葭一愣,几乎本能反应的回道:“那是自然,他已入出尘了。”
“我说的不是修为。”“他”声音有几分说不准道不明的味道:“或许当真是巧合,但是我想小心一点没有坏处。此人三番两次的巧合,若是人为的话便非常可怕了。还有所谓的结婴之后顿悟,这世上大抵当真有一朝通透之人,但是这等极其可怕的巧合都汇聚在一个人的身上,旁人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我是怀疑的。还有,就是此人明明是如今的蜀山第一人,但若非关键场合,需要出尘修士坐镇,你什么时候听人提起过他来,就似是一个游离在蜀山权利之外的人。笑看人间么?不要忘了,当年的萧白夜也是如此。”
“好了,你莫说了,我总觉得你越说此人越是可怕。”葭葭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说的他好似会吃了我等一样。”
“总之此人心思诡谲,能避着就尽量避吧,莫要深交。”
“我知道了,其实你多虑了,我与这人怎么可能会有交集。”葭葭看了一眼明鉴真人,思及他那压迫似的目光,令得自己动弹不得,便知此人绝非善类,当然李忘真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葭葭看来看去,学着化道真人去拿面前的灵果,还是化道真人这等没心没肺的人过的舒坦。
除却这三人之外,对列第一排最后一座坐的是陌无极,后排的四人有些眼生,葭葭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在场的,除了昆仑掌门梅七鹤之外,修为最低的便是藏神初期了。
目光逡巡了一圈,葭葭还是低着头研究面前的灵果为好。
“难不成你是入了谁人的法眼,昆仑高层突然亲睐于你了?”便连“他”也有些好奇葭葭为何能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葭葭摇头,“还有今日伏青牛居然亲自出来接我,当真是……”吞了口唾沫,葭葭继续道,“怪吓人的。”
许是她盯着久了一点,前头的陈华轩突然微微侧身,将自己摆桌前的几颗灵果子递了过来,放到了她的桌上。
葭葭抬头,正对上了陈华轩带着几分友善的笑容。
上一回伏青牛训了她一顿,也是陈华轩帮的忙,素日里又因着长春子的关系,昆仑上下几乎都受过长春子的相助之恩,一时间,葭葭对这位名唤陈华轩的真人好感倍增。
朝着陈华轩笑了笑,却见陈华轩突然状似神秘的朝葭葭勾了勾手,葭葭凑近了些陈华轩,便见陈华轩突然伸手指向对面第一座明鉴真人身侧的水蓝色长剑:“看到那把长剑了没?”
葭葭点头。
“漂亮么?”
随着陈华轩的疑问,葭葭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微掩的殿门外折射入一缕碎光,碎光拉的很远,便有一点触到了那把水蓝色长剑之上。
葭葭便见那一刹那,水蓝色长剑似是突然被激活了灵性一般,整把长剑瞬间便环上了一圈莹莹的光芒,仿佛长剑自带光环,其情之美,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葭葭发出了一声喟叹:“好美!”
“潋滟剑,天下最美的神剑之一。当年此剑出世,你师尊秦雅还特意走了一遭,想将此剑带回剑魂海供我昆仑后辈,只是可惜,功败垂成!”陈华轩摇了摇头,有些惋惜之色,“可惜了此等好剑!”
“原来还有这么一遭,不过您说功败垂成的意思是?师尊曾经险些得到这把剑?”葭葭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潋滟剑如此声名,当年却有此等传闻。老朽自然也有好奇之心,曾向秦雅打听过,可惜他却三缄其口,不愿透露,只道不管如何说来,输就是输了,结果就是没拿到而已,何必要知晓什么过程。”陈华轩说着摇了摇头,“可惜了,潋滟剑当真是一把好剑!”
第八百六十章 昆仑名嘴
是可惜了!葭葭看了片刻潋滟剑便收回了目光,此剑虽好,与她却无什么关系。察觉到微微震颤的无锋剑,葭葭伸手安抚了一番:果真太有灵性的剑还学会吃错了。
宴罢,诸位真人站了起来,葭葭走在了最后,准备跟着离开议事殿。
走了两步似有所感的回头,却见妙无花走了过来,走到她身后时,留了一句:“随我来。”
葭葭脚步一滞,转身行至妙无花身边,低头垂眸,静待他开口。
梅七鹤看了眼他二人,笑着摇了摇头,却很是贴心的掩上了殿门。
“前不久你去寻过离光?”
“是。”葭葭答了一声,抬眼正对上了妙无花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定,因着他久久不说话,她踟蹰了一番,还是开口问道,“妙真人,可是弟子多事了?”
“是也不是。”妙无花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却发出了一声叹息,“离光说表面看上去为人冷漠,实则是个纯善之人,你觉得呢?”
“真人说的极是。”
“明昭峰乃外九峰之一,却因地势情形等问题,与各峰交流并不多,这一点,在明昭峰之上修炼过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当年我昆仑开山立派,善无畏会看中明昭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对讲究出世的佛修之法来说可谓修炼圣地。”
葭葭不自觉的跟着点了点头,又听妙无花继续下去:“但再如何出世,明昭峰也不能完全并立于诸峰之外,明昭峰有景观日亭,有历练九道崖,却缺天材地宝,所以有些时候与诸峰打交道是不可避免的。你觉得本座如今在昆仑有几分话语权?”
微微一愣,葭葭便反应了过来,回道:“一言九鼎!”
“即便一言九鼎,昆仑弟子数十万,修行之道几近上千,我再如何一言九鼎也不可能事事巨细。”妙无花说着看了她一眼,“这些时日在太阿峰见了两回离光,他所为的第一回是明昭峰筑基弟子门派大比之事,明昭峰得以参与的名额比他峰少了五十个,理由是明昭峰弟子基数太少,理应匀给他峰一些,第二回是为门派补给丹药增发一事而来的。本座见一个普普通通的宗务殿弟子全然没有将离光放在眼中,以狡黠对之,离光于这些事情上并不精通,险些吃了暗亏。”
这些事情葭葭倒是不清楚,闻言却也有些奇怪:“这些事情交由明昭峰宗务殿弟子办就是了,何必要他明昭峰首座亲自出马?”
“便是宗务殿弟子讨不来,他才亲自现身的。只是结果却差强人意。”妙无花说这话时忽地低笑了两声,“我得知你与他说过一会话,他便当真来了,却吃了暗亏,那时候,本座心中难免有所想法,同时也奇怪你今次怎的行出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后来,本座便看明白了。或许因为本座的缘故,众人表面上不会太过为难离光,但是暗地里,遇到那等市井之人,这暗亏恐怕不会是一次两次。这等市井之人罚也是罚不尽的。归咎到底,还是因着明昭峰与世无争,又与他峰极少来往,从不管事的缘故。”
葭葭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阎王好送,小鬼难缠!”
再如何厉害的人也无法管尽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为何明昭峰有这等现象,其他诸峰却没有。近了来说,藏剑峰如今的首座兼执法堂之主莫问,几时需要管过这等事,便是再如何市井之人也不敢打藏剑峰的主意。”
“但是沈真人毕竟不是莫问,他二人完全不同。”葭葭想了想道。
妙无花微微颔首,继续说了下去:“本座也不需要他成为莫问,甚至不需要如何太过了解权势中心的东西。”
葭葭已隐隐明白了妙无花的意思:“只需沈真人与我们这些人偶有走动便是了,至少外表看来,我等关系不错便好。”
那些处理各峰宗务殿杂事的修士惯会见风使陀,只消稍稍透露一些,便自有奇效。
“就是如此。”妙无花点头,“此事本座拜托你们了,离光那个便宜师父尹峰自己都管不好,本座从来不奢求他能帮上什么忙!”
被妙无花提点过后,葭葭退了出去,还未走出多远,却忽地轻呼一声:“我就说嘛,好似哪里忘记了,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
“嗯?”是“他”在问。
“如今掌管各峰宗务殿的是庄明光,明光真人与沈离光此前结过仇。”葭葭肃了脸色,“我可不相信这等巧合,我看八成是他想着报复呢。”
“沈离光那个人还会与人结仇?这倒是稀奇了!”“他”闻言轻嗤一声,似是不信。
葭葭笑了两声回道:“说起来,此事还是有一回魏探告诉我们的。说是有一回,明光真人将沈离光请去喝茶,其实名为喝茶却是将自家的后辈女修引荐给沈离光做侍妾。沈离光是什么人,也不会与他拐弯抹角的拒了,而是直接动怒,直呼明光真人毁了他的清誉,明光那张嘴你知道的,可谓我昆仑名嘴,整个昆仑近八成的修士认得他,而且对这张嘴都要退避三舍。他当场就毫不客气的呛回去了,你猜他说了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猜不到,不过应当不是什么好话。”
“清誉,你有清誉那玩意儿么?”葭葭粗着嗓子模仿了一遍,无奈又好笑,“当时沈离光就动怒了,二人也因此彻底撕破了脸,没想到现在竟然……诶!”
此事说过便也罢了,三日之后,葭葭便收到了一份妙无花的传讯密令:“十日之后,先来见我而后前往平州城,平州城中所有昆仑据点修士皆听候你差遣,早为六艺龙门会做准备。”
六艺龙门会每六甲子一次,主六艺之术的比拼,每回举办的地点都有所变动,这一回六艺龙门会的地点选在了平州城,平洲琅琊楼是神州大地之上考核阵法师的地方,更是当年十万修士聚平洲,共同讨伐主上的地方。对于平州城,葭葭并不陌生,头一回独自离开昆仑,她便去往平州城,考核了二品阵法师,印象不可谓不深。
因为每三百六十载才一次,虽说比拼的是六艺旁道,并非修炼主道,但是这等时候每个大门大派都会拿出点看家本领来让众人瞧瞧。
是以会在平州城中摆上点东西,露上一手。而很明显这一回,昆仑选择的是六艺之中的阵法一道,估摸着她要在平州城中摆上阵法擂台了。
葭葭盯着这份看了许久,这才有所反应过来:“宴无好宴,难怪前几日将我拉去赴了那场宴,我不妄自菲薄,昆仑六艺之术,我虽可嫩=能不是第一,但也算数得上名号了吧!”
收了传讯密令,葭葭起身:现在已经很清楚十日之后要动身了,届时候平州城恐怕万人空巷,城中修真者所需要的补给必然不足,葭葭略一思索,便下了明定城。
因着明定城中禁止御剑穿行,葭葭到了明定城外便走下了飞剑,向城内走去,才走至近处,却发现不远处一位守门的修士鬼鬼祟祟的对着城墙不动,这般可疑的举动,葭葭免不了皱眉,多看了两眼。
还未发问,便有人主动过来跟她打招呼了:“连葭葭?怎么,去明定城办事?”
葭葭点头,这声音也有几分耳熟,回头望去,所见正是手中提着个酒葫芦,大口灌了一口,朝她招手的薛真人。
“你怎么在这里?”葭葭看他身上并未佩戴任何的任务腰牌,不似是接了守城任务的样子。
薛真人灌了一口,提着葫芦的手抬了抬指向她身后:“喏,我奉命看着那个人好好做事。喂,让你是来守城的,不是面壁的,转过身来!”
葭葭好奇的看着那个人愁眉苦脸的转过了身子,待看清楚他容貌的那一刹那,也是惊了一跳:“明光真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能干嘛?守城呗!”薛真人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指了指他腰上的腰牌,“看到没有,半年!”
“这是怎么回事?”葭葭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他不是掌管宗务殿的么?”
“呵呵,掌管宗务殿?”薛真人冷笑了两声,又猛灌了两口烈酒,一身酒气的怒道,“我认识这老头子几百年,就从来没看到他不作死的。”
“嗝~”薛真人说着摇摇晃晃的打了个酒嗝,“每次一作死,我就会被派到这里来看着他,你知道的,这老头子没人看着,指不定跑哪里逍遥快活去了呢,还守城!诶,真是苦差事,看到他作死我就头疼!”
“那这一回他这是……”葭葭闻言,直觉自己嘴角有些抽搐,该不会是妙真人他……
“冲撞了妙真人,罚守城半年!”薛真人“呸”了两口,“他胆子肥了,冲撞谁不好,冲撞妙真人,自己倒霉也就算了,连累的我也活受罪。”
话才说完,便见路过一位筑基修士停了下来,拿手里的东西砸向明光,砸了这一记之后,那过路筑基修士神态夸张的叫了一声:“哎呀,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第八百六十一章 虚无化景
如此夸张的神情,几乎已在脸上明晃晃的写了一句“我就是故意的,你来打我呀!”
一个筑基修士对着明光真人挑衅!若非葭葭亲眼所见,这当真是怎么都不会相信。
“你……”明光真人发怒,脸色通红,看着随时就要冲上去对着那筑基修士一顿狠揍了,那筑基修士却“呸”了一口,狠狠地骂道:“对妙无花真人不敬,也不知哪里来的胆量!”
葭葭闻言,却是脑中清光一闪,似是抓到了什么一般,而那头,已有另外几个路过的修士停了下来,有练气期的也有筑基期的,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子砸向明光真人。
边砸口中还边喊道:“胆子肥了啊,让你不敬妙无花真人,让你不敬妙无花真人,讨打!”
这点小石子自然是伤不了明光真人的,却着实有些伤人脸面,明光真人神色恼怒的看着那几人,却隐隐不发。
葭葭看向一旁的薛真人:“你还不叫停手?”、
许是因着先前沈离光之事,她险些多事,葭葭看不下去之后,首先寻的便是薛真人。
薛真人白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却未立刻与她答话,而是有气无力的喊了起来:“喂喂喂,都停手都停手,今天也打够了。”这句话说罢,换来的是哪一群挑衅的炼气、筑基修士神色不虞的模样,薛真人打了个酒嗝,连忙道,“今天便到此为止吧,脸上挂着伤也不好看,你们要打明天再来吧!”
许是因着“明天再来”这句话甚得那几人之心,原来并不是阻止他们,而是要持续发展,那群炼气筑基修士心里舒坦了不少,这才细说了几声,转身离去。
“嘶——”明光真人捂着侧脸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群炼气筑基修士是疯了不成?若非,若非我顾念着身份,不与他们动手,这几个人,我动动手指头都能灭了。”
“活该,你这是咎由自取。”薛真人冷笑了两声,白了明光真人一眼,一转头,正对上了葭葭满是好奇的脸色,这才答道,“这些练气筑基修士很是崇拜妙真人,一直以妙真人为自己的最终目标,甚至有些还道听途说了妙真人的装扮,学着妙真人的穿着举止起来。平素里,别说冲撞了,就是有人质疑一声妙真人,不管是哪方面,这些人就会跳出来与人争辩,甚至还聚众斗殴过。此等事情屡见不鲜,虽说不严重,却无法杜绝,相似的事情,在崇拜秦雅的修士中也出现过。”
葭葭听了这描述,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这种修士或许放到另一个时空之内,那个二十一世纪,大抵是会被称为脑残粉的一种生物,只要分分钟说到偶像的不好,便会立刻大规模到达战场,开始手撕。葭葭是感受过二十一世纪脑残粉的威力的,对这一点可谓印象极深。很明显那几个炼气筑基修士就是妙无花的脑残粉。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妙无花而争斗,便是当真惹了什么事,只要不是什么大事,想来明定城中执法的修士都会网开一面,毕竟这出发点是为了守卫妙无花的清誉。
所以说惹什么也千万别惹脑残粉,葭葭摇了摇头,心中很有几分感慨,看了眼可怜兮兮的明光真人与冷笑着的薛真人,抬了抬手,转身走入城内。
若是按照往日的情形来说,平州城四通八达,城内供给丰富,完全不需要带任何东西。但是葭葭早有预见,届时恐怕平州城内人来人往,里头的东西物价说不准要翻上好几番,而且还供不应求。或许有人会说,昆仑财大气粗,对于他们这些高阶修士基本上也没有完全短缺的时候,只是,走一趟明定城能提前解决的事情,何必一定要到平州城与人争夺呢。
葭葭几乎是在明定城主街上依次扫了一番,从丹药、符箓到补给的武器法宝、阵珠、阵旗一样不缺,扫了一通后,这才回了昆仑,经过城门之时,正见明光真人一脸纠结愁苦的模样,看了她也不过是兴致缺缺的咧了咧嘴,半年,想必明光真人难熬的很,当然对于薛真人来说亦是如此,葭葭已经走的很远了,还能听到空气中传来薛真人的怒骂声:“你又作死,得罪了秦雅又得罪了妙无花,你如今还活着也是天下奇观了!”
……
这当真是想笑不能。摇了摇头,踏云乘风回了太阿峰,也是巧,才过云桥,便远远见着两人向着云桥边走来,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在明定城令得明光真人吃了不少苦头的妙无花,旁边是神情淡漠的沈离光。
修真者眼力极好,葭葭不但老远便看清楚了二人,甚至连二人脸上的表情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远远过来的二人几乎没有任何话语,皆是一副看向前方的模样,若是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此二人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修士呢!
既然见到了,便不能假装视而不见,葭葭走下了飞剑,走到二人面前行了一礼,沈离光回了一礼。
妙无花看向她来路的方向,开口问道:“你去明定城了?”
“是。”
妙无花点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沈离光:“你回去吧,我交待你的事,你记得做。”
沈离光应了一声,看了眼葭葭,转身走了。
老实说,瞧着方才妙无花那副冷漠的模样,不明所以的人还当沈离光有多么不得妙无花欢心呢,事实上情况却是截然相反的。
“指方镜呢?”妙无花伸手,葭葭自储物法宝中取出指方镜递给了妙无花,妙无花打开指方镜看了片刻,葭葭便见他虚手一晃,左手中指处便划破了一道口子,一滴连心的心头血滴在了指方镜上。
别说出尘了,就算修士修到藏神,都基本不会流血了。不会轻易受伤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据说高阶修士灵脉所绘的心头血是天下奇物,更遑论出尘修士了。
葭葭隐约记得沧海楼中有杂闻记录,说是曾经医修一脉出现过一种邪道旁修,主张以人补人,在邪医修的论断里,如妙无花这等出尘修士心头血可以入药炼丹。葭葭心思一动,开口唤“他”:“你曾经说过如今夜灵体十分少见的缘故是有一段时间,修士大肆捕杀夜灵体的修士,你便是那时候遭了秧,我怎的觉得这等方法有些好似邪道医修?”
“总算有一回,我不说你便能猜到了。不错,那时候传闻夜灵体的修士入药炼丹,汇成人丹,还有那个被我吞噬了元神的合欢宗女修无垢琉璃体炼丹之说都是邪道医修一脉穿出来的。”“他”说着冷笑,“夜灵体汇成人丹的,我还不曾见过。不过那个女修,确确实实是被炼成了人丹,供人增广寿元了。”
“这……这简直是要遭天谴的,太恶毒了。”葭葭忍不住道,“他们就不怕因果轮回么?修士也是讲究因果的。”
“无外乎天劫猛一点罢了,修士修行本就逆天而行。你以为有几个修士是惧怕天劫惧怕道骨子里的,就像你一样,一点都不怕。还有再如何凶猛的天劫,总有一线生机,人嘛,都是心存侥幸的。”“他”说罢,便不多说了,“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邪道医修,为修士所不容,如今天下,好似还没听说过邪道医修的名字吧!”
不过微微一晃神,妙无花心头血已低落在镜面上,一团淡红色的雾气氤氲开来,葭葭只看到妙无花手中掐了几个十分复杂的法诀,快到葭葭几乎看不真切。
随着一声轻叱,葭葭便看到红色氤氲中多了一道影子。
待到雾气散去,葭葭便呆住了:一个赫然与妙无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哦,不,影子出现在了眼前。葭葭闭了闭眼,感受了片刻,却发现单靠神识扫视,根本无法辨别出眼前的两人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唯有睁开双目,伸手去触及那个与妙无花一模一样的“人”才会发现指尖穿透那“人”的身体而过,竟是一缕飘渺虚景。
与昆仑秘法身外化身有几分类似,但是比起身外化身又高超了不少。
身外化身是分化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手摸的到实体,但是以葭葭这等修为阅历的修士用神识查探的话,却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哪个是真的额,哪个是假的。但是这“人”不同,而且似是完全相反的极端,眼看是虚景,但是神识却完全看不出来真假。
这简直……葭葭双目忍不住发亮,委实太妙。
“妙真人,这是什么秘法,好生厉害!”葭葭忍不住连连赞叹。
妙无花却在此时闭上了指方镜,那道虚景也瞬间不见了踪影:“这虚景实力修为与我相当,如本座亲临。能维持半个时辰的光景,非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
葭葭低头应了一声,妙无花见状,这才转身离去,只是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转头望去,正对上了低头恭敬站着的葭葭,双唇动了动,答案脱口而出:“虚无化景,唯有出尘修士才能习会的招式,你若有朝一日能踏入出尘,自然有能学到的时候。”
第八百六十二章 咒法
转眼十日之期便过,顾朗面壁之处等闲之人无法靠近,不管是何人前来都是如此,葭葭走了一趟虽说并未见到顾朗,却也自有心安。
除此之外,又与师尊说了一番自己的任务,得了一句“万事小心”之后,便正式启程了。
启程那一日,她出门极早,在自己的木屋外头布下了防护法阵,便向云桥走去。
因着时日正早,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人,直至走到云桥边,才见云桥边的地上半躺着一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看到那人之时,葭葭也是不由一愣:“诸星元,你怎么在这里?”
“顾朗面壁,首座有事,怎的说也是头一回担当如此大任,我总是要送送你的。”诸星元说着,已经有气无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这副模样,葭葭并不陌生,一贯如此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
虽这话语气听起来似是浑不在意的样子,葭葭还是心中一暖,有人表面一副可亲之态,行的却是背后捅刀之事,有人表面看上去玩世不恭,行的却是侠义之事。想到这里,葭葭便连自己也多了几分难得的认真:“多谢,你的送别之情我铭记在心,我会小心的。”
“好了好了,废话不要多说了。”诸星元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你也不过是先行一步,我等待到六艺龙门会正式开始之时应当也会来的,只离去之前,叮嘱你几声。”
“好,你说吧!”葭葭笑看着他。
诸星元干咳一声,背负双手倒是很有那么几分高手模样:“六艺龙门会每六甲子一次,也就是说三百六十年一回,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可能穷其一生也未必能碰到一回,是以虽是六艺旁道切磋交流之会,实则甚至某些时候比起诛仙斗法更是重要。”
修行的修士,大多数穷尽一生都只在炼气筑基徘徊,能突破到金丹的已是不错的资质,进入元婴的更是少数,金丹者寿元五百年,是以诸星元这话可谓说的并不夸张,而是事实。
三百六十年一回的时间跨度足以让六艺龙门会变得重要非凡。
其次六艺之术,虽说修行主道的修为实力是最重要的,但是六艺之术却从来不是什么歪门邪道,炼丹、布阵、符箓、咒法、驭兽、炼器每一样都与修士修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没有谁人能说他不重要。
这也同样是门派实力的一个展现。
“其实这次会派你前往也不是没有缘由的,除却年龄上太过年轻,恐怕阅历不足之外,不管是修为实力还是布阵手法,你都可堪称天下一流。”诸星元看了她一眼,语气中有些肃穆,“但是这一回,你定要当真拿出些真本事来,我昆仑这些年树大招风,千秋鼎盛,自也收了不少好的苗子,你以为蜀山、东海、魔道就这般放任下去不管?必然不会,否则那一个门派也要到头了,这一回,恐怕他们也早有准备。”
葭葭在接到任务之时,不是没有考虑过,自也知道自己这回要拿出几分真材实料来,但听诸星元这么一说,整个人也为之一震,恐怕仅仅拿出几分手段是不足以慑众的。
她从未担当过如此大任,三百六十年一回六艺龙门会的重担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在此之前,她只是做一个听命之人罢了,而从未想过要做一个决策者。虽然没有明言,但这只要稍微有些脑筋的人都看得出来,所谓的六艺龙门会先行,便可以算是这一回昆仑六艺龙门会的负责人了。
眼看葭葭脸上神色变幻莫测,诸星元便知道她是听懂了,神色也很有几分慰藉,叹了一声,却也笑了起来:“你也莫用太过担心,其实此事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也算好事,此事你若办好了,便能真正在昆仑站稳脚了。我告诉你,做一个闻名天下的修士不难,但是在闻名天下的同时,又要当真有一开口可断神州风云之能便是真正的困难了。这条路,古往今来无数为人称道的天才修士都无法做好,甚至功败垂成。眼下是一个时机,你若在昆仑高层站稳了脚,才有真正的权利。”
葭葭闻言,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朝他抬手一礼,转身离开。
这一席话,葭葭心中如何想的,也只她自己知道罢了,但是有一人,却是感触颇深。
“诸星元说得好。”“他”难得的没有出口讽刺他人,葭葭倒是有几分惊奇。
而后便听他继续道:“虽说平时看起来这个人长的不怎么样,穿着不怎么样,姿态不怎么样,这一点感慨倒是事实,有人说想要成为一个闻名天下的修士很难,但一旦走到那一步,当真成为了一个天下皆知的修士,却发现闻名天下的修士还需要实力与权利的支撑,若是没有这两样,迟早会跌落下来的。名声我有,实力我有,我当年所缺的便是权利,全靠他人面上的尊敬,到最后却也抵不过一句流言蜚语。”
这说话的语气葭葭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即便夸赞,“他”也要讽刺了一遍才甘心。
“你离开了昆仑去平洲城,不怕碰到少辛么?”葭葭足踏无锋剑于云中穿搜,飞的既快又稳,一侧身便见来路的层云被她隔开成一条层云之路,甚有几分肆意的味道。
“他还不到非抓我不可的地步,否则区区昆仑,以他的实力,想要直闯昆仑,并非没有可能。”“他”倒也看的透彻,“但是若是我主动送上门去或者有人将我抓到他面前,他也不会拒绝。所以,你最好祈祷莫要碰到他,否则,我想他是很乐意顺手抓了我的。”
“你倒是看的清楚。”葭葭闻言不由笑了起来。
“自然,这世上恐怕没几个比我聪明的。”“他”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自夸着自己,“我休息会儿,你自己好好赶路,争取早日到达平州城。”
葭葭没有说话,“他”便知她是默认了,自也不再说话了。
葭葭掐了掐时间与自己赶路的速度,估摸了一下到达的日子,抬手取出一只镶金边的玄极密令传音纸鹤,传音向了平州城中昆仑据点的修士。
放开纸鹤的那一刹那,那传音纸鹤瞬间飞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一路跨山越水,葭葭在层云之上,透过云层的间隙向下望去,见她所处的这一方下方正是连绵雨水,虽是从高往下的一眼,却依稀可见连绵细雨中精致的亭台楼阁,雨中撑伞奔波的修士凡人,从高处看来倒别有一番不同的味道。即便脚下或春光灿烂,或雨水连绵,或凉风肆卷,她处云端之上所见的却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云海,间或偶有来往擦肩而过的修士,却不过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一路行了半月有余,眼看前方便是平州城了,葭葭放慢了速度,飞行也有几分惬意了起来。
便在此时,却见前方不远处云层攒动,她不过多看了两眼,便见自云层深处探出了一只圆滚滚的脑袋,一对看似受惊呆傻,拳头大小的黑色眼睛与她对了个正着。
不容她惊异,就在眨眼的功夫,那对黑色眼睛的本体便已出现在了眼前。
一只体长一丈有余,身负彩色鳞甲的灵兽出现在了眼见,一条长尾拖在身后,也被黑色的鳞甲所覆盖,看着这一尾巴甩上去便痛的厉害!这一丈有余的灵兽按理来说应当很叫人害怕才是,但那双蒙着水气乌溜溜的眼睛却看着很是单纯呆傻。
啼听兽!一种极其古老的灵兽,在《神州万兽录》的编排上可是极为靠前,这种灵兽一生只生一胎,无论生死,无法再孕,也因着这个原因,如今的啼听兽十分少见,想葭葭在来此之前就从未见过。若非啼听兽这体型特征与《神州万兽录》上分毫不差,她也不会那么快就认出来。
与那啼听兽一道出现的是一位身着衣衫有些怪异的女修,一张娃娃脸,外表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当然真实年龄并非如此。金丹后期的修为,比起修士的衣袂翩翩,她身上的衣衫却是几块浓墨重彩的布拼接起来的,头上架着一只银色法冠,那发冠却与一般修士的也不同,是两条缠在一处的双尾蛇,蛇目中两颗澄碧的宝石散发着几分幽魅的光泽,手上套着两只银镯,银镯之上赫然刻着一只蟾蜍头,耳坠的模样更似两条毒蝎垂在耳侧。
娃娃脸女修正笑的一脸灿烂,只是这浑身的打扮除却古怪神秘外又有几分撩人。
葭葭眼力极尖,一眼便看到了那女修身侧的腰牌:蜀山内门精英弟子的腰牌!
“这是蜀山习驭兽之术的弟子么?还是旁的?”直到与那女修擦肩而过,葭葭心中好奇仍然不减:甚至还无法笃定她修习的到底是什么。
“蜀山藏的倒是深,竟然还藏着一族研习咒法的修真世族!”“他”大抵是休息够了,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那个女修,同时发出了一声感慨。
第八百六十三章 生死巷口
“咒法?”葭葭闻言也是一惊,太久没有听过这等六艺之术了,就算究其整个昆仑也找不出一位修习咒法的修士来。
“他”冷笑:“就是乌鸦嘴呗,好的不灵坏的灵,你小心一点,仔细祸从口出。”
“嗯。”葭葭回头忘了一眼那带着啼听兽在云海中溜达的少女模样的修士,只觉得越发古怪了起来,已到平州城,葭葭走低了飞剑,在平州城门之外下了飞剑,走入城中。
此时,距离开始六艺龙门会还有八个月的光景,比起真正龙门会时的热闹,现下还不值一提,只是城中已然多了不少各地的修士,魔修、道修、东海散修,一路走来,几乎都遇了个遍。
平州城昆仑修士的据点设在一条平州城的偏街巷中,可以说,并不算得繁华。
此时城中正起连绵细雨,葭葭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拐角走入巷中。这条偏街巷中一共有七座民宅,最里头的一座便是她昆仑的据点。
因着下起雨的关系,这里的民宅都闭上了大门,远远望去,却见视线范围所及之内空无一人。便在此时耳畔响起了一声清锐的哨鸣声,葭葭倒抽了一口冷气,耳膜被刺的有些发疼,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耳朵,葭葭脸色却是瞬间大变,看向前方,却见方才视线范围之内还空无一人的巷尾却在此时赫然多出一人,紫袍长衫,背对着她,只那背负的双手间,一枚碧玉扳指眼熟得很。
“你……萧白夜?”葭葭惊讶不已,脚下快了几分,才走了几步,便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她走几步,萧白夜便身形不动,却离她似乎一直这般远,怎么追都追不上。
不对劲!葭葭手握着伞柄的手微微用力,指节发白,停下了脚步。一个背影而已,未必是萧白夜。连忙转身,却见此时背后正对着一条黑漆漆的巷口,似是一张无声的大嘴,等人进入吞噬。再回头望去,哪还有什么萧白夜。不知不觉间,葭葭额间已布上了一层冷汗,她哪里走过什么巷子,分明是停在一条主街巷子口而已。
有人见她在巷子口发了很久的呆,多事的修士终于忍不住上前道:“这位前辈,你莫非是看中了这生死巷口,要进去试炼一番?我瞧您已经站在这里发了一会儿呆了。”
“生死巷口?”葭葭眉头一簇。
“是啊,还有八个月就是六艺龙门会了,虽说咱们平州城中不禁魔修往来,但这等大规模的来我神州还是少见,自然是要摆上一些东西,露上一手的咯,这生死门三天前就在这里摆了条生死巷口,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敢进去的。”那人说着讨好似的憨笑了两声,他身上大抵有一件看透他人修为的法宝,舔着脸,笑眯眯的说道,“当然以前辈的实力,完全不必惧怕。”
葭葭愣了一愣,抬头望向这面容普通,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修士,半晌之后,突然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郑通明。”那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好,我知道了。”葭葭轻应了一声,忽地笑了起来,“来日我昆仑摆下大阵,你定要过来看一看。”
郑通明轻微的讶异之后,取而代之的是狂喜:“是,前辈的话晚辈谨记在心。”
才低头俯首一礼,再抬头时,却早已不见了前辈的踪影。
“咦?”郑通明木然了半晌,抬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啊呀,痛痛痛,我的天,居然是真的!”
又过了两条街才走到偏街巷,巷中形容虽少,却也偶有往来,比方才所见的明显要多了不少人气,葭葭撑着伞,一步一步走到最里处的民宅,敲响了民宅的门环。
门开,正对上了一位惊讶不已的昆仑修士,葭葭收起了油纸伞,朝他一笑,口中吐出了几个字:“连葭葭。”
“连真人,里头请!”那人些微的惊讶过后连忙行礼,同时解释了起来:“我以为您明天才到,是以不曾早做准备,倒让您自己寻来了。”
“无妨。”葭葭看了他一眼,“路上无事,便快了几步,你本也不知道,这怪不得你。”
说话间,已跟着那修士入了门。
她突然到来,却也让原先留在平州城据点的修士有几分措手不及,好在这些修士也并非庸人,初时的混乱过后,很快便恢复了正轨,待她喝完一盏茶,据点的修士已尽数到齐了。
葭葭放下手中的茶盏,扫了一眼平州城的据点修士,将其中的脸都记了下来,这才开口道:“我来之时,在平州城中走了一走,经过了生死巷口……”
话才说到这里,葭葭耳尖便是一动,听到了几声抽气声。
她耳力不错,眼下这些修士又都聚在此,才多大的地方,是以葭葭很快便寻到了出声的修士,循声望去。、
出声的修士有些尴尬,却也“哈哈”一笑,老老实实的答道:“回真人的话,这生死巷口是生死门的修士摆下的东西,说勇者可尝试进入其中一探,据说里头很是吓人,摆下的第一日,大家都去看了热闹,只是黑漆漆的巷口看的人怪害怕的,一时间倒也没有人当真走进去看的。”
“原来如此。”葭葭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顿了一顿,又问,“除却生死门还有哪门哪派有动静的?”
“动静倒是不曾听说。”那位替她开门的修士踟蹰了片刻,开口了,“不过最近平州城中奇事不少,想来也是精通各道的修士在暗中露手,惊慑众人。”
“你且说说看呢?”葭葭略一沉吟,便开口问了起来,能被派到这等据点的修士皆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其中必有那等擅长打探风声的修士,这一点应当不在话下。
果然,等她问罢,那修士已经开始说了起来:“城东一间客栈突然发出异香,众人遍寻不得其中缘由,众说纷纭,昨日才知道是有东海的一位女修身上带了一颗奇丹,此丹色泽光艳,有光晕,乃是一颗无垢的极品丹药,到底有何功效却是谁也不知,只知道其味甚香,香飘满城。有人在城西看到了一群四处飘荡的灵体,可吓到了不少凡人与低阶修士。前天有个金丹修士当街调戏了一位女修,两人推搡间,那女修怒言怎的不一道雷劈死他,这话方才说罢便晴空霹雳,那金丹修士当场陨落,众人都道那金丹修士委实过分,是以才天公震怒。”
“呵,天公震怒!”“他”闻言已忍不住嗤笑了起来,“这倒让我想到了咒术,大庭广众之下,只要施咒者有那个能力修为,自然是可以的。”
葭葭没有理会“他”,只是笑看着那群修士,“你们也相信这所谓的天公震怒?”
那群修士脸色一僵,立刻摇了摇头,“自然不可能。定然有特殊的手段。
“其他门派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那先前替她开门的修士便是这据点修为最高的修士,也是平洲据点的负责人,名唤王路,葭葭交待了他几声:“你等且先注意着平州城的动向,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记得告知我。”
“弟子明白了。”
葭葭挥了挥手,王路很识眼色的带人下去了。
沉默坐了半晌,葭葭突然开口道:“我想去生死巷口转转。”
“下定决心了?”
“不错。要怎么摆下我昆仑的大阵,这是一个难题,我需要好好看看,这是我第一回负责此等大事,万万不能搞砸了。”葭葭说着叹了一声,“生死门的人布下的东西,绝对不会简单,我倒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几分能耐。”
“你有这等想法不错,只是要小心,生死门的人布下的东西很可能当真生死难说。”“他”想了想道,“我觉得你可多打探几番,而后再做决定。”
“放心,我心中有数。”葭葭应道,却并没有任何犹豫,一个闪身便出了门,向生死巷口附近走去,特意在外袍罩了一件普通长袍衣衫,遮住了身上的昆仑门派服饰。
刚刚让她很是介意的是看到了一个疑似萧白夜的人,也正是他引得自己在生死巷口附近逗留,甚至险些进了生死巷口。若说这生死巷口能探听人心中的隐秘,有奇能幻化出萧白夜的话倒是也说得通。但是葭葭很是清楚,她心中根本没有考虑关于萧白夜的任何事情,按理来说,不应当出现萧白夜才是。可事实上,萧白夜确确实实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莫非那是真的,又或者仅仅是背影相似而已?
因着方才的事情太过突然,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便在生死巷口停住了脚步,只是那先前的一个背影,并没有给她任何怪异感,若是仅仅背影相似的两个人,应当很容易能发现出其中的违和来,但事实上却没有,除非此人是个伪装高手。
葭葭心中想事,一时便恍惚了几分,一记走神归来,才察觉到自己的肩头赫然搭上了一只手。
第八百六十四章 应验
葭葭浑身一僵,无缝短剑已滑落到手心之上,正准备给后者一击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哟,这回昆仑来的是你?”
原本想要出手的动作随之一顿,转过头去,正对上了钟步归的笑脸。
“我以为他们派出的会是那等所谓年纪大阅历丰富的老修士,譬如你昆仑阵法有陆家,炼器有薛家,从这些世族里找那些所谓的家主之流。没成想,这一回他们竟选了你。”钟步归倒是没有半点见外的意思,毫不客气的指了出来。
葭葭勾了勾唇角:“怎么?你是觉得我负责六艺龙门会不够格么?”
“自然是够格的,无论修为还是实力都绰绰有余。”钟步归面上笑容不变,“但是莫要忘了,你从未都不曾经历过六艺龙门会,往常来讲,六艺龙门会每三百六十年一次,每一次负责的修士都是参与过前几次龙门会的修士,自然对其中最是清楚不过。但是你不同,即便修为实力在那里,可你在之前从未见过龙门会,可以说龙门会对你而言是一片空白。这次昆仑当真胆大的很,纵观前后数万年,还不曾听说过这等情况。”
“是么?”葭葭蹙眉,却并未说什么,只道,“多谢告知,我会仔细的。”
“不用客气,好歹你我也算认识了几百年的老朋友了。”钟步归脸不红来心不跳的说出了这一句话,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继续道,“这回钟步归来此也不过是协助罢了,负责的还是我蜀山的老牌六艺修士。”
葭葭闻言。却是心念一动,扬眉,带了三分挑衅:“包括那个咒术的世族?”
“你与我说再多也是无用的,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钟步归摊了摊手,“连我此前都不曾见过他们,在蜀山他们都算是深居简出的那等人,整个蜀山见过他们的人还不到一成,很遗憾,我未曾见过。”
“那么前几日,所谓的一道天雷劈死了一位调戏你蜀山女修的金丹修士这件事是他们做下的?”葭葭转了转眼珠,很快便想了起来,问钟步归。
钟步归轻笑了两声:“我便是回答你是又如何,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也罢。”葭葭不管他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伸手指了指身后的生死巷口,“你别告诉我,你是随便走走那么凑巧找到我的,来生死巷口做什么,有进去的想法?”
“这是自然,这就如同你为什么来一样,生死巷口既然是生死门率先甩出的大招,我们自是要接招的,只是可惜钟某并不擅长六艺之道,否则一早便进去了。”钟步归说着,脸上露出了几分可惜之色,“诶,可惜啊可惜。”
“那种不入流的激将法就免了吧!”葭葭白了他一眼,“你钟步归虚伪也并非一日两日了,我看你是想寻个人进去探探生死巷口的水到底有多深吧!”
“哎呀,还是叫你看出来拉!”钟步归笑眯眯的说了一声,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一般的人进去多半就送命了,所以要寻个不仅修为高深,还要精通六艺,看得出生死门几斤几两的人太少见,巧的是,你便是这样的人。”
“我若有把握,自然会去。”葭葭闻言沉默了半晌,悠悠答道。
钟步归也并未觉得半点意外,只是继续笑道:“哦,那你什么时候要进去了,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告知我一声,可好?我跟着一同进去,也好开开眼界。”
葭葭想了想,只是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钟步归也不在意,正要继续说话,却见面前的葭葭突然脸色一变,而后瞬间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钟步归愣了一愣,抬手,抚平了被风吹起的碎发:“疾去如风!她看到什么了。”
不过眨眼便穿过了主街,葭葭双目盯着前头的紫袍背影,神色微怒,传音过去:“你到底是谁,若是萧白夜的话,何必装神弄鬼?”
眼见前头之人恍若未闻,葭葭早已拿捏在手中的无缝短剑瞬间出鞘,直奔那人而去。
“咚——”意料之外的一道声音,葭葭睁大了双目,那道身影为无锋剑一击刺中,而后悠悠的栽了下去。
见状,葭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般硬邦邦的倒地动作怎的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走上前去,伸手一摸,撤出了一大堆稻草。
葭葭瞬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当真不知道如何去说,竟是个稻草人,只那背负的双手是用特殊的软皮所致,而那碧玉扳指更不过是一个次品而已。
扯出一堆稻草,里头的东西却叫葭葭有些惊讶,一块铁块,方才无缝短剑击中的就是那铁块,几张奇特的符文,待看到里头那字条:“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变幻莫测。”
葭葭已不用猜是谁了,符箓,真假,幻术,方才街上那么多人都无法看到,偏她一人看到了,说萧白夜不是故意的,葭葭当真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竟用一个稻草人骗过了我的眼睛,果真厉害。”葭葭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慨,同时看了片刻那稻草人肚子中的符箓,竟还有灵气环绕,似是还能再用,思及此,葭葭便收了符箓,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处理了稻草人,做罢这一切,葭葭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巷尾拐了出来,心情不错。
只是这不错的心情,待到回到生死巷口附近,看到有几个魔道修士在鬼鬼祟祟的盯着钟步归等道修看时,便顷刻不见了踪影。
果然有问题,葭葭感慨了一句:这六艺龙门会瞧着风光无限,却不是什么好差!想了想,并未出手,只远远的看着,看看那几个魔道修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去,不过一个破巷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待到我蜀山的东西露面,那才叫厉害。”说话的蜀山修士一副年轻公子哥的模样,修为一般,不过金丹而已,这脾气人品却是差的很,想来在蜀山也算是有一个半个后台的修士。
钟步归只靠在一旁一条长柱上不说话,以他那种精明的修士,这种蠢事是万万不会跟着那傻乎乎疑似修二代的修士一起做的。
那修士才放完话,便不由打了个哆嗦,有些慌张的看向四周,嚷嚷了起来:“谁啊,是谁?刚刚谁用神识压我?”
看了半日,以他的修为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得已之下,只得悻悻作罢,只是口中却半点不饶人:“不怎么样就是不怎么样,还不让人说实话么?”
这话一出,成功的惹来了一个元婴魔修,黑着一张脸微怒:“此是平州城,不是你蜀山,积点口德吧!”
见是一个元婴魔修,那蜀山修士缩了缩,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有些不敢了,却还兀自强硬着说了下去:“这是平洲城,也不是你们外荒!”
“你……”元婴魔修也不是好惹的,若非一旁柱子上靠着的钟步归,恐怕早就出手了,可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放下了狠话:“我便等着,要么你就一直黏着你蜀山的这些所谓大能不走,否则,只要落了单,你给我小心点。”
这话说罢,那元婴魔修正要离开,却听一声娇笑声起:“哟,好大的口气,元婴期的修士对个金丹修士逞威风,你们魔道修士就这点能耐么?”
元婴魔修脸色越发难看,望向来人,却见是一个生的容貌可爱的女修,身后跟着一只硕大的啼听兽。
“是她?”葭葭有些惊讶,这说话挑衅的不是旁人,正是先时来平州城时在云海里撞见的那位女修。
钟步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盯着自己的手指甲出神。似是不准备出手,却也不阻止。
看了一眼那女修的修为,大抵也发现了那女修不过金丹而已,元婴魔修冷笑了起来:“本座逞威风又如何?也好告诉你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是么?”少女咧嘴一笑,嘴角的漩涡若隐若现,看上去有几分稚气,“乱说了会怎么样?”
“当心你的性命。”元婴魔修冷冷出声,而后看了眼一旁的钟步归,转身离去。
“这话我便送给你吧,小心出门在外,冲撞了什么不该冲撞的,没了性命。”少女说这话时语气不变,只是不知为何,或许是因着葭葭天生感觉比常人要敏锐的多,竟自脚底开始生出了一股寒意。
“这是怎么回事?”金丹期的修士几乎就不忌四季寒冷炎热了,更不用说藏神修士了,这股寒意顿时产生,说不出的古怪。
“咒术。那个元婴魔修要倒霉了。”“他”声音有些懒懒的,“你看着便是,不消五步之内,那元婴魔修必然会死。”
“是么?”葭葭问话声音刚落,随着一道巨力撕扯的声音,便见眼前飞红似花,漫天挥洒,说不出的妖冶与血腥。事情委实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一瞬间的沉静之后,“啊——”一道尖锐的叫声响彻了平州城上空。
第八百六十五章 乌鸦嘴
自入修真以来,葭葭不是未曾动手杀过人,也见过无数这等场面,她以为对于此等场面,好歹看了几百年,心里头也早已有了底,只是不成想,今日却也叫她看懵了。
手撕活人啊!丹田震碎,灵力四溢,几乎不过眨眼之间,先时还言笑晏晏的修士眨眼便已陨落成灰。而那仍手中拎着元婴魔修身体的人眼神呆滞而疯狂,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
“啊——”有女修尖叫着昏厥了过去。
出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外界盛传疯了的宁无缺,不知怎的跑到了这里,还动手如此血腥的杀了人。
死去的元婴魔修来自生死门,早有一旁生死门的修士见情况不对,逃走报信去了,宁无缺这张脸,魔道修士并不陌生,眼见见他神色古怪,倒是有几分暗合传闻的宁无缺疯了之说。
修罗派的宁无缺杀了生死门的元婴修士,一旁的钟步归愣神之后随即轻舒了一口气,不过离他不远处的葭葭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又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生死门便是想息事宁人,但面子上那一关总是无法过去的。修罗派缠上了生死门,相应的,引起此事的蜀山修士可以松口气了。
不管届时修罗派以宁无缺疯了的借口来搪塞还是如何,总是他们的事情了。
“喂喂喂,让一让,让一让。”沉寂被一阵推搡声打破了,有身着巡逻服饰的修士走了过来,看了眼地上溅开的血迹,摇了摇头,施了个净水咒开始清洗。
那修士不过筑基修为,外表容貌看似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眼神中却波澜不惊,绕着发了疯的宁无缺身边走过,似是一点也不怕宁无缺突然动手的。
对于在场诸位修士恍若未见,只捏着净水咒小心翼翼的清扫着地面的血迹。
“这个人倒也有意思。”葭葭看了片刻,记下了那男子的容貌,“好似当真并不怕宁无缺。”
因着宁无缺动手撕活人的举动,在他出现的那一刹那,众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远离了他数步之远,生怕一个不小心,无缘无故被个疯子杀了就不值得了。
也因着众人的举动,宁无缺身边空出一圈。
那清扫的筑基修士倒是熟练的很,将地上的血迹清扫的差不多了,走到宁无缺身边,指向他一手一半拎着的那元婴魔修的身体:“要扔么?”
宁无缺看了他一眼,有些后知后觉的放下了手中那元婴修士的身体,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不说话。
“这筑基修士倒是有意思,便不怕宁无缺一个发疯,连他一起杀了?”待到那清扫的筑基修士离开之后,有人轻笑着说了起来。
奈何这点声音,即便刻意压低,以高阶修士的耳力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打扫的倒是干净。”钟步归说着看了看地面。
“钟真人若是看得上的话,将那人带回蜀山宗务殿也是可以的。”还是那方才说话的女修,那一脸的稚气不知为何多了几分邪气,正笑的开心。
她这一声似是怕旁人不记得她一般,登时周围修士皆低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喏,就是她,她说完小心冲撞了什么人,那元婴魔修便被宁无缺手撕了。”
似乎是刻意为了让人注意到她一般,待得周围修士皆向她投去怀疑的目光,那女修这才罢休,拎着最早出声挑衅的那位金丹男修离开了。
“看着不是个沉的住气的。”待到蜀山修士离开之后,葭葭叹道。
“他”一哂:“这样不是正好,她爱炫,你多看看便是了,方才看出什么没有。”
“我不清楚咒术具体是如何实施的,但是我注意到她方才口出恶言小心冲撞了什么人之时,那啼听兽的耳朵动了一动,还有周围有股古怪的气息。”葭葭说着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怎么说呢?那种气息很是煞人。”
“这是自然的,诅咒他人之术,本就是为了害人,自然煞气极重。且容易反噬,以那个女修金丹的修为,你不必惧怕,两者修为相差太多,她若对你口出咒术,必会造成反噬,怕就怕那等习咒术之人修为高深,那便当真麻烦了。”“他”说着,又道,“不过爱炫也并非全是错的,你听听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说方才那女修出口之事,只怕经此一事,咒术要在平州城传上一段时间了。”
“传一段时间无所谓,就怕传的太久,等天下修士至此,传的都是蜀山如何如何威风之事,我这差事就算彻底搞砸了。”葭葭从来不是真的蠢,该聪明时,她看的很透。
“其实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现在就出手,让此事立刻消下去的办法有很多种,但看你愿意不愿意了。”“他”轻切了一声,“只是你不见得会做。”
“是啊。”葭葭毫不掩饰的应道,“昆仑蜀山同气连枝。”
“这话就别在我面前说了,昆仑蜀山的关系微妙得很,总是一言难以说尽,即便再怎么不愿意看到蜀山独占鳌头的局面,你也不会当真撕破脸皮去搞什么小动作。”
葭葭目光在在场所有修士面上游走了一遍:“我看不需要我出手,生死门和修罗派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挑个一两个落单的下手,最是容易不过了。”
“所以先观望吧!”葭葭摇了摇头,“只是这生死巷口,总要寻个契机探上一探,钟步归有句话说的没错,那就是我当真没有参与过六艺龙门会,流程或许可以通过规则得知,但每门每派奇人到底有多少能耐,对我来讲却是一片空白。”
今日这一遭的事情,昆仑门派据点的修士早已探知了,因着葭葭就在场,是以此事也不用多说了,葭葭想了想,掐了条传音密令回昆仑:消息太少,她需要更多的情况,想来执法堂这些事情总会探知的。
这一等便是七日,在这七日中,生死门的人率先按捺不住,修罗派一位出窍长老的曾孙被人发现身死在自己屋中:生死门暗杀之道再现,即便所有人都看得出生死门动的手,但是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人发现,却也是徒劳。
可以说这一遭,生死门算是真的动怒了:当他生死门如许多的杀手是摆设么?本就是精通暗杀的修士又岂会是好相与的,一旦招惹,后患无穷。
修罗派那日的事情可以以一句“宁无缺疯了,并非有意”来搪塞,生死门也可以同样一句“不知情”来搪塞那出窍长老曾孙之死。
不过五六日的功夫,来往间两派统共死了五六个人了,有落单被杀的,也有闹市中离奇死去的,都看得出是对方的手脚,可偏偏没有证据。
待到第六日,蜀山一位筑基修士的死似乎宣誓着蜀山也加入了战局。
蜀山咒术,横空出世,“这一张乌鸦嘴”在平州城可谓风头一时无两,低阶修士人人自危,在街上,只要看到身着蜀山腰牌的修士走来走去,便不由自主的离得远远的。
第七日,她的密令得到了回应,随着一大早一位昆仑来客的到来,葭葭心中欣喜不少。
“我只是想要一些资料,没成想,掌门他们竟派了你来。”葭葭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感慨,“魏真人,我等很久没有一起出任务了。”
“确实,天机殿近些时日事情太多,也是现下方才好了一些,我这才接了命令过来协助于你。”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昆仑号称活卷宗的魏探。
想不到昆仑竟如此大的手笔,直接将活卷宗替她拉来了。
提到天机殿的事,葭葭想了想,便忍不住问了一句:“魏真人,你可知道天机殿放火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柳荫放的火。”魏探答道,“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抵赖,我来之前,她已经自尽了。”
“柳荫?”葭葭对这位姓柳的女修有些印象,方青竹的师姐,当年与方青竹争夺天机殿主之位失败后便一直退避,而后这些年,燕锦儿受了重伤,她眼见无人可担大局,便生了夺位的想法,葭葭见过她几回,若说因着这等天机殿主之位的动机的话,倒也说得通,可是葭葭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她记得当时师尊是极其愤怒的,若是柳荫做的,师尊为何这般愤怒。
是以闻言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当真?”
“自然如此,不然你以为我怎可以离开昆仑?此事若未查清楚,门派不会放任天机殿的人离开,毕竟这是毁师灭道的大事。”魏探道,“否则便是我想走,首座也不会相让吧!”这个首座指的是秦雅,当年的习惯,很多人都改不了口,便连如今的藏剑峰首座莫问也是如此。
“这倒也有几分道理。”葭葭想了想,便未再多问,只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一进城就应当发现了吧,城中现下人人自危,蜀山咒术几乎人人在提,还有生死门与修罗派互相杀人的事也是如此。”
第八百六十六章 不可
“提的这般多,我便是想假装不知道也不成。”魏探笑了笑,“咒术如何实施的确很难得知,我昆仑十几万年的探查也不过只明白其中一两点规律而已,其实六艺之道,没有一味的孰强孰弱,有优点也有缺点,却从来不是无解的。”
这个道理,葭葭自然明白。
“所有六艺之道皆有可解,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孰强孰弱,都是相对的。但是咒术,因着太过神秘,又许久不曾在天下人面前出现过,是以初现,为人所惊也是有道理的。”葭葭道,“毕竟看着很是吓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位金丹修士杀了元婴修士,而且是分毫之间。”
“咒术有严重的反噬,被施术者修为太高,实力相差太大,甚至一个不留心施术不到位都会反噬,所以咒术不轻易实施,不过一旦实施便有七八成的把握。”魏探说道,“修为越高的人,越不会轻易实施咒术,因为一个反噬,轻者修为倒退,重者重伤陨落。所以若非深仇大恨,这些习咒术的修士不会轻易出面,也正因此,关于咒术所得知的消息便愈发少见,因为他们不轻易出手。”
“难不成为了一个六艺龙门会,蜀山习咒术的修士还真愿一改其态如此高调的?”葭葭有些惊讶,“我是看不太明白了,虽说我不曾参加过六艺龙门会,却也知道近千年,也就是前两回六艺龙门会上并未出现过修习咒术的修士。”
“如今我等静观其变便是,生死门与修罗派不会善罢甘休,蜀山这趟浑水是一定会趟的,你放宽心便是了。”魏探说着走到一旁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另外关于生死门这生死巷口的布置我这里也有一些消息。”
葭葭扬眉,一股惬意感油然而生:果然是多年的老队友,经验丰富的办事修士,她需要什么资料,魏探几乎是立刻就能给到她了。
“生死巷口不像是普通的探路,据我所知,生死巷口集合了生死门几乎所有顶尖的六艺高手,所以其中应当极其危险。而且布置者尽属八九品的六艺大师,所以这生死巷口我建议你独自一人前去。生死门既然敢率先布下生死巷口就代表着对自己布下的东西有绝对的自信。”魏探说着轻叹了一声,“别的门派还不曾有动作,对了,这一回东海蓬莱岛不参加六艺龙门会,不过也会有人来看看。”
“为什么?”葭葭不解,“我记得东海蓬莱在六艺之道上也颇有建树,阵法之道上更甚,曾经……”
“不知道。大抵也有自己的考量吧,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蓬莱在阵法上很是擅长,这一点便与你有所冲突了,阵法的评判好坏没有固定的标准,众说纷纭,恐怕到时候少不了蓬莱与昆仑熟胜熟劣的问题,这反而不是一件好事。蓬莱主动避让换我昆仑来日一个约定,这笔买卖其实是合算的,他们自有考量。”魏探一点一点的分析了起来,“少了一个蓬莱是好事,但是东海另外两方瀛洲、方丈二岛,魔门三宗生死门已经布下了生死巷口暂且不说,修罗派与合欢宗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有最最叫人在意的便是蜀山了,你猜这一回蜀山带队的修士是谁?”
“谁?”魏探特意拎出来说必然不同寻常,葭葭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明鉴真人。”
这话一出,葭葭忍不住拍了拍耳朵,“什么?”
魏探自是看到了她的动作,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你没听错,明鉴真人。”
葭葭心中一紧,莫名的想到了那一日在昆仑宴会上看到的那把潋滟剑,一个出尘修士亲自带队?葭葭惊愕不已,天下间的出尘修士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昆仑明鉴真人是一位剑修,据传并不通六艺之术,不知为何这次竟是他带队?
思及那一日,他不过一眼望来,就让她后背生寒,仿佛全身被看透了一般,无论哪个高阶修士都不是好相与的。古人曾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果然有道理。
虽说外传明鉴真人并不通六艺之术,可葭葭却总觉得比起其他门派精通六艺之术的修士,明鉴真人要比他们可怕的多。
与“他”说了自己的看法之后,便听“他”一哂:“你这不是废话么?光看此人的生平,每每于寿元将尽之时突破,这等无论心智、毅力还是其他皆可算得上第一流,你会觉得麻烦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蜀山通六艺之术的修士不少吧,他手里有的是棋子,要下一盘好棋不难。倒是你,尽管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向门派提出,但是这一回门派绶命于你的意思是要你以阵法为重,昭示昆仑实力。你当真要好好走这一步了。”
见葭葭低头不语,眉头紧锁,魏探轻笑着摇头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慌张,我看门派还有准备的。”
“准备?什么准备?好的阵法都是现下布置的,不需要阵盘之流。”葭葭答道。
魏探闻言却是动了动唇:葭葭会错了意,他的意思并非如此,其实按他看来,门派虽说表现的对葭葭予以重任的样子,但并不会当真把所有筹码都下在葭葭身上,必有后招,其实葭葭并不需要如此紧张。只是这些话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或许暂且不告诉她为好,且看看她到底如何主持这场龙门会,是惊喜还是其他。
一晃两日过去,生死门与修罗派的修士还在暗中动手,两日的功夫,又死了三个修士,虽说不过筑基期的小修士,未长成之前的小修士的陨落并不会对一个门派的根基有多少影响,是以伤不到门派的筋骨,但却又下了脸面。
所以这些修士也往往是最倒霉的,有时候没有什么缘由的,运气不好,便惨遭横祸。
这日一大早,葭葭便收到了消息:“有人按捺不住闯了生死巷口。”
得了消息的葭葭不过愣了一愣,便赶了过去,她赶到之时,正见一群东海修士抬着个血迹斑斑的金丹修士往外走。
葭葭看了眼那金丹修士,俱是皮肉之伤,虽说看起来有些可怖,但其实并未伤到大碍,至少那被抬着的修士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这人闯了生死巷口,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被抬出来了,啧啧啧,我们还是不要试了,他运气好,但伤了性命就不好了。”
“可我看他还能动,想来伤的也不重。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机会难得,但是送命就不好了。”
……
众说纷纭,葭葭心头跃跃欲试,终于按捺不住,提步正要上前,却见一位身着蜀山门派服饰的剑修已走了两步,走到了生死巷口。
那剑修走到生死巷口却并未进去,只是侧身,笑眯眯的问道:“我要进去看一看,毕竟机会难得,还有谁要一起的么?”
这说话的修士不是旁人,正是蜀山的钟步归,他说这话时,目光正盯着葭葭,明显是对她说的。
葭葭略一迟疑,却也动了身,只对身后的魏探道:“我进去探探虚实,若有什么万一,你见机行事便罢,一切以门派为重。”
“好。”魏探点头,“我明白了,你自己小心。”
与钟步归一前一后踏入了生死巷口,眼前一阵流光颠倒,葭葭闭上了眼睛:“阵法!”
一入生死巷口便是阵法,再睁眼时,整个人已身处一片封闭平台的中央,环绕在侧的是八道门,对应八门,生死门倒也有意思,明晃晃的摆出八道门,任君选择,端看大家如何抉择了。
看着像是不过普通的阵法而已,对应八门,八门中自有艰险。但是像这等不管是何门何派摆出点门道来的东西,一般开始都是阵法,始于阵法,终于旁道,一般布置之下都要按照这个规则来办事。这并不稀奇,真正有意思的应该是八门之后的东西。
“怎么?要试试么?”钟步归看了片刻,“走哪一道门,生门么?”
“生门未必是生门,死门也未必是死门,布下传送阵法的是个布阵高手,与一般的排布阵法方法完全不同。所谓的生、死、开、休、惊、伤、杜、景八门完全没有依据可循,还有既然是阵法高手,要把八门尽数变为死门也未尝不可。生死门做的就是杀人之道,想来全弄成死门,他们应当很是乐意的。”葭葭看向周围的八扇门,缓缓说道。
“那照你这么说这八扇门都不能进了?因为有可能都是死门。”钟步归对这等阵法八门之事并不精通,听闻葭葭这般分析之后,想当然的答道。
“便是全死门你也不用担心,这生死巷口是对着群修开放的,必然要向群修一展实力,所以对应的修士主要是金丹、元婴这等修士,以你藏神的修为,便是进了死门也有办法逃脱。所有的八门阵法”,不管如何布置,便是死门之中也存有一线生机,这对于你来讲应当不是什么难事。”葭葭说道。
“既然如此没有区别的话,那便试试呗!”钟步归说着,顺手一指,指向一旁那道门,“那边怎么样?”
葭葭点了点头,刚要提步走过去,却在瞬间与钟步归同时被人拉住了。
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不可!”
第八百六十七章 窥视
二人同时一愣,回头,那同时拉住他二人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传闻中这次蜀山带队的明鉴真人。
见他二人停住了脚步,明鉴真人这才收了手,扫了一眼钟步归,目光便落到了葭葭身上:“是你。”
看来上一回昆仑赴宴,他也记下了葭葭的模样。
“见过明鉴真人。”葭葭拱手行了一礼。
受了这一礼的明鉴真人微微颔首,这才道出了缘由:“这八门生门死门不一定,每一道门都有可能是死门确实不假,但是你二人万万不可同时进入一门。”
“为何?晚辈不曾听说过有这等规矩。”葭葭自是不解,问道。
明鉴真人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八门之中的危险依据修士的实力会自我判定,你二人进的若是生门便罢了,但若是进了死门,恐怕里头的场景会非一般的危险,当然你二人要想挣脱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你二人合力之下,必会重创于它,恐怕重创之下,这八门自我修复能力也有所不及。六艺龙门会的规矩可是不能胡乱毁坏他人门派的心血的,尤其你二人这等身份的,毁坏了,恐怕会有麻烦。”
这话虽是“你二人”“你二人”的说,可明鉴真人的目光却自始至终都在她的身上,葭葭便是再傻也明白了,明鉴真人这是在提醒她而已。尤其如今昆仑其他修士不在,似乎只她理事,若是她亲自动了手,少不得的来日昆仑布下擂台大阵,生死门的人会过来踢馆。
如此一想,葭葭心中便多了几分感激:“多谢真人提醒,是晚辈考虑不周。”
“我们自是不会当真惧怕生死门的人,但是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能省便省了吧!”明鉴真人说罢,看向其中一门,也不多话,径自走入其中。
随着他腰间的潋滟剑一闪,人已没入门中。
“既然如此,便分开来吧,他老人家既有这般笃定的看法,想来必是有所把握了。”钟步归朝她抬了抬手,转身走入了另一道门中,无极剑虚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我们也进去吧!”葭葭随意挑了扇门,准备走入其中,却听“他”突然出声:“真是把好剑!”
“什么?”葭葭惊讶不已。
“灵气通透,乘龙应景。你靠近他时没发觉么?好似心神为之一振,那把剑能感受人的气运。”“他”感慨了起来,“你就不曾有片刻感觉到自己被窥视来了一般么?“
“说起来,这回倒是没有,但是上一回在昆仑,倒是有那等感觉,但那时,我以为是明鉴真人,所以……”葭葭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不是明鉴真人,是这把潋滟剑在窥视我。”
“或许吧!连葭葭,若非你天生战意,我还感觉不清楚,说到气运,其实还有一把剑,曾经闹的天下大惊,你还记得么?”
这么予以提醒,葭葭几乎是立刻便反应了过来:“仕魔剑!”
“不错,就是仕魔剑!”“他”道,“不过仕魔剑已经没了斩运之能,而这把潋滟剑虽说能感受到人的气运,但并不能做什么,所以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谁说不能做什么?”葭葭想了一想,立刻反驳了起来,“我若有这等事物,那但凡看到气运极佳的修士便上前交好,看到倒霉的,便远离,人人皆只道我多遇贵人,却不知道,这贵人也是可以谋划的。”
“天下间一共只有几个出尘修士,能修到这个境界的,必然有所实力依仗或者异宝,这并不奇怪。”“他”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你就看着他与谁走的近,那么与他走的近的人运气多半是极好的,突然厌恶远离的,多半是要倒霉的。”
“这话说是没错了,但是明鉴真人是人,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喜恶,怎么可能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葭葭说着,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明鉴真人离去的方向,“不过那把剑当真漂亮。”
“再漂亮也不是你的,走吧走吧,且看看这所谓的八道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话间,葭葭已步入了那道门中,一步门外是漆黑的夜巷与漂泊的大雨。
不管是真是假,这些雨声至少一定程度上干扰了人的耳力。
葭葭走入雨中,虽在阵中,却也拿出了伞,修士虽说不惧外界风雨,但是若能通过一把伞便能顺利解决的麻烦何必还要动用灵力呢?伸手感受了一番,雨水很真实,至少她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才走了两步,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葭葭脚步不由放慢:“我怎的觉得眼前此景好似在哪里看到过一般。”
沉默了片刻,几乎是同时与“他”出了声:“来平州城的时候。”
来平州城的时候,她被人险些引入了生死巷口,那一段路,跟这一段何其的眼熟。
“你能确定那一日引你险些走入这里的人是萧白夜么?”“他”问,“若当真是他,那边有意思了,生死门的人不是对外宣称今日之前还没有人闯入门中么?这不是打脸么?若是生死门的人一早便得知了,为了面子不肯承认那倒也罢了,若是让萧白夜在这里走了一圈,没人察觉,那才是丢脸的事情。”
“那张字符的纸条是萧白夜的笔迹,至少我没看出什么特别来。”葭葭道,“有八成可能是他本人。”
“若果真是萧白夜的话,那他是想告诉你什么?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么?偏偏要装神弄鬼。”“他”轻切了一声。
葭葭却在瞬间耳尖微动:“有什么声音?”
“什么什么声音,你在说什么?”“他”也是一愣。
““咔嚓”的一声……”葭葭话还未说完,便连忙闪身走到躲到一边,而后再向自己原来站的地方望去,却见那地方已经被烧成灰黑一片了。
“这什么东西?似是什么异火一般。”葭葭想着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块玄极的法宝扔了出去,法宝落地,砸到了那仅剩的一点火苗之上,却见眼前瞬间一亮,玄极法宝被烧成一块焦炭也不过眨眼之间。
玄级法宝依着葭葭如今的修为自是不够看的,但是能让一个玄级法宝在瞬间毁掉,这异火的杀伤力可想而知。
一瞬间,寒意陡升,天生战意的感觉让她察觉到周围危险重重,似乎每一步踏出,面临的都是无边的深渊。
这就是生死门的见面礼么。短短的一条小巷,一眼便可望到尽头,不过百步的距离却让人举足不前。小巷宽不过距离,葭葭低首:想起金丹时期,初入执法堂,有一回听几位执行暗杀任务的修士聊天,提到这等宽度,进退受限,最是适合暗杀,而生死门又是最会暗杀的修士。
葭葭许久不曾动身,便是“他”都忍不住开口了:“莫担心,这些手段还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在想或许一开始我想错了。”葭葭叹道,“我从未参加过六艺龙门会,作为一个阵法师,我原先想的便是以阵法为基石,糅杂六艺之术,越是凶险历练,越能显出我昆仑之强,但现在想来却未必如此,生死门主暗杀之道,生死八门,通向的是生还是死,没有人能预料,一座小小的巷口,除却凶险之外,其实显示更多的便是生死门的暗杀之道了。六艺龙门会,或许本心并不在孰强孰弱,而是在向世人昭示我门派大宗的风采。”顿了一顿,葭葭又道,“当然,厉害也是必须的。”
这一回,“他”沉默了许久,直到葭葭怯生生的问:“你还在么?”之时,才悠悠回道:“没想到你还能想到这一点,或许你有一定道理,但比起向世人一味展示昆仑之强,如何昭示昆仑门派大宗的风采也许更难。”
“或许吧,且先看看生死门的暗杀之道!”葭葭说着一步踏出,耳畔风声鹤唳,利剑出鞘,刺耳的蜂鸣声响彻在耳,一个转身,周围数道人影翩跹之间闪过,不多时,外罩的门派服饰上就刻上了数十道划痕,每一道俱是杀人至伤的致命之处。
她不是第一回感受生死门的暗杀之术,甚至先时,曾感受过生死门真正精英手下的暗杀之道。十步一杀,千里不闻的场景豁达而悲凉,可眼下这宽不过一丈的小巷,却让被暗杀者更是难以动弹,束手束脚,要躲更难,根本无法甩掉。
她并未动用补天劫手,在躲过了再一次的一波强烈攻击之后,停住了脚步。
回头看向来时的路,沉默良久,有一瞬间的错愕,而后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他”不解。
葭葭却并未解释,只道:“一会儿再说,你且看着吧!”说罢这话,再一脚踏出,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意料之中的危险并未出现,没有任何杀意。
第八百六十八章 互换
一连走了几步,均毫无反应,这便不对劲了。生死巷口可不是让天下修士过来逛街的。
“怎么会没反应?”不出意料,“他”很快便忍不住了,“莫在我面前卖什么关子。”
“我走的来路,与那一日的一模一样,那一日是被萧白夜刻意引导这般走的,今日是估算了上一回的路线走出来的,或许萧白夜是在告诉我这条路应当这样走,就能走脱了。”葭葭说着又一步稳稳的落了地,“来路之上,尚存一线生机,是为生门,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当时那个被抬出去的修士并无什么大碍了。即便人称心狠手辣的魔道生死门,这一回也没有全然取人性命的打算,所以,我当时的想法应该是对的,六艺龙门会为的还是向天下修士展现门派风采而已,并不是以取他人性命为主。”
“生死门的人都能做到如此,我等怎能甘居于下,此次出行,门派高层半点交待也无,或许正是要看我自己的领悟,我昆仑从来不是以斗狠为目的树立的门派,我此番若当真布下了一个九死一生的大杀阵,恐怕这等事情也没有下一回了。”葭葭说着,又落下了一步,眼见到巷底不过数步之遥了,微微感慨,“原来这里早就被人闯入过了,一模一样的走法,分毫不差。”
“你这般走过去,恐怕体会不了多少生死门的暗杀之术吧!”“他”想了想,挪揄道,“有意思么?就过来游走一圈而已。”
“有没有意思还在个人自身。”葭葭答道,“生死门活生生的精英修士我都不怕,又怎会怕这六艺的死物?暗杀之道的精髓从来不是我所追求的,不必体会。”
最后一句说罢,葭葭已一脚踏上了最后一步,巷底的墙壁有一股柔软的吸力,整个人方才靠近去便被一道巨大的吸力吸了出去,外界还是那八扇生死各异的门,葭葭抬头望不到天,只一大片一大片的穷白。
方才一定,一阵轻微的摩擦声,身旁又多了一人,那仿佛被窥视了的感觉让葭葭一惊,连忙回身,不出意料,正是那位明鉴真人。
“见过明鉴真人。”葭葭连忙行了一礼。
明鉴真人微微颔首,似是也有些惊讶:“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的你的六艺之术果然不可小觑!”
葭葭一笑,正要说两句自谦的话,变故陡生。
她在门中,因着初时一步踏错了方位,是受过攻击的,彼时自然祭出了无锋剑,为以防万一,直到离开八门,她都未收回无锋剑。
而现下,配戴在她身侧的无锋剑突然出鞘,迎上了那把潋滟剑。
葭葭大惊:“无锋剑,回来!”
这一声却喊得还是晚了,无锋剑还是一剑击在了潋滟剑上,“叮——”一声细响,明鉴真人是个剑修,受到攻击之下,护体真气油然打开,剑修的护体真气因人而异,其中便有一部分,很有攻击性。
不巧的是,明鉴真人便是这种类型的剑修。
在他护体真气打开的那一刹那,天生战意早有所感的葭葭连忙躲向一旁,无锋剑挣脱了葭葭的控制一击之下眼见情况不对,慌忙想要逃回葭葭身边,却在瞬间被明鉴真人抓住了剑柄:“嗯?这把剑,很不老实嘛!”
无锋剑颤了颤,想要挣脱,却终究挣脱不开明鉴真人。
明鉴真人伸手扣了口无锋剑的剑刃:“无锋自开锋,难怪脾气那么大!”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葭葭,“如此暴烈的脾气与你不符。”
“符不符,晚辈心中自有定夺,多谢前辈指点,请前辈归还晚辈的无锋剑。”葭葭走上前,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几分怒火,上前道。
或许是与无锋剑心灵相通,她的怒火,无锋剑自也感受到了,震颤的愈发厉害了。
“是么?但是,你既唤我一声前辈,这尊敬前辈的道理向来是懂得吧!你我见面,你不由分说,以剑攻击于我,说出去,怎么都是你不对吧!”明鉴真人看了她一眼,伸手抚向无锋剑,“这是你的本命飞剑,没有你的命令,还能自己跳出来伤我不成?”
这话一出,无锋剑的震颤瞬间停了下来,虽说没有具体的语言与它交谈,但葭葭也收到了几分无锋剑的不安与低落。
“前辈,这里没有外人,事情到底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如今眼下,您拿捏后辈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不妨直言,晚辈还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能力能让前辈特意使出昏招来。”
“那好,我便直说了,这把剑借本座看看。”明鉴真人双目盯着无锋剑,似是当真对它兴趣极大的样子,“本座爱剑成痴,天下皆知,我原先的道名其实是为‘名剑’,入了藏神之后,因‘名剑’这等道名太过锐利才换了如今的明鉴二字。”
“那更不行了,无锋剑是晚辈的本命飞剑,岂有借本命飞剑之理?”葭葭紧锁着眉头,盯着他道,“更何况前辈爱剑成痴,万一当真爱极,借个几百上千年的,晚辈该当如何?“
“你不相信本座的人品?”明鉴真人挑眉,似是很是诧异。
葭葭回想了一番,还是道:“前辈人品如何,晚辈并不知道。更何况,借上几百上千年对外来说也并无过错,只是其中的苦果,只有晚辈自己知道罢了。”
“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明鉴真人靠近无锋剑,盯着剑尖似乎看的正在兴头上,目光连丁点都不舍得施舍葭葭。
“恕晚辈直言,晚辈不借。”
“嗯?”明鉴真人直到这时才抽空瞟了她一眼,“这么小气!倒是跟秦雅一个样,说罢,要怎么样才肯借!”
“怎么样都不借。”葭葭不肯松口。
“当真不借?”明鉴真人似是对葭葭的执着有些惊讶与不满,一手捏在无锋剑最薄的剑刃之上若有所思。
他那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叫葭葭吓了一跳: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无锋剑了,无锋剑最薄弱之处就在剑刃之上,当然,这也是杀人最锋利之处,只是以明鉴真人出尘期的修为,葭葭毫不怀疑只要他稍稍一用力,无锋剑便会折损于此。
葭葭可不会认为他这是随手一放的,是以立时大惊,想了想便道:“前辈既执意要看晚辈的无无锋剑,那么晚辈对前辈的潋滟剑亦早有耳闻,听闻先时为夺潋滟剑,明鉴真人曾与师尊动过手,那晚辈可否斗胆借前辈潋滟剑一观?”
“你要问我借潋滟剑?”他拿捏在无锋剑剑刃之上的手一顿,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半晌之后,还再一次重复了一遍:“你确定要问我借潋滟剑?”
葭葭愣了一愣,本能的有些犹豫,可目光在被他拿捏在手中的无锋剑上一顿,还是咬了咬牙:“前辈借多久无锋剑,晚辈就借多久潋滟剑。”
“这样啊!”明鉴真人似是眼中多了几分兴味,“你们师徒倒也有意思,你师尊与我争潋滟剑,你也问我借潋滟剑。”
说罢这话,明鉴真人不等葭葭回过神来,解下身边的潋滟剑便扔到了葭葭手中:“拿去,你若能带住它一周,我便将无锋剑还给你。”
葭葭一伸手接过了潋滟剑,一股莫名的感觉顿时涌遍全身,浑身上下,似是被完全窥视了一般,大曝于大厅广众之下。低头,就是这把剑的感觉。
若只是这样,一周也不是很难啊!葭葭捧着潋滟剑,看了半晌,心中好奇更甚明鉴真人的约定。
待到钟步归出来之后,看到的便是葭葭与明鉴真人神色各异的模样,最让他感到意外的还是葭葭手中那把水蓝色的潋滟剑,也不知这让人怎么回事,可钟步归却聪明的并未说什么,只做未见:“你二人出来了,倒是我慢了。这生死门的暗杀之术确实有些意思。”
“你是强行从八门中出来的?”明鉴真人看了钟步归一眼,见他无极剑锋芒锐利,上头似是还沾了些未曾收敛的杀意。
“我实是不通这八门之术,只有强力破阵,不过却也记得不会毁的太过,应当无什么问题。”钟步归道,“这便算见识过了吧!”
“没什么事就走吧!这到底是旁人的地方,不是我蜀山自己的地方。”明鉴真人说着扔了块白色的牌子过来,葭葭伸手接住了牌子,便听明鉴真人继续道,“支撑不住了便来寻我,若是能撑过去了,一周后,无锋剑自然双手奉还。”
葭葭看了眼那牌子,收了起来,望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明鉴真人话中有话,意有所指,“到底是旁人的地方,不是我蜀山自己的地方。”这话怎的说,怎的听出来似乎都有旁的意思。
一周么?好像当真不是很难,葭葭双手抚上了潋滟剑,心道。
冷不防,许久不说话的“他”突然开口:“先离开这里,回昆仑的据点,然后,我想看看这把剑。”“他”的意思是要出来,借用葭葭的身体看看这把剑。
第八百六十九章 反应
虽说知道“他”不过嘴上说说罢了,不会当真乱来杀人,但葭葭还是道了一句:“你莫捣乱!!”很明显,葭葭对“他”初时要报复天下修士的“伟大愿望”并没有忘记。
“他”没好气的回道:“知道了,知道了,快些!我若真想捣乱,还会告诉你?”
虽说听着有些叫人不太舒服,却也是实情。
回了昆仑据点,葭葭不过心念一松,下一刻“他”便出来了,紧紧的盯着手中的潋滟剑,放佛看痴了一般,即便身体不由自己所掌,那种放佛被人窥视的感觉还是涌遍全身,恁地不舒服。
“看好了没有?”葭葭忍不住催促道。
“他”只道了一句:“莫吵!”
这一句“莫吵”之中并没有半点不耐烦或者厌恶的情绪,只有命令,许是第一回收到“他”这样的命令,葭葭愣了一愣之后,竟也安静了下来,但那赤裸裸北窥视的感觉当真让人极不舒服。
这一看便是整整一日,看了整整一日之后,“他”终于开口了,只是开口的却是:“我累了,你自己小心,莫要离那把剑太近了,有空间灵根在,应当无事,一周后便把这柄剑还给明鉴真人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葭葭一头雾水,又问了两句,“他”却不再理会葭葭了,怎么问都不肯多说。
葭葭莫名其妙的盯着手中这把潋滟剑出神:除却那被窥视的感觉之外,其实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手中把玩了片刻潋滟剑,葭葭心神一动,闪身进入混沌遗世,举着手中的潋滟剑文玄灵:“玄灵,你来看看呢,这把潋滟剑!”
“一柄剑而已,我一个器灵有什么好看的。”玄灵白了她一眼,伸手接过了潋滟剑,却在瞬间脸色大变,整个人由原先的漫不经心变的浑身一僵,随即脸色转白,“咣当”一声,潋滟剑摔落在地。
眼见玄灵情况不对,葭葭顾不上地上的潋滟剑,伸手拉了拉玄灵:“怎么了?”
玄灵颤抖着双唇,脸色青白交加,看着有些诡异与渗人:“天,天劫来了!快跑!”
“喂,醒醒,没有什么天劫!”葭葭伸手拉住了玄灵,“这是混沌遗世里,你是这个空间的器灵,没有什么天劫!”
玄灵却大力挣脱开了葭葭的双手,抱着头瑟瑟发抖:“不,天劫,天劫来了!”
“醒醒,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天劫!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葭葭若想要全然抓住玄灵,并不是什么难事,手下略一用力,玄灵便动弹不得,扣紧了玄灵的臂膀,葭葭神色微怒:“你看到了什么?”
“生灵涂炭,混沌遗世里的一切全毁了,没了。混沌遗世没了!”玄灵大叫,双目中有些惊惧,“没了混沌遗世,我什么都不是,我还剩下什么?”
如花不知何时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走至他二人附近,双目中也露出了几分惊恐之色,却并未出声。
“没了混沌遗世,你就是玄灵!”
几乎是用尽全声力气喊出了这句话,有些尖锐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混沌遗世,这一声动用上了葭葭全身泰半的灵力,玄灵为葭葭的灵力一震,怔了一怔,瞬间回过神来,缓缓才开口道:“我,我看到了天劫,混沌遗世的世界瞬间摧毁,坍塌成一片狼籍,没了混沌遗世,什么都没了。”
不曾想到竟是这样,葭葭神色一怔之后,也默然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你不是一直要离开这片地方么?没了混沌遗世岂不是更好?”
“可是……”玄灵目光怔忪的看着葭葭,“没了混沌遗世,我去哪里?”
不比葭葭等人,玄灵自有记忆开始,便是在这片混沌遗世之内了,它是天生天养的器灵,生来似乎就是为了这片混沌遗世而存在。虽说口中一直念叨着要到混沌遗世之外去走走,可若是当真到了外头,外头的那些世界于玄灵来说似乎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所希冀的,不过是好奇,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罢了。
葭葭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天:“若有朝一日,飞升上界,混沌遗世自然不复存在了。你已经孤寂了十几万年了,为何不融入这个世界,不管有没有混沌遗世,你总是我们的身边人。”
“是么?”玄灵看了片刻葭葭之后,低下了头,“我知道了,你不必安慰我了。是我方才太慌张了,毕竟那个场面委实太过逼真,就似是真的会经历一样,我从未想过混沌遗世的空间会坍塌,是以才一时有些失了分寸,你不必安慰我了,我心里有数的。”
“嗯,你莫要多想。”葭葭伸手拍了拍玄灵的肩膀,口中虽是你不要多想,手上的动作却并非如此,一副明显担心它胡思乱想的模样。
葭葭的举动一下子把玄灵气的个仰倒,它伸手去推葭葭:“走走走,老子十几万岁的人了,还不需要你来开导,出去,出去!”
葭葭冷不防他突然起了脾气,将她往外推,也是无奈至极,没办法,不过见它这幅模样,便知道它是缓过来了,不由轻舒了一口气,走了出去,离开之时没忘记捡起地上的潋滟剑。
抱了一天的潋滟剑,除却那种被人窥视的极不舒服的感觉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葭葭低头看着手里的潋滟剑发愣,她可不会觉得明鉴真人那句“你若能带住它一周我便将无锋剑还你”是开玩笑的,看玄灵与“他”的反应,这柄潋滟剑要带住一周应当是有很大的问题的,可是为什么,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来回把玩着手中的潋滟剑,葭葭有些出神,一时间,有人靠近她也未发觉。
“我看你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天了。”
随着这一声,葭葭一惊,抬起头来,正见一头斑驳白发,如此标志性的白发,便是不看脸,葭葭都能认出是谁来:“魏真人,你怎么来了?”
“据点的修士都出去打探情报了,门派让我来本就是听任你差遣的,一连两日,你未下命令,魏某无事可做,便出来看看,却见你在这里发呆。”魏探说着,目光在葭葭手中抱着的潋滟剑上一顿,也是惊讶不已,“潋滟剑!”
“明鉴真人带走了我的无锋剑,将他的潋滟剑留在我这里了。”葭葭浅浅解释了一句,“我便看看这把剑,好歹也是极负盛名的一把剑。”
“这倒是,此剑外形之美,可位列天下前十,不知魏某可否一观?”魏探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近距离接触到这些名剑的机会不多,我都需要把这些资料记在这里。”
他都这么说了,葭葭自是不会拒绝,伸手将潋滟剑递了上去。
魏探笑着接过了潋滟剑,却在接剑的瞬间,神情一滞,葭葭目光还未转移,这么一看,便愣住了。平心而论,魏探的表情是除却明鉴真人自己外,接触到潋滟剑神色变化最小的一位。可即便如此,他目光中的游移还是让葭葭一眼看到了,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挣扎。
难不成是因为空间灵根的缘故,这柄剑对她不起作用?葭葭看着魏探额上冷汗涔涔,似乎也不过在强作挣扎罢了。不过与玄灵的立即脱手不同,即便神情痛苦,他还是紧紧的抓住了潋滟剑,不肯撒手。
许久之后,魏探似乎才回过神来,并不意外的对上了葭葭探究的眼神,魏探也不在意,只是一笑,道:“让你看笑话了,果真,如今的连真人已不再是当年的连葭葭了,想你抱着这柄潋滟剑那么久都无事,魏某却不过撑了那么一会儿,果真是不够看了。”
魏探误会了,他以为她也如他一般撑了那么久,甚至神色不改,其实却并非如此。在看到魏探略显阴沉的脸色之后,不知怎的,原先想解释的话到了嘴边便复又吞了回去,只是笑了一笑,没说什么。
伸手接过了潋滟剑,继续不动声色的抱着这柄剑:有时候心中拿捏不定时,不若坦然含笑面对,这般镇定自若的模样,也能叫旁人看不出你真正的斤两。
又寒暄了几句,魏探似乎心事重重,寻了个借口离开了,葭葭也并未多留他,只是盯着魏探的背影,复又看了看手中的潋滟剑,心中着实好奇的很。
对上这柄潋滟剑,“他”、玄灵、魏探,三人的反应着实叫她在意。每一个都与往日不同,其中玄灵已经算是最配合的了,至少告诉了葭葭它到底看到了什么。天劫,混沌遗世的坍塌。一把能窥视人气运的长剑,曾经师尊也曾为此剑出手。但是这柄剑对上她,除却被窥视之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你有那般特别么?”葭葭伸手敲了敲潋滟剑,“若当真那般不凡,便使出点真本事我瞧瞧,且看看到底是何缘由让明鉴真人认为我撑不过一周。”
潋滟剑微微颤了颤。
第八百七十章 当真不动手
潋滟剑颤了颤。
葭葭挑眉,与无锋剑一样,这柄剑灵气十足,些微一点的质疑便忍受不了了。
好奇的盯着手里的潋滟剑看了半晌,外出打听的修士也在此时回来了,只道:“合欢宗出动静了。”
“什么动静?”葭葭暂且放下了手中的潋滟剑,看了过去。
“平洲城小镜湖畔,有人进进出出,开始布置了,笙歌悦耳,但还未布置完成。”有人答道,想了一项,又道,“听说这回合欢宗来了几个高阶修士,虽说不是什么精通六艺之术的真人,却听闻也在一旁看顾着。”
“高阶修士?谁?”会有高阶修士前来并不奇怪,如蜀山也有明鉴真人亲临。
“合欢宗的阵法大师巧言仙子与她的道友。”
陆舟虚甄亦柔二人会前来并不叫人奇怪,甄亦柔擅长阵法,陆舟虚是她的双修道侣,会来也在意料之中。
“还有呢?”
“合欢宗的薄真人。”
“薄真人?”葭葭愣了一愣,随即脸色微变,“你是说薄情欢?”
“是。”
“游拈花来了没?”
“这个目前没有什么消息。”
除此之外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了,葭葭听罢,摆摆手便回了房间。她不惧怕陆舟虚、甄亦柔等人,当年虽说是“他”借助着自己的身体做下以一敌多的事情,但是如今再照葭葭看来,便是自己也未必做不到,那夺人武器藏起来的手段虽说有些无耻,但到了关键时刻,也并非不可为之。
只是对薄情欢,当年她可是牢记在心:此人论修为实力要胜过陆舟虚、甄亦柔等人,论心狠手辣更是远超游拈花,葭葭宁愿来的是游拈花也不想见到薄情欢。她若没有记错的话,薄情欢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是藏神中期的修为了,如今便是他几十年间修为未有寸进,藏神中期的修为也要高于她。
葭葭心中一紧,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疲乏之下,便有几分劳累,葭葭抱着潋滟剑出神,脑中却在瞬间一片混沌,眼前景象倒转,葭葭只看到自己身处一片湖面凉亭之上,对面的薄情欢瞬间而至,重重一掌向她拍了过来,眼中满是冷意。
陆舟虚、甄亦柔二人略一迟疑,却也跟了上来,一人独处三方围攻之下,便是薄情欢一人,已经够她喝一壶了,何况又是三方围攻?葭葭只见三千噬气刃配合着一颗硕大的铁弹子向她打来,身后薄情欢挥掌而至,进退维谷,两面夹击之下,根本没有躲避之处。额上豆大的汗珠低落了下来,明明知晓眼下自己正身处昆仑门派据点,并非什么湖面凉亭之上,是假的是假的,葭葭告诉自己,一切不过是幻象,只是即便如此,幻象却还是叫她冷汗涔涔。
这是什么东西?葭葭大惊。
不过不等她深想,脑中混沌更甚,自己站在一大片偌大的废墟面前,对面是明鉴真人、钟步归等人,即便与她相识不多的明鉴真人都叹了口气,而钟步归眼中更是同情之色,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诶,你也莫要多想了,听闻昆仑已经知晓了,闲暇应当已经派人前来了。此事也并非你一人所能解决的,错也不在你。”
眼前场景变化的十分之快,一眨眼,她面前站的人变成了梅七鹤,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她,微微摇头,露出失望之色,带着数人从她身边经过。
葭葭看着平日里鱼自己相熟的人一个一个的越过自己,走了过去,走在最后的是师尊、莫问鱼诸星元,走到她面前顿了一顿,最后还是师尊开口了:“算了,葭葭,此事……就这样罢,我昆仑还是有所准备的,并非不能补救。”
这样大的连环冲击之下,葭葭额上冷汗如雨下,早已惊醒了过来,虽说这画面有些没头没脑的,但是葭葭还是很快便猜到了这些画面的由来:废墟、湖面凉亭、小镜湖、薄情欢、陆舟虚、甄亦柔……这些一切的一切就似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一般,明明知道这些事情都不曾发生,但是葭葭还是生出了一股惊惧的无力感,她说不出这股无力感来自何处,只是浑身放佛身至枷锁之中,无法逃脱!
摸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枯坐了不知多久,有人在外禀报:“连真人,蜀山的钟真人来了,在外候着呢!”
“钟真人?钟步归?”葭葭拭去了额上的汗珠,略一收整自己的衣衫走了出来。
走到前厅之时,钟步归已经在那里候了一会儿了,见她前来,这才露出了一个标准的“钟氏微笑”上前两步:“与你我也不兜圈子了,要不要去小镜湖看看,看看合欢宗所谓的天上人间?”
此举倒是甚合葭葭的意,只不过她面上却半分不显,只是白了他一眼,道:“你若有兴致自己去便是了,为何每回都要拉上我?”
“你精通六艺之术……”钟步归面上笑容不变,解释了起来。
只是这解释还未到一半便被葭葭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你蜀山又不是无人?更何况,即便不精通六艺之术,你蜀山也有眼见比我更好的人,譬如明鉴真人,你此事一提,想来他必会前往。”
“明鉴真人他老人家脾气古怪,最近沉迷于你那把无锋剑,根本无人唤的动他。”钟步归解释道,顺带提了一句,“看你气色不好,明鉴真人他老人家的潋滟剑感觉怎么样。”
“你要不要试试?”葭葭对于钟步归有些时候的人品无疑是不敢恭维的,但也确确实实,在这个人面前,有时并不需要假装作态,两个人互相假装作态委实太过无聊了,更何况,钟步归精明的很,葭葭的话,他都听得懂。
“那不必了,潋滟剑之能,钟某无福消受。”钟步归说这摆了摆手,“此剑虽好,我最爱的还是无极剑。”
不去管他的话中有话,葭葭瞟了他要见那把蜀山历代掌门的佩剑无极剑,向外走去。
钟步归明白她这是妥协了,自也向外跟了出去,眼见前两日的葭葭还精神奕奕的与他互相算计打太极,今日的她便明显大不如前了,钟步归叹了一声:还好李忘真早有告知,潋滟剑虽好,但要压得住它,也非常人所能忍受的。从这个源头上来讲,明鉴真人立下佩带一周便归还的约定其实还是有些困难的。
二人一路无话,平洲城小镜湖就在平洲城以东,湖中有七座凉亭,布置奇巧,按照北斗七星方位排列。平洲城以琅琊楼出名,琅琊楼又以阵法师考核而出名,是以平洲城中不少景点布置都与阵法相关,譬如眼前的小镜湖,虽不是真正的阵法,却也有关于北斗七星的布置在里头。
眼下平日里喜好风雅的凡人修士才会来的小镜湖畔多了不少人,扛着硕大的阵法阵旗来来回回,好不热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其音仙气袅袅,倒有几分仙音绕梁的感觉。葭葭目光在那些来往走动的修士身上逡巡,心中默默猜测着合欢宗的布置。
却在此时,浑身一僵,方才感觉到杀气的瞬间,葭葭人早已不在原地了,一抬眼,对面的薄情欢瞬间而至,拍下一掌,这等场面何其的眼熟,葭葭心神一阵恍惚,身形速度也因此慢了半拍,若非她身怀战意,人早就死了不知几回了。
“你二人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还想放她离开不成?莫忘了当年她在群修面前折辱你二人之事。”薄情欢双目紧紧的盯着葭葭,口中却不停歇。
葭葭眼角余光一瞥,正见陆舟虚、甄亦柔二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神情中有些迟疑:“薄情欢,说的你与我二人就没仇了一般。”
“大敌当前,理当一致对外。我们的账可以回门派后再好好清算。”
闻言,陆舟虚、甄亦柔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略一迟疑之后,便身形一动,对上了葭葭。
原本以一人之力,要躲过薄情欢就已很不容易了,现下再加上陆舟虚、甄亦柔二人,更是不易。葭葭心念一动,想要闪身进入混沌遗世避一避,只是眨眼间,却发现自己人竟还在外头。
“空间灵根,滑不溜手,我早防备着你那一招了,看你脚下。”薄情欢话语中畅快至极,“你以为你今日还能逃?今日平洲城,便是你的丧命之所。”
葭葭的双足之上似是被一道看不见的灵力束缚着,根本无法闪身进入混沌遗世。
因着他们几人的打斗,小镜湖畔的人群早做鸟兽虫鱼般散去了,平洲城的执法修士平素略微一点动静便会冲出来,眼下却半日无人,只作不知。藏神修士的斗法,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平洲城吃得消的,这时候,也没有谁有那么天大的本领过来劝架。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付着。
钟步归站在不远处的墙后,摩挲着手中的无极剑,有些迟疑。他此次前来可不是想为蜀山招来麻烦的,惹到了薄情欢,那麻烦该有多少,他不消想就清楚的狠,眼下若是不出手,看连葭葭被擒想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若使点小手段,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来寻过连葭葭,今日的事情就与他全然无关了。
可是就这么离开,又有些不好,难道当真看着连葭葭被擒?钟步归有些迟疑,便在此时身后一道声音突然响起:“钟真人,您当真不动手帮忙么?”
第八百七十一章 出头
来人隐匿行踪的功夫很是厉害,钟步归回头,看向那站在自己身后一头白发的修士:“你是昆仑的魏探?”
“我修为还未入藏神,就算上前帮忙,恐怕反而会添了麻烦,但钟真人不同,还有一战之力,您是想袖手旁观么?”魏探眯着眼睛盯着钟步归,“这样说出去可不好吧!况且今日又是您邀请连真人出来的,若当真出了什么事,您逃的了干系么?”
“你威胁我?”钟步归面上的笑容不见了踪影。
“不敢。”魏探低头。
钟步归摩挲了两下手中的无极剑:“我不喜欢受人威胁,但是这一回不同,我自有责任确保她的安危,若是她当真出了什么事,我确实脱不了干系。”
一语说罢,无极剑已然加入了战局,魏探闪身到一旁,轻舒了一口气,不多时,便有一人匆匆行到他的身后:“已经通知明鉴真人了,就说合欢宗的人挑事,钟真人陷入了苦战,情况危急。”
“很好,这说法不错,省去一些麻烦也是好的。有明鉴真人加入,合欢宗的人也会消停点。”魏探微微颔首,目光却紧紧盯着战局不变,“这一回门派有意考量她,若是因着合欢宗的捣乱而坏了此事,就不好了。”
“连真人若知道您在背后相助,定会非常感激您的。”身后那修士见状,连忙恭维了一句。
魏探却摇了摇头:“我不需要她的感激,毕竟那么多年的朋友了,只希望未来,诶,算了。”
“想来连真人心里有数的。”背后的修士见状,也不知如何回话,只能这般含糊一句。
魏探没有再多说什么,二人说话间,已然见到了明鉴真人的影子瞬间行至那拆招的几人中间,他一出手之下,立时无人再敢轻易动手,几人收了手,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明鉴真人眼见众人都收了手,也皱起了眉:“我不管你合欢宗打的什么主意儿,此次六艺龙门会蜀山由本座带队,你等最好不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小动作。”
薄情欢神色微怒,却不敢发作,只解释道:“明鉴真人,并非如此,我们并未针对蜀山,我们只是……”
“本座亲眼所见,还会有假?”明鉴真人被薄情欢的辩解惹得有些怒了,手里还摩挲着无锋剑,此剑他还未研究透彻,便叫薄情欢烦了兴致,当真是叫人火大,这般一想,还不忘看了眼葭葭,见她气色不太好的样子,便也加了一句,“还有,也不准惹昆仑修士的麻烦,当然,若是无视本座的警告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或许是因着先入为主的想法,明鉴真人收到的消息,是合欢宗修士对钟步归动了手,于是想当然的理解成了葭葭出手帮了忙,又因着她不是很好的气色,知晓自己的潋滟剑起了作用,心情大好,觉得于情于理,都要带一句昆仑,就开口帮了一句,这一句帮忙于他不过随口而已,但于葭葭等人来说,却是帮了大忙。
钟步归闻言也是惊讶不已,原本明鉴真人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了,不过好歹他也是蜀山弟子,明鉴真人会出手并不奇怪,可今日怎么回事,他为道义与魏探言语所迫,不得不出手帮忙也就罢了,明鉴真人居然还堂而皇之的道了一句“不准惹昆仑修士的麻烦“这种偏袒之话,钟步归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不过是出手相帮而已,怎的如今眼下却似是蜀山与合欢宗正式对上了一般。被人算计了,钟步归脸色微沉,看向魏探的方向,虽然看不到魏探的身影,但他却知道魏探还在附近看着他们。
葭葭也有些不明所以,察觉到自己似是瞬间成了个可有可无的人,眼下情况就变成了合欢宗挑衅蜀山不成,反惹来了明鉴真人的怒火,她这个原先处在问题中心的人反而不重要了。
薄情欢神色大惊,昆仑蜀山的那档子破事他可是清楚的一清二楚,这两个门派一向关系微妙,何曾好到为昆仑强出头的境界。若是明鉴真人执意要帮忙,便糟糕了,今天恐怕是不能将连葭葭怎么样了。
虽说有些不平,但是修到这个境界的修士还不至于为了逞一时之快而做下令人头疼发怒的事情,忍一忍又何妨,这般想罢,薄情欢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退后想要溜之大吉的陆舟虚、甄亦柔二人,咬牙俯首赔礼:“真人教训的是,我合欢宗自是不敢了。“话才说罢,抬头,便见明鉴真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挥了挥手。
暗自将今日之辱记在心里,薄情欢转身意欲离开,却在离开的瞬间看到了明鉴真人正饶有兴趣的研究着手里的一把剑,而那把剑,薄情欢头一回庆幸自己的记忆如此之好:这不是连葭葭的无锋剑么?怎么会在明鉴真人手中,不容他细想,便见连葭葭也反手取出了一柄剑,得益于那柄剑让人过目难忘的外形,薄情欢一眼就看出了这柄剑——潋滟剑,论其形之美,可跻身天下前十,因此但凡看过的修士,几乎都是过目不忘。
明鉴真人的潋滟剑在连葭葭的手里,连葭葭的无锋剑在明鉴真人手里,连葭葭与明鉴真人这两个原本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会互相拥有对方的本命飞剑?修士的本命法宝对修士有多重要毋庸置疑,否则当年,连葭葭也不会凭借着那无耻的藏剑之术,让五位藏神修士束手无策。薄情欢一时想象全开,这二人关系如此之好,难怪方才明鉴真人肯出手相助,原来所谓的不要惹昆仑修士的麻烦就是不要动连葭葭啊,难怪她这般有恃无恐的出来走动,原来早就抱了明鉴真人的大腿。
今日这口气不吞也得吞了,薄情欢咬了咬牙,正要离开,那头的明鉴真人却已经不耐烦的抬起头来了:“你怎么还不走?可是要某送你一程?”
薄情欢心中大骇,连忙转身离去。
待到薄情欢离去之后,一旁小镜湖畔,一阵悦耳的丝竹声响起,虽说因着被魏探摆了一道,钟步归有些不喜,但他是何等的人,这敛息秉色的功夫自非一般人所能比的,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听闻这声音,神色有些微妙:“这里好似是合欢宗的地方。”
这里是合欢宗的地方,但是明鉴真人却把合欢宗的修士“送”走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明鉴真人抬头,看了一眼那几人离开的方向:“本座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方才那一刻大概是忘记了。他们怎的当真走了?”
葭葭与钟步归自然不敢说什么。
明鉴真人也没有想要他二人回答什么,只是目光在葭葭身上游走了一圈,问道:“本座的潋滟剑如何?”
“果然名不虚传。”葭葭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但是晚辈还想坚持一二,毕竟无锋剑乃晚辈心血之物。”
“那你继续坚持吧!”明鉴真人说着看了钟步归与连葭葭一眼,“想来合欢宗的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你二人要看便看吧,合欢宗的六艺龙门会每回都一样,没有什么新意。”
“没什么新意,为何他还每回都一样。”葭葭不解,小声嘟囔了起来,她并没有当真想要明鉴真人回答的打算,但是明鉴真人却是听到了,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那是因为修士也是人,也有欲,合欢宗深谙其中之道。”顿了一顿,明鉴真人又抬手指向小镜湖畔,“此地不久之后便会建起一座名为人间极乐处的地方,合欢宗连每一回的名字都一样,风雅是风雅,但骨子里还是风月之所,不管男女都可在里头寻到乐子,这便是所谓的人间极乐处,它不需要变,因为总有那么一部分修士好此之道。”
说到这里,明鉴真人瞟了一眼钟步归与连葭葭:“合欢宗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你二人要看,便等修罗派与东海瀛洲、方丈二岛吧,比起合欢宗的无趣,想来这几派会有些意思,尤其是东海,能人异士不少,与我神州修士多为不同。”
说罢这些话,明鉴真人才当真拂袖离去,当再也看不到明鉴真人影子的那一刹那,钟步归突然嗤笑了起来:“明明是你与合欢宗薄情欢等人的过节,怎的变成了我蜀山替你出头了?”
葭葭也正是奇怪,却不能直说,只道:“明鉴真人高义,我连葭葭佩服。”
“此事你该问魏探去!”钟步归叹了口气,“算了,这个闷亏吃便吃了,但我下回大抵还是要找你一起去看看的,看看修罗派,东海瀛洲、方丈二岛的东西。”
“比起这些来,我其实更想看蜀山摆出的会是什么?毕竟,你我都明白的很,咒术这一回出现,可不是空穴来风的。”葭葭说道,“却不知道他们将要以何等的面目重现于人前。”
钟步归笑了一笑,却不多话,只是抬手:“告辞!”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葭葭见他微微侧身,“顺便替我向魏探问好。”
第八百七十二章 藏东西
那日回去之后,葭葭自是没有忘记问魏探,魏探也未否认,葭葭闻言不由感慨:“此次当真是多谢你了,若无你,我怕是……”
“昆仑修士几十万,你我二人能一起共事也是缘分,何必说那些话。”魏探似是浑不在意。
葭葭动了动唇,想了想,旁的也不能多说,只是肃了脸色:“大恩不言谢,我都记得。”
魏探笑了笑,目光在她手上的潋滟剑游走了一圈,迟疑了片刻,却突然开口道:“能否把你手上那把潋滟剑借我看一看。”
“你还要看么?这把剑……”葭葭话并未说完,魏探此前并不是没有接触过这把剑,想来他也是明白的。
“看一看也无妨。”魏探坚持,葭葭自也不好拒绝,递了过去,这一次,或许是因着已经切身体会过潋滟剑的威力,所以葭葭目光更是紧紧的盯着魏探,不漏过他分毫的举动。
看到魏探皱眉微蹙,而后低下了头,葭葭见他手中青筋暴起,似乎正在强压着什么情绪一般。
其实对于潋滟剑,她不是没有猜测的,尤其因着那一日合欢宗的事情之后,她大抵能猜测到潋滟剑大抵功效了:见坏不见好,似乎能看到将来发生的某些事情的场景,而且多数不是什么好的场景。于她而言,现在第一个场景已经应验了,被薄情欢等人追杀,却因着魏探的介入,绝处逢生,而第二个场景才是让她心惊的地方:难道这一回,她当真办不好事情么?
葭葭还在深想,那头的魏探便已将潋滟剑递过来了。
接过潋滟剑,便见魏探抬了抬手,算是招呼了一声,转身离去。
只是这一回,不知为何,潋滟剑却怎么都没有反应了,除却那一日突如其来闯入的几个场景,她什么都察觉不到了。
当第七日,葭葭抱着潋滟剑出现在明鉴真人面前时,明鉴真人头也不抬:“你当真抱了七日潋滟?”
葭葭点头:“前辈的吩咐,晚辈不过或忘。”
明鉴真人抬头,看向虽说气色有些差,但尚可的葭葭,也没有为难她:“那你等着吧,我还想再看一会儿你的无锋剑。”
顿了一顿,明鉴真人又突然开口道:“对了,那把短剑呢,在哪里?”
长剑都已在明鉴真人手中了,葭葭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想法,自是很爽快的取出了无锋剑递了上去:之前薄情欢他们围堵她之事,虽说是因着魏探的关系,阴差阳错帮了忙,但总是欠了明鉴真人一份人情,人情总是要还的。
“你倒是爽快!”明鉴真人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接过了无缝短剑,却在瞬间轻“咦”了一声,停了下来。
这两柄剑伴随她多年,葭葭自认为对它们的了解没有谁比她更甚了,却不知道居然会引得明鉴真人这般惊讶。
“明鉴真人,可是有什么不妥?”葭葭试探着开口问道。
明鉴真人抬眼看了她一眼:“你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我只是看这两柄剑的开锋甚是巧妙,不由感慨罢了。”
“原来是这样。”葭葭叹道,“这两柄剑的开锋其实说来也是巧合,它们确实并未如一般的剑那般开锋,而是有一回阴差阳错之下,以我的心头血开的锋。”
“原来如此,难怪它们这般不老实。”明鉴真人感慨了一句,伸手敲了敲无锋剑,“我好说歹说这两把剑也不理我。”
“你这两柄剑是何出处?”得知,无锋剑是她心头血开的锋,明鉴真人似是兴趣更甚,“我知晓你是从你昆仑剑魂海中取出的东西,唔,我算算,当时你师尊任执法堂首座,他应当与你说过此两剑的来历吧!”
“师尊当时未提,不过后来与我说起过。”葭葭叹道,“其实此剑并无什么特殊的来历,传闻是宋远山师祖一次野外历劫过后,于路边看到了无锋双剑,竟自有灵力,便带入了剑魂海。说的难听一点便是捡来的。”
“捡来的?”明鉴真人更是讶异,不过随即大笑了起来,“自生灵力?你这两柄剑还当真有意思,我都不想还你了。”
这话一出,葭葭心头一紧,不过随即,明鉴真人便揭过了话头:“不过玩笑而已,本座还不至于当真昧你一柄剑。”
“真人声威响彻神州大地,晚辈自是信服的。”葭葭见状,连忙回道。
明鉴真人手中动作一顿,却是嗤笑了起来:“你少用那些高帽子糊弄本座,你的剑本座自然会归还,再让我研究研究。”
明鉴真人都这般说了,葭葭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等了片刻,察觉到门外有些动静,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见有人自外头推门闯入:“明鉴真人,我们什么时候……”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那人一眼对上了葭葭,自也认出了她身上的昆仑门派服饰,立时噤了声,不说话了。
葭葭也是惊讶不已:因为眼前这人也算这几天遇到的熟面孔了,那个她来平州城时遇到的带着啼听兽的女修,那个在城中出了好大风头,一连咒死了两个人的女修。
“什么事?”明鉴真人似是光听声音便认出了她来,却没有什么兴致一般,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那个女修看了眼葭葭,意思很明显,葭葭在这里,她不想说。
也是因着这个动作,葭葭一时生出了几分嘲弄的心思,原先想起身的动作便也做到了一半,而后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翘着二郎腿坐了下去。
因着她的不配合,那女修扭捏了半晌,终于开口了:“明鉴真人,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风头还没出够么?”葭葭听不出明鉴真人这话是嘲讽还是他平日里就是那般说话的,因为这语气委实太平,平的听不出丝毫不满的情绪来。
“呃,我……”那女修有些难堪,看了葭葭一眼,自是也早得知了葭葭的身份,看着外表年轻,却是实打实的藏神修士,与她辈分相差不知多少级了,自是不敢迁怒于她,但是在葭葭一个外人面前被如此的落了面子,总是有些难捱的。
半晌之后,那女修才支支吾吾道:“我咒术许久不曾现于人前,若是太低调了,恐怕将来无人记得我们,那时……”
“你若当真有那些本事,根本无需惧怕,不需要你特意拿出来显摆。”明鉴真人说着,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令师尊知道你做的事么?”
那女修神色一怔,脸色发白,最后却还是讷讷的摇了摇头:“师尊不知道。”
“那你当真是胆子不小。”明鉴真人的注意力尽在无锋剑之上,并不看她,“等你师尊来了再说吧,现在与我多说也是无用的。”
女修动了动唇,似是还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不敢造次,默默的退了出去。
葭葭盯着那女修的背影沉思了良久,这才悠悠开口道:“原先我还不知道,只以为蜀山这回反其道而行,如此高调,似是与寻常不同,原来竟是一个金丹晚辈的主意。只是为何前辈你们不阻止?”
“阻止作甚?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明鉴真人轻叩着无锋剑的剑刃,“出名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有些麻烦罢了。再说了,不多久,她师尊便来了,这后头的事自有她师尊做主,与我何干?”
葭葭惊讶不已。
明鉴真人不曾抬头,却也似是看到了她的惊讶一般,继续道:“是不是觉得某与妙无花不同?“
天下间如今最富盛名的三位出尘修士:妙无花、明鉴真人、化道真人她都接触过,只是这三人却截然不同。妙无花是她连葭葭平生仅见的最有高手气概的高阶修士,未入出尘前避居昆仑卧禅谷一脉不理外事,入出尘之后,修云开书院,传道授业,一次次为门派奔走出面,也曾三番两次相救于她,在昆仑之上,颇受后辈敬重。而化道真人,则是三人中最不管事的一位,曾经在昆仑呆的那段时日,葭葭算是彻底摸透了他的脾气,嬉笑怒骂,若无出尘修士这个身份的加持,化道真人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修士罢了,葭葭完全相信,不到万不得已,化道真人是不会管东海那群所谓的后辈修士的。而明鉴真人,就似处在这两人之间的一个人物一般,没有太远离蜀山,也没有太靠近这中心。就似是他先前的人生一般,不显眼却也不会叫人忘却。这种感觉,更似……
“中庸之道。”“他”竟在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开口了,“这是个中庸之道的高手。”
这一点,葭葭倒是极为赞同的。
不过还不曾她说话,便听“卡擦”一声,葭葭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她的无锋剑!
紧接着,一阵略带欢快的声音响起:“我说呢,原来如此。”
葭葭回身却见她那把原先她以为足够熟悉的无锋剑柄之处被打开了,而明鉴真人正饶有兴致的拿无锋短剑在拨弄入口处的机关。
自己朝夕相处的本命飞剑之上居然有这样的机关,这一切都是葭葭从未想到的,但是震惊不止于此,她眼睁睁的看着明鉴真人从中拨拉出一条长长的丝绢,便拨拉边道:“你们师徒还真有意思,尽喜欢藏东西,这是什么东西,让我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