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昭告天下
其实不单单是那主上与萧白夜二人不曾料到葭葭会突然出手,便是昆仑修士也并未想到。
她就这般突然出了手,出手之前并未与任何一人相交过,所幸在座的数十位修士皆是战斗阅历赫赫之人,见此情景,也不问缘由,转身便逃了出去,抓住这千钧一发之际,转瞬便逃出了千里之外。
直至确认不管是萧白夜,还是那主上都无法追来,在座的修士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了葭葭的方向:“还好连真人心思敏捷,却也不知那是何物?”
却见她转了转眼珠,在一旁的顾朗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动向,自是知道她如今的样子已比方才好了不知多少,轻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葭葭,你没事吧?”
但见葭葭摇了摇头,似是方才恍然大悟一般:先时打开指方镜,指方镜中妙无花的几笔朱砂突然发力,便是始作俑者的她也始料未及,那时,全凭顾朗将呆若木鸡的她带走了。
混混沌沌的脑袋似乎渐渐清醒,眨了眨眼,缓缓开口答道:“妙真人所赠的法宝。不过只有一回可用。”
“原来如此。”听得葭葭这般说来,众人心中大亮,同时对她的好感又升了三分。
但说话之人茫然不觉,只是伸手拍了拍脑袋,又使劲晃了晃,放佛此时,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一般。
顾朗见着她渐渐恢复,再定睛看去之时,已无任何异样。
而秦雅,此时也终于得空,记起先时顾朗所说葭葭情形有异,用神识细细的将她扫了一遍,却未发现任何异常,再看去时,双目亮亮的葭葭似乎与平时并无二样。终究是不放心,秦雅上下来回看了数遍之后,却还是一样的接过,不由蹙眉,向顾朗看去,传音于他:“并无不妥。”
顾朗应了一声,愁眉紧蹙,似乎对这声并无不妥也很是讶异,葭葭方才的模样决计不是他的错觉,而是亲眼所见,是以不会有假,但是这一消眼的功夫,似乎又恢复了原样,到底是怎的回事?
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葭葭:“可有哪里不适?”
葭葭诧异的看着她,还未说话,便有一旁的修士笑着打趣起来:“顾朗,你今日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连真人不是挺好的么?”
话刚说完,便有另一修士跟着凑趣道:“不错不错,今日顾朗当真是啰嗦的厉害!”说罢,还是分应景的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
众人得见,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便是葭葭也笑了起来,顾朗颇有几分无奈,但见葭葭笑的欢快,便摸了摸鼻子,再也没说什么。
一行众人掩去行踪,人人皆用遁形符直向昆仑行去,这一行便是飞快,不过区区几日光景,便已到达昆仑。
行过外九峰,横穿云水长堤,直向正中那处最高的山峰行去。
落至太阿峰之上,便有不少修士相继离开了,虽说没瞧出葭葭哪里不妥来,可秦雅心知顾朗绝非大惊小怪的虚言之人,便直将他二人向临水小筑带去,也未进屋,一行三人寻了临水小筑上方几只梅花桩虚坐下来。
秦雅面向着二人看了会儿,还是将目光转到了葭葭身上:“此一行,可与为师细细道来?”
“自然。”葭葭点头应下,未漏掉出关之后,被萧白夜所骗,与他离了昆仑,而后一路游历,开始之时还好,愈到后来,愈发奇怪,当将到进入修罗派,见到宁无缺之时,葭葭所见,清雅与顾朗二人,几乎是同时的皱起了眉头,不过二人却极有默契的不成打断她的话,而后又有了景云庭,那两位魔修,到最后二人撕破脸皮,一系列奇怪的举动。
葭葭这才发现,她与萧白夜游历不到短短一年,竟经历了如需之多的事情,可谓几经风雨、几经周折。
“纵然他犯下此事,并非自己有意而为之,而是那人的圈套,但拿他人来换取自己的生机,总是不好的。”秦雅淡淡的摇了摇头,眼中却有几分可惜之色,“萧白夜此人心思缜密而诡谲,幕后之人,为师从一开始所猜的便是他,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也想不出动机。如今看来却是因为这个原因。唉!终究是可惜了。”
在萧白夜一步步被逼的不得不叛出昆仑这件事上,那主上却是未曾行差过一步,将萧白夜的心思摸得一点不差,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不管萧白夜心中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他想活下去,事情的走向便会按着那主上所定的路线来走,没有旁的路,他路无门,只有此道。
叹息了两声之后,秦雅便向他解释起了一些个中缘由:“为师亦试着与你传讯,却是传讯无法施展,萧白夜此人符箓之道已臻化境,是当世难得的九品符箓师之一。那主上的人,名唤陈七的,三番两次在你面前用出千里遁形符,想来亦是他的手臂。你不能与为师传讯,便是中了他的招。至于那两位魔修,是魔道有名的兰竹二老,修为在藏神后期,功法古怪,二人合力亦可达到九品炼器师的水准,另外它让人炼器手法极为独特,据传是古修炼器的手法,是以这世上能炼制血魄珠的人除却他二人没有旁人了。至于那景云庭,你莫睬他就是……”
正说话间,一只镶着金边云翅的传音纸鹤自远处飞来,顾朗伸手,截下纸鹤,心思一动,不过眨眼,便读取了传音纸鹤中的讯息,抬头向秦雅望去:“师尊,萧白夜叛变之事,掌门决定要公告天下。掌门说,他既不仁我便不义。一朝行差,便是当年萧白夜与我昆仑功绩不少,也要坐实了他这叛徒之名。这等晚节不保之人,也莫用顾及旧情了。”
秦雅轻叹了一声,却什么也未说,算是默认了。萧白夜叛变至今,他们都未曾将他抖落出来,多少还是顾念着旧情的,可是这世上之事,身不由己者不少,便如萧白夜如今的境地,再比如,即便对他当年功绩众人心生不忍,可这一步,迟早是要做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 送上一松<4K>
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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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嘱了葭葭一番,虽说面上看不出她的任何一丝异样,秦雅还是留了个心眼,替她将外出向那魔头御敌的任务推了,只叫她专心在云开书院留守着便是。
不到短短一年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葭葭多少也是有了几分疲惫的,便应了下来。
随后昆仑昭告状一出,天下间谈论此事者不绝于耳,几乎是一面倒的骂声,便是魔道修士,也骂的分外厉害,对这等“无情无义”之人不耻于耳。
方才踏入云开书院,便被告知妙无花寻她,葭葭亦不多做停留,便向妙无花的住处行去。
再一次踏进卧禅谷,第一次踏进卧禅谷时的紧张害怕早已不见了踪影,葭葭信步而开,百步得见妙无花。
此一次拜见妙无花,却并不如往常一样只有他一人,葭葭目光扫了一眼妙无花身旁的尹风与沈离光,向着妙无花行了一礼:“见过妙真人。”
顿了一顿,又抬手望向尹风与沈离光的方向:“尹真人、沈真人!”
如今,她与他二人早已是并肩的修为,是以算得平辈了,自不用再向先前一般行礼了,打个招呼便是。
那二人回应了两声,便眼观眼、鼻观鼻的坐在一旁,不说话。
“顾朗传讯于我,你受了不小的惊吓,不知可让本座看上一看?”妙无花说着伸出了手。
虽是问话,不过这其中却不容她拒绝。
当然葭葭也无什么好拒绝的,自是伸出了手。一手搭上她的主脉,一股面润无极的灵力涌遍全身,葭葭静静的站在那里,半晌之后,妙无花终于收回了手,淡淡的摇了摇头:“无!并无不妥。”
葭葭点了点头,口中道谢:“多谢妙真人。”她亦察觉不出自己哪里不妥来,此番,似乎是顾朗多虑了,葭葭心道。
“本座不得离山,是以倒是令得你被萧白夜带走这么久。这是本座的不是。”妙无花说道。
葭葭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妙无花身为昆仑首屈一指的出尘大修士,着实不必特意来担忧一个出窍后辈的事,居然还何必那特地向她解释了一番?
葭葭不知妙无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要,倒是记起了什么,复又向他道谢:“当年妙真人所赠弟子的一抹朱砂之力,此番救了我等一命,弟子还需真人道谢。”
却见妙无花摇了摇头:“那个不算。”
“……”葭葭吃惊的睁大双目,看向妙无花,虽未说一字,面上的惊讶却是一展无遗。
“本座说过,欠你三个人情,还剩两次。”妙无花眨了眨眼,目中无波,倒是难得好心的提醒了一番葭葭。
葭葭:“……”此事她早已忘却了,此番被这么已提醒,自己倒是生出了几分尴尬,不过,看始作俑者——妙无花,他似乎面上并无什么尴尬之色。
目光一扫,顺带便扫到了一旁的尹风与沈离光,但见沈离光面上是与妙无花一般无二的毫无表情之色,倒是尹风,面上略略的现出了几分尴尬之色,坐在妙无花与沈离光中间,摸了摸鼻子,略有几分无奈。
昆仑的五位长老,秦雅是她师尊,自是不必再提、而她与燕锦儿的关系同样匪浅,便是如今她布置阵法用的手法——移花接木手,便是自她那天机殿中流出的,对于自己,燕锦儿似乎总是多有几分纵容的,这一点,不说心思谨慎的葭葭,便是大大咧咧的展红泪亦早已察觉出了。
其实对于燕锦儿对自己的纵容,葭葭除了感激之外,还有几分怪异的,似乎只有单纯的燕锦儿极喜欢她这个小辈能够解释。自一开始,她以为是因为那次出手打破了她与风毓的比试,燕锦儿对师尊的忌惮,是以有意纵容,而后便是她看了天机殿不外传的秘法,燕锦儿却除了告诫,什么也无。燕锦儿于她,可当真算得半个师尊,似乎可解释为惜才。但仅仅是惜才,便能叫她这般纵容于自己么?再如何惜才,葭葭亦是名不正言不顺,并非师承于她,她却从未对她说出什么不得在外人面前展露的话,确实已至纵容的地步。
燕锦儿暂且不提,至于宋无暇,素日里话语不多,是个第一流的剑修,亦是个典型的剑修,爱剑成痴,那藏剑峰上的有容道场,便是他的地界。还有一位李乐山,虽与师尊关系有几分古怪,但到底素日里也算是有过相交。
但尹风,此人承了明昭峰不留权势之风,却与妙无花、沈离光并非算得一类,比起这二人的淡然,尹风似乎更多了几分人气,对于尹风的印象,葭葭记忆最深的,还要属筑基时门派之上了,其后偶尔得见,每每都是被燕锦儿的伶牙俐齿气的口吃,结结巴巴的,令人发笑。
不过也正是因此,每回他一急便口吃,似乎轮到五长老谈事之时,便不敢多言,当然就算多言,也是说不清的。
“多谢妙真人。”气氛尴尬的厉害,葭葭抬手道谢,笑着摆了摆手,“那什么人情,葭葭根本什么都不知晓,全凭真人自己……”
话未说完,便被妙无花打断了,一双清目淡淡的看着她:“两次!”
葭葭:“……”
“师尊,你莫、莫说了,尴、尴尬的厉害!”尹风愁眉,略有些急迫的摆了摆手。
却见妙无花转头瞥了他一眼:“尹风,为师教你的修身养性呢!外物如何,与你何干?”
“是、是。”尹风被这般一说,低下头来,倒是双目扫了一眼葭葭,这才未说什么。
在这般的三人面前呆久了,委实有些局促,葭葭这般想罢,又见妙无花似乎无话可说了,便抬手向妙无花行了一礼:“弟子先行告退了。”
“也好。”妙无花说罢,正要摆手令她离去,目光扫了一眼一旁的沈离光,忽地出声,“离光,你送送她!”
这声一出,不单是葭葭,便是沈离光也目露错愕之色,那方才低头修身养性的尹风也不再修身养性了,就这般跳了出来:“师、师尊,你让离光送、送……”
“不让他送让你送?”妙无花抬眼瞟了他一记,“且先能将话说清楚了再说吧!”
葭葭:“……”
妙无花特意让沈离光送她,这太阿峰巴掌大的地方,她便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妙无花此举,也委实太刻意了一些了,葭葭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妙无花,又看了一眼同样错愕的沈离光,却什么也未说,低身行了一礼,同起身的沈离光向外走去。
这一百步,委实行的古怪,葭葭行了几步,便回头看看沈离光,看看沈离光,又行了几步。
“莫看着我了,我亦不知是怎的回事。”沈离光淡淡的解释道,“也不知师公他老人家想要作甚?”
“哦。”葭葭点了点头,只是那双明目中却写满了不信,分明是在问“是么?”
或许是那双瞳子表现太过明显,沈离光一向无甚表情的面上现出了几分尴尬之色,动了动唇,还是忍不住解释道:“我当真不知他要作甚。”
得了葭葭又一声应下,沈离光脚下加快,短短百步的时间,硬生生的用了比往常快一倍的时间完成了。
将葭葭送出卧禅谷,沈离光连寒暄也无,当然,葭葭也从未见过他与人寒暄,转身便走。素日里他也是这般不发一言便走的,可却从未有过一次如此的狼狈。
葭葭想了想,半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亦不去想妙无花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有了妙无花的查验,这下大抵能够彻底稳了顾朗的心了,葭葭心道。
正低头思忖间,却听有人自前方出声询问:“你怎会与沈真人走到一处?”
葭葭抬头,一见来人,便弯起了唇角:“师兄。”
但见前头的顾朗疾行数步,行到她的跟前,目光却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口中忍不住出声问道:“他做什么如此行事匆匆?”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当然后一句顾朗没有说出来,只是心中颇觉的怪异而已。
“妙真人令得沈真人送我一程。”葭葭答道,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柳眉一扬,“妙真人亦说了,我无事,你且放心好了。”
“嗯。”顾朗点了点头,却依旧蹙眉,看了她一会儿,便忍不住出声喃喃,“卧禅谷你又不是不认得,何须特意送行?”
葭葭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顾朗亦知再问下去,恐为不美,便未再继续问下去,二人转身向云开书院的方向行去。
此番葭葭因有了秦雅的特批,暂且不用离开昆仑,但顾朗等人却不便久留了,需得去前方迎敌,那从昆仑逃出去的那位纠结了一帮道魔混杂的修士,在神州各地挑衅,人修自结队伍,与那一帮道魔混杂的修士亦有过多次相交。
论实力,除却那魔头之外,那群道魔混杂的修士着实并不算得多么厉害,可奇就奇在,这群修士哪怕被打的只剩一缕元神,不久之后,又能重新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据称,这就是那人的永生之道。葭葭思及此,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样的人,早已超出了一般的认知,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怪物的好。
至少葭葭以为那些人,就是怪物。
这般一想,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萧白夜,思及这样一个清高自傲的人,不久之后也会变成这般一个怪物,葭葭忽地生出了几分不忍,但却也无可奈何,想来昆仑在确知他叛变许久之后才将他叛出昆仑的事迹抖落出来,亦是知晓行至至今,亦不是他所能够控制的了,明知那主上便是幕后的黑手,一步一步,逼得他行至如今的地步,却也无可奈何,只因,要得一线生机,除却那人能够给他,天下再无人有这个能力。这等痛苦,想来不会比起昆仑修士对得知他背叛时的痛苦少上几分。
这样的永生之道,哪是修士所求的永生之道?分明是个怪物。
葭葭思及此,便抬头问顾朗:“你可知被困在九龙禁地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顾朗锁了锁眉头,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半晌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道:“到底是数十万年的怪物了,现今天下的修士,没有谁比他活的更久了。我知道一些,却知道的并不清楚。”
葭葭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此人活跃于我昆仑创派祖师宋远山时期,据说是当时天下间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便说他是不世奇才也埋没了他,此人之才早已超越了一般的修士,可说天下数十万年间,也只出了这么一个修士。但如你所见,此人行事却算不得正道,初时亦正亦邪,倒也并未惹出什么大乱子。如你所闻,那人才华过人,天下间自然来去自如,隐隐有想于天下间称霸的想法。这之中的事,过了那么多年,多少私密之事便是前人手记也无法记全,总之其中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此人突然有了可毁灭天下的力量,一时群雄奋起,修真界因此大乱,后来是天下修士同起,终究只能将他关押于九龙禁地。九龙禁地的布置,汇集当时天下修士之能,才将他封印其中,饶是如此,却也无法令得他死去,只能就这般关着了。一关就是十几万年,而后的事情,你也知晓了,十几万年之后,九龙禁地的禁制愈发薄弱,他又逃了出来。”说到这里,顾朗,顿了一顿,蹙眉,“不过,但看如今他的能力,比起先时古修所绘的可怕之能,已然减弱了不少,我等也因此才有了一战之力。否则,依着当年天下间无数出尘修士出手才将他关押起来的可怕之能,现今天下唯有一个妙真人,又如何与之抵挡?”
“这便是天道有平衡。”葭葭听罢,倒是多了几分感慨。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万望盛安
“你亦莫用担忧。”见葭葭话语之中藏不住担忧,顾朗安慰道,“我等亦不是乌合之众,否则也不会胶着至现在了,你只消好好的在这里呆着极好,旁的,就莫用多管了。”
见她点了点头,顾朗这才轻舒了一口气,眼中多了几丝笑容。
“我与师尊等人今日酉时便出发,你在昆仑,非是妙真人的命令,便是我与师尊的传讯,你亦让妙真人看过之后,方能再行动。”许是葭葭有过一次“被拐”的经历,顾朗着实有几分害怕,想了想,叮嘱她道。
葭葭倒被他这番一叮嘱,面上现出了几丝尴尬之色:这般说的好似她虽是都会被拐走一半。她敢以心魔起誓,萧白夜这回定只是一个例外而已。
不过虽然顾朗的举动很让她有几分哭笑不得之感,葭葭心中却还是颇为受用的,胡乱的点了点那头,应了下来。
见她十分“听话”的听着自己的意见,顾朗不由勾唇,笑容加深,缓步走过云水长堤,便听他忽然喃喃着开口了:“我……你如今身上汇聚了太多人的目光,便是那主上亦三番两次的对你下手。我总是有几分害怕的。”
行至如今的葭葭早已不是当年初遇他之时,那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小丫头了,出窍修士、补天劫手,还有空间灵根,这些足以令得她成为无数修士关注的对象,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
这又叫他如何放心的下来?此次被萧白夜劫走,虽有惊无险,可行至最后关头,若非妙真人当年所赠的一抹朱砂力,能不能将她带走还是问题。若是没有将她带走呢?顾朗心头一紧,也不知那些人将会以何等可怕的手段来对付她。哪怕她再如何低调,珍珠始终是珍珠,真正有眼力的人,始终是不会放过的。
顾朗眼中一片忽明忽灭,葭葭不是那等需要他人保护的女修,但他总想在她需要的时候能够站出来,虽然现在的葭葭看似并无什么异样,可顾朗却顽固的认为自己不会看错,心眼所见的岂可有假?那时的她惊魂未定的模样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中,挥之不去,总想让自己更强一点的好,直到在她需要之时,能够站出来,为她挡去一番风雨。即便他如今的修行速度已让不少人交口称赞,却还不够,远远不够,因为,盯上她的,是那位啊!道无止境,果然古人诚不欺我也。
只是这些话,他一字也不会说出,只将这些埋在心里。他与葭葭谁也不是耽于男女情爱之人,着实没必要说出这些话,听得她心底惶惶。
云水长堤之上仙云渺渺,顾朗转头望去,正见一片薄薄的云霞覆上葭葭精巧秀致的面容,清丽的好似那一方接天河源头之处的水流。没有惑人身心的妩媚,也无娇艳如三月春花的明艳。这是一张极其素净的容貌,除却那天生的楚楚之姿,只有一方素如净水的容貌,看似寡淡,却如接天河水一般,沉静中自有万法之美。
不管是容貌抑或通身的气质,都令他心悦与怀念,更为宝贵的却是一同走来的风雨之程。
其实一直不曾告诉她,第一次在那凡尘世俗之地与她相见,正见钟步归那混人动手动脚,彼时还不曾注意她的容貌,远远望去,唯有一袭淡淡青衫,身姿泠泠,如瀑乌发劈垂在腰间,随岩洞之中穿堂狭风而动,哪怕洞中光线昏暗,却在一行人中令得他第一眼就望到了那袭青衫。本能的生出了几分不悦,好似一幅清丽隽永的水墨画之上染上了一团污迹,令得他想出手将钟步归一剑砍了为好。
昏暗岩洞之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放佛一种很奇妙的磁场,促使他向她望去,就似命中注定一般。若是个喜好搬文舞墨、抒情达意的修士想来会将之归类于“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吧
那时的他亦不过大好年华,意气方盛,为人自有清高气傲,对这一行修士,张口闭口都是任务。本也如此,修士一生何其漫长,所遇修士何其之多,难道还能一一牢记不成?短短的一年凡间路,着实没必要去久记。事实也证明,之后那群修士,几乎无人在那之后再与他遇见过。
他出自藏剑峰之上,自幼行走藏剑、太阿两峰,男修女修要分而对之的观念极其淡泊,不,不应说是淡泊,而是完全没有。心中满满的记着燕锦儿所叮嘱他的任务,先时见到钟步归举动的不悦过后,思及这是燕真人特意嘱咐有任务要办的修士,自是立刻出了手,而后便是一路督促,一路紧随其后。
如今想来,当时以为不过是任务使然,这才令得他不断注意着她,而后发现“天生战意”,令得她成为自己的师妹。而今再思及过去的想法,不由觉得有几分可笑,哪是任务使然,分明是第一眼见她之时,便有了一番别样的好感。不然为何得知她有天生战意之后,积极劝说师尊收徒呢?他可不是那等烂好人,若随便一个有天生战意的都令他动惜才之心,师尊一人哪还收的过来?藏剑君子的徒弟,有的是人想要当。但偏偏是她,令得他出言劝说,分明只是第一眼而已,便有了别样情愫而不自知,第一眼而已,便卸下了心中的防备。
而后是水到渠成的,将她引上了藏剑峰,将她划到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看着她每一步成长,逐渐成长至与自己比肩,他心中之喜并不比师尊少上几分。
按说看着后继者后来居上,他当是心有压迫之感才是,可古怪的是,这种感觉从来没有,非但没有,还隐隐高兴,似乎她生来该与自己齐头并进才是。
他亦不是个早开玲珑窍的修士,这种奇怪的心态,他一直不懂,从第一眼见她便心悦开始,倒明白自己心中之念,这一步,他足足走了几十年才想明白,他对她不仅仅是惜才、不仅仅是师兄妹,其实是另一种情感,是放眼红尘、与尔携手之情。
表白之后,她未拒绝。他是高兴的,却也心知,比起自己,她依旧不过懵懂而已。
从一开始便是他先动了绮念,是以注定了他会患得患失。是故,每回外出,不管是游历还是任务,她总能令得他挂念千里,放佛不管她修为几何,在自己的眼中,始终是当年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女修。即便是一起外出,放佛也要在身后看着她,将她尽数放入自己眼中,才得以放心,所以,他喜欢站在她的身后。
然心中纵有万般情怀,这些话也无法说出口。远处集结之令已经敲响,顾朗深吸了一口气,向葭葭望去,这张脸,便是他闭着眼睛,都能一点不差的描绘出来,忍不住伸手替她拂去了耳际之上飞舞的乱发,再次叮嘱她:“你定要小心了。”
说罢也顾不得看她的脸色,转身向集结之地行去。
划过云水长堤,听得声后一道清朗的女音响起,他转头,二人站在云水长堤的两头隔着渺渺云雾,遥遥相望:“师兄,他事且后,万望盛安!”
他事且后,万望盛安。这句话的意思是“师兄,其他事暂且放到后头,只希望你安好。”这便是她的意思,顾朗闻之,不由莞尔,冷硬的面上多了几分柔和,朝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不过片刻而已,葭葭人还在云水长堤之上,便见集结修士已齐,群修出发,葭葭望着那群修士愈行愈远,那一袭背影在一群修士间自由一番不同的冷傲。重重的深吸了一口气,动身向云开书院的方向行去。
行至那百年的榉树木屋前,葭葭方要进屋,忽地,似是想起了什么,在自己住处前稍稍一停留,便继续向前行了数步,直至行至一座外表涂了一层黑边的榉树屋前才停了下来,伸手触向那防护法罩,却见那防护法罩淡淡升起,莹黄色的光芒,几条若隐若现的纹迹线出现在了防护法罩之上。
看着那些纹迹线,葭葭先是愕然,而后便决定而又几分好笑。顾朗那一丝不苟的性子,没成想也会用这等防护法罩。
这种防护法罩是最近一段时日流行起来的防护法罩,不似一般的防护法罩那般需要法罩的主人才能够随意进出,这种比起那等古朴的防护法罩,多了个功能,便是刻意自由设置能够进入的修士,亦为“权限”,便是那防护法罩的主人不在,若是你被那主人设置了能够自由进出的权限,亦是能够轻松进入的。
思及此,原本葭葭不过是想过来看上一看,便多了几分好奇,这种防护法罩虽然时下十分流行。可修真界中,除却那等特殊情况,谁会在自家的防护法罩之上设置他人随意进出的权限。这等功能,委实鸡肋的很,聊胜于无。
见顾朗如此“时髦”的随了一回大流,葭葭戏弄心起,转了转眼珠,干脆便提步行到了那防护法罩的正前方,伸出手去。
第六百三十五章 册无名
伸手落到防护法罩之上的那一刻,一股微妙的电流刺痛感自掌间涌入,不,说是刺痛不如说是酥麻,葭葭只觉手一软,而后便见那防护法罩之上,一层接一层的光亮闪现。
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虽说对这等防护法罩早有所我呢,却还是头一回真正的出手接触过。
但见一阵接一阵的荧光闪过之后,那防护法罩发出了一声悦耳的叮咚声,而后便是自她伸手所触之地开始,自向两边四散而去。
那薄薄的似是蛋壳一般守护着这座榉树屋的防护法罩随着那一声悦耳的叮咚声立时向下散去,不多时,葭葭便见那瞄了黑边,以四方大字描绘着“顾朗”儿子的榉树屋触手可及。
原先本事存了开玩笑的兴致,眼下却见顾朗的榉树屋居然对自己毫不设防,葭葭心中微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想先时她还在想这等防护法罩鸡肋的很,想来修真界中没有几个修士会用到,熟料,熟料在她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真正用到这等鸡肋的防护法罩的修士。
以顾朗那一丝不苟的性子,怎会追随这等“并无甚大用处”的防护法罩?葭葭垂下眼睑,自震动而始,心中伴随着一股莫名的悸动涌遍全身。
在外驻足了许久之后,她终于提起脚步,向屋中走去。
推门而入,屋中摆饰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床榻,两个蒲团,开合的窗,除此之外,还有的是东边角落中满满一排的书册。
但见顾朗,便知何为方正,何为一丝不苟。他的人,他的事,连同这一方居住天地都是如此。
此时,因着主人不在而规矩的似是许久不住人的住处。
葭葭眉心一动,提步向院落东角那一排书册走去书籍排列的整整齐齐,眼前之景,令得葭葭本能的想到若是顾朗幼时未曾辟谷,需盖被而睡,那他的被子定然是叠的四四方方的,像他的人一般。
《昆仑典籍》、《昆仑法则》、《执法堂省戒令》、《纲法总则》……
老实说,葭葭并不喜欢看这样的书,无趣的紧,然而她眉心一动,想起顾朗沉眉紧锁于灯下挑灯夜读这等书册的恩模样,场景似乎异常的和谐,却不知为何总令葭葭想发笑。
似乎顾朗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人。
没有那等乱七八糟的花样,严肃似乎是天生与生俱来的一般,所以一开始时,当顾朗成为自己的师兄,葭葭对他倒是有几分惧怕的额,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这位黑面师兄翻脸大怒。
那等一字排开的严肃书册直到末了似乎才有了转机。
无名的厚厚书册,葭葭心中好奇的厉害,思及顾朗可不似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的人,便干脆的伸手取出那本无名书册,随着这本书册的取出,一本薄薄的红色小本也被带了出来,看着那与顾朗本人截然是两种风格的小本,葭葭眉心一跳。
《昆仑奇缘》。便是初入昆仑不久的练气修士都会知晓这是一本记载昆仑之上一些著名修士相恋的书册,算得上根正苗红的正史之书。虽是名声迩迩,然而比起那等野史之中趣味十足的描述,这本书的语言太过官方而生硬,所以显得极为无趣。
葭葭伸手捡起那本《昆仑奇缘》,忍俊不禁。既是笑顾朗居然也会看这等书,在一派严肃至极的昆仑法则间显得格格不入,令得她不住莞尔;又是笑果然是顾朗,便是看这等书,也选择了口吻语气最为官方,最为无趣的,想了想,葭葭便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带着笑意将那本《昆仑奇缘》放回原处,葭葭伸手,将那本无名的厚厚书册翻将了起来。
几页空白之后,终于有了记录,还是那样的方方正正的字迹,却有几分初学者的稚嫩,一笔一划,却依稀可见日后的风骨。
葭葭抬眼,几乎是立刻,便猜到了谢这些字的主人——顾朗,除却他还有谁?
三月初七,今日天气不错,练了两个时辰的剑,熟背《昆仑典籍》,舅舅师尊教导三个时辰,娘亲表扬我了。
六月初三。今日下雨,在屋中打坐了半日,腹中饥饿,去树上摘了两个果子。
十一月初六,下雪了。偷偷在雪里堆了一支长剑,被父亲见了,责骂了我一顿。
……
长剑?葭葭勾起的唇角弯的愈发厉害了起来。旁人下雪堆得是雪人,他堆得却是长剑。
辛丑年四月初一,父亲和娘亲不会回来了,同峰的师兄们说,他们死在了妖兽手中,已经陨落了,再也不会责骂我。只是……,好生难受。舅舅,不,师尊说我资质不错,要好好努力,待到踏上天道,便永远不需承受离别之苦了。天道么?好。
葭葭心中一涩,顾朗幼时失去双亲,这也是后来她才只晓得事。只是遇到顾朗时,他已是那个天之骄子,是斩神刀的主人,已学会了坚强,所以,她从未,也不曾见过他提及身世。顾朗自幼出身不凡,舅舅是师尊,亦是藏剑峰之主,声名赫赫。秦氏血脉自带瞳术,是以血脉高贵,几乎是不争的事实。这样的出身,想来最初时是何等的幸福。一朝之内,痛失双亲,即便如今的顾朗早已成长为了男子汉,但当年的顾朗,说到底不过一个稚龄幼童而已,葭葭呼吸一滞,心中本能的对当年的幼童生出了几丝心疼之感。
九月初一,从八十一关中走出来,当真好累,受了好几处伤。九九八十一关,足足走了三天三夜。我以为外头的人早就走光了,却未料,我在里头走了三天三夜,他们居然在外头陪了三天三夜,一出来,便听到展红泪扯着嗓子甩了原痕一巴掌,而后又是一顿海奏。不去理她。师尊眼中的欣慰一览无余。终于成功了,从师尊手中接过斩神刀。从今日起,我便是斩神刀的主人。
三月初九,师尊闭关而出,晴峡谷上方灵气冲天,师尊去看了一看,没想到,待得回来之时,却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昆仑有人得了凤凰蛋的传承。听得我昆仑的修士遭了合欢宗那两人的毒手,当真是气愤。师尊说奇怪的是,在里头他似乎感觉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人。
葭葭心中一动,自是亦想起了初来昆仑的日子,想起旧事,似乎一切的一切当真要合那个“缘”字。初来昆仑未有多久,一个清心峰上的杂役弟子便看到了传说中那位执法堂的首座,原来更早之前,顾朗便听过了自己的存在。
思及此,葭葭不由莞尔。
今日,得师尊密令,要去一趟凡尘了。去天机殿耳提面命了一番,原来此番最主要的还是其中一个女修啊!离开天机殿时,那段玉朝我挤眉弄眼,说我艳福不浅,那女修长的很美!她是美是丑,与我何干?
越翻越至凡尘那段,葭葭不知怎的,不由屏住了呼吸,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不知道到底是期待还是其他,顾朗遇到自己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亦好奇的很。
五月初一。凡尘的灵气果然稀薄的厉害。师尊说莫要逞一时之勇,去凡尘历练,自能看到不一般的东西。我一路追了数千里,除却光秃秃的山脉却什么也没有。师尊当真没有骗人,与修真界不一般的很,不过却好生无趣。
五月初六。总算追上那一群炼气期的小辈了。钟步归那混人又在动手动脚了,委实讨厌的很。也不知动手动脚,哪怕是嘴上占点便宜,还能多块肉不成?钟步归说天性使然,哼!若他是女子,定然亦如合欢宗那些女子一般,行那不检之事,青楼红馆定是他的归宿。真真讨厌,动手动脚都动到我昆仑女修的身上了,若可以,当真想劈了他。那女修很是特别,一群人中总能第一眼便看到她。难道是因为她是女修,而另外那些是男修的关系?嗯,定然是这样。
八月十一。那讨厌的钟步归又来了,哼,还想占我昆仑女修的便宜!多看了几眼,嗯,这女修似乎确实长的不错。段玉这人虽说精明了一点,眼光还是挺挑的。
九月十七。漂亮的女修果然麻烦的很,她似乎惹上了魔修。当真不知道一个炼气期的修士怎会有那般多乱七八糟的事的。如我炼气期时,也不过偶尔在藏剑峰上与人打上一架罢了。不过,她居然是天生战意?这倒是令人吃惊。
十月初一。什么叫狗屎运,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猎天环,竟是这么来的?算了,不过总也是她功德一件吧!且让我想想为她逃来什么赏赐的好。
十月初六。翻阅了一下卷宗,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过那等事?沈离光这人,唉!怎能这般?我见过他那个弟子,目光阴测测的,我很是不喜,哪及她这般,嗯,倒有几分漂亮可爱!不过,倒是令我想到可以为她讨什么赏赐了。天生战意的修士,你沈离光不要,我藏剑峰可是要的。
若非这一字一句所载,葭葭当真是不敢相信,当时那个整日板着脸的“师叔”心里居然是这般想的。
第六百三十六章 心路
越翻至后头,便愈发的引人发笑,葭葭眸光也愈发的亮了起来,放佛随着顾朗日记中的记载,回忆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纵有些微苦涩,却依旧甘甜如初,继续向后读去。
四月初五。这个新来的师妹,当真是,当真是不可言说。原以为她是个安安静静的丫头,熟料,今日竟弄出了这么一番动静。私学那移魂大法,将自己与那只呆头呆脑的仙鹤换了个位。也不想想它懂什么?整个人撅着屁股往水里钻,天啊,她可是个女修,衣衫湿了,玲珑曲线毕现,便是我看了也有些不自在,再者说,毕竟长的不错,若是让心怀不轨的人看到,那可如何是好?没办法,除却出手害能作何?这当真是我干过的最蠢的一件事,居然围着一只“仙鹤”追逐。还让天机殿的燕真人看了笑话,哼!女修果然是个麻烦。
六月初五。怎的也没想到这个师妹居然能发出那般的誓言。仙府的传承,足以留住太多人的目光。待我见到她时,正见她被人围攻,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我祭出了斩神刀,站到了她的面前。若是强行出手,寡不敌众,这几乎是想也不用想的事。但是,谁叫身后这个麻烦是我的师妹呢?我怎能弃她于不顾?蜀山的人、魔道的人,还有一大帮的散修,无人不是在打她的主意。我未料到这个平日在我眼前唯唯诺诺的丫头,居然敢这般站出来,舌战群儒。她本就生的娇小,这般以一己之力与众人对抗我看着她较弱不堪的肩膀,总觉得那肩膀太过纤弱,也不知承受不承受的起这样的负担。好恨,若是我再强一点,是不是师妹就不必担忧害怕了呢!关键时刻,师尊来了。在最最紧要的关头,我原先不过咬牙一试而已,但万万没有想到师尊居然会真的来了。以一敌五,场上形势急转。我看着她双目一亮,轻舒了一口气,心中不由涩涩的,若是,若是有朝一日,我似师尊这般能够以一己之力,护她一身周全,是不是也能得到这般轻松惬意的笑容。接下来的一切都在师尊的掌握之中了。所有人看着师尊的眼神都是敬畏与嫉妒的,便连我自己也不例外。师尊总是自出生起便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是天下人心中赫赫有名的藏剑君子,亦是我努力的目标。也不知何时,我能如师尊这般强大,强大到不惧怕在场的任何一人,强大到师妹不用一人站出来,以一己之力对抗群修。
七月初三。这丫头又惹事了!此番还惹上个对她有所企图之人。听闻一名名唤陈七的散修意欲逼迫她与他结成双修道侣,我立时跳了起来,随后又无奈的紧。当初遇到她时,我便想说这女修麻烦的紧,想不到竟是一语成谶,这几年,这丫头却是麻烦的厉害。不过那陈七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等事。在赶去的路途之中,听得她逃出来了。哼,那还差不多,这才是我顾朗的师妹。不过那名唤陈七的修士听说是个风流的,在附近来来回回的找,这当真叫我担心。
七月初四。天可见的,竟让我提前找到了她。不过彼时她那素日里麻烦的脸上一团焦黑,当真是,当真是难看的紧。只是灰扑扑的趴在那里,小小的一团,竟让我想起了师尊那只雪灵兽,也是这般怯弱的样子,偶尔师尊将它放出来,便这般趴在那里,用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你,看起来好不可怜。还记得幼时,每回见到师尊冷落那只雪灵兽,我总忍不住要为它说上两句。但是后来,见那雪灵兽如此好色,也就罢了,难怪师尊轻易不愿放它出来呢!不过,这丫头,当真是越想越觉得而与雪灵兽有几分相似。难怪,师尊在初时的试探过后,对她便愈发的尽心了起来。她委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修,生着一张让人生不出恶感的脸与不错的性子。更有甚者,或许是她无形之中与雪灵兽也有几分相似吧,用欺骗世人的柔弱来掩饰暗藏锋芒的爪子。不管是我还是师尊,事实上都是极喜欢雪灵兽这等灵兽的,而她便与雪灵兽有几分相似,又不像妙妙那般好色,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我找到她时,她已昏迷了过去,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从来没有这般抱过一人,当抱到手里之时,这才发现也不知是女修天生如此娇弱,还是她天生如此娇弱,手中轻的几乎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分量,让人不由自主的放轻了手中的动作。
七月初七。她珊珊醒来,没有半点旁的女子的故作娇弱,有的只是一脸茫然,怔怔的看了我片刻,忽地一笑,跳了起来,叫师兄。或许是她面上的笑容干净的太过漂亮了,只觉似是一道暖阳洒遍全身。突然明白为什么那名唤陈七的修士不肯放手了。她长的很美,这早在我遇见她时便已知道了,然而她不同的是,明明生了一副我见犹怜的脸,却对这天生的优势视若无睹,只自顾自的犹如一株强韧的岩缝草,这般成长了起来,正是容貌的软弱与内心的强硬,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糅杂在一起,组成了她特有的不同,从那一张张公式化的美人脸中逐渐脱颖而出。听得我让她虚与委蛇,那张脸几乎是立刻的僵硬了起来,不知怎的,看了实在叫人心中堵得慌,若非这是最好的办法,我当真想现在就带她走。
葭葭双手一颤,只觉的颊间不知何时爬上了两朵红云,两颊之上似是有一团无名的火焰一般愈烧愈旺。虽然自己对于情爱之事还是那般懵懂,却也不是天真的不懂男女情爱为何物的女修了。至少经历过现代社会的清洗与萧白夜那一堆杂七杂八的书籍的荼毒,手中的一本无名书册,只让她愈看愈发觉得,似乎是在看一段名为“爱”的心路。尽管顾朗早已与自己表白过,自己也应了下来,只是那种感觉,与今日看到这一番心路是截然不同的。
一时间,既想逃离,又忍不住想要继续看下去,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左右着她,令她心内挣扎不已。
最后还是抑制不住,或许是内心的好奇?又或许是其他,总之,葭葭颤抖着双手,继续翻阅了下去。
七月十一,那混蛋,竟敢拉她的手,当真是讨厌。居然让他跑了?下回,若让我遇见他定然斩杀了他为好。不过幸好,没来晚,她没事。
九月十九。听执法堂的同僚说,明昭峰上那对师徒又欺负她了。心中真是不舒服,葭葭是我的师妹,谁让他们乱来了。虽说若自己成长的没有这般快,沈离光若无意外的,极有可能有一争斩神刀的能力,可是我也从未将他放到那个对立面。可是那对师徒,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当真是令人厌恶的很。平生似乎第一回做了恶事呢,托执法堂的同僚查了查明昭峰。哼!以沈离光那不管事的性子,明昭峰上那等杂七杂八的事情,定然不会少。果不其然呢,查出了几件,治了沈离光一个看管不严之罪。罚了十年的俸禄,心中似乎这才舒坦了一点。这等事情就莫要告诉她了,省得她心中有所想法。
十月初一,葭葭回昆仑了,安然无恙的回来,还好还好,那之后便要准备门派大比的事了。那等门派大比之事无聊的紧,她其实不参加也不要紧的。
元月初三,她最近好生认真,常常看到她刻苦闭关修炼,一打坐便至天明。
三月初三。门派大比来临了。她当真是意外的好运呢!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能这般无惊无险的晋级,最好不过了。只是每回斗法前总让我捏上一把汗,还有沈离光那个女弟子又那般看着葭葭了。那目光阴测测的,就似毒蛇一般,实在叫人不喜。
三月初六。叶青歌可能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之时,我本能的松了一口气,还好,叶青歌总算回来了。当年若非因为我,叶青歌也不会孤意要外出,接了那任务,整整失踪了那么多年,就似一个欠了许久的债,终究是要还清了。那便好,此事早晚要了的。
三月初七。没成想此事,竟牵连那么广,葭葭终是有惊无险的结束了比试。待到叶青歌从太阿峰主殿中追出来时,我看着这张被人唤作温婉大方的脸,不知怎的,烦躁的厉害。看着她抿唇笑着与我打着寒暄,诉着这些年的事,我心不在焉的点着头,脑中蓦地响起了葭葭。叶青歌不适合这般抿唇笑。不,或者说,葭葭抿唇笑起来,似乎比叶青歌更美呢!一时,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充斥着,似乎是与有荣焉,我的师妹比旁的女子美。
三月初九,师尊离开昆仑了,带着执法堂三十六位精英。离别之时,我与葭葭去送行。眼见着师尊一行人愈行愈远。忽地心中有些喟叹,听说师尊临别之时,特地为葭葭求了名无宝殿三层的一次通行证。望着师尊远去的背影,葭葭眼中的濡慕之情一展无遗。听说葭葭那场比试赢得极为凶险,但是那时,我似乎正在寻叶青歌。心中闷闷的,好不舒服。
第六百三十七章 桎梏
四月初十,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流行起了这么一个说法:将我与叶青歌的事情描述的极近人之想象,描述之详尽,便是我自己初听时都吓了一跳。不知为何总想去看葭葭的脸色,在看到她目中无波的模样之时,也不知为何,心里很不高兴。
五月初一。今日才知,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竟然又经历了一番生死,被狐妖所掳,又遇到了那个对她有所图谋的陈七,还误打误撞走入了外荒茶马弃域之中的冰封天地。明昭峰上那对师徒,当真是叫人恨气不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竟是沈离光救了她。不,与其说是沈离光救了她,不如说是互救而已。不知为何,听到这消息,原本听闻她平安归来的高兴也冲淡了几分,那对师徒就似天生的敌人一般让我不喜。
而后是一系列的空白。葭葭自是知晓的,而后顾朗只身陷入九幽冥狱之中,那时的她们,委实是生平最为狼狈之时,便是昆仑之上也有诸多修士在暗处对他们虎视眈眈。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那位之前对她一直言笑晏晏,而后却差些将她推入万丈深渊的人。
她从来不是圣母,萧白夜如此待她,她自然做不到还那般柔言以对,只是毕竟,这位常年呆在名无宝殿之中,以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神州大地的修士给她印象太深,让她多少心中有些难以平复。
也不知多少的空白过后,重新又有了记录。三月初二,当久违的阳光照亮双目,再一次看到那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我眼底竟然湿湿的。数年在九幽冥狱的静坐,足以让当年的热血冲动随着时间渐渐沉淀下来。看向那端坐一旁,面带倦色的修士,我心中复杂难平:没有想到,竟会是他,在我与葭葭腹背受敌之际挺身而出。此举对于一直对他不喜,心中为葭葭不平的我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笑话。慢慢平复下心中的波澜,沈离光在外守了我几年,我便与他隔着九幽冥狱的入口静坐了数年,这数年未曾交流过一句,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因为葭葭。但看葭葭虽风尘仆仆,却难掩激动的朝他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明昭峰那位面色不自然的点了点头,拂袖离去。我走到了葭葭的面前,心中波幅不定:她回来了,为我在外苦苦奔波数年之久,只为我能离开这鬼地方。心中隐秘的高兴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喷涌而出,只是今日已然认定,她值得我生死许之,似乎比任何一人更接近我的内心。遥想当年因屈辱与不甘,甚至还自暴自弃过,当我想这般死去之时,她带着泣意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生生揪起了我的心脏,使得那方渐渐沉寂的心跳声逐渐趋于平稳。
四月初二,当师尊久违的传讯落入我手中之时,口中涩涩的苦意渐渐散发出了几丝甘甜。人云苦尽甘来,我今日算是彻底偿到了。
五月初一。我等一行人随叶青歌进入万兽平原。到底当年叶青歌也算与我走的不远,这个外表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女修可不是面上表现的那般。我心中狂跳,思及前方未曾有所察觉,惬意的吹着两畔清风的葭葭,心中多了几分害怕。希望无事吧,好歹有卫东卫真人再次,想来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五月初五。先前的害怕应验了。没成想叶青歌当真做出了这等事,将我等引入其中,临了害怕想要逃走。假惺惺的要带我一起逃走,可即便是在九幽冥狱关了几年,磨去了我一身的锐气,然而有些事情触及到了底线,我怎能这般抛弃自己的伙伴?更何况,葭葭也在那里。叶青歌又哭又闹,抖出了我二人的往事,这般天花乱坠的,说的我与她好似当真有什么一般。其实一点也无,什么都没有。不过此事也是因我年少思虑不周引起的。当年的自己对这些浑不在意,并非不知晓叶青歌暗中做了什么,却不可否认的,当年即使知道这些,也无甚所谓,直到今日,忽然觉得她愈发面目可憎了起来。年少时对女子出于本能的忍让渐渐在成长中消失殆尽。此刻才方知言语若是管理不善,终有一日也会变成杀人的利器。待我拒绝了叶青歌,匆匆往回赶时,身畔玉牌震动,听得那久违的一声:“顾朗,为师回来了,掌门已告知为师了,叶青歌此人大恶不为,然而贪生怕死,你又与她当年有过一段交集,且莫随意相信她。否则你周身之人危矣!”听得师尊的声音,嘴角似乎愈发的苦涩了起来,便连师尊看来他都是“与叶青歌有过一段交集的人”,那旁人呢?又会如何想?将葭葭等人身陷其中的事告知了师尊,师尊只道即刻赶来。我掐断了传讯,于原地等候师尊。突然思及葭葭看着师尊濡慕的眼神,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番自卑:纵然一直将师尊作为奋斗的目标,但我似乎比起师尊差的远了。
五月初七。此番损失惨重,除了那位卫真人与葭葭二人,竟然尽数遇难。葭葭出来之时,那惊慌失措跳到师尊背后的模样当真看的我好生难受,原来在不知何时,我已没有能力成为她的依仗了么?
六月初一。今日师尊与我说了一些话。白日里,师尊端着茶盏,眉微扬,朝我一笑,他说“当年那个意气奋发、热血自傲的顾朗已然不见了,换来的是今日的顾朗。当年你有意气与热血,那现在呢?没有了意气与热血,你有什么?在九幽冥狱里头若是白白呆了几年,便离葭葭远一些,否则总有一日你会拖累她。”我心中虽有气,却也无可奈何,不明白此事又牵连到葭葭什么事,师尊只是摇了摇头,只是目中已是了然,“顾朗,那就寻回你自己的剑吧!为师整整悟了五十年才明白,斩神刀之所以如此神圣,是因为昆仑群修赋予了它意义,没有那些意义的斩神刀,终究什么都不是。我等剑修,终究是要有我等自己的剑的,为师一直在找,那你呢?”茅塞顿开,九幽冥狱枯坐数年的所思所想在脑海中遥遥展开,当斩神刀顾朗不再有斩神刀,那顾朗还有什么?如师尊便是没有斩神刀,也有那个名震天下的声名——藏剑君子!那我呢!我会有什么?
三月初一。万兽平原又是大兽潮。上一回兽潮发动之际,父母尽数遇难,这一回,待我闭关而出之时,兽潮发动已臻白热化的阶段。我并未接到任何任务,但终究是坐不住的。不出一声,私自下了昆仑,前往兽潮动乱最为暴乱的地方——万兽平原,兽潮之始便是出自这里,而且,葭葭与师尊都在那里。待我离得嘉元城还余百里之际,正见嘉元城外远处,万兽平原上方,天象得出,一只放佛染血的凤凰出现在了天际。凤凰浴血?眉心一跳,似乎是出自一种本能的,心跳加快:会是葭葭么?如此一想,足下加快,寻着大部队前往的方向,进入万兽平原深处,愈至深处,心头跳的愈发剧烈了起来,捂着胸口追了上去,终是在人群的尽头看到了她:就是这般,明明生的极美,偏偏时常将自己弄成那副灰扑扑的样子,听得燕真人与蜀山的遗策道人争执与激动之声,我眼中只见她一掌之后,彻底昏厥了过去,师尊将她抱起穿过人群,向我昆仑嘉元城的据点行去。眼前二人,一个是我的师尊,一个是葭葭,不知为何,心里不知多想跟上去一看,可临到末了,我还是逃了,愈发自卑了起来。
十月初一。这场妖兽动乱终于结束了。自三月初一那场凤凰浴血的奇景之后,昆仑补天劫手之名早已响遍神州,便是足不出户,亦能听到他们的动向。葭葭与师尊终于回了昆仑,不知为何,再见这二人,总有些害怕,不知在害怕什么。似乎我能做的唯有沉默。李戊辰的出现让我明白了斩神刀不过多久便将易主了。其实这个认知我早已知晓,早在师尊当年便同我说过,只是乍闻这等消息的修士还是无一例外的将同情加诸在我的身上,当葭葭对我露出担忧之色时,我不知多少次想张嘴宽慰她,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三月初九。师尊带人又去东海了,此番,葭葭同去,我并未去。昨日,师尊与我谈了一番。声声放佛历历在目。“顾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为师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我不解,师尊又道,“你何以如此沉默?当年你与葭葭可比为师与葭葭亲近多了。”被逼急了,我无奈道,因为长大了。还记得师尊彼时开怀大笑,笑了许久之后,才渐渐收了声,意识到自己回答的蠢了的我,虽然有些不自在,却也莫可奈何。半晌无言,末了,师尊终于起身:“顾朗,你是我的弟子,葭葭亦是。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你不去东海也好,琢磨出属于你的剑,终究有一日,你能脱离斩神刀的桎梏!”
第六百三十八章 传信
又是一大番空白,也不知翻了多久,才重新又有了记录,这一回的记录已然到了诛仙之战。
“又是一年三月春。六十一甲子,时势造英雄。每每诛仙之战,都会造就无数的英雄。上一个六十年,造就了以师尊为首的一大批当世的修士,这个六十年,将属于我们。”
翻着手中这本沉甸甸的无名书册,葭葭面上早已敛去了先时的窘迫与激动,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波澜不惊,手中的书册似乎有种不知名的魔力,引导着她继续翻阅下去。
又是数页的空白,当年诛仙台之上的风起云涌,在顾朗这本无名书册中却只在结束之时提了一提。
“九幽十二剑,一剑众生灭。这已是对我多年努力的最好回报。我讷讷的收了剑,早已磨去了少年人的锐气,转身向葭葭身边走去。听得她由衷的赞叹与喜悦,心中这才多了几分得到回报的欣喜。我的师妹总是令我意外,最后关头与蜀山叶贞相对的那一剑着实隐含了太多复杂难明的变化,我有预感,这一剑若是被她琢磨透了,光凭这一剑,将来总有一日,她会有问鼎当世女修第一人的能力。我很是高兴,放佛与有荣焉。可这一回的诛仙之战注定了是不太平的诛仙之战,尾声,竟是群修逃回各派,又是不太平了。”
后来的日记亦愈来愈少,除却偶尔修炼有所明悟的记录之外,并无其他。
也不知翻了多久,终于又有了记录。
清风明月,今日是在藏剑峰上的最后一晚,不日,我与葭葭便将离开这片我自小长大,又与她一同生活了数十年之久的藏剑峰,前往正中太阿。
太阿虽是昆仑的核心,整个昆仑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但是藏剑峰之上,不管是那一树山中剑瀑,还是执法堂前方不远处的饮剑泉,抑或无数以剑为终极信仰,爱剑成痴的剑修,都是我所不能轻易割舍的东西,我想葭葭也是一样的吧!更有甚者,师尊是这座藏剑峰的主人,我与葭葭在这里,可说完全不必束缚心意,想如何便如何,太阿虽好,却终究不似现在这般自在了。不过虽是如此,我们也知晓人生无不散的宴席,太阿峰迟早有一日会去的,之上灵气充足,对我等高阶修士的修炼着实更有裨益。
夜半时分,信步前往饮剑泉,待见到前方独自一人悠然坐在一畔大石之上闲着无趣望着天上繁星的师尊,我行了一礼,待要说话,却见师尊摆了摆手,喃喃自语“天上星辰何其闪烁!”我抬头向漫天繁星望去,不知为何,竟是越看越举得那点点繁星就似夜空中葭葭的一双瞳子一般,美的令人侧目。冷不防的,师尊突然开口:“你看到了什么?”
“葭葭。”几乎是脱口而出,而后心中放佛珍藏了许久的记忆被打开,铺天盖地的情绪涌来,几乎让我承受不住。
“你看到的便是你心里的。顾朗,为师看着你长大,自是一早就明白了你的心意。只是你自己始终不明白。这样也好,天道孤独,这条路莫可避免,有一人与你同行,想来要好上很多。你与葭葭都是为师的弟子,你二人若是能在一起互相扶持,那当真是极好的。”师尊淡淡的声音传来,不断冲击着我的心房,那泼天盖地的感情杂役让我招架不住,几乎是瞬间的,几十年不知所措的感情此刻终于有了答案:对于葭葭,不仅仅是师妹,更不仅仅是生死许之的挚交之人,在我心里一直,将她放在那个位置,我心悦她。或许在那凤凰涂血之际,见她一人虽一脸脏乱不堪,却自有风华之时;或许是更早,当她那一声带着泣意的哭喊将我从九幽冥狱中唤醒之际;又或许是见她得了仙府被人围攻,却依然咬牙镇定之际;抑或许是第一眼见她时,我便心悦她。我委实太过迟钝,将她放在这般特殊的位置上数十年的光阴,直到师尊一语惊醒梦中之人,我这才明白,她于我来说是何等的重要,我究竟将她放在了什么样的位置上。
只是似乎是在她面前的一种本能,思及她的美、她的好、她的坚强与聪慧,只觉得她愈发美好,不知怎的,想到多年前,师尊在众人面前将她带走的一幕,心中一涩,脱口而出:“那师尊呢?”
这一句虽说有些没头没脑,但是,师尊不过略略错愕,便露出了好笑至极的表情,挑眉反问:“我如何?喜欢葭葭么?”而后不等我说话,便点了点头,“自是喜欢的。”
听得这一句话,一股浓重的挫败感袭涌全身,多年的修身养性,也只有提及她时,我会如此这般产生大起大落之感。自己与师尊相比,似乎毫无胜算,世界顷刻间灰败下来,我闭眼不敢再去多想。
半晌之后,听得师尊的数声轻笑声在耳畔响起,睁眼,却见他边笑边摇头:“原来你竟将为师当成了,当成了……”
“师尊,顾朗错了。”我低头认错,只是心中一涩,想起多年前,师尊在群修面前带她离开,只觉师尊待葭葭似乎比一般的师尊待座下的女弟子更好,也更是亲近。
“为师心中唯有大道!这也是自破军星出生之时起便注定的。”顿了一顿,师尊负手站了起来,缓行数步,遥望夜空,“顾朗,你我二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我二人自是不比寻常师徒。虽说最初收下葭葭,是因你的劝说。而后却是她很是得我欢心,我亦很喜欢葭葭,自不会仅仅将她当成普通的弟子,如此而已。你二人若是能携手共进,为师定然会很高兴的。”
“那师尊呢?天道孤独。”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复又响起。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我有天道作伴,并不孤独。”说罢这一席话,师尊便未再发一言。
此时,我与师尊相距不过数步,却见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悠远而漫长,放佛是那彼生的大道,就在那一方世间净土,静静的存在,优雅出尘。
这就是这本无名书册最后的内容,葭葭合上书册,心中莫可名状的深吸了一口气,将这本书册放回了原位。有感动有悸动,过后便是平静,放佛短短数个时辰,已是经历了漫长的心路,此刻已是岁月静好。
对师兄莫名的悸动在胸腔里跳跃,同时还有几分对师尊待自己的感动。诚然,师尊原本就是天下众多修士崇拜敬仰之人,自己进退维谷之际,为师兄与师尊二人所助,这般近距离的接触,濡慕自然不可避免。这等感觉,就似近距离的接触自己的偶像一般。没成想,竟叫顾朗吃了飞醋。心中又是好笑,又是莫名的喟叹。
四周打扫的一尘不染,所有的一切,一丝不苟的就似是顾朗的人一般。或许有人会觉得他无趣的厉害,然而,却沉稳的似座高山,让人心安,也让她心安。
虽说一尘不染,可她还是将四周打扫了一番,放佛要留下自己出现在这里过的痕迹,这才提步离开。
方才踏出顾朗的住处,遥望身后那防护法罩又起,葭葭揉了揉眉心,敛去倦容,待要回屋做些歇息,却忽见一只长翅白纸鹤遥遥向着她飞来。
转头四顾,四下无人,葭葭伸手,但见那纸鹤围着她飞了两圈,最后却堪堪巧巧的落在了她的掌间。
顿了一顿,从中传来一道和颜悦色之声,温和的就似是相交的好友在侃侃而谈,然而因为说话之人的关系,葭葭却彻底沉下了脸。
“连葭葭,你不出昆仑还好。你若出昆仑,本座势必会将你拿下,你且等着吧!”声音悦耳动听,然而出声之人,却是现下声名狼藉,为正魔两道共同所不齿的修士——萧白夜是也。
葭葭眼底跳动着愤怒,伸手取出一只纸鹤,待要回他两句,几乎想也不想,出声便道:“萧白夜,你便耗着吧!总有一日,我连葭葭……”话至此,突然噤了声,葭葭沉默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掐断了传音纸鹤,并未回萧白夜。
此人着实令她不想提及。
撇去了萧白夜,不去想他,葭葭复行数步,待要回自己的住处休息。忽见一人踏云而来,清俊绝伦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葭葭抬头,停下了脚步,向来人望去。但见来人一脸犯难之色的走下了祥云,略略整理了一番紫袍上的灰尘,就向她走来。
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一人回屋危险,可需我送你一程?”
葭葭默默的越过来人,看向他身后不足十步的榉树小屋,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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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双生
相对无言半晌之后,葭葭这才缓缓摇了摇头,谢绝了沈离光的一腔“好意”:“不用了,多谢沈真人。我已快到了,你回去吧!”
但见沈离光迟钝的看了过来:“那本座还是将你送到再走吧!”虽然只有十步,他却仍兀自坚持着。
葭葭耸了耸肩,一步跨出,不过眨眼已至屋门,看向沈离光:“沈真人,我已到了,你先回去吧!”
但见沈离光一脸局促与尴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心不在焉的向后退去的样子,直让人恨不得替他狠狠的捏上一把汗。
几乎是出自一种本能的,葭葭开口道:“沈真人,可要我送你回去?”说完,便连葭葭自己亦更是尴尬了,沈离光几乎按捺不住,飞快地向后退去,不过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葭葭苦笑,只觉与沈离光之间的互动几乎每每都尴尬的厉害。
将此事撇到一边,暂且不去想它,葭葭行回屋中,启动防护法罩,打扫了一圈屋子,又沐浴了一番,这才懒懒的打着哈欠,披着一头湿湿的长发进入空间之中。
乍见许久没进入空间之中的葭葭,混沌遗世里头的玄灵、小丹与如花都有些吃惊,不过略略一愣之后,小丹飞来蹭了蹭她的掌心,如花挥了两记锄头之后,便只余玄灵一人端着一张稚童脸,背负双手,踱着小方步行至她的面前。
“葭葭!”玄灵冷着一张脸喊道。
“怎么了?”葭葭一笑,歪了歪脑袋,只是目光却越过它,看向了那在丹湖中摇曳的几株金心叶碧莲,正摇曳生姿,开的正艳。而岸边,金边转灵草早已开出了一亩,真真是为这座混沌遗世添上了不少别样的生气。
只是一想到这几株金心叶碧莲与金边转灵草是如何得来的,葭葭心中便闷的慌。
见葭葭动了动眼珠,玄灵大怒:“不过是几株金心叶碧莲而已,那混球差些要了你的命!贪便宜也不是那么个贪法。”
葭葭笑着摇了摇头,对着面前张目怒视她的玄灵,伸手,想去摸摸那只圆滚滚的小脑袋,却见玄灵抽了抽嘴角,别扭的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手,只是冷哼一声,又道:“你倒是每回都福大命大,哼!不要命了?”
尽管知晓萧白夜叛变一事怪不得葭葭,她亦被蒙在鼓里,自己也是身临险境,可想想当时害怕慌乱,不知葭葭若是不在了,自己该怎么办?它纵使不是人,也总非无情。带着这混沌遗世不知又该等待多少个千年的光阴,又该忍受多少年无趣的孤独?它甚至还比不上那等孤独求道的修士,好歹有个目标,好歹天下间随处可行。可它不然,纵外人将混沌遗世视若瑰宝,于它来讲却也不过大点的囚笼而已,思及当时自己都快吓到惊慌失措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萧白夜,偏偏她还在想萧白夜的事情,怎能不让他愤怒?
眼见玄灵气急败坏的表情,葭葭先是一愣,而后又觉得有些好笑,只觉玄灵这样子似极了一个未长大的孩子,明明年岁已然十几万岁了,或许是终年留在混沌遗世中的原因,似乎还保留着那些难得的至真至纯。
“我错了。”葭葭觉得玄灵此刻的表情有些好笑,但是葭葭却知自己确实错了,是以,也不再出言反驳,而是爽快的承认自己的错误,解释道,“终究是有些不忍而已,硬不下心来,他亦是个受害者。”
“你又来了。”玄灵几乎是以一种咬牙切齿的姿态指着她怒骂,“他是被逼无奈,但是拿别人的未来去换回自己的未来,这样的人,怎么说都不是一个好人吧!”
这话一说完,便连玄灵自己也沉寂了下来。萧白夜确实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修真界中又有几个好人?真正纯善的似是绵羊一般的修士是活不长久的。便连葭葭自己也不敢称呼自己为好人。
半晌之后,玄灵自己率先开口,认了个没趣:“算了算了。知晓说不得你。就这样吧!左右你又不是三岁的娃娃。大不了你被那萧白夜害死了,我再找下一个寄主好了。”
口中虽称不介意,然而话中的酸意却是溢于言表,葭葭好笑的同时,也知自己在萧白夜的事情上多少有些优柔寡断了,点头称是。
好久未到混沌遗世之中看灵植了。如花倒是回头,回以她得意的一笑,而后便伸手指向一旁,早已采摘下的灵植,分门别类,井然有序。
“如花,这管理灵植一事,你比我做的好多了。”葭葭忍不住赞叹道。
如花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只两颊间确实两团红霞,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着如今她这副可堪称乖巧的模样,葭葭思及当年那个趾高气昂,用着她的身体随心所欲,“为非作歹”的如花,只觉的如花的一身不羁,亦在这混沌遗世中被逐渐消磨殆尽了,当真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唯一能叫如花发抖的,便是眼前这个臭屁至极的器灵——玄灵了,整日里翘着二郎腿望天,做高深状。
混沌遗世的小世界里井然有序,甚至不需她多操心。
有些累了,回混沌遗世中静静的额闭上双目,这一睡,待再次醒来,便见玄灵枕着双臂,望天,淡淡出声:“你睡了一天了。”
葭葭起身,似乎原先一路的疲倦一扫而光,笑了两声,盾身出了空间。
休息了两日后,终是接到了妙无花姗姗来迟的传音:大意是她又该为云开书院那些学生上课了。
钟鸣声起,葭葭提步,走向云开书院的学堂。除却接了任务的,葭葭一眼扫去,竟是难得的发现云开书院竟然多出了一对女修,显眼的很。
说她们显眼,却是因为这两位女修生的一模一样,赫然是一对双生儿。
一位名唤李良辰,一位名唤李美景。听得那一对看上去娇滴滴的女修,姓了这个姓,又见二人虽然在自己面前尚算恭敬,可眉宇间却是收敛不去的傲气,葭葭便已猜出这二人出自何族了。
果不其然,听得二人介绍了一番,葭葭眉心一跳,着实有些惊讶。李乐山一族虽然没了李戊辰,却未想到声威犹在,又出了这么一对不到二十岁便结丹成功的女修。
一位单一的水灵跟,一位单一的火灵根。葭葭听得那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淡淡的叙起自己的灵根,眉心一跳,惊讶不已。双生的女修,却生成了水火不容的灵根,这委实有点匪夷所思,而且总叫人听了有种不合的预感。
更令人惊讶的却是那两位女修的性子,水灵跟的女修,笑的一脸酣甜,口中甜甜的唤着“真人真人”,可那位火灵根的女修却不尽然,只冷冷的点了点头,公式化的说了自己的名号之后,便坐了下去一言不发。
这位灵根水火不容,性格南辕北辙的双生女修,虽长相稍稍普通了一些,却着实令得葭葭不过一眼便记了袭来。
思及是李乐山的族人,目光转向此时已是元婴修为的阮潇潇,云开书院的弟子,一旦结婴,便没有强制听课的命令了。大可外出历练。可阮潇潇不然。在葭葭的二级乙中但凡她前来云开书院授课,十次有就此能见阮潇潇坐在那方静静的听着课。元婴期的修为,坐在一堆筑基、结丹修士中煞是显眼。
而此时,阮潇潇正一脸乖巧的坐在角落中,见她目光望了过来,回以她甜甜一笑,倒是也未多话。葭葭对于这位能于不利之地,依然努力为自己争取的女修印象极深,这样的女修,到底是好是坏,且要看她心性,她难以评说,只是这等性格,确确实实是能在最不利的情况之下生存下来的性子,亦是能够活到最后的胜利者,修真界中的例子,这样的女修,最后修为往往不会太差。
略略扫了一眼,又看了那一对性格迥异的双胞胎,葭葭重新开始授课,短短几个时辰,课已授完,对于此等授课,葭葭早已耳熟能详,是以也算得心应手。
授完课后,不少学生尽数散去,做起了自己的事,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对性格迥异的双生女修。
略略查探了一番,葭葭正要转身离开,忽听得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带着些微的怯意:“连真人,陆星罗有事请教。”
葭葭看着上前的男修,忽地心中多了几分感慨:当年初见陆星罗,他不过十三岁,筑基中期的修为,却生的剑眉星目,鬓角峥嵘,当时自己便心叹,待他成年,定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一枚。如今但见他一副少年俊才的模样,行走起来玉树翩翩,端的一副临风之姿。
“你且说说看吧!”葭葭淡笑。
陆星罗似是有几分怯意的摸了摸后脑勺,轻笑了两声:“是有关阵法的事,云开书院中,也只与连真人每每这么一说,能叫星罗茅塞顿开。”
“那你先说说吧!本座听听难是不难?”葭葭对着这个与他自始至终都是毕恭毕敬的少年,自是没有不喜的道理。
第六百四十章 借势
“是关于连真人那个非议多多的论点的。”陆星罗说道,看了眼葭葭,见她并无旁的表情,便放下心来,正要继续说下去,听得身后一道带着怯意与小心谨慎的声音响起:“连,连真人。”
陆星罗当即便闭口不言了,很是得礼的退到了一旁,让来人先讲。
葭葭看着那声音怯怯的阮潇潇,再看看一旁的陆星罗,只觉得阮潇潇委实谨慎的有些软弱了:不管出身如何,二人都是云开书院的学生,阮潇潇已是元婴期的修为,而陆星罗却不过金丹期的修为。
是以阮潇潇突然开口,陆星罗当下便闭口不雅,退到了一旁,算是给礼。可阮潇潇倒好,眼珠转了转,明显的退缩之色尽显,还小心翼翼的看着陆星罗的脸色。好在陆星罗不是什么无理之人,什么话都未说。
“怎么了?”葭葭弯了弯唇角,看向阮潇潇。
阮潇潇复又怯怯道:“连真人,我近日有些话想单独与真人谈谈?”
葭葭听得她在“单独”二字上加重了声音,大抵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见陆星罗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急,便带着阮潇潇前行了数十步,离得陆星罗远了一些,才停了下来,望向阮潇潇:“何事?你说吧!”
“是。是。”阮潇潇连连点头,只是又有些局促不安的捏着自己的衣角,半晌过后,终于出声:“连真人能不能,能不能教教我该如何是好?”
“什么?”这话一出,葭葭不禁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沉眉复又问了一声。
阮潇潇被她这一声“什么”吓了一个哆嗦。半晌之后。竟是“哇”一声哭了出来:“连真人,当年你救了我,今日可还能再救我一回?”
越说越发离谱了,葭葭在自己还未察觉到之时,已皱起了眉,望向阮潇潇。
她虽生的柔弱,却气势尽在,更何况又是出窍中期的修士。比起阮潇潇来说那等威势可是压都压不住的。
是以,她不过一皱眉,那等微带着不悦的威势便环住了阮潇潇。阮潇潇更是害怕,不过或许是因着着实太过绝望,倒是没有退缩,反而一股脑儿的将话都说了出来:“连真人救我!您当年救了弟子一命,弟子铭记于心。若无连真人当年相助,也断断没有阮潇潇的今日。潇潇一直谨记连真人的恩情。只是,只是这厢,师尊他。李家又有后继之辈了,我。我不知该如何试是好了。”
这话闭着眼睛说完之后,阮潇潇再睁眼,却并未见到葭葭发怒的表情,反而件她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嗯。所以呢?”
“我,我此番进云开书院是得了李氏一族的名额,这厢,那二位李家后人来了,我,我该如何是好?”阮潇潇一脸焦灼的看着葭葭,紧张的等着她的回答。
却见葭葭面上并无旁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复了,这才道:“你且放心。云开书院弟子若无背叛门派的大错,是不会被随意驱逐出去的。”
阮潇潇一愣,她也知晓,只是她害怕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而是,动了动唇,忽地只觉话在唇边,竟是说不出来,就这般看着葭葭,一时尴尬不已。
也不知葭葭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等了片刻,见她不说话,眼见就要离开,阮潇潇终是急了,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葭葭,待到回神,发现自己所为之时,阮潇潇又忙不迭的放了开来,慌忙道歉:“连真人,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急的狠了。师尊,师尊他是如何的人,您也知道。此番又有了后辈,这几年便待我冷淡了许多。您也知晓,我原本便是阮氏一族的人,阮氏一族的人,见我受了冷落,已给我吃了好几回苦头了,虽然这点苦头算不了什么。可是,连真人,我怕总有一日,我会,我会。”顿了顿,阮潇潇,动了动身子,调整了角度,以一个陆星罗看不到的角度竟是双膝一弯,就要朝着葭葭跪下来。
可葭葭早有察觉,自是一早便弹出一道灵气,阻止了她下跪的动作,只是再向阮潇潇望去的目光之中,除却审视之外,又多了几分复杂。
阮潇潇此人,本就是单一的火灵根,又是勤奋,这一点,亦没的挑。只是如先时走投无路之时便会向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修求救,她当真不知道该说阮潇潇聪明好,还是笨好。
诚然,阮潇潇算不得恶人,便是方才要向她恳求,也知晓避开了陆星罗,未免第三人在场,给二人难堪。当年李乐山收她为徒,她能自李乐山那么多弟子中脱颖而出,便可见得不是个笨人,甚至还颇有几分懂人情世局的聪慧。只是,性子中却委实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始终抱着依赖之想。当年,她实力弱小,若是攀不上李乐山,进不了内门,便连功法也无,这倒也算情有可原。
只是如今,她已贵为云开书院的弟子,便是李乐山对她不比当初又如何,云开书院的弟子,不说沧海楼万卷经书,就是名无宝殿的通行权,也并非无法通过努力得到。更何况,云开书院学堂之中,本身就藏有万卷经书。是以当年云开书院建成之时,她曾感慨云开书院弟子之幸。一朝入得云开,若是本人足够强大的话,根本不需依靠任何人,因为,她已有了立足昆仑的资源。这也是妙无花为整个昆仑有才能的后辈所谋得的福祉吧!
思及此,葭葭望向一脸忐忑的阮潇潇,开口反问:“嗯。所以呢?李家又有后辈人才了,李乐山不理你了。你待要如何?将那对双胞胎除了么?”
这话一出,便见阮潇潇连连摆手,她虽害怕那对双胞胎将她苦心经营多年的东西尽数夺走,但是杀人陷害的勾,她却从来不曾想过,是以连忙摆手,急切的辩解道:“不。连真人。我从未这么想过,我只是,我只是不知如何是好。连真人给了我机会,自是潇潇的指路明灯,是以,慌张之下,便来向连真人询问了。”
“哦?”葭葭扬眉反笑了两声,这才正色道,“你是怕没了李乐山这座依仗,害怕了,是么?”
一语似是进行梦中人一般,阮潇潇连连点头,面带恳求之色的看向葭葭:“就是这样。连真人,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做胃好了。”
“你已是云开书院的弟子。何必总想着依仗他人。再者说,李乐山这些年,除却云开书院这一事,又能给予你多少依仗?修士,自当自强而行天下,本座观你如今已是元婴期的修为,并不比任何人差,为何如此惶惑不安?便是那阮家的有些人再来寻你麻烦,到底凭着云开书院的名头,有几人敢对你下狠手?记着,借来的势与自己的势终究是不同的。”葭葭淡淡的说道。
阮潇潇迷惘的表情之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半晌之后,垂下眼睑,低低出声问道:“所以,即便连真人身后有秦真人等人这般的靠山,却依旧自行。也是因为借来的势与自己的势终究是不同的么?”
葭葭点头。
见阮潇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转身,向那边等了会儿的陆星罗行去。
倒是陆星罗,看着若有所思的阮潇潇,再看看葭葭,有些拿捏不定的出声问道:“连真人,你们可说完了?“
见葭葭点头,陆星罗这才轻舒了一口气,而后便听葭葭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你想与本座说什么阵法?”
闻得此言一出,陆星罗双目一亮,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回头朝葭葭颇有几分得意的说道:“连真人,你且等等,且看看我的手笔。”
葭葭虽有些惊讶,却难得的被他提起了兴趣,带着几分笑意,向陆星罗望去,但见陆星罗反手自袖中取出几根细长的银丝。
见得那几根银丝,葭葭随即挑了挑眉,便在这一瞬间,心中早已有了大概的猜测。
果不其然,便见陆星罗伸出双指,夹住那银丝。“簌簌”的几声,银丝划飞天际,便是那方沉浸在自己小世界中若有所思的阮潇潇都抬起头来,向这边望了过来。
五指间成丝,葭葭立时睁大了眼睛,向着陆星罗指尖望去,然而待得仔细见过之后,却还是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原本以为是移花接木手呢,结果却不是,不过相似而已。只是,没有移花接木手,却能做到这一步,葭葭心中对陆星罗默默的多了几分肯定。
五行灵力,通过那与自己相似的丝线,向周围散去。
待与云开书院周围无形相接之际,一个简单的五行法阵便已初具雏形了。
待看到这里,葭葭已忍不住拍手叫好:“不错。没想到,你竟然做到了。”
陆星罗挠了挠后脑勺,这一动作,倒是将身上那玉树翩翩之姿略去了几分,转而变得憨厚了起来,收回丝线,便双目亮亮的向葭葭望了过来:“连真人,你看我做的可行?”
第六百四十一章 动手
“自无不可。”葭葭点头,见他手法熟练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为今日,到底钻研了多久?”
被这么一问,陆星罗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后脑勺,半晌之后,才以低不可闻的声音答道,“自第一回见连真人起,星罗便在尝试了。直至前不久,才尝试成功。原本当时便想要与连真人看上一看的。只是,那时,连真人正与萧、萧真人在一起,并不在昆仑,星罗只得就此作罢。”
“原来如此。”葭葭复又点了点头,只是心中更是讶异不已:未曾想到自己当年之言,当真如同随风入夜一般,在看不见的地方,渐渐润物于无声,或许这就是当真对某一事物痴迷之时,所应有的态度吧!
葭葭兀自感慨,陆星罗得了他的肯定,更是整个人兴奋莫名:“连,连真人,你看我可还有什么地方不对的?”
葭葭摇头,瞟了一眼痴痴的望着这里的阮潇潇,见她神思恍惚,似是在想什么事一般,便干脆带着陆星罗向前行去,边走边说着阵法之上的事,不再理会阮潇潇。
“那线丝,是我找薛真人打的。听说连真人也找他打了同样一条,我这才上门请求的。”陆星罗走着走着,又道,说罢,看了看葭葭的脸色额,目中露出了几分忐忑,“连真人,我可以这么做吗?”
“一根线丝而已,你莫用问我。谨慎是好事,但也不必这般谨慎。”葭葭说道,回想那位薛真人那古怪的脾气,思及陆星罗找他帮忙,估计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心底里对他印象又好了几分。
眼看她快到了,陆星罗这才咋咋呼呼的拍了拍脑袋跳将了起来:“呀!我差些忘了。老祖宗要我带话于连真人呢,说想寻您去我陆家做客。陆家就在朱雀大街的正中心。不知连真人能否应下来?”陆星罗说罢,复又有些忐忑的看向葭葭,见她眨了眨眼,似是思索的模样,连忙摆手,又道,“连真人莫担忧,不过是一些有关阵法的请教而已,没有其他。”
葭葭点了点头。
陆星罗见她当面允了,喜极之下,一时便有些手足无措了。就这般眨巴着眼睛看着葭葭。
葭葭只觉好笑,摇了摇头,眼见他无事,便出言率先道别,陆星罗这才转身离去。
不过,虽是出言道别,待得陆星罗离开之后,葭葭却有些不知所措了。眼下她所熟识的,几乎都不在昆仑,偌大的昆仑显得空空荡荡的,唯有元婴以下弟子还在,但这等级别的弟子,她多半不熟。想了想,正要回屋打坐修炼的葭葭,也不知为何,兴趣正起,竟是随着步子,漫无目的的晃荡了起来。
原本是想去看看白泽的,熟料,到了白泽那里,竟见空无一人,通年皆在此地的白泽竟然不见了踪影,葭葭虽然觉得奇怪,不过却还未好奇到要一探究竟的地步。
只是,她原本是打着看看小白的念头,这下倒好,小白是看不成了。葭葭略略无奈的叹了一声,转身背着白泽的住处离开。太阿峰上,便是展红泪、段玉等人也不在昆仑,唯有她一个以“惊魂未定,需好好休养”的名头呆在昆仑养伤。
思及顾朗与师尊他们在前方与那位的人手御敌,葭葭心里便有种莫名的失落。只觉自己也当出现在那里才是。不过也只想想罢了,她能留在昆仑,是他们的一片心意,于情于理,她连葭葭都是不应当拒绝的。
脑中无意义的想着这些情景,足下边走边停,待到回过神来,却见眼前是汉白玉搭建的石阶,层层直上,直入云霄。
葭葭一怔,竟是不知何时,居然来了这里。
抬头望去,若隐若现的渺渺云层中,“名无宝殿”四字清晰可见。
好笑着摇了摇头,葭葭提步,踏上了名无宝殿。
如今的名无百阶,于她来说,早已视若无物,是以,整个过程不过用了区区几十息的时间。
跨入殿门,一位面容清俊的白衣执事朝她点头行礼,张了张嘴,发出了几声难以辨认的“呜呜”声。
名无宝殿之中,终年都是安静的,能于其中浏览书册的修士个个地位不凡,自也知晓何时该说话,何时不该胡乱出声。而里头寥寥无几的数位执事亦从不多发一言,原因无他,只因这些修士,都是身世背景极其清白,却又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之人,自是无甚心事来管其他。
葭葭朝那修士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在一层转了两圈,便上了二层,径自走到那放置的稀稀拉拉的书架上,葭葭伸手,正要拿下书册,忽听丹田之内的玄灵声起:“嗯。这次还不错,没有胡乱又软下心来。我害怕你又会可怜起那个可恶的萧白夜呢!”
“一码归一码。”葭葭冷静的额翻着手里的书册,面色无波,“同情是一回事,但莫忘了,我又不是圣母,没得他甩了我这么大一个嘴巴子,我还笑嘻嘻的笑脸相对的。”
“你明白就好。”见葭葭如此冷静,玄灵自是再没什么好说的,沉寂了下来。
见它前后变化如此之苦啊,葭葭忍不住出声笑了两声,正要说两句,却听得一旁传来几声厚重的登楼声,葭葭有些诧异,不自觉的转过头去,向着阶梯口望去。能出现在这里的修士,想来没有谁会如凡人一般,这般下脚重重的登楼吧!这般响亮的脚步声,除却是故意的,实在不作他想。
葭葭忍不住蹙眉,名无宝殿是什么地方,来人竟然这般无礼,思及此,心底便有了隐隐要上说一说的冲动。
然而这想法,在看到来人之时,却因惊讶完全盖过了方才的生气。
却见那人身着一身破旧的道袍,宽大的道袍离地面仅一寸有余。一张老态毕现的脸上满是褶皱,只那双铜铃似的大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般不修边幅在昆仑乱闯,又如此肆无忌惮的出现在昆仑名无宝殿之内的,昆仑能有几何?
葭葭本能的蹙起了眉,不过还是很快便敛下了面上的不满,行了两步,走至他的跟前,弯腰一礼:“见过伏真人。”
眼下昆仑出窍以上修士,除却特殊情况驻留在昆仑的,几乎倾巢出动,而对这等事情一向热衷不已的伏青牛却没有去前方御敌,反而出现在了这里,这是为什么?更令她困惑的是,伏青牛在昆仑之事,也只到现在,当面所见,葭葭才知晓。
伏青牛冷哼一声,皱着眉向她看了过来:对葭葭的不喜,他从来没有改变过,不曾多一份,也不曾少一分,可说顽固偏执的令人觉得害怕。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被同辈修士唤作“牛脾气”老道不是没有缘由的。
见她一人在这里,又向四周望去,但见周围除却他二人之外,没有旁人,伏青牛自是也懒得掩饰了,开口直言:“你一人怎会出现在这里?萧白夜的事情莫不是你故意掺和进去的吧!”
葭葭抽了抽嘴角,对着那一脸严肃,满脸褶子的伏青牛实在是无话可说。他倒是好,还是老样子,一样的开口便得罪人。
不过虽说这牛脾气老道开口说的话不中听,但该说的,葭葭自是还要说的。
但见她摇了摇头:“真人说笑了,我若掺和进去,怎会让自己身陷如此险地?”
“哼!”伏青牛一挥袖袍,大大咧咧的就地坐了下来,“谁晓得是不是你们的苦肉计呢?萧白夜当年最是喜欢呆在这名无宝殿里了,你来名无宝殿也不少。况且先时,他未曾跳出来之时,似乎曾帮你解过围,委实可疑的很。而且,他当年最是喜欢呆在这名无宝殿的而成,谁晓得,里头会不会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一个人爬来这里,也不知是不是与他早有了龃龉,你们……”
伏青牛一时想象全开,越说越发的天马行空,也越来越接近胡说八道了。
葭葭皱眉看着兀自叨叨的伏青牛,见他没有丝毫收口的架势,看来是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她了,这张嘴得罪起人来可谓不遗余力。
心中蓦地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烦躁感,一时,整个人似是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左右了,几乎想也不想的,伸手一道灵气便劈了过去。
她出手极快,伏青牛先时也不是未有过这等状况,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她,素日里,被这般揣度,葭葭不过撇撇嘴,却也不曾还嘴,就这般任着他说了下去。是以伏青牛也不曾料到她会突然出手,当下一惊,忘了还手,灵气侧过他的脸颊,在脸颊之上划过一道细小的口子,余风又扫去了一段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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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 同罚
也只这一击之下,伏青牛这次啊惊愕的闭上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葭葭,张大了嘴巴,一时似是难以置信。
半晌之后,伏青牛当下脸色“腾”地一下涨的通红,指着葭葭勃然大怒:“你,你,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看来,伏青牛当真是气急了。
葭葭面色微僵,在最初的冲动过后自是也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何等胆大包天的事,面色微讪,不过待到回过神来之后,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是没有半点的紧张害怕,反而还有几分释然与一丝丝不可对人言的快慰。
这大抵就是破罐子破摔吧,既然都对伏青牛出手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计较了。
是以葭葭动手之后,冷静的看向伏青牛,一言不发。
等了片刻,也等不到一句服软的话,伏青牛当真是被她这等非暴力不合作态度激怒了,当下整个人跳将了起来,出手一掌拍向葭葭。
葭葭此时没有半点慌乱,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右移一步,退至半开的窗边,而后竟是纵身一跃,翻身从名无宝殿而成跳了下去。
这动作一气呵成,若非处在现在的状况之下,想来,便是伏青牛也要侧目一观。可是此等情况,见葭葭如此“冥顽不灵”,伏青牛更是气的怒火高涨,一时气急也跟着从窗口跃了下去。
不过这一跃,便有些力不从心,远没有葭葭那般的敏捷,显出了几分笨拙,擦着名无宝殿的窗户,“刺啦”一声,勾破了一角衣衫,不过好在,伏青牛生的极瘦,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尴尬的“卡住”之类的状况,也跟着跳了出去。
他二人这般一前一后的跳了出去,自己不曾发觉有什么不对,倒是一层的修士与执事皆吓的不轻,当下便有机警的执事急忙跑上了而成,在见到那大开的窗户已成歪斜之态,当下便急的“啊啊”叫了起。,但委实,不管是伏青牛还是葭葭,此刻都没工夫去管名无宝殿中的事情,是以也未看到那执事情急之下,当下便发出了一封传讯。
名无宝殿中的修士暂且不提,就说一前一后跳出名无宝殿的葭葭与伏青牛,那伏青牛似是被她气急了,出手撩出一根棍子就向她招呼了过来。
凭借着过人一筹的灵敏,可说伏青牛若是不尽全力,很难打到她,是以葭葭轻松的躲了过去。
此刻便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晓,不要让后面的人追到了,是以,便自顾自的向前狂奔。
间或抽出无锋剑,与伏青牛“叮”一声,棍剑相交,她出手之力,自然比不上伏青牛,是以这一击之下,便身上血气翻涌,飞快的向后退去。
二人离开追逐了亦不过数十里的距离,便只觉东方传来一道惑人的威势,而后便见周围落下几瓣红莲,美则美矣,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在看到红莲的那一刹那,葭葭自是的当下就明辨了来着到底是何人,果不其然,便听得天边那一声沉沉的“住手”二字传来,葭葭只觉一道大力袭来,这大力却并无伤她之意,只是叫她动弹不得,再看那方的伏青牛,似乎也不比她好多少,一样无法动弹。
在这一瞬间,葭葭忽然明白了,在妙无花面前,她与伏青牛似乎是一样的,不管伏青牛修为胜过她几何,在妙无花面前,一样是压倒性的劣势,端看伏青牛那怒气满满,抽搐着脸颊的模样便知晓了。
一同跟着前来的还有尹风与沈离光二人,那二人面上惊讶之色尽显,看着她的目光明显是不敢置信,放佛眼前这一幕她与伏青牛动手的场景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妙无花就在这当儿,稳稳的行到了二人面前,皱眉看向那方一脸怒气暴涨的伏青牛,与面色淡淡,颇有几分“不知哪里有错”态势的葭葭,头疼的抚了抚额。
片刻之后,这才出声问道:“怎的回事?你二人怎的在名无宝殿里打起来了?执事已告知我了,那名无宝殿之上的事物是谁毁坏的?”
伏青牛桎梏狠狠的盯着葭葭,根本无暇回答妙无花的问题,倒是葭葭回头看了眼伏青牛,老老实实的答道:“回真人的话,是伏真人毁坏的。”
“嗯,我知晓了。此事是公物,当有他来担当。”妙无花倒也算“公正”,提罢此事,又将目光放到了葭葭与伏青牛身上:“你二人为何会打起来?”
葭葭动了动唇,方要说话,便听伏青牛怒极的声音吼了起来:“她胆大包天,居然敢对本座动手!”
这话一出,不说面上额控制能力稍差的尹风与沈离光,便是妙无花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听到的是真的,愣愣的看着葭葭:“可是真的?你先动的手?”
丹田之内的玄灵早已笑开了:“啊呀,笑死我了。这个老头子恶名在外啊,一看就是欺负了你的那等人。”说这话时,玄灵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似乎比伏青牛年纪还要大上几个轮回。
葭葭撇了撇嘴,不满的答道:“是他先恶语相向。弟子原本便被萧白夜所抓,一路险遭不测,可伏真人才一见面便对弟子恶语相向,辱骂弟子与萧白夜是同党。”顿了一顿,葭葭抬起头来,义愤填膺,“是可忍孰不可忍,身为云开书院的传道真人,弟子一直知晓何为以己为样,怎会做出这等事?便是伏真人是弟子的前辈,但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有辱前辈声威?”
但见妙无花微僵的神色,葭葭又瞟了一眼似是愣住了的伏青牛,一口气将辩解说了出来。
伏青牛做事,委实有太多实在是不合他那前辈“身份”,可是他的地位,有谁敢说?便是师尊受了他的责骂,亦是不发一言的。熟想葭葭突然开口,竟是当着他的面,在妙无花面前告了一状,这一状还告的有理有据,乍听之下,似乎没有什么不对,是以,一时间在座的几人皆说不出话来,似乎根本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沉默了片刻之后,妙无花这才看了一眼伏青牛,问他:“她说的可是真的?”
伏青牛愣了一下,当即暴怒:“妙无花,你,你,你要罚本座?”
葭葭这才撇了撇嘴,看妙无花平时的行事作风,虽然不理事,但是就如沈离光是他最看重的后辈一般,沈离光那等“行事公平”之态,多少也是传自他。是以妙无花微微点了点头:“本座受掌门所托,赏罚分明,错便是错了,自是要罚的。便是藏神期的修士亦不例外!”
伏青牛两只硕大的鼻孔中浓重的呼着粗气,狠狠的瞪着葭葭:“那她呢?她对本座动手便没错了么?”
“本座赏罚分明。”妙无花淡淡的点了点头。
伏青牛冷哼一声,愤怒之色稍退,似乎这样,心中的愤怒才得以纾解,似乎葭葭能被罚上一罚便能令他快慰到无以复加。
可惜愤怒之下的伏青牛一叶障目,却未见到葭葭偷偷勾起的唇角。
妙无花说罢“本座赏罚分明”那一句之后,看了眼不声不响的葭葭,再看向凶相毕露的伏青牛,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先说起了伏青牛:“伏青牛,身为藏神期的修士,对待小辈出言不逊,是为不尊。就罚……”
话未说完,便被葭葭出声打断了:“妙真人,伏真人诬陷我与萧白夜是同党。”
妙无花回忆了片刻,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一条。空口无凭,是为诬陷,按照昆仑法则,当罚俸禄一年,面壁一月。可有异议?”
“无!”伏青牛一声大吼,目光转向葭葭,“她呢?”
这般便是自己受罚也要将她拖下水的架势委实有些可怕。
妙无花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目光转向葭葭:“对前辈出手,是为不礼,嗯,当罚……”
话未说完,听得葭葭轻笑一声又起:“三十年前,师尊重新修典了《昆仑法则》,将其中一些条目做了改动,妙真人常年闭关可能不知,一切当以新法则为准。”
妙无花闻言,倒是有几分惊讶,转头以目光询问尹风与沈离光,便见尹风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答道:“确实有这么回事。”
“嗯。”妙无花点了点头,“那新的《昆仑法则》中是如何规定的?”
尹风似是亦想了起来,看了眼那方浑然不觉,只顾狠狠盯着葭葭的伏青牛,干咳了一声,将目光转向了葭葭,结结巴巴的答道:“弟子,知,知道的也不是,是很清楚,师,师尊问连、连真人吧,她想来是,是清楚的。”
见妙无花回头,以询问之色看来,葭葭,倒也不避讳,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答道:“家师正是撰写新的《昆仑法则》之人,是以葭葭也对其中条目有所耳闻,新的《昆仑法则》中,对小辈对长辈动手一事,做了分类详细的赏罚等级。”
第六百四十三章 绿柳
“而因前辈出言不逊,挑衅在先,晚辈无可奈何之下伤人,前辈未躲闪,伤痕却几可不见,是为并无伤人之心,可谓无奈反击,定义为一等,罚俸禄半年。”葭葭一本正经的答道。
话音刚落,便听那方的伏青牛叫嚷了起来:“她对本座动手,居然只罚俸禄半年,怎么可能?她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妙无花看了眼葭葭,但见她一脸无谓的表情,便知她胡说八道的可能性极少,一旁尹风倒是适时的递上了一本新的《昆仑法则》,翻开的正是那一夜,有理有据之下,妙无花点头:“嗯,就这般吧!”
“什么?就这般?不可能!”伏青牛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个适时,愤怒的盯着葭葭。
“《昆仑法则》在此,你自己大可一看。“伏青牛的声音冷淡了不少,将那《昆仑法则》递了过去,件妙无花如此坦率,伏青牛也知那劳什子《昆仑法则》之上恐怕是有这样的记载了,思及自己不过动了动嘴罚的却比动了手的葭葭还重,根本无法理解与接受,是以早已按捺不住,跳将了出来:”不对,这一定是秦雅特意包庇自己的弟子写出来的东西!”
越说越离谱了,便连妙无花也面上带了几分淡淡的不满,将那本《昆仑法则》翻到了第一页,但见其上,编撰者中赫然有伏青牛自己那枚四方小印。
与他看过之后,伏青牛当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葭葭见状,也不欲再留在这里,抬手向妙无花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月里,葭葭只偶尔走走云开书院的学堂,其余之间,便在屋中打坐修炼,虽然无甚趣味,倒也宁静。
一月之后,陆星罗终于前来敲响了她的屋门。
待见葭葭自屋中行出,陆星罗当下便面带愧疚的向她赔礼道歉:“连真人。弟子那日与连真人说过之后,便下山与族中兄长一道去了趟晴峡谷。原本以为不过几日的光景,熟想遇到了麻烦,这一耽搁便耽搁了一跃有余。还请连真人原谅则个。”
“无妨。”葭葭微微颔首:她原本还奇怪着陆星罗不发一言突然不见了踪影,眼下倒是有了解释,自是也没那么大的关系了。
陆星罗挠了挠后脑勺,似是仍有些不好意思,转头望天,但见万里无云,正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当下灵机一动,便复又以一副可怜巴巴之态看向葭葭:“连真人,见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
葭葭想了想,似是也没什么重要之事,点了点头,竟是欣然允了。
陆星罗闻言更是大喜,连忙在前开道,引着她,直向明定城行去。
陆家乃是昆仑有名的阵法世家,虽说数十年前,昆仑掌权的是掌门与执法堂,外加三位藏神中期的大宗师。然而这几年,自师尊退下之后,在昆仑仅有的数位藏神修士中,属于新进的卫东算是其中最为激进的一位,除却此外,门派实力似乎复又回到了正门梅七鹤与新任的执法堂之主莫问手中。而老牌的明定城阮氏,依旧驻守御朱峰不出,颇有闭门自禁之意,六艺神通世族,如阵法世家陆家,御兽世族陶家等等,皆作壁上观,不作表态,隐有退出权利中心,只保威望的打算。
葭葭知晓这一切与师尊当年带人进入晴峡谷拿人不无关系。那一场变革中尽管萧白夜未被抓到,但是昆仑以容真为首的不少中流砥柱的修士皆命丧那一场变革之中。可算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至少师尊在世一日,至少他一日未从神坛之上跌落下来,昆仑近些年之内,便不会再有这等事发生。反言之,子啊昆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了这等的大动作,如此观来,萧白夜此人委实可算难得一见的天才。
一路直上,二人速度皆不快,似是打定了悠悠行路的决定,葭葭也不催促,跟在陆星罗的身后,穿过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行至朱雀大街正中。虽然并不算得富丽堂皇,可正中那漆黑匾额之上的“陆家”二字却委实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上古篆字。
陆星罗见葭葭抬头遥望那“陆家”二字,却是有了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支吾了半晌之后,还是嘿嘿傻笑了两声,将葭葭引进了门。
陆家内里也并未给葭葭任何惊艳之感,如那深黑色木匾额一般平淡无奇。穿过两畔绿荫,葭葭跟在陆星罗的身后,向内院走去。
一路缓行,直至进入大堂,葭葭抬眼却见不过三五个打扫的仆人在那方擦拭着桌椅,见他二人前来,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望了过来。
陆星罗呆呆的看了半晌,这才“呀”一声,猛地一拍后脑勺,叫了起来:“我,我忘了与老祖宗说了。老祖宗现在在哪里?”
那几个仆人面面相觑了半晌之后,终有人试探着出声了:“先时见到,老老爷似乎在后院。十九公子可去那里一看。”
陆星罗,在陆家排行十九,是以下众仆人皆要唤他一声十九公子。
闻言,陆星罗这才轻舒了一口气,也不再浪费时间,兴冲冲地带着葭葭往后院行去。
聪明好学,又天赋异禀,偏偏有时在人情世故上却又有些憨傻,这样的小辈,想来如葭葭这等的前辈,没有一个会不生出几分喜欢的,葭葭亦然。
或许这般无甚大错的小毛病才更显出了几分纯真,这是每一个历经过一段人生阅历之后的修士所最为看重的东西。
两畔绿柳成片,这是葭葭对整座陆府印象最深的东西。
然而,或许对一般修士来讲,柳树不过是最为普通的一种树而已,但是对于身为阵法师的葭葭,却不尽然。无心插柳柳成荫,柳树因它天生自带的阵心属性,有很多阵法师在野外布阵之时,便喜借助柳树来布阵。
不过同样的,柳树亦是最容易成精的一种阴性植物,因此,前时,有不少心怀叵测的阵法师会用柳树成精来行恶事。不过于葭葭来说:柳这等植物亦不过一个媒介而已,真正有那坏心思的,还是人修,与柳无关。
第六百四十四章 “老祖宗”
看着这绿柳成林的景象,说是阵法世家,葭葭只觉一点都不奇怪,边走边听着一旁陆星罗有一茬没一茬的紧张说话声,葭葭目光落到了这些绿柳之上,由点及面,渐渐扩散至四周。
一时一心三用,偷偷与丹田之内的玄灵交流了起来。
“果然是阵法世家,光这一片长头相似,阵心属性相差几可不计的绿柳,便已是世上难寻。最最重要的是,这些绿柳群每一棵都已有近千年的历史,普通柳树要接受四季晴雨与人工的洗刷,便是咱们混沌遗世里的这些凡植,不受外界侵袭,亦鲜少有一株能活过千年。”当然,葭葭口中的千年是纯粹以灵植在混沌遗世中的时间计算的。
“嗯?”玄灵似懂非懂的轻嗯了一声,明星啊不是很明白。
葭葭轻笑了一声,继续解释道:“你不明白也不奇怪,这亦是上古阵法的一种,世间我唯有在祖师爷传承的仙府中见过。可见陆家底蕴之深。只是要完成这等百年防护大阵所需要的是阵心属性相似的绿柳,光这一片绿柳林的寻找,保存,一同摘种,近千年的维护便不是易事,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只要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
“原来如此。”虽说看不见玄灵,但是早已熟悉多年,听得玄灵说话的鳄鱼漆,葭葭便能想象那张少年老成的脸上缓缓点头的模样。
正说话间,陆星罗带着她绕过墙角,整个后院豁然开朗。
不,完全说是后院也不尽然。葭葭看着眼前这座“与众不同的后院”,心底少有感触。
说是后院,却比起前院来说大出太多了,几乎是前院的百十倍。远远望去,根本望不到尽头,除却满眼郁郁葱葱的绿柳之外,还有正中那个形式特异的湖泊,湖泊正中之处灵气蒸腾,竟是一座难得的灵脉之口,从湖中心处不断向外涌出灵气。
这等湖泊,葭葭放出神识探了探,绝非人工所挖。最最叫人叹为观止的却是那湖泊的造型,圆润的就似是人工精心雕琢的一般,只在湖泊中心出有一条弯曲过两个浅浅的弧度的结缔莲。结缔莲扎根于此,要想除却,除非两根拔起,否则一年一度,必然又生。
而被这结缔莲分成两畔的小湖,一左一右,各有两朵盛开的金心叶碧莲,金心叶碧莲的周围是熙熙攘攘的碧色荷叶。
生的此等模样,家家葭葭早在第一眼望见之时,便已发觉了,这小湖,单从外形上看,当真形似道修之根本——太极鱼。
如此天生而成的图案,想来换做无论哪个道修见之皆会驻足不前,葭葭也不例外。
“当真是天生奇物。”早已不自觉停下了脚步面对这这一番天生奇景,忍不住叹道。
陆星罗这才停下了口中不住叨叨的声音,面上那个现出了几分难得的得色:“连真人也看到了吧!这可是我陆家最最有名的太极湖,可是极妙?”
“妙极妙极!”葭葭自然连连点头,口中溢美之词不溢言表。
“这太极湖可是……”得了她这一声称赞,面上满满笑意的陆星罗又要继续说下去,熟料说到一半,却突然噤了声,向着湖心之处看去,声音中的欣喜溢于言表:“老祖宗,星罗将连真人带来了。”
葭葭抬头,顺着陆星罗的指向望去,却见湖心之中,水面急速倒转,水面湾流急转之下,湖心之处,肉眼可见的,形成了一个丈许见方的深渊,而后便见一人自那深渊之中跃了出来,跃至半空之中。
葭葭目中露出了几分不敢置信之色:哪怕葭葭知晓,修真界中容貌与修为、年龄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有很多老妖极的人物,还是一副青年修士的模样,便如她自己也已“老大不小”了,却依旧是双十年华的模样。
只是因着之前众多“老祖宗”的例子在前的关系,是以,陆星罗口中一口一个“老祖宗”,葭葭心中自也将他想象成了抑或沉眉敛目的中年修士的模样,抑或是白发苍苍、耄耋之年的模样。可说,这与众多“老祖宗”不修边幅大有关系。
但是眼前这个“老祖宗”却与其余的老祖宗截然不同。剑眉星目,眉飞入鬓,嘴角之处棱角分明,虽面上并无太大的表情,可那模样,分明与身旁这个轻轻跳跃的陆星罗有八分相似。若站在一块儿,单单从外貌上说的话,当真只能令陆星罗唤一声“兄长”,而且这“兄长”还当是年岁与陆星罗相差不大的那等。
却说那位陆家的老祖宗,虽从湖中跃出,却衣不沾湿,一身簌簌的青紫色长袍齐整的穿戴在身上。令葭葭注意到的是,他脚上不伦不类的赤脚穿了一双草鞋。这等相差悬殊的模样,着实令人只一眼便将目光放到了他的双足之上,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此人双足之下,似是有金光闪过,再定睛看去之时,却是至少以她目前出窍中期的修为,根本看不出一丝究竟来。
那人于空中大步跨了过来,几步之后,行到二人身前,足下一转,稳稳的落了地。而后便直向他二人走来。
陆星罗早已压抑不住唇角的笑意,疾行两步,迎了上去,待行过一礼“老祖宗”之后,便嬉笑着上千拉住那人的手,指着葭葭嚷道:“老祖宗,这就是我们云开书院的连真人,星罗将她请来了。”
但见那位陆家的老祖宗一双好似星河倒卷的双目之中眼珠转了转,向着葭葭看了过来。
葭葭第一眼便注意到这位陆家老祖宗的一双眼睛,怎么说呢?只觉令人觉得惊喜之后,却又陡然那生出了几分失望之色。剑眉星目,一双眼睛似是星河倒卷,可说,在葭葭生平所见的人中,这位陆家老祖宗的一双眼睛,可算其中最好看之一。但是这双形状漂亮的眼睛又生的有几分古怪,古怪之处便在于那双瞳子极暗,却又不是那等引人深探的幽深。葭葭思及有个词叫做“睁眼瞎”,便有点似这位陆家老祖宗的瞳子,但是因为这双眼睛的形状委实生的太好看了,是以这双极暗的瞳子在经历惊喜、失望之后,终究回归平静。
便在葭葭看了片刻他的双目之后,不再看去之时,这位陆家老祖宗亦打量了一番她,不过这一番打量除却初时粗粗扫了一眼全身之外,剩余的,便将目光转向了她的脸。
半晌之后,那位陆家老祖宗终于开口了,之时这一开口,却委实惊了她一番:“星罗,这就是你说的云开书院生的最好看的连真人?此次你的眼光尚可,总算没有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话方才说完,葭葭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般在她面前谈论她的容貌,即便是夸赞,也多少让她有些下不来面子。
“久仰连真人的大名。”那陆家老祖宗淡淡的开口了,“在下陆敏,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陆真人。”葭葭抬手一礼,虽说那陆家老祖宗看起来性子与常人大不相同,可所幸执法堂内部的卷宗,她可知晓眼前这个与陆星罗好似兄弟的陆家老祖宗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藏神修士,又精通阵法,即便陆家退出了权利中心,可在昆仑,一般大事之上,人人总是要与他三分薄面的。
“星罗时常在本座面前提及你。”那路家老祖宗背负着双手,那双奇怪的眸子向周围望去,面色无波,“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陆某早有一见之心。”
葭葭动了动唇,正要继续说两句,便听那路家老祖宗脚下踱了两步,又道:“只可惜,连真人是秦真人的弟子,本人又是我辈昆仑女修第一人,陆某自是不敢轻易下帖。直至前些日子,见陆真人独自一人守于昆仑,想来应是无事,这才着星罗请见。”
这话虽然说的声音淡淡的,但其中抬举客气之意却是尽现,葭葭不敢托大,连忙抬手还礼:“不敢。陆真人说笑了,葭葭不过普通女修而已。倒是真人特意请帖,倒是让葭葭有些难以得授。”
“不。你受得。”那陆家老祖宗摇了摇头,便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又道,“我昆仑之中,若论阵法,此时,名声最历的早已不是天机殿之主,而是昆仑名下第一女修连真人。更何况,连真人天赋异禀,又有祖师爷传承在手,本座以为学识不分年龄、修为,只问深浅。我二人确可探讨一番。”
“受教了。”葭葭再次抄手谢礼。
“莫提什么受教不受教的话。”那陆家老祖宗摆了摆手,却也是个爽快的,当下便转头,向两旁望去,伸手指向周围:“那你且看看,我陆府的护府大阵是哪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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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 答案
葭葭略有几分讶异的看着那陆家老祖宗,没成想,他竟然这般爽快干脆,开口便指着这一片暗绿柳成林问她,这着实超出了葭葭的意料之外。
这举动放在别处可能会稍显失礼,可放在这里,或许是因着先前这位陆家老祖宗自己的直爽,是以并不算得失礼,反而还有几分常人没有的爽快。
葭葭挑了挑眉,转头向四周望去:来时便已发现了这座难得一见的以绿柳这等凡植生林为引子的阵法,诚然这是一种防护法阵,想来这一点,但凡有点脑子的,便不是阵法师的修士也能猜到。
而阵法师中或博学者,或机缘巧合之下,对古史了解颇深的,便会知晓柳树成林,是一种难得一见的的防护法阵。
这一点,葭葭自宋远山的仙府中曾经见过,但是难就难在这防护法阵到底是什么防护法阵。葭葭转了转眼珠,看向那陆家老祖宗,但见他一双古怪的双目连眨都不眨一下,只静静的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这双眼睛委实太平静了,平静的就是被他注视着也会全然感觉不到一半,葭葭现在便有这等感觉,没有丝毫催促之感从那双眼中流露出来。
毫无疑问,这位陆家老祖宗问的便是这绿柳成林的到底是什么阵法。从见面开始在,这位陆家老祖宗行为都算得坦荡,她连葭葭若是躲躲闪闪,有所思量的话,便落了下乘。
是以,葭葭弯唇一笑,提步一踏,整个人跃至半空之中,就这般静静的站在半空中,向周围望去。
虽说那陆家老祖宗看似随意的信手拈来,但是若仅仅是普通的问题,便不值得他特意出言相问了。便连葭葭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一时半会儿,对这防护法阵的来历一窍不通。
她的记性一向不错,既然第一眼看到这绿柳成林,便能猜出防护法阵,那么宋远山仙府所绘便能记得一清二楚。然而即便是祖师爷的仙府之中,对于此等绿柳成林的阵法,亦不过简单介绍而已,具体种类却并未提及。
行至半空中托腮冥思的葭葭抽空看了眼下首的陆家老祖宗,但见那陆家老祖宗静静的站在那里,心中蓦地生出了几分敬意:果然这等老牌的六艺世家没有一个不是留着后手的,单单这个绿柳环绕的阵法就已将她难倒了。
有关阵法的事情,便是一向以“见多识广”自豪的玄灵也插不上嘴。
葭葭双目一寸一寸的掠过这座宅子中的每一棵柳树。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好在且不说那位神色淡然的陆家老祖宗,便是陆星罗亦是恭敬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做老成状,只是那双时不时向四周乱瞥的双目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不懂阵法的玄灵只觉四下无声之下过的犹未漫长,好不容易掐点到了一个时辰,玄灵便忍不住压低嗓音轻声问葭葭:“怎么样了?可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半晌过后,一声低低的“无”字响起。
听得那一声“无”,不可否认的,玄灵是失望的,而后听葭葭又道:“果然是难,我竟是一点都看不出究竟来。”
“那你准备如何回答?”玄灵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的接过了话头,“老实回答?不不不!太没面子了,你可是我混沌遗世的主人,那名唤陆星罗的毛头小子又是云开书院的学生,而你还是云开书院的传道真人。这般细细算来的话,你二人还能够够得上‘师徒关系’,在他面前丢人?不不不,委实太没面子了。那顺口胡兜?也不行,小的可能不懂,可那老的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那该当怎么办呢?”玄灵已然彻底陷入了自己的纠结之中
葭葭:“……”微微摇了摇头,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却也因着这微弱的摇头动作,使得时刻盯着她的陆星罗露出了几分兴奋之态:“连真人?你可是知道了?快,快说来听听?星罗可是到现在都不知晓呢!”
说罢这话,便见那方的葭葭先是讶异的挑了挑眉,而后便抿唇轻笑了起来,随后竟是伸手从钧天破月指环中捏出一张素笺,又取出一支狼毫。
眼见她煞有其事的手下龙飞凤舞,陆星罗双目中的期待当真是溢于言表,不过眨眼,便见她停下了笔,将狼毫取走,对着那素笺吹了吹,伸手将素笺卷了起来,这才稳稳的落了地,紧接着便干咳一声,道:“连某还有事要办,这便走了。”顿了一顿,葭葭便双手将素笺奉上,“答案在此,连某就不多陪了,告辞!”
说罢这话,顾不得看陆星罗惊讶的神色,一个转身,不过眨眼,葭葭便已出了陆府的大门。
“连真人要去哪里?”陆星罗仍在兀自不解,“我特意挑了秦真人、顾真人不在昆仑的日子,又见连真人近时颇闲,这才出声唤住了她。怎的,怎的不过一会儿,又要走了?”
一脸不解之下,是路家老祖宗陆敏淡漠的神色:“你太过崇拜她。以致一叶障目,她可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你没看出她心虚么?”
“心虚?”陆星罗张大嘴巴,惊讶的看向陆敏,“那连真人还写了那么久?”
“本座也很好奇这么久,她到底写了什么?”陆敏答道,伸手一抖,将葭葭所书的素笺展落开来。
在看到素笺的那一刹那,几乎是同时的,陆敏与陆星罗摇了摇头:“字写的真难看!”
而那张素笺上的第一句话便是:“看不出来。”这委实太过诚实了,且是直切主题的诚实。
陆星罗抽了抽嘴角,不可否认的目中出现了几分失望之色:“连真人怎么能被老祖宗问倒呢?”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陆敏淡淡的瞥了陆星罗一眼,而后不似陆星罗那般在一旁神色恹恹便连看都不再看一眼,陆敏则继续看了下去。
在陆家家主这个位子上已待了近五百年,就他认为:一个出色的阵法师,撇开天赋、悟性、努力之流不提,随时随地的沉着冷静亦是不可避免的,唯有随时随地沉着冷静,方能在危急之时冷静应对,阵法师在团体出征时的地位不可避免,好的阵法,足可为大家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是故,即便葭葭所写有些大他意料之外的大胆,陆敏依旧是读了下去,而不似陆星罗在一旁兀自哀叹。
却说那方哀叹了半日的陆星罗忽的耳尖一动,听得几声簌簌火星落地之声,待到反应过来之时,回头只见陆敏手中哪还有那张白纸的影子,唯有地上零星半点的黑灰似是在张大了嘴巴嘲笑他一般。
陆星罗当下便急的跳了出来:“老祖宗,星罗还未看呢!你,你怎么能烧了呢!”
陆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做事太冲动,瞻前不顾后!本月十五,你替本座下帖,正式宴请那位连真人!”
正是一脸急切理论之态的陆星罗听到这话,当下便僵住了脸色,半晌之后,颇有几分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老祖宗,你说什么?宴请连真人?为什么?”
陆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捏了个净水咒,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地上的灰烬,却是答非所问:“你不是很是崇拜这个连真人么?本座宴请她,岂不正合你意?”
“可是,可是……”陆星罗被陆敏这话一堵,立时便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却仍然不忘点头,“虽是如此,老祖宗你怎的变化如此之大?”陆星罗亦不是个笨的,说到这里,便立时回过神来,双目大亮,“老祖宗,难道连真人的回答里另有玄机?是什么?为何令得老祖宗改了观点?老祖宗,星罗想知道,您就……”
“不说!”待得那一片沾了灰烬之地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与周围地面一般无二之后,陆敏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抽回了手,整了整被陆星罗拽的有几分凌乱的衣袖,直到两边衣袖一般平整无二之时,这才转身离去。
这里是陆府,陆星罗自幼又最得老祖宗的喜爱,是以,几乎想也不想的,便要追上去,却听陆敏的回答自空中远远传来:“莫问了,今日本座不会告诉你的。若是你能请动她,本月十五,宴会过后,本座便告诉你!”
陆星罗被这一席话堵得龇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知晓老祖宗从不妄言:说本月十五便本月十五,便是提早半柱香的时间都是不成的。
无奈之下,除却心中百爪挠腮般的难受却也无可奈何,想了想老祖宗不说,还有连真人呢!我便是去问连真人也是一样的。
这般想罢,陆星罗便急急赶回昆仑寻连真人,熟料,待他赶到昆仑之后,却四下寻找也未见到连真人的影子,连真人并未直接回昆仑,这厢他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找了。
寻了半日无果的陆星罗只得就此作罢,神色恹恹的回了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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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纯阴之体
却说陆星罗百般寻找也无法寻到的葭葭,眼下却正负着双手,踱着碎步,在明定城中悠然的行走着。
那位魔头造成的慌乱,在初时的恐慌之后便迅速沉寂了下来,明定城中依然有条不紊,或许是背靠昆仑这座大山,天生便能给予人别样的安全感。
信步踏在平石板铺就的街头,此时已是晌午,葭葭抬头四顾,她情急之下,随意寻了个蹩脚的借口,从陆家逃了出来,一出来竟是到了明定城的西城。
如陆家位处的朱雀大街之流东侧街头,多数是属于明定城中富豪所居,而比起东侧,西侧则是凡人的聚集地,除却偶尔经过的几个筑基修士,葭葭放眼望去,皆是炼气期的修士与一干凡人。
不比东侧或富丽堂皇,或大气底蕴的住宅,西侧的则多数是低低矮矮的平房,房屋密集檐下,微陡的廊崖细细翘起,虽略显凌乱,在葭葭看来,却别有一番不同的韵味。
正是晌午,从那座座低矮的屋檐中流泻出的炊烟袅袅吹散进空中,令得许久不曾接触烟火之味的葭葭颇有几分恍惚,凡人的生活似乎已许久不曾触及。
她虽敛下了一身修为,淡淡的行走在街头,可那不同于寻常修士的清灵,还是令得不管凡人还是修士,皆不过回头观望,却无一人靠近。
行了片刻,正见湖边一座凉亭。葭葭兴致正起,欣然走上前去捏了个净水咒,清理出了一片。就这般翘着二郎腿。靠在了亭间。将目光转向那一片湖面。
日正的金乌阳光大盛,就这般斜洒在这一片粼粼湖面之上,射进眼中,微微有些刺目。
正是日上头,青衫翠影,粼粼湖面,波光始盛,美人斜倚。素手托腮,自有一方说不出的娇态。
远远望去,正似一副点墨青辉的丹青画卷,可画中之人却一点也不曾注意到自己的美,一副默然不知的样子,眼中淡漠而剔透。
此情此景,不知引得多少人驻足观望。
层层叠起的屋檐过后,于明定城中最高的一处酒楼,哪怕是白天,却依然灯火通明。火树不银花,正是载歌载舞、及时行乐。
却有人负着双手。目光跨过千百砖瓦,看向了这湖边的一角。
只是,尽管这一幕在多数人眼中有着难以比拟的美感,这人看来除却一番深究却再无其他。
“嘎吱“一声房门轻启,有人自外入屋,跟着行到了窗前,顺着这人的目光望去。
层叠砖瓦过去却是一副美景,虽不起眼,却令人极难移开目光。
“是她!”随后进屋的人不比先前那位目中无波,淡淡的点了点头,略显阴柔的面上现出几丝尴尬之后便摇了摇头,“当真是巧了,这偌大的明定城,居然会碰到她!”
“不巧。”先时那位动了动唇,勾唇浅笑,目光却并未离开那方懒懒的坐在亭中晒太阳的女修,“本座一早便知这丫头在昆仑,原本便是存着碰运气的心思,眼下当真是碰到了,又岂会真是凑巧?”
“在这里看着有什么意思?她既然难得下回昆仑,您想见她,便去见上一见好了。”长相阴柔的男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看了片刻之后,便转身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再不看向窗外。
“她是本座这计划中唯一的变数,自是要看上一看的。”那修士唇角的笑意不变,“计划本就是当随时改的,人算终究是不如天算的。十几万年前,我总算是明白了,哪怕算得再细密,亦是算不过人心的。”顿了一顿,自那男子唇间轻轻的泻出了一声叹息,虽面上笑容似是未改,却因着这一声叹息,多出了几分难言的惆怅,似是怀念又似是其他,“当年的事本座历历在目,自是看到了人心齐聚之时的可怕。这等事情,经历过一次便足够了。”
坐在椅中的男子百无聊赖的拨弄着一只做工精巧的妆柩,配着那阴柔绝美的长相,竟是与这女气的动作说不出的和谐:“嗯。”而后话题一转,“那位近日猖狂的很,跟神州修士水火不容,进来胶着更甚,您准备如何是好?”
“时机未到。”面上的笑意依然不见,只是看着脚下这一片灯火通明,眼神中竟是难以描摹的空洞。
“还不到么?”坐在椅中的男子笑着反问,“罢了,左右在您面前,拈花总是个蠢笨的。您的算计以天下为局,拈花却不过纵游红尘的普通人而已。红尘中每个人都是您的棋子,便连我自己也不例外。”
“你跟随本座多年,总是不同的,本座无论何时,都会尽力保你。”窗前的男子微微侧身,半晌之后,却是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声音虽轻飘飘的,却让椅中的男子惊讶不已:他知晓这位名唤少辛,在十几万年前造成人间动荡的修士绝对口无需言,听得这声保证,却是一时之下,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竟是僵僵的坐在位上没有任何表示。
当然,原本少辛说这话也并不需要游拈花的任何表示,只是那双始终淡漠无波的瞳子却是目光“纾”地一下急转而下,落到了此刻正于朱雀大街中争执的一对男女身上,嘴角的弧度蓦地加大了几分,伸指动了动,但见那原本挨着练气修士狂揍的凡人女子力道似是一下子便加大了数倍一般,将那男子猛地推了出去,转身竟是穿过七拐八弯的大街,直向那湖畔之地冲去。
原本对着那凡人女子拳打脚踢的男修似也是一时一惊,竟是忘了追逐,待到回过神来之时,那凡人女子已经跑出老远了。男修当下怒不可遏,跟着追了上去。
这一路狂奔,口中更是咒骂不停:“你这臭婆娘,给老子回来,看老子不将你打残了……”
这一路举动颇大,原本怒气几近消散的胸腔之中不知何时又聚集了诸多怒气,那男子不管不顾,一路狂骂,引得行人修士纷纷侧目却丝毫不觉。
这一追,便直追到路的尽头,除却蜿蜒曲折的未央湖水,那凡人女子终是再无退路。
有一两个好事者正是闲的发闷,便一路跟随,但见那劈头散发,一闪狼狈的凡人女子神色惊恐,颤抖间一张宜嗔宜喜的脸自那脏乱的发丝间若隐若现,分明是个难得的美人。
不过但凡修士娶凡人女子,似乎除了凡人女子长的美之外,便无其他原因了,眼前这一对男女亦是如此。那男子虽生的不丑,只是脸颊之上却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看起来颇具老态。
“官人,莫要打我,莫要打我!”那女子惊恐的抱着双臂半蹲了下来,一脸哀求的抱着那男修的双腿哭诉道,“求求你,莫要打我!”
“不打你?你跟那几个小白脸鬼混的时候,怎的没想到我?臭婆娘……”谩骂声不绝于耳,暴雨般的拳头落在那女子的身上,那女子到底是凡人,这般多的拳头招呼下来,当下便被打的青青紫紫,看起来好不可怜。
终有好事者忍不住站了出来,出声劝道:“莫打了,她到底是个凡人,再打就要送命了。”
懒懒晒着太阳的葭葭耳聪目明,自是不会漏过这边的一举一动,闻言便淡淡的看了过来,只是却无其他的表示。
“那女子竟是难得一见的纯阴之体!”看了半晌的葭葭突然出声,令得混沌遗世之内的玄灵吓了一大跳,“那又如何?”
“那男修虽生的不丑,却也绝对算不上俊,一个纯阴之体的美貌女人,虽然是个毫无灵根的凡人,但凭借着这一身的纯阴之体,却完全可以找个更俊、更有权势的男修做靠山。”葭葭说道,“也难怪她会生了别样的心思。”
“那你的意思呢?”玄灵摸不准葭葭突然出声的意思。
“那女子虽是个凡人,却不是个简单的。心机之深委实不是这个男修所能掌控的。”葭葭说道,“不说她这容貌,就说这一身纯阴之体,这个男修也不会要了她的命。所以她虽然身上狼狈的厉害,面上却不会受到一点伤害,那女子也是知道了这一点,便是被打成这样了,还不忘寻思出对自己最有力的靠山。”
“什么意思?”玄灵更糊涂了。
葭葭动了偶的呢勾唇,正要说话,忽听得一声:“住手!”伴着一道疾风,众人只见那凡人女子与那男修蓦然分离开来。
比起这一男一女的狼狈,正中一人却是素衣华服,羽冠注顶,金带飘飘,当真是好一副玉树临风的好皮囊。
不仅如此,单单那腰间吞吐着淡淡灵气的百丝银花腰带,便足可见得此人当是哪个修仙世族中的修二代、修三代。
听得葭葭描述了一番,半点不知风情的玄灵却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说道:“英雄救美,老土!”
好吧!葭葭翻了个白眼,它觉得老土,却偏偏有人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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