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求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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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那群并不熟稔的少年修士,卫东回头望了一眼那被称之为七灵九转大阵的防护法阵,秦雅此人从出生开始便注定了不平凡,是以他的修为从来不是秘密,哪怕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清楚他的一举一动。
如今光泽交错,除了为出窍进藏神而闭关,还能为什么?着实已不用想太多了。
带着三分新奇,三分缅怀,三分无畏,卫东大步向前,将一群叽叽喳喳的少年修士甩在了身后。
走过那承接了妙无花出尘修为无上法力的“云开书院”的匾额之下,卫东脚步一顿,向里望去,正见一片水光潋滟之中,有单髻斜垂的女修静静立于五彩的水面之上,灵气蒸腾间,人影影绰绰,虽看不真切,却依然能从那一举手一投足中感受到女修动手间的自然倜傥。
卫东轻哂:纵昆仑日新月异,修士也非当初,他所要的却仍要坚持,这般想罢,脚步继续,向太阿峰主殿的方向缓缓行去。
行走起来不快不慢,更似闲庭阔步,卫东留意着两旁的风景,但见风光璀璨中自有一番不同的明丽,不由心情大好,或许是心情太好,今日昆仑在他眼中看来却比往常更多了一番难言的不同来。
有黑衣修士足踏飞剑,衣袂翩翩穿云而过,宽大的衣袍猎猎鼓风,冷峻的面上疏无笑意,在看到他时,眼底的错愕乍然绽开,卫东嘴角笑意愈发欢快了起来,看着那疾行的修士渐渐停下,拱手一礼,声音清冷而有礼:“参加卫真人。”
“顾朗。”卫东含笑微微颔首,“你这是去哪里?”
“云开书院。”言简意赅,听说固执的人一向很难改变,卫东深以为然,自小开始面前这位就是这样的性子,总让人有一种时光在他面前停住脚步的错觉,经年不变。
“哦。你也是云开书院的传道真人?”
顾朗点头,朝他拱手一礼,足下飞剑横斜跨过天际,最终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卫东挑了挑眉,足下一转,太阿峰主殿已近在眼前,跨入殿中,那坐在主位之上,面容严峻的修士抬头向他望来,“腾”地起身,上前两步,抬手一礼:“卫师叔。”
卫东点头,第一句话便直开正题:“听所秦雅卸担子了?”
……
觥筹交错的言谈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而已,卫东走出太阿峰主殿的大门,刺目的阳光激的他双目微微眯起:有人自出生起就拥有一切,却偏偏不屑一顾,有人却等待了近千年才等来了这个时机。求仁得仁,他也总有一日求到了自己所要的东西。卫东摇头喟叹,说不清心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是应当是得偿所愿了吧!
自太阿峰总殿中行出来,不过略略一顿,卫东便提步,向回路走去。两畔风吹飒爽,隐隐看到有修士踏云而来,可堪称瘦骨嶙峋的骨架外罩着宽大的道袍,整个面上尽是愁苦之色,卫东停步,抬手一礼:“伏师兄。”
却见伏青牛不过向他这边瞟了一眼,点了点头,便足踏飞云,远去了,想来对于秦雅的卸担子,这位当是最愁苦的那位了吧!卫东勾唇轻笑,不过随即意识到他人伤感之时,自己却在笑,这委实有些不应该,便立时换上了一副风轻云淡之色,不够微翘的唇角还是昭示着主人心情不错。
葭葭提起一身的灵气,足尖轻触水面,静静的感受着脚下五行大阵带来的灵气蒸腾之感。
足下四象无极大阵,也不知多少人会清楚这云开书院内里的布局,看穿这布局最妙之处实则这汇聚灵气的四象无极大阵。
大阵连同四方,阵心却在她脚下这片五彩水池之中,有玄武血统的精武龟驻守,此地灵气环绕,自是不比常人。
“怎的?水面之上修炼能更进一筹?”有人轻笑了一声,在岸边喃喃自语,又似发问,“本座可不记得你是什么水灵根修士了。你当是金木火三灵根的修士才对。”
声音有几分耳熟,却当是许久无人提及,有些记不清了,葭葭沉眉敛目,向这修士望去,却见说话的修士乌发垂在肩侧,嘴角带着欺骗世人的可亲,不是卫东又是哪个?
“卫真人。”葭葭抬手一礼,向他看去,能明显的察觉到了他此番修为似有所增长,比起先时,那控制之法似乎更为精纯。不过卫东的修为本就远高于她,是以卫某人到底是何修为,她却是也无法看透的。
数十年交错,容颜不变,唯有那更为沉稳、内敛的气质在昭示着此人的成长。
“小丫头,怎么?你也做了传道真人?教那些可恶的小鬼头?”卫东纵身跃上岸边的青竹枝头,接着枝头弯弯翘翘的站着,恰似人立江中飘飘摇摇,随波逐流。
葭葭看着卫东,经年不见,只觉这一刻,卫东嘴角的笑意变得越发真切了起来,就连那欺骗世人的可亲也多了几分真心。
“传道授业,有功德行。如今葭葭已年七十有四,早已不是什么小丫头了,昆仑后辈茁壮成长,乃我昆仑之福。”葭葭眉目一弯,唇角的笑意恰到好处,不远不近,疏离有礼。
卫东沉默了片刻:“本座方才走了一趟太阿峰总殿,与掌门相谈不错。”
他说的隐晦至极,可听话的却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师尊卸担,新一任的莫问虽然不错,与掌门梅七鹤却相交不多,眼下掌门可说颇有几分孤掌难鸣的意味,就在这当儿,卫东跳将出来这么一说,有心者自然能够听出几分不一样的味道。更何况葭葭对卫东先前之事也算有所耳闻,自然想象全开,一时思绪翩翩。
不过纵使如此,葭葭还是垂下眼睑,拱手一礼:“弟子恭喜卫真人得偿所愿。”
“本座得偿所愿,那你呢?”卫东一笑,反问。
却见葭葭面上没有任何不满之色:“弟子自然也是得偿所愿的。”
“罢了。”看了葭葭许久,都没有在她面上看到任何不满之色,卫东悻悻的摇了摇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保重吧!”
“弟子恭送卫真人。”葭葭俯首行礼,卫东行了两步回头,但见她面上并无其他表情,不由一甩衣袖,顿身远去。
当再也看不到卫东的身影之时,葭葭起身,纵使当年与卫东也算同进退过,纵使当年他鼓励过自己不要轻易放过自己的坚持,但葭葭可不会忘记,自己体内的禁制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即便只是心血来潮,这禁制依旧是存在的。
对于卫东,说不上讨厌,她却也绝对说不上喜欢,即便当年有过相似的境地,在葭葭看来却依旧他是他,我是我。并非相同的两个人,怎可能做出完全一样的决定。
方要阖眼,继续未完的动作,耳尖一动,隐隐有稚嫩的呼声自远及近而来。
“连真人!连真人……”
一声高过一声,葭葭回头望去,但见氤氲的灵气间,有素衣金带的修士自远处行来。
陆星罗眼见眼前那道身影回过头来,刚要兴奋的大喊一声,却见那道身影猛地一记急转,而后水面不过涟漪一点,素影翩跹,放佛清羽一点,随风而起,人已甩袖而来,近至跟前。
这一瞬间,名唤陆星罗的少年终于明白了那句“人若飞羽惊鸿”的真正含义
《踏雪羽飞鸿》原来这就是踏雪羽飞鸿的含义?陆星罗双瞳发亮,看着近在咫尺的葭葭,连行礼都暂且抛到了一边:“连真人好生厉害!”
但见她素手轻掸衣上看不见的灰尘,勾唇轻笑:“何事?”
这一声清朗悦耳的女声成功的提醒了他,见他双目发亮的拉着她的衣裳,口中叫道:“连真人,那七灵九转大阵可是您的手笔?”
原本以为要费上一圈口舌,却见她不过微微一愣,而后便爽快的应了下来:“不错。”
陆星罗一时语塞,半晌之后,才挠了挠脑袋,垂下头来:“真人,您收不收弟子?若收的话,觉得我怎么样?”
“你是想学阵法?”葭葭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旁敲侧击的问道。
陆星罗一脸迷茫的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不,不仅是这样,连真人很厉害,我很崇拜的。”
说到最后,声音便越发小了起来,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连真人呢?陆星罗尴尬不已,却又不愿就此离开。
熟料葭葭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不收弟子。不过这些阵法的布置方法会绘制成册,随后会陆续出现在藏功阁之中,你可用门派贡献点来换取。”
陆星罗大喜:“多谢连真人。”
葭葭点头,转身大步离开,时间已入深秋,今年要上缴门派的灵植是时候开始整理起来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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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光阴不过眨眼,这日,葭葭独自坐在竹楼之中拨弄着手里头的阵珠与阵旗,忽听得远方一声唿哨声,与一般呼哨声不同,这声呼哨之声不仅满汉灵力,更是隐有锋芒,锋锐逼人,带上了几分煞气。
葭葭走出竹楼,却见这一声呼哨声响自云水长堤的对面——藏剑峰之上。
不禁好奇,心头突突一跳,却见随后藏剑峰上空蓦然炸开一朵绚烂的繁花,是求救信号。
葭葭双目一肃,提步直向藏剑峰之上行去。
此情此景,自不比寻常,但凡看到这一声冲天信号的修士,皆抵足狂奔,是以不过片刻,藏剑峰之上便同时汇聚了数位出窍以上的修士。
“何人敢来我昆仑撒野?”见到面前这带着斗笠的修士,先他们一步赶来的伏青牛与卫东二人皆是一脸肃然之色。
自妙无花进入出尘以后,还当真显少有修士干这般大胆妄为,直闯昆仑。
“妙真人呢?”有人轻声道。
“已传讯于妙真人,只是外出未归。”有人接话道,却是也知晓这这么久妙无花迟迟不见踪影,不是深陷阵法之中便是进了什么特殊的地方,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归来。
“哈哈哈!”带着斗笠的修士笑容狂放至极,倒也干脆地掀起了斗笠,一张熟悉的面庞便出现在了眼前,眉飞入鬓,与那位眼底沉淀了岁月的风雅不同,经年的囚禁,那眼底沉淀的是狂放,有朝一日跃出牢笼的狂放。
“是你。”伏青牛脸色微变,一向最是按捺不住的伏青牛这厢却难得的没有上前一步,反而警惕的祭出本命法宝环在身前:“你如何逃脱的?”
“九龙禁地禁锢本座十万余年,这笔账,本座迟早要与宋远山那一行人算个清楚!飞升又如何?本座就拿他们这群徒子徒孙开刀!”那人声音狂妄至极,可“九龙禁地”四字一出,不管进去过的还是未曾进去过的,皆脸色一变。
九龙禁地传说禁锢着上古的魔兽,历代昆仑掌权者对九龙禁地不可谓三令五申,决计不能进入,昆仑双九之地是世间修士闻之色变的两处可怕地界。九幽冥狱乃是世间最为可怕的牢笼,入得九幽冥狱而活着走出来的修士寥寥无几,便是当年传的沸沸扬扬的顾朗都不过只是被关在九幽冥狱的入口之地而已。
而另一处九龙禁地比起九幽冥狱的令人闻之色变则更多了几分神话色彩,因昆仑修士无法进入其间,是以便衍生了无数带有神话色彩的传说,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据说自某一任昆仑掌门口中所说的,九龙禁地关押着这世间最为可怕的魔兽,这魔兽一旦被放出,便将天下大乱,七杀星起,最终祸及天下群修。
因有了这个传言,九龙禁地自此不但越发神秘,也越发的令人胆寒了起来。
“一派胡言!”许是意识到围观的还有不少金丹修士以及金丹以下修士,伏青牛皱眉,驳回了他的话语,不过虽是如此,可手上动作却没有停顿分毫,分明是清楚他的来历。
不过即便伏青牛身份不比常人,这一言还是犹如投石入湖,激起不少的波澜。
“是么?”那人仰头大笑,放肆至极,然而手下却并未慢下,只是一伸手,蓦地抓向附近一位出窍期的女修,“既如此,那本座今日便先开个血,以重立本座当年声威。”
葭葭眼见着他一手袭来,虽然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快到不可思议,不过于她而言,要躲过这一击虽然困难,却也并非不可能,是以她向后一步,脚下一动,跳了出去。
这一击堪堪擦身而过,围观众人不由拍手叫了声“好”,然而这并未终结,却见远处太阿峰的方向忽地升出一道明若朝霞的红光,直向那人射去。
去势之准,速度之快皆已超过了众人的想象。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那人手背之上便已焦黑一片。
那人却浑不在意,伸舌舔了舔自己受伤的手臂,整个动作更为他那放肆的笑容之上添上了三分诡谲。
“好你个宋远山!”那人不怒反笑,瞟向太阿峰的方向,“好你个昆仑七秀,人都不在了居然还有这一招?本座看你护得住你那徒子徒孙,却不知护不护得住天下修士?哈哈哈!”
那人转身,看样子欲大喇喇的转身离去,终有出窍修士忍不住出了手,三柄银光霍霍的长剑,一只七色子母环,一柄短刀同时出手。
五位出窍期修士的全力一击,那人却不过笑吟吟的回过头来,五柄满含灵性的本命法宝,不过齐齐一震,便同时黯淡下来,在空中一滞,便“噗噗”落了地,没了主人控制的本命法宝不过微微一亮,便失去了最后的光泽。
将出窍修士的全力一击,完全视作儿戏,就是如今公认的天下第一人妙无花也不定有这样的能耐。
经此一招震慑之术,那修士仰天长笑一声,转眼间人便已消失在了眼前,唯有长笑余音仍然响彻群山雾岭之间。
伏青牛脸色难看,不过这等场面之下也未当场发作,只是冷脸看向一众呆若木鸡的金丹修士与金丹以下的小修士,吼道:“愣着作甚?还不给本座滚回去!今日之事,若有谁敢多嘴一句,有如此石。”说罢手起,巨石落地成灰。
众人齐齐色变,那一群被伏青牛骇到了的小修士当下便噤了声,不多时便走的一干二净,便是元婴修士亦走了不少,除了个别几位执法堂的修士之外,在场的修为无一不是在出窍以上。
待得该走的修士都走了,这才有出窍修士上前拿起自己失了光泽的本命法宝,原本以为修至出窍,不说在世间横着走,至少也不会受人如此折辱,这般看来却是自己想错了。几位出手的出窍修士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自有了一番不同的计较。
终有人忍不住,问伏青牛与卫东二人:“伏真人,卫真人,那位到底是不是九龙禁地中的……”
“你修至出窍还不晓得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伏青牛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便尽数发在那位发问的修士身上,“给本座滚回去好好思过!滚滚滚,都给本座滚回去!”
他这话一出,当下有不少出窍修士皆转身,不再多言,只是言多必失,先时的伏青牛脾气亦不好,却从未这般急躁过,即便众人面上不显,对那人的话去已信了七八分。
九龙禁地中关押的不管是魔兽还是修士,这一朝得出,恐怕要报复的,首当其冲便是昆仑修士。方才那人出手的那一击,若非是全昆仑公认的身法第一人——连真人的话,恐怕当真只能血洒当场,纵使有祖师爷等人留下的防护禁制,但昆仑修士又怎能终身不离昆仑?
众人交换了数个眼色,恐天下间又将风云再起。
待得群修离开之后,伏青牛这才双目肃然的向一旁的卫东看去:“姓卫的,与梅七鹤说的那些莫用来哄骗我,你便是当真是如梅七鹤那等的人也与本座无关,本座只问你一句,当年你师尊对你出手之事,不管是执法堂还是本座、萧白夜异火妙无花我三人都知道,却并未出手,你便不怨我等不出手么?”
卫东一愣,双瞳猛地一缩:心底深处最深的不甘就这般被伏青牛毫不掩饰的放到了面上,就似已长好的伤疤再次被人挖上了一刀,鲜血淋漓,一时痛不由己。
听得卫东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伏青牛冷笑:“这便是门派!你若接受的了再来寻伏某吧!”
尽管对诸星元偷偷留了个心眼,藏了一只听讯纸鹤在侧有些觉得难以接受,不过见诸星元这般神秘一笑,葭葭还是按捺不住耐性的好奇,认真倾听了起来。
待听得伏青牛这话之时,目中一时明明灭灭,不能自已。
这位火爆脾气,被人称之为草包,看似心机是三位藏神大宗师中最浅的一个的伏青牛,除却那令人头疼的梗脾气之外,其心机却也不容小觑。不过随即,葭葭一想便已了然。
当年猎天环不曾寻得,三位藏神中期的大修士修为、地位冠绝昆仑,葭葭为他粗枝大叶的表面所蒙蔽,却忘了若当真一点心机也无,若当真是个草包,又是如何好端端的活到现在的?修真界中存在下来的,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善茬,便是引动世人瞩目的天才修士,陨落的都不知凡几,更何况一个从未被冠有过“天才”之名的伏青牛?
或许不止是她,便是天下修士也小觑了伏青牛,这牛鼻子老道可不是简单的修士。
“倒是隐藏的深。”诸星元听罢,不置可否,只是顿了顿,又道,“这牛鼻子老道可不是什么草包。”
第五百七十四章 轮回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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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葭葭愣愣的看了他半晌,忽然开口:“你这听讯纸鹤可保不被他人发现?”
诸星元面色一僵,只听那听讯纸鹤中传出了卫东的声音:“咦?这是什么东西?”再抬头望去时,哪还有葭葭的影子,诸星元冷汗涔涔的喃喃:“这身手,果然不负昆仑身法第一人的名头。”
不过纵使那日伏青牛那威吓的手段很是惊人,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不过半月,天下间便已传出有个喜好杀人的魔头出世了,短短半月间,折损于他手中的修士便多达三十七人,其中二十三人修为在元婴期,一十二人修为在出窍期,更有两位藏神修士受了重伤。
便是以往的魔修都从来不敢这般放肆,一时之间,即便不是难得一见的兽潮动乱,世间魔修、正道修士与散修皆战战兢兢,唯恐这把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传说但凡他遇到元婴以上的修士,不问缘由,常常一招致命,便是藏神期的修士在他手中都过不了三十招,最后还是拼着修为尽毁的危险,舍弃本命法宝以逃脱。
天下修士人人自危,元婴以上修士更是有门派的皆回了门派,无门无派的则深居简出,只怕一个不小心就碰上了不问缘由,乱杀一气的魔头。
与平日里地位高高在上的那些修士相比,世间似乎成了金丹修士以及筑基、练气小修士的乐土。
就在这高阶修士集体闭关不出的当儿,却有高阶修士反其道而行,走至了魔道最大的城池之一——天允城的街头。
“师尊,如今有魔头如此猖獗,我等,我等还是小心着点吧!”说话的女修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身着绿色荷叶边长裙,肩披淡粉色小袄,外表看来就似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只是平时那双狡黠多诈的杏核眼中却染上了几丝惧意,警惕的看向四周,她修为如今正在元婴中期,算起来,也属于那魔头出手的范围之内。
“怕什么?前两日,此人方才从这里经过,可不会再走回头路的。”那被称为师尊的男子灰白的头发横披在肩头,声音很有几分尖锐,双颊胭脂尽染,整个人看起来阴气十足,“惜柔,千娇,你二人莫担心。再者说来,若真是那位,他便是找也是先找昆仑、蜀山那等名门正派,至于前两日被他夺了性命的于真人,也是运气差而已,挡了那位的路!”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合欢宗赫赫有名的吸阴老怪,眼下,他阴翳的双目微微凸起,看向前方,面上尽是怪异的笑容。
与这老怪的丑陋、阴翳相反,他的两个弟子倒是一个娇憨如十五岁少女,一个百媚千娇,无愧“千娇”之名。美丽与丑陋,对比愈发的明显了起来。
听得“于真人”之名后,云惜柔、煞千娇二人齐齐一震:前两日,门中那位一贯处中立之位,不管是对吸阴老怪,还是对陆舟虚、甄亦柔二人也罢,皆呈两相接纳之态,亦是因为他的关系,吸阴老怪与陆、臻二人关系有所好转,只是可惜,熟想前两日,于真人不过出现在了天允城的街头与人低首说了会儿话,便有人前来不由分说要他让路,于真人不过问了句“你是何人”,那人当场便出了手,天允城离合欢宗大本营不远,于真人的面孔在城中也算熟识之人众多,知晓这是合欢宗的出窍大宗师。可便是这位出窍大宗师,在那人手下不过三招,便当场殒命。
这一击之下,不少元婴以上的修士皆抵足狂奔,逃也似的冲出了天允城。
如此乱杀一气,那人之名倒是不过半月便弄得天下修士人人皆知,被冠以“魔头”的称号可谓当之无愧。
煞千娇浑身一抖,纤细皓腕之上的摄魂铃发出了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震的人心神恍惚。
“那,那妙真人呢?”纵使对妙无花这个“天下第一人”的名头很是鄙夷,但关键时刻,煞千娇还是想起了这位“天下第一人”。
“不知。那日那位从昆仑逃脱之时便不曾听说妙无花,也不知这关键的时刻,他去了哪里?”吸阴老怪怪笑了两声,笑声比以往更为尖锐,但眼神之中的惶惶之色却不比往日少,更有增多的迹象,想来惶惑之下,也只有以笑声的尖锐来掩饰自身的惶惑不安。
很明显,与他同样想法的还不在少数。
而此时,为天下群修所念叨的妙无花却不过身处昆仑座下明定城的一处的民宅之中。
对着面前那不过方寸有余,可置掌心的七层小塔双目发亮,妙无花虽面色苍白却仍赞不绝口:“果真是,果真是传说中的轮回塔!当真没有粉碎掉!不过才走了一趟一层,无花便只觉一日可抵千秋之险。”
对面的修士扮相极为富贵,长相阴柔,五官却是极美,手摇一把折扇,挡住一双娇艳红唇,其妩媚当真是叫天下女修汗颜。
他盘腿坐在妙无花的对面,抿唇轻笑:“佛修虽然早已湮灭,却亦有正邪,若说贵派祖师善无畏真人是正派的话,我合欢宗由三宗合并而成,巧的很,游某这一支的祖上便是昔年三宗合并之一的七花宗,算的邪派,这轮回塔便是我这一支的镇宗之宝,能留存至今,也算侥幸。”
“难怪难怪。”妙无花不住地点头,“想来阁下的名字也是出自‘佛祖拈花一笑万山横’之意吧!”
游拈花点头称是。
二人相谈正欢,却有人自外头走了进来,俯首在游拈花面前说了几句,妙无花本不欲偷听,奈何耳力太好,隐隐便听到“昆仑”两个字,不禁眉头一皱。
待得那修士离开之后,游拈花这才看向妙无花,神色复杂。
妙无花当下会意:“无妨,你直说无妨!”
见他并未怪罪,游拈花这才道出了始末,包括那位离开之际在昆仑显摆了一遭,而后又在世间大杀四方事迹皆一一道来。
若非妙无花修身养性的功夫做得不错,想来当场便要坐不住了。
听罢游拈花说完,妙无花当下起身,转身便要离去,同时心生愧意:于他而言,不过轮回塔中一日,而于外界却已是天壤之别。
“等等。”妙无花一脚踏出,方要离开昆仑,便听有人轻喊了一声,妙无花一脚收势不住,却只觉迎面一道大力袭来,妙无花面上立即一变,只感觉自己双手之力好似一掌击入了深渊,没有一点回应,手下一软,当下后退一步,避了开来。
再抬头望去,却见大门正开,一人立于门前,静静的望了过来。
他心下一紧,原因无他,九龙禁地那位自也是与自己打过照面的,而眼前这位竟是跟那位长的一模一样,这样也就罢了,偏偏相似的容貌,给了他两种感觉。
妙无花心中一紧:这二位不是同一人,他敢肯定!即便再如何不闻不问,一位狂放,一位风雅,他还是分得清的。
是以错愕过后,妙无花很快便镇静了下来:“敢问阁下是何人?”
那人微微颔首,一样的容貌,偏偏一人给了他危险的感觉,另一人却和煦如三月春风。
“极南之地。”那人微笑颔首,从口中吐出这四个字。
妙无花神态错愕,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倒退了数步之后,这才停了下来,口中喃喃:“极南之地?你,你是如何出来的?”
那人一笑,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正色道:“妙真人虽然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了,但是,恕本座直言,却也不是那位的对手,妙真人此回昆仑,还望小心谨慎,如今昆仑地位全赖妙真人,还望阁下珍重。”
这话虽然说得淡淡的,但其中关切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时好时坏,妙无花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点头道谢,转身离去。
目送妙无花离去的背影,游拈花抬头看向少辛:“您怎么出来了?”
“我若不出来,那位便太狂了。”少辛说罢,脚下数十步的距离缩成一步,跨了过去,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慵懒而闲适,“当年若非那位的关系,我也不会拘泥于此,迟迟无法飞升。”
游拈花面上略显惊愕之色的看着他,熟想他竟这般风轻云淡的道出了当年的事,着实令他惊讶不已。
少辛撇嘴浅笑:“即便她拒绝了本座,一同飞升上去膈应膈应他二人也是好的,唉!这下那二位倒是快活了。”
游拈花微不可见的抽了抽嘴角,实在无法想象这位被人拒绝的样子。他倒是说的爽快,却也不知静下心来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
“我与他二人之间迟早要有个了断,我若不出手,那位也会主动出击的,毕竟本座的存在影响到了他的宏图霸业。”少辛说的风轻云淡,伸手掠去了额前的碎发,有人说过,她觉的自己这番风轻云淡、千里之外掌于手中的模样最是好看,却也不知这番模样是否能入了她的眼?
第五百七十五章 当年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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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了半月之久的妙无花总算出现了,昆仑人人自危的同时又舒了一口气,在这半月之间,因妙无花迟迟不出现,是以外界传言纷纷,甚至有人传出妙无花与那位早已交过了手,妙无花已死的消息。
伏青牛虽然对妙无花直至此时才出现颇有几分怨言,可却也没有多言,此时昆仑地位全赖妙无花掌控,天下修士更是将他当成了福星,唯希望这个天下第一人能够出面,制住这个滥杀无辜的魔头。
禀退众人之后,太阿峰总殿之内只余妙无花、梅七鹤二人,妙无花这才斟酌着开口道:“恐怕本座也不是那位的对手。”
梅七鹤脸色一连变了数变,就在这数变之中,心中早已不知转过了多少个弯,妙无花若当真不是那位的对手,恐怕世间将遭横祸,不过若是他昆仑修士尽数呆在昆仑,实则对他昆仑修士影响不大,各门各派的门派防护法阵没有哪派的不是省油的灯,防护法阵一旦开启,最终倒霉的还是散修。
思及昆仑防护不弱,梅七鹤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妙真人,难不成就看着那位在外滥杀无辜么?”梅七鹤问道,即便一时半会儿昆仑修士安全得保,但到底是从小灌输的正道思想的修士,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此事待要从长计议。”听得妙无花长叹了一声,正色道。
从长计议通常便意味着一时半会儿毫无办法,梅七鹤心中亮堂的很,却也着实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更何况,他昆仑祖师神威,这一时半会儿还能保住昆仑修士,让妙无花去送死,莫说妙无花愿不愿意,便说他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这般一想,梅七鹤便做出了决定,向妙无花拱手一礼:“好。七鹤这便下门派召集令!”
因着妙无花迟迟不归的态势,昆仑的门派召集令一直久久未下,不多时,昆仑群峰修士皆收到了这份门派召集令,疾往昆仑赶去。
藏于山中,自不知外方之险。
于昆仑山中,昆仑修士任自修炼,便是葭葭,除了几日一次的轮课之外,也无他事,一时间昆仑山高水长,远眺悠然,倒是极容易让人生出一股安泰闲适之感,放佛此刻外头风平浪静,毫无风波。
而就在依昆仑而建的明定城之下,这厢却有修士闹将了起来:“这些昆仑修士,鼠辈之徒,自己倒是好了,往门派里头一躲,宁愿做那缩头乌龟,可让我等散修如何是办?旁的不说,便说那妙无花真人不是据说是天下第一人么?这等关头,这天下第一人怎的不出来替我等出手?”
“就是!昆仑这群孬种。”有人连连应和,一时间反对之声鹊起,怨声载道。
终有隐在暗处的昆仑修士看不过去了:“我昆仑又不是慈善堂!你等散修既选择了自由,何必又做我门派修士的文章?我昆仑大门敞开,广结四方修士,你等素日里既不屑与门派为伍,这厢倒是念起门派的好来,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妙无花不是天下第一么?现在这魔头出世,怎的也不见他出来为我天下修士除害?倒霉的还不是我等散修?”散修纵然习惯独来独往,可这厢因为魔头滥杀无辜的关系,一时怨声载道,倒也有了几分为利相结的勇气,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应和纷纷。
“我昆仑修士就活该做那出头鸟?就活该为你等散修服务?那魔头如此猖獗,我门妙真人就当以身犯险?我昆仑又不是欠了你等散修的。”昆仑修士自也毫不客气的唇语相击。
说话的散修一时语塞,便在这时,有坐在角落中的一人发出怪笑:“谁让妙无花担了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他不做英雄谁做英雄?”
得了帮腔的散修立时跳将了起来:“不错,他既是天下第一人,便不该做这英雄么?”
昆仑修士大怒:“谁爱做这英雄谁做去!”
看着楼下吵成一团的大堂,酒楼上方拉开一条门缝的修士摇头笑了笑,目光在那角落之处,方才发出怪笑的修士身上顿了一顿,又缩回头去,看向那坐在酸枝木椅之上怡然自得的修士:“您不出手么?”
说话的修士起身,淡淡的看了过来,眼底波澜不惊:“这七杀之星为的便是乱起这一番世道,自己好随心所欲,我现在出手作甚?”
说话的修士拨弄着手里的七层小塔,塔尖一转,依稀可以听见梵音袅袅,不绝于耳,“您不是说他与您有大仇么?此时出手,不但能出手报仇,更能赚的一身功名,岂不妙哉?”
说话的修士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眸之中媚意点点,天生娇态,不外如是,只是纵外表如何阴柔秀美,声音可闻,他也不过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子而已。
男生女态,多阴柔之相。
“大仇?其实也不然。”坐在酸枝木椅上的男子轻哂了起来,“当年我亦雄心如他,不然也不会将这七杀之星放了出来,与虎谋皮,最后落得作茧自缚,自己生生世世被困于此地。拈花,你那一支的老祖宗不是佛修么?佛修说有因果轮回之说,原本我是不信的,现在却是信了。”
大魔头这个称呼,送给当年的他委实再合适不过了,时至今日,再看这位在世间兴风作浪,少辛只觉有些可笑,就似再看另一个他重复当年的举动。
游拈花手中小塔梵音不绝,口中跟着那梵音的频率状似陶醉的哼了两声:“您不是说因为他的关系,您无法飞升,不能去上界膈应那二位么?这等仇可不算小!”
“玩笑话你也信?”少辛笑道,背负双手,踱至窗边,“本座岂是那等拘泥于情爱中人?当年本座与她亦不过至交好友而已,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最后拔剑相向,即便本座落败,也对她毫无怨言。输便是输了,本座还输得起。”
说这话时,游拈花只见眼前之人虽笑容淡淡,其风采却是风发过人,所谓绝代风华者,不外乎这等沉淀了岁月的风雅。
当年风云枭雄人物,而今避世闲云野鹤,说的便是眼前这位。
“本座与他的恩怨迟早要有个了解,但不是现在。”少辛看向那一片天际,纵世间风云变化何其诡谲,在他看来却清明一片。
游拈花拨弄着手里的七层小塔,不由地对那个时代起了三分兴致:眼前这位在他看来当真可称是将天下尽握在手,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在那个时代,竟然是一个输家?那当年的时代该是如何的群雄尽起?
毫无疑问,在那个时代,宋远山与昆仑七秀当是那个时代的胜利者,新元得建,成千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宗门终不过成为寥寥无几的数大宗门,最后演变成如今的正道双雄。
游拈花心生艳羡,只可惜,生不逢时,不曾见到那群雄奋起的一幕:乱世英雄辈出,古上贤诚不欺我也。
整座房间梵音畅想,紧贴在耳,浮躁之心,由使沉静。
半晌之后,听少辛又问:“轮回法衣可找到下落了?”
游拈花抬头,目中却皆是苦笑:“她人不过无心插柳,便已成荫,而我等寻寻觅觅十万余年,却终年不得踪迹,这,当真是,唉!”
“此女气运不浅,我观她上开下合,紫气绕顶,是为飞升之象。”少辛说道,“得轮回法衣认主,世间一切魔障,于她面前不过过眼云烟,果真难得一见的好气运。”
“轮回塔中二层以上,若非心智至坚至定之人,便只有轮回法衣能得一线生机。”游拈花看着手中袅袅旋转的七层小塔接话,而后向少辛看去,“想不到她竟得了轮回法衣,还稀里糊涂认了主。”
“当年若非仙晶与猎天环分离开来,这十万余年飞上的修士即便不多,也不会如现今这般一个也没有。”少辛说罢,揉了揉眉头,“七杀星不开祭,通天之路如何打开?也算左某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之后,为天下修士做件好事吧!”
“通天之路一旦开启,那您呢?”游拈花看向少辛,“您可能飞升上界?”
少辛一笑,转过身去,游拈花看不到他的表情,唯能看到那一袭背影风度翩翩,皎如玉树临风前。
沉默许久,才听得他声音款款传来,淡漠如风:“这下界来去自若,我自悠然,自有一番不同的境界。”
昆仑太阿峰。
葭葭立在自家的古榉树屋之顶,放眼四顾,依稀可以听得云开书院的学生齐声念起《道法总章》的声音。
“道可道,非常道……”或幼稚或成熟,自有一番不同的领悟。
远见群峰荟萃,云雾之间,依稀陡转,抬眼一看,天低欲塌,伸手可见,似乎触手可及。
第五百七十六章 道无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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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清净不知外物,这一次关山门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更要长久,昆仑五年光阴,灵气自外流入体内,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静静悬凝在丹田上方。游通奇经八脉流走的灵气端如百川入海一般汇聚一团,静静端凝在体内,吸收着来自奇经八脉的灵气。
《昆仑历传》中曾经说过,上古修士尝有人七十而飞升,葭葭以为便是修真界中再如何的灵力充实,七十而飞升,也委实太夸大了一些,可直至如今,她才知道所言非虚。
依照这等吸收灵气的速度,再过几年,她完全可以尝试着冲击出窍中期了。
幸之。生在这等时代,飞升在望。
葭葭喟叹了一声,睁开双眼,感受着原先根本想也不敢想的充裕灵气,若是一如她方才踏入修真界中的速度,恐怕现下的她当在元婴期左右吧!进入出窍于她仍然遥不可及。
五年光阴,于门派修士却是山中一梦,于在外的高阶散修却可称得上狼狈。因那位大魔头那等乱杀一气的态势。元婴以上修士真正经历了何为狼狈不堪,高阶修士深居简出,干脆大门一关闭关者十之八九。
倒是原先不敢四处乱走的金丹修士、筑基修士与练气修士享受了世间五年来的成果。
这位大魔头在这五年间并未归属于世间任何一派,而是无名无姓便带着手下的修士在世间尽情的宣扬着存在感。
五年光阴,倒是足够令得这一行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混沌遗世之内,灵气充沛,有如花与玄灵等人的帮忙,葭葭自忖自己若是独自一人,绝对没有如现在这般的“收成”。
那堆叠至小山般的朝霞果、迷途花、碧藕草……让葭葭实在是惊艳不已。
“如何?“如花吊儿郎当的口中嚼了一株迷途花,吐了出去,在混沌遗世里头看惯了这些稀有的灵植,于旁人而言难得一见的高年份灵植于她不过信手拈来。
即便如今,她仍不擅长炼丹,但这些灵植即便是这般吞下去,亦有一定的药效,只是容易药性相冲,结成药毒而已,届时可吞清肠丹再解之,效果虽然比不上直接服食丹药之力,却也不能算差。
“你当真很是厉害。”葭葭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计算着一年要上缴的计量。
“怎么,准备再卖到秀阳峰宗务殿之上么?”玄灵拖着腮帮子,稚童的面上偏偏一脸的严肃之色。
“卖一部分,剩余一些留种,且看造化吧!”身怀宝山,葭葭并非大肆挥霍之人,便暂且留着那些灵植,若是得天独厚,有机会变异成奇珍异宝,自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不然,那也是造化一场。
然而真正有造化的毕竟是少数,譬如要上缴门派的朝霞果,门派需要上缴的是百年份的朝霞果,但是这等灵植在外头多数是刚及百年,便被采摘了,即便有个别逃脱了修士的采摘,得以留存,那最大限度也不过是生长到三百余年之后便会枯萎。
葭葭混沌遗世中的事物大多也逃不过这自然的生死轮回之道,唯有少数打破自身桎梏,得以突破而成为变异的灵草。
观灵植也是在观人。大道面前,众生平等。修士汲汲于修为之事,然而譬如修至金丹在修士中不过占四成有余,元婴者更为稀少,约莫一成有余,及至出窍,更是寥寥无几。
葭葭感慨灵植春秋轮回的同时,也不由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感悟。
去了趟太阿峰总殿缴纳灵植,正见梅七鹤立在殿中喜怒不变的扶额深思。
葭葭上前行了一礼,将上缴门派的灵植依次放在了他的面前。
梅七鹤不过粗粗一看,便挥了挥手:“不用看了,收起来吧!”
葭葭抬头看了眼他的脸色,将灵植归类在一只储物袋中承了上去。
但见梅七鹤一拂双袖,将储物袋收了起来:“你下去吧!”
淡漠疏离,似乎自从师尊搬来太阿峰之后,梅七鹤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顾朗都是这个态度,再也不是先前虽面上不显,但容貌之上仍能看出与有荣焉的修士了。
葭葭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虽然有封山之令,但对于云开书院中的学生来说,却着实没有多大的关系,一来是这些修士根本不知害怕为何物,二来却是他们修为至多不过金丹期,着实不必害怕那位的下手。
既然妙无花得以首肯,是以这五年来云开书院学生进出昆仑自是频繁,相比而言,他们这些传道修士便是真正的深居简出了。
这日,眼见着大半云开书院的学生不在其中,葭葭草草结了课,因被阮思明问倒了一个关于“道之永存”的问题,葭葭想了想,便干脆不回自己的住处,直接去了名无宝殿。
踏进名无宝殿,她记得一楼之上似乎有几本关于“道”的详解的记载,便径直向一楼走去,走到一边,翻起一本《道之起源》,看的正入迷之际,忽听有人的声音自一旁响起:“你自进了名无宝殿,本座便发现了,怎的,这次怎不上二楼来了?”
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被葭葭认为常年以名无宝殿为家的萧白夜
相比名无宝殿二层之上的天方夜谭,款款而来,一层可说平淡无奇,除却一些门派典籍,便是那等专攻“道术”的老学究真人所写的书册,可说若是不喜此道的修士,看了多半有昏昏欲睡之兆。
葭葭摇头,扬了扬手中的《道之起源》,解释道:“此次弟子前来是为解惑而来,自不比寻常。”
“哦?道之起源?”萧白夜挑眉,狭长的双目之中却波澜不惊,“有何好看的?”
“有云开书院的学生问了弟子一个问题,弟子被问倒了。”葭葭倒也不掩饰,大大方方的说道,“相比弟子的中规中矩,云开书院的学生却总能给弟子意外之喜。”
“这群小兔崽子,道有千般,如何一一回答?你且让他们自己回去冥思去。”萧白夜边说手中边摸索着拇指边的碧色扳指,昆仑高阳西陲,为他平平的添了几番俨然世俗之外的贵气,“道无凭,不应有道,却也尽道。你说他是便是,你说他不是便不是,便是我等都无法言明,更何况是他?”
葭葭一时怔忪,双目看向萧白夜,瞳中目光却又有些扩散,虽是看着萧白夜,双目焦点却不在他的身上,放佛拘泥于无尽的虚空。
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的葭葭看向萧白夜,一时却又困顿不堪。
“看着本座作甚?”萧白夜抬头瞟了她一眼,依旧注目于手中的丹书画卷之中。
葭葭动了动唇,许久之后,才怔怔的点了点头:“弟子受教了。”
似乎直到这一句话的出口,才让葭葭找回了自己,只是心内仍震撼不已。不过随手拈来,对于道的领域,尽管葭葭自己也不甚懵懂,但是就如不懂乐理之人,仍然能分的清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一般,她隐隐察觉出萧白夜的领悟似乎远远已然超过了她的领域,遥不可及,就在那高处默默的看着众生。即便是如今,她仍无法说清“道无凭,不应有道,却也尽道”的意思,却也知晓那一句话之中所包含的千翻之意。
这么一怔忪,再向萧白夜看去时,却见他双目惫懒的斜靠在纾解之上,翻着手里的丹青画卷,随拿丹青画卷之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昆仑宝典》四个字,看似再正统不过的书册,可葭葭与他当真可谓名无宝殿的老书友了,自是知晓那一本书定是那些《仙家风月录》之类的书之外裹了一张再正经不过的表皮而已。
就是这么一个素日里闲暇这般,看似漫不经心的人物,却每每说话总能发人深省。即便是葭葭,也不得不承认光那一句“道无凭,不应有道,却也尽道”就足够让她索悟至藏神也未必得脱。
思及此,再想起他多年的无法寸进,葭葭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了几分可惜之意,尽管一个藏神中期的修士远远轮不到她来可惜,可是葭葭却当真生出了三分惋惜之意,或许与萧白夜这般游戏红尘似的态度不同,她自始至终都是再规矩不过的修士而已,自是无法看惯这个对道的领悟如此超脱世人的修士就这般举足不前的。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葭葭脱口而出:“萧真人这般通透之人,何不趁此时机努力奋起,定然飞升有望。”
“你这般年纪虽然不小了,可与本座相比却着实小的可怜,怎的与那群老头子一般无趣?道法自然,本座不是在追求自然么?”萧白夜牵起一些唇角,看着那本《昆仑宝典》笑了两声。
葭葭翻了个白眼:正经的《昆仑宝典》会叫人看的这般傻笑?若当真如此,那萧白夜对“道”的领悟定然迥异于常人。
第五百七十七章 再见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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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阻之话才一出口,葭葭便有些后悔了,可是岂不闻覆水难收?说出的话又岂有收回之礼?更何况萧白夜那“道法自然”的话一出,一时之间,她实在是无法反驳。
歪理,歪理,自也有一个理字,纵使知道萧白夜这话属于歪理,是不对的,葭葭却也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去驳他。
更甚者一点的话,萧白夜藏神中期的修为,年龄说不定至今连零头都比她高了,不管修为还是阅历,都远远在她之上,她这一说教,便显得尤为可笑了起来。
只是方才,或许当真是惯有的名门正派思想作祟,又或许是纯粹的一番惜才之心,才说出了这番可说有些孟浪的话。
好在萧白夜此人并不在意,她这一心劝阻说不定还比不上他手中那本“《昆仑宝典》”来的重要。
这样一想,葭葭便有些兴致缺缺,发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事。
眼前不过瞬息,识海中却已转了千回,葭葭双目之中的情绪由原先的惜才变得平静,实则管好自己便可以,她管不了他人。
这般想来,葭葭便复又拱手一礼,看向萧白夜的方向却满是认真:“真人,弟子方才莽撞了,还请真人莫要怪罪。”
“老学究嘛!本座见的多了,你退下吧!”萧白夜说着摆了摆手,复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愣,这才回过神来,“不对,是本座回本座的二楼去了,你自看你的《道之起源》吧!”
这一看便直看到月明星亮,趁着夜色的凉风,葭葭走出了名无宝殿,名无宝殿本就在昆仑十五峰中地势最高,名无宝殿又是整个昆仑之上最高的建筑,是以站在名无宝殿之上,看脚下星河缥缈,群星聚流,偶有流星划过天际,委实是浩渺悠远而神秘。
月弯如沟,白日里素纱般的云层在这无尽的夜色之中渲染出了一层淡淡的幽蓝,更显的神秘而辽远,两畔山风作响,蕴着灵气的晚风拂来,倒是让葭葭混沌的脑子越发清晰了起来。
道无凭,不应有道,却也尽道。这一言委实有太多深幽的道理掺杂其间,让她虽接受之喜,却也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回首名无宝殿二层之上,一扇小窗开启,正是满室清风,窗边那人垂首看着手中的丹书画卷,更似化外之景。
凡人之界的修士多憧憬上界,即便这世上恐怕无人能说出上界到底有什么,却不妨碍修士与凡人丰富的想象力,鬼使神差的,葭葭想到了,据说上界有“多宝道尊”这等上神,亦是一身贵气,高高在上,似乎手中可握仙人的命运。
如今看来倒是与远观的萧白夜有几分相似之处,当然,只是远观而已,若是近看,只一开口,怕是便露了馅。
坐在窗边的萧白夜伸手催动了昏黄的炫夜之星,在那昏黄的灯光之下,却见那张冷峻的容貌之上非但没有因着这一点光亮现出几分温馨,反而更是疏离与遥远,与一众修士似乎格格不入。
收回了眼,葭葭衬着这一袭凉风一步一步踏下名无百阶,依稀还记得第一次踏上名无百阶之时,她不过是修真界底层的蝼蚁,筑基期的修为,抬头仰望,但见白玉般的石阶依稀隐在云层之中,放佛遥不可及,每一阶都走的大汗淋漓。
彼时的她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一步一步踏上这名无百阶,及至中途却有伏青牛自身后追来,稳步前行,这等速度,令她羡慕的很。
待到好不容易到了名无宝殿,除却第一次进入名无宝殿的惊叹之外,便是对萧白夜这等如风流王孙一般打扮的修士生出了几分好奇了。那是因为,在那之前,但凡葭葭碰到的修士,即便闷骚如钟步归这样的修士都不曾像他一般“珠佩环绕”、“饰物加身”,这等打扮,若非他出现在名无宝殿之中,葭葭以为实在很容易被人误认为那等草包般的“纨绔二世祖”的。
彼时,她也不曾想到自己会有这般的好运,不过第一次来名无宝殿,便能一下子碰到两位传说中的修士。
只是当时,这二位传说中的修士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应了那一句“纵使相逢应不识”,她根本无从知晓。
思及此,葭葭面上便多了几丝笑意,走下第一层名无百阶,却见斜刺里突然冒出一只白影,向她狂奔而来。
直觉能感受到来的东西修为不浅,护身真气自动护主,待那向她奔来的“东西”吐着舌头,撒丫着四腿狂奔的模样映入眼帘之时,葭葭才看清楚了来的是何物。
通身的护身真气尽数敛去,葭葭摇头失笑:也是莫说在整座昆仑,就是在整个世间,一团白球,又这般热情对着她的,除了小白还有何人?不,何物。
“小白!”葭葭双目一亮,叫唤了一声,弯腰,做了个“承接”的姿势,看着一白纵身一跃,蹦跳入怀中,面上的笑意不由加深。
外表一如当年,它似乎并不会增长一般,友好的朝着她吐了吐舌头,“呜呜”叫了两声。
“你如何跑出来的?”纵使这么多年,她不便时常往白泽那里跑,但观白泽深居简出的样子,似乎也对“这位”管教的非常严吧!
也不知那句“你如何跑出来的”是不是触中了小白的敏感之处,但见那双如黑葡萄一般的双目腾地一亮,从她怀中跳到了地上,张嘴咬了咬她的裙角,示意她跟自己来。
葭葭好奇的很,着实是想不出来眼前这位神兽分身要做什么,便提步跟了上去。
眼前繁花似锦,两畔翠柳红花交错开来,小白一路撒丫着腿狂奔,最后,却是将她带到了一堵墙边。
正不解间,便见它这边嗅嗅,那边闻闻,葭葭心中好奇愈发加深了起来,却见它嗅了半天之后,对着一处被乱草掩盖之处叫了两声,而后动手扒拉了起来。
这般神秘?葭葭思及小白的身份,心中倒是有了几分雀跃,也不知小白会带给她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乱草扒拉掉了大半,便连她自己的发梢之上都沾上了不少杂草,葭葭犹未发觉,在看到小白扒拉出的事物之时,却差些没一脚摔将了下去。
那只神兽分身犹未发觉她现下心情之郁闷,得意的对着自己扒拉出的,狗洞?呜呜直叫,眼神之中写满了得意。
葭葭毫不怀疑,若是个人,这位神兽分身该是如何的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愣了半晌之后,葭葭才找回了自己的下巴,动手一拍,将下巴拍合了上去,再向小白看去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无奈:“这是狗洞?狗洞有什么好看的!”
小白摇了摇尾巴,钻了过去。
葭葭看着那大小仅能容纳一只小白的狗洞,自然是不需要她做出到底要不要跟着钻狗洞这等艰难的抉择了。
不过片刻,便见小白复又钻了回来,这次钻的有些费劲,葭葭帮忙推波助澜了一把,便见小白口中咬着一只灰不溜秋的东西,前爪按着一只五彩锦鸡钻了回来。
“你做什么呢?”葭葭好奇不已。
只是她话音方才响起,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太好了,是你!喂!小辈,快救老夫!莫让这只不知什么怪物吃了老夫。”
好熟悉的声音。葭葭眉头一跳,不动声色的挪了几步,行至小白的侧面,正对上了一双纯净如紫晶般美丽的紫瞳。
紫瞳的主人一身灰毛,狐脸之上乱糟糟的一片,还贴了两根鸡毛,眼下看到她,一张狐嘴张的大大的,连忙叫道:“丫头,快救老夫,可莫要让这丑陋的怪物吃了老夫。”
葭葭默默的看了半晌,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凉凉的道出了一句实情:“小白现在可比你好看的多。”
歪着脑袋的小白露出了几许迷茫,不过似乎也察觉到口中叼着的这个家伙似乎与葭葭是个熟识,张嘴“啪”一口将他吐了出来,手中按着五彩锦鸡,吐了两声,而后便在墙边蹭了蹭嘴巴,似乎有些嫌弃。
“还敢嫌弃老夫?”老狐狸一脸狼狈自顾不暇,却还不忘与小白争辩,“老夫可比你美多了。”
“呜呜呜呜!”虽然不似老狐狸那般能口吐人言,但是小白却是个精通“两门语言”的灵兽,自然听得懂老狐狸的话,闻言当下不客气了,“呜呜”反驳了起来。
“叫什么叫,你还不服气,是么?”老狐狸轻蔑的看了眼小白,双目一闪,紫瞳微眯,又是极为熟悉的人性化的嘲笑之色,“你这不会说话的低级灵兽!”
葭葭对眼前这场景有一瞬间的呆怔,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辩解道:“小白是我昆仑神兽白泽的分身。”言外之意,这可不是什么低级灵兽。
小白闻言更是得意的抖了抖毛,拍了拍脚下的五彩锦鸡,示威似的揪了一根羽毛下来,扔到了一边,叫的更欢快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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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老狐狸轻“切”了一声,“白泽又怎么样?”
不过话虽如此,那句“白泽又怎样?”嗓音明显压低了不少。
“老夫可是九尾天狐!”老狐狸轻哼了一声,尖尖的狐嘴得意的翘了起来,“想当年老夫横行四方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葭葭低头,看着小白爪子底下那只可怜的五彩锦鸡,摸了摸小白的脑袋,示意它放掉:“好汉不提当年勇。”
“切!屁!”老狐狸紫瞳一闪,眼见那五彩锦鸡得了自由,便忙不迭地去钻狗洞,连忙纵身一跃,倒是难得的矫健将那五彩锦鸡一把拍在了爪下,可怜那五彩锦鸡白欢喜一场,将五彩锦鸡拍在爪下之后,老狐狸这才抬头,向葭葭看去,狐嘴咧开:“不知道狐狸喜欢吃鸡么?这是天性。”
看了那五彩锦鸡,再看向双目放光的老狐狸,葭葭挑了挑眉,对五彩锦鸡,她也爱莫能助了。
只是蹲下神来,与那老狐狸平视:“前辈这几年在我这里过的可好?”
老狐狸一双狐眼滴溜溜的乱转,只作没听见,没有回答。
“厄,你在屋内呆不住,时常一消失便是十天半月的,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往外跑,想当年声名赫赫的九尾天狐,今日却沦落到如今这地步,只敢夜半出来晃荡,还为了一只五彩锦鸡钻起了狗洞,啧啧啧,古圣贤有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啧啧啧!”葭葭边笑边道,嘴角俱是讽意。
“你这小丫头那点小心思还当老夫不知道?”老狐狸翘着尖尖的狐嘴躺了下来,干脆拿那可怜的五彩锦鸡当枕头,翘起了二郎腿,“就是想把老夫送走呗!”
说到这里,狐狸一眼瞟了过来,双目之中笑容加深:“老夫就是不走,赖在昆仑了,又怎么样?”
葭葭耸了耸肩:“前辈的选择,晚辈自是管不着的。但枭雄人物即便落败了,也总有属于他的归宿,这般偷偷摸摸,委实有些掉落英名。晚辈不知道前辈如何想,不过若是晚辈来选择的话,锁妖塔中一呼百应总比昆仑之上顶着如此丑陋的一张皮囊强的多。”
老狐狸翻了个白眼,低头不声不响。
被晾了片刻的小白有些不乐意了,围着葭葭转了几圈,口中又叫唤了两声,得了她摸摸自己的脑袋,这才重新得意的翘起了尾巴。
看着小白玩了会儿,葭葭替它挠了挠下巴:“小白,你出来,白泽可知晓?”
这话方才一出,便见那先时还生龙活虎的小白毛茸茸的脸上登时人性化的一呆,而后却也不知是不是当真巧合,便听得那道温润如水的声音响了起来:“回来了。”
那呆住的面上随即耷拉了下来,百无聊赖的趴在地上,颇有几分兴致缺缺的模样。
不过它还不是变化最大的那个,变化最大的那个却是方才还得意洋洋,自称“老夫”的灰毛狐狸。它“嗖”的一下,也不管那五彩锦鸡飞了还是逃了,转身便钻入了狗洞之中,收了尾巴,这才在外一点都看不到它的影子。
白衣翩翩的少年,目中清澈如天上明水,行至自己面前,弯腰把那不情不愿的小白抱了起来,朝她抬眸浅笑,眼角俱是舒雅淡然的笑意。
“白先生。”这位传说中的昆仑神兽即便葭葭从未看见过他出手。却也知晓他实力不凡,且不管实力还是修为,皆是她昆仑修士的前辈,唤一句白先生委实一点都不为过。
白泽含笑点头,拍了拍小白圆滚滚的脑袋:“打个招呼,走了。”
小白回头,“呜呜”叫了两声,成功的逗得葭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时之间,葭葭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反问白泽:“白先生,它为什么不会说话?”
提及此,便是葭葭隔了小白三步远的距离都能察觉道那双黑葡萄般的双眸之中多了几丝怨念。
白泽恍若未见,伸手抱着它,笑答:“分身嘛!总是有些缺陷的。譬如它就是不会说话,也无法化成人形;再譬如先时天机殿燕真人的分身就没有实体,只能与她共处一具皮囊……”
葭葭双目一亮,兴致更起:“我知晓燕真人的分身是元神分裂,误打误撞之下出现的,那您的呢?”
白泽挑眉浅笑:“我的亦是我自己取出心头精血所铸,但并非所有分身都是如此,也有些人,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贪图邪狞修士的绝高实力,想要以元神来吞噬,却反而遭受重创。却不知邪狞修士又岂是好相与的?其结果终究只是悔恨终身罢了。”
葭葭似懂非懂,原先倒是做好了白泽“言简意赅”回答自己的准备,哪知它倒是出人意料的话多了起来。
说完这些白泽这才敲了敲小白圆滚滚的脑袋:“走了。”转身行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方才那灰不溜秋的老鼠,交给你处理了。”
白泽抱着小白转身离开,明明素影翩跹,在如钩弯月的映衬之下,明明应当是宛若仙人背影的一副场景,却让葭葭琢磨出了几分神棍的意味出来。
正惊讶间,耳尖一动,狗洞之内“悉索作响”的声音响起,葭葭转头看去,却见那只老狐狸哆嗦的钻了出来,狐脸之上俱是杂草,狼狈不堪:“那,那天杀的白泽,吓死老夫了。它才是老鼠,它们全家都是老鼠。”
葭葭弯腰替它掠去了脸上的杂草,将它抱了起来,踏着一袭凉风,向云开书院的方向行去。
“您老人家都这样了,一个练气小修士都能将您掐死,还是小心点吧!若是让云开书院那些小魔头看到,晚辈保证他们会来个叉烧狐狸。”
“那,那怎么成!你是他们的传道真人,管好那群小兔崽子!”
“晚辈又不能将他们系在裤腰带上。”
“让老夫考虑考虑。”
“什么?”
“回锁妖塔的事。”
“你都考虑了几年了!”
“真啰嗦。”
……
目送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白泽这才从一旁的密树丛中冒了出来,一向清澈赶紧的少年模样难得的有了几分狼狈,一只手紧紧的捂着手中那位的嘴巴,生怕就从这位的口中泄露出哪怕一丁一点的声音。
“听壁角非君子所为,你小声点。”白泽扬眉,少年模样的面上多了几丝窘迫。
手中那只黑溜溜的葡萄眼看着它眨了眨,白泽松开捂住它嘴巴的手,轻舒了一口气,咕噜咕噜嘟囔了两声。
白泽与它倒是交流无碍,听它咕噜,不禁笑了起来:“你说我无耻?我亦不想听的,只是他二位说话声音太大了嘛!”
手中那只呼了口气,转过头去,不再理它。
“算了,九尾天狐就九尾天狐吧!反正搅不出什么风浪来,上次热血了一回,差些没了性命,这回可不热血了。”白泽笑着轻轻梳理着小白的皮囊,“便随它去吧!”
葭葭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与老狐狸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在了白泽与小白的眼中,只是如原先那般将老狐狸放在二层之上,自己行至阁楼顶层打坐。
这般一连过了数日,也不知是不是葭葭当真有那等金口成真的能力。
这日,她方才观完演武场中的一群斗法,从演武场出来,还未行了几步,便听得一声尖锐的叫声,蹙眉望去,脑中仍是一片混沌,脚下却已有了动作,疾行数步,跨过正中五彩瑶池,直向东面书院行去。
待得行近了,便能听得陶喵细声细气的声音:“叫小花陪这丑狐狸玩玩!”
小花,这名字虽然可爱,葭葭却知是她那只黑白条纹的飞翼虎,不可小视。
得了陶喵的命令,那名为小花的飞翼虎抖了抖翅膀,站了起来,怒吼一声,很快便向那灰毛狐狸走近。
“住手!”葭葭看那出气比近气还多的灰毛狐狸,翻了个白眼,连忙伸手,走上前去,摸了摸老狐狸的脑袋,轻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活着。”
活着是活着,不过也不能算好了。灰毛被揪掉了一大块,凸凸的,难看至极,不知哪个少年修士心血来潮,用毛笔在老狐狸双目边上大大的画了两个圈,这模样,唉!当真是不忍侧目。
见到她突然出现,陶喵瑟缩了一下,唤回了自己的“小花”,有些害怕的看看葭葭,又转头看向一旁的阮思明、阮思宁等人。
“这是真人的灵兽?还,还挺独特的。嘿嘿!”阮思明抓了抓头发,嘿嘿笑了两声,虽说平日里颇不正经,可他也不是没脑子的,原本大家见到这老狐狸,正齐声鄙视也不知道是谁的灵兽,长的这般丑陋,少年熊孩子心性,便提笔画了两个圈,至于那一撮毛,绝对是大家意外,也不知是谁揪下来的。
原本以为至多是只没人要的灵兽,也不要紧,但看连真人这模样,似乎是有主的,不仅如此,还很有几分可能是连真人的。
“坏了!”这是阮思明现下唯一的感受。
第五百七十九章 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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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起直翻白眼的老狐狸,葭葭转身看向那群表情各异的少年。
“你们……”话才开口,葭葭便察觉怀里的老狐狸咬了咬她的衣袖,低头向老狐狸看去的目光微微一滞,转身再看向那群少年,干咳一声,板起脸来:“回去!下回若再让本座揪住你们的把柄,本座倒是不介意多留些课业的。”
一群垂头丧气的少年无奈的应了一声,便有不满,也不敢细说,原本便是自己错了,只能应下。
待得一群垂头丧气的少年离开之后,那老狐狸才睁开双眼,向她看了过来,气道:“是可忍孰不可忍。那群天杀的小兔崽子。”
葭葭眉头一挑,听着老狐狸咬牙切齿的怒骂,劝道:“你是前辈,前辈自当有前辈的肚量,跟一群孩子较什么劲儿?”
“他们揪了本座的毛!”
“谁让你出去乱跑的?”许是老狐狸这模样实在没有什么威势,便连葭葭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话语之中的幸灾乐祸,“再说又不是真毛!”
“你!”
“好了,前辈,咱们快走吧!你不怕再碰到个连我都制不住的熊孩子?”
“等解了封山令,回去吧!”
“啊?”葭葭睁大双目一时间连脚下的动作也忘了,就这般停在了半空之中,好奇的看着他。
“老夫说回锁妖塔。”老狐狸或许是觉得有些没脸,那爪子捂住双眼,不去看她。
葭葭挑了挑眉,不过心下一松,只是虽说老狐狸松口了,但是这封山令,却委实没有这般好解的。
虽说老狐狸答应走了,可这解山门的命令却迟迟不来,这一等,葭葭足足等了又一个轮回,她八十岁高龄之时,这封山令才解了一部分。
何为一部分?实则这封山令并不能算得全解,尤其是对于葭葭这等元婴以上的修士,定要向掌门递得申请,才能出了昆仑。
思及此,葭葭咬起笔杆,纵笔急书,写了一封也算是热情真挚的申请令,言及自己觉得终年被困于一隅,修为增长缓慢之流云云,递了上去。
这一等便直等了半个月,才迎来了梅七鹤的召唤。
原本即便葭葭觉得梅七鹤多少有几分打压自己的意思在里头才让她一等便等了半个多月,熟料待行至太阿峰总殿之时,看到梅七鹤左手边一叠厚厚的申请书之时,才有了几分不好意思,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梅七鹤见到她,也不啰嗦,反问她:“你要出山?”
葭葭点头。
“难道不知外头凶险么?那人原本就被禁锢于我昆仑,与我昆仑修士更是有泼天的大仇,若是被那人撞上了,你以为你能活的下来?”语气冷淡,只是陈述,没有反问,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莫说今日的葭葭是出窍修为,便是藏神修为,乃至出尘修为,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你师尊闭关,本座若是给你批下来,你出了事,本座可是要负责的。”梅七鹤语气淡淡,就似在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修士一般。
葭葭动了动唇,梅七鹤尽管神色淡淡,却说得不错,那人一天不除,她们离开昆仑便有绝高的风险。只是那位的能力,远非她所能掌控的到,而且观之,众人束手无策,除了躲还着实想不到什么旁的办法。
但是难道还能躲一辈子不成?出山的申请令中所书并非虚言,困于一隅,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思前想去,葭葭实在没有足够的语言去与他辩驳,唯有动动双唇:“弟子,弟子会小心的。”
这一声委实比起梅七鹤不待任何个人情绪在里头的驳问相比,有几分底气不足。
“随你。不过,你即便是秦雅的弟子,本座也不能给你开了个例。要出去,可以,签下生死状。”梅七鹤说罢,右手一抬,一枚寸许方丈的金箔纸自他袖袋中飞出,直缓缓飘到了葭葭的面前,悬凝在半空之中。
“便写你一意孤行,要出山,若出了事,与本座无干。”梅七鹤淡淡的说道,“本座这里可不会再给你开什么后门。一切需依法办事。”
葭葭自知理亏,虽然梅七鹤神情冷漠了一些,却也着实在理,咬了咬牙,点头应允。奋笔疾书,立下生死之状,得了梅七鹤抛来的出山令牌,这才退了下去。
“你不拦着?”待到面前的女修离开之后,自梅七鹤座后忽地冒出一人,乌发斜披,看向女修的方向似笑非笑:“封山令解除部分,你统共收到元婴以上修士的出山申请一百二十三封,除却有个别性急的一脸发了数封的,统共收到九十九位高阶修士出山申请,你无理强硬驳下七十二位,剩余二十三位修士之中除却几人事急从全的,有十七位修士受你劝阻,考虑再三,她那理由,分明站不住脚,你怎的不阻止了?”
“卫真人。”梅七鹤沉默半晌之后,也未看一旁的卫东,只叹道:“秦雅师徒几人犟得很,我不劝了,他们爱作甚作甚,与本座无关。”
“伤心了?”卫东轻笑一声,“多年的老战友抛却手中之事,做个甩手而两袖清风的真人去了,唯有你还在这里苦苦挣扎。”
“为秦真人一句话,七鹤愿意。”梅七鹤答道,也是那一句话,似乎让他找到了自身真正存在的价值,自当了这个昆仑掌门起,他就决定在这条路上一路到黑了。当真这个秦真人可不是指秦雅,而是指秦止。
卫东一哂:“也罢,随你吧!”
“卫真人修为几何了?”见卫东待要转身离开,梅七鹤忽然开口,问他,“与萧真人相比如何?”
“呵呵!梅七鹤你这老小子,还不如直接问卫某有无进入藏神中期的好。”卫东轻哂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他这话,而是一步跨入无尽虚空。
偌大的太阿峰总殿之中待得卫东离开之后,复又陷入了沉寂,梅七鹤一人独自坐在宽大背椅之上,衣袍之下冰凉一片。宽阔高耸的总殿之内,纵金碧辉煌,此一时,竟除了庄严之外,不过只余几丝金碧辉煌之外的冷漠。
梅七鹤如何,暂且不提,只提葭葭得了这出山令牌,转身便回了云开书院,向妙无花请了假令。
妙无花当时确有几分错愕的。
“太过危险了,若非事急,还是莫要去了。”
葭葭亦只能说道:“弟子定会小心的,况且,旁的不说这逃跑的功夫,弟子还是不错的。”
妙无花见她神色坚决,亦知再劝无望,是以只得点头,想了想,却又伸手:“本座记得离光曾经送你一柄圆镜,是也不是?”
葭葭点头,知晓妙无花说的是何物,得亏自己有按时整理储物戒指的习惯,是以不过一息,便找出了那柄指方镜,递了过去。
妙无花微微颔首,接过指方镜,只双手合十对着指方镜掐了数个法决,而后又用朱砂在指方镜镜面之中画了一道长符,这才合上指方镜,递了回去:“本座知晓劝不得你,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开启指方镜,开启之后可抵藏神中期修士全力一击,且记住,只有一次。”
见葭葭不住点头,妙无花似乎有些不放心,又追加了一句:“虽说道修不禁杀生,佛修早已湮灭,但有些言论却是对的。我辈修士切莫要乱杀无辜,能慈悲一点便慈悲一些吧!”
葭葭点头应下,妙无花这才放她离开。
离开卧禅谷,葭葭才低头喟叹:当真是时日越久,越发觉得这位初时看来冷漠的出尘大修士,越是良善。譬如人修总有以貌取人的天性,那等看似冷漠的,并非恶人,面冷心热者有之;反之,那等看似亲和,却着实有几分奸诈的,譬如卫东,葭葭偷偷加了一句,从未忘记当年那禁制之罪。
卫东此人论天赋,不是顶好的,说好听些是大器晚成,难听些便是不甚有天赋嘛!论气运,着实倒霉的够呛,连自己的师尊都在算计他,更别说旁人了,确实够倒霉的。算来算去,能得偿所愿,靠的还是活的长啊!正所谓活到最后的就是胜利者,且观那些得罪卫东的人,到最后还不是都被他给磨死了?葭葭私以为“祸害遗千年”确实有几分道理的。
回到云开书院,稍稍一整理,师尊在闭关,自不用说一声,剩下的,便是顾朗那里去说上一声了。
得知她要出山的消息,顾朗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摇头轻叹了一声,只是低头自储物袋中寻出了一枚碧色的手镯递了过来,对着葭葭错愕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顾朗低头,葭葭这个角度除却看到他泛红的耳尖,旁的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当年封山之时,我便备着了。不成想,还当真有用到的这一天。”顾朗低头,只一个劲的说道。
这样子,葭葭凭空的生出了几分尴尬,正要说两句以缓和气氛,却只觉自己手中一沉,那碧色的手镯已然放在了她的手中:“滴血认主之后,此物可掩饰修为,你压制筑基期或者金丹期的修为,再出去行走吧!”
顿了一顿,他又道:“不过你且需小心藏神期以上的修士或者拥有瞳术或眼部神通的修士,那是极容易被戳穿的。”
葭葭点头,对他这模样却又着实觉得有几分好笑,便道:“多谢师兄,我自会小心的。”
“嗯。”听得顾朗又一声闷闷道,“总归你这般能跑,我也追不上你。只需小心,想来应当是无事的。”
第五百八十章 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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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朗那句话葭葭道最后也未去深究,虽说本能的觉得这句话有代指他物的意思在里头。
所幸他也不过提了这么一句,而后便似寻常师兄一般对她叮嘱了几番,虽说有啰嗦的嫌疑,不过葭葭听了,心中的温暖无以言明。
看,这就是站在她身后之人,虽然啰嗦,却能从啰嗦的话语之中体会到那一腔拳拳关切之心。
不过那手镯还当是好物,葭葭一路悠悠行出了昆仑,甫一出昆仑当下便采用了最为简单的方法认主——滴血认主。
自莹白的指尖冒出的那一滴血色没进了碧色手镯之中,再向那碧色手镯看去时,却见手镯内侧标注着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五个阶段。
她心念一动:金丹。只觉浑身上下随即笼罩上了一层莫可名状的感觉,似是一层无形的阻力压在上空,但真正以神识去击破之时,却又四散开来,恰似天上浮云,任尔沉浮。
拍拍肩上的老狐狸:“我如今是什么修为?”
岁所老狐狸现在状况可谓凄惨,但是论眼界,它却并不缺少,懒懒的瞟了一眼葭葭:“金丹期。”
飞出昆仑山,便连明定城,但见数十位金丹修士在明定城上空盘旋,看到她身上的内门弟子服,当下便向她飞来,做了个揖:“非常时期,明定城上空不得飞行。”
“失礼了,我先前并不知晓。”痛快的缴纳了灵石,葭葭按下飞剑,落了地。
才一落地,老狐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
“一个出窍大修士被一个金丹修士罚了灵石,当真是笑死狐了。”
葭葭无可奈何,不过这老狐狸除了嘴碎一点,还当真没对她做出什么坏事过,当然,葭葭心里清楚的很,这也跟每回预见老狐狸之时,老狐狸的尴尬处境有关。
第一回预见老狐狸,是在锁妖塔之中,被层层符箓加身,老狐狸行动受制,葭葭除了它那多的叫人发怵的尾巴与一双颠倒众生的紫瞳之外,什么都未记住。而后再见老狐狸,它便是这副落魄相,灰不溜秋的被白泽讥讽为“老鼠”,别说葭葭了,就是一个普通的练气修士都能轻而易举杀了它。
是以这副模样,这副修为,一路从锁妖塔逃到昆仑,葭葭私以为还当真不是一件易事。
“他们也是按规则办事。”葭葭抬头俺看了一眼于空中密布巡逻的修士,解释道。
“按规则办事?呵呵!”老狐狸怪笑了两声,嘲讽她,“你敢说这些修士不中饱私囊一点么?”
葭葭默然,半晌之后,点了点头:“是,这是个肥差,昆仑修士都知晓。
一人一狐穿过明定城的大门,直向最繁华的东关街行去,一路有凡人奇巧有趣的小玩意儿,亦有那香气扑鼻的食物之香。
便是一直以不屑态势蹲坐在她肩头的老狐狸都不由睁大了眼睛,向周围望去。
同时不忘与她交流。
“哎!你看,那是什么?”
“那叫琉璃弹珠,是修真界中方才引气入体的幼童拿来玩耍之物。”
“那个呢!阳春白雪是什么?”
“面条,雅意而已。细白的面条外加青色葱花,岂非阳春白雪?”
“切,就一碗破面还什么阳春白雪!”老狐狸有些不服气,不过话虽然这么说,看向那阳春面摊的眼珠却转也不转,葭葭几乎都能听到那老狐狸吞唾沫的声音。
“你不要,那正好,我要。”葭葭一笑,因着这老狐狸这般配合,倒是多了几分怜惜之心:纵是传说中九尾天狐,现在情境却也着实凄惨了点了。
葭葭有心多让着它一点。
两碗阳春面,尽数吞光,葭葭一口未动,老狐狸独吞两碗,末了还不忘讽刺两句:“也不怎么样嘛!”
“好好好,不怎么样。”葭葭笑了,“咱们走吧!”
“好,走吧!”
行了数步,便听得肩头之上老狐狸喃喃:“人类果然聪明的很,便是毫无灵根的凡人,都能创造出如许精彩的世界。”
“凡人寿元不过百年,汲汲于一物,久之自也有凡人的道在里面。”葭葭说罢,感慨颇深,“凡人虽无法修炼,却能轮回,生生世世,不是另一种长生不老?而观修真者,即便有灵根,在凡人眼中口称仙师,推崇备至,却此道虽可长生,然太过霸道,再无轮回。是以有些伪灵根的修士便干脆放弃修行,行乐百年,亦是一种意境。”
“原来如此。”肩头之上的老狐狸陷入了深思之中,半晌,颇有几分别扭的看向葭葭:“你倒也有几分浅见。”
葭葭一笑:“算是吧!”
可这笑却并未笑罢,便见斜刺里行出一人,手中折扇“啪”一声开启,遮住下半张脸,唯露出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眼角风流恣意,偶有少年邪气夹杂其间,观其打扮,蓝袍风流,腰间的纹佩一看便不是普通修真者所能拥有的。
“这位道友,不知在下可否一问,你方才在与何人说话?”
非常时期,明定城不得随意飞行;非常时期,葭葭自也不会抛头露面的出行,眼下她一身青色及腿肚的直卦,虽说看起来颇有几分单调,但因着那盈盈一握的纤腰,纤腰之上自有蝴蝶环佩,倒是多了几分窈窕。
头带墨色遮人查探的斗笠,影影绰绰间只有一双秋水剪瞳于黑纱间影影绰绰,更添几分遐思。
葭葭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登徒子”,眉头一跳,听到躲在宽大袖袍之中的老狐狸乐的打滚的声音。
“哈哈,笑死老夫了,这群小兔崽子。”老狐狸捶地大笑。
虽然被认作登徒子,可自认为“风流公子”的阮思明一点不以为意,回头朝着几个打扮与他类似的少年,得意的做了个鬼脸。
“在下云开书院阮思明,见姑娘独自一人行走在此,神神叨叨,此恐为不妥。姑娘若是愿意的话,在下倒愿作陪,如何?”说罢,阮思明又一记媚眼飞来,极佳熟悉的很。
“姑娘独自一人行走在此,神神叨叨”这就是说她不正常嘛,这等拙劣的搭讪,葭葭抽了抽嘴角,掀开影影绰绰的面纱,阮思明先是一愣,只觉这双眼睛看起来太过熟悉,到底进得云开书院的也不是笨人,不过稍稍一想,便知晓了她是何人。
阮思明当下脸色一白,僵在原地,听得葭葭一声冷哼,而后越过他,走远了。
那一行旁观者眼见那女子不过掀了掀遮面,便将阮思明吓呆了,不由暗忖那女子该当生了个如何无盐的模样,才能让“见多识广”的阮思明吓呆了。
待得那“无盐女子”一离开,一行旁观者这才围了上去,叽叽喳喳的说教了起来。
“咦?思明兄此番到底看到了何物,竟吓成了这个样子?”旁观者大笑。
等了半日,却也没等来阮思明的反驳,却见他“呵呵”干笑了两声,干巴巴的说道:“我还有事,先回云开书院了。”说罢,竟逃也似狂奔而去。
阮思明现下唯一所想,便是乖觉一点,等回了书院,莫让葭葭寻了他的晦气。与他的惊吓不同,旁观者倒是喜气连连。
“观那身姿苗条,想不到此女倒有一回首吓退百万雄师的气势。”见阮思明狂奔而去,旁观者更认为猜测属实,拿葭葭打趣起来,“若我说,对上那位大魔头,也不用妙无花真人了,直接用此女在这里站上一站,定然如思明兄那般逃远了。”
话说至起劲,一连数位皆接二连三的叫了起来:“哎呀,谁踢我!”
“谁打我!”
“是你吧!”
“胡说八道!”
“莫赖,就是你!”
……
很快一众旁观者打成了一团,葭葭看着那打成一团的修士挑了挑眉,心中颇有几分得意:哼!吓退百万雄师?
“你是出窍期的大真人,跟一群小孩较什么劲儿?”老狐狸不忘挤兑葭葭。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葭葭倒是一点也不含糊的反驳。
真惹毛了她,这嘴皮子不是盖的。老狐狸识趣的翻了个白眼,不再提及。
教训玩那一群熊孩子,葭葭这才拍了拍手,出了明定城,一出明定城,便取出一只飞舟,驾驭着飞舟向神州大地以中行去。
“有飞剑作甚用飞舟,飞的可真慢!”老狐狸一爪子拍上了飞舟的甲板,嫌弃道。
“无锋剑虽然名声不算显赫,然知道的人也不少,此番我只想将您老人家平安送回锁妖塔,还是低调的好。”葭葭答罢,波澜不惊的控制着飞舟,向前驶去。
第五百八十一章 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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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定城并非唯一个不准在城中飞行的城池,门派一闭五年,对比元婴以上修士尤为苛刻,葭葭亦五年没有出山。
与其相比,金丹修士倒是混迹其间,颇有几分恣意,他们自也知晓那魔头不对金丹修士出手,多半是看不上金丹修士这点蝼蚁之能而已。但管他如何,凡尘有句俗语,虽说有些难听,却是实情“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便是如此说法。
不过,不管到底是何说法,葭葭带上了可掩修为的法宝,倒也算得一路无祸,不过大抵是因为走走停停的关系,昆仑的《踏雪羽飞鸿》还未廉价到用在凡尘中随意穿梭,一时间,葭葭的速度倒是慢了不少。
这一路行来,祸事也无。老狐狸兴致不减,不禁叫葭葭疑惑顿生:“前辈,你未曾见过这奢华凡尘么?”
被葭葭这吗一问,老狐狸脸色不禁有些讪讪,不过或许是这几日葭葭态度不错,让它心情不错,听她这般问道,沉默了半晌,这才长叹了一声。
“本座想当年自视甚高,又是天生九尾,自然眼中无这些凡尘之物,更何况汲汲于修炼与称霸之中,自然不去细观,而后被那些个正道修士关进了锁妖塔,便无聊透顶,再之后,借用七层那只臭鸟,我等逃了出来,没想到又中了禁制,便成了那副样子,逃命都顾不上,哪还有心情来管这些闲事?”老狐狸说到这里,不由喟叹一声,感慨不已,“说来,老夫也就碰到你,才有了这等机会,不成想,蝼蚁如凡人,也有闪光点。”
葭葭一笑,点头同意。
只听那老狐狸啧了啧嘴,又道:“凡尘如此有意思,倒不若你这丫头替本座开路,好好带着本座游耍一番,如何?”
葭葭抽了抽嘴角,一时无法说话。
她这动作,怎会逃得了老狐狸的眼睛,是以一笑,复又懒懒的趴了下来:“老夫逗你玩的。好歹也是九尾天狐,老夫便是如此惨状,也不到被你庇护的地步,放心吧!”
葭葭笑了两声,老狐狸的话中有骄傲自负,却也有几分惆怅,她不是听不出来。可她并非散修,无人多管她的闲事。昆仑修士与一个妖兽搅和在一起,总是不妥的。
这世间有立场之说,所以有些事情并不能随心所欲而行,就如老狐狸与她,搅和在一起总是不好的。
葭葭自一开始见到老狐狸便有心将它送出昆仑,如今么?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一帆风顺,不过月余,便已行至嘉元城下。
在嘉元城中稍稍一休息,葭葭便出了嘉元城,直向万兽平原行去。她如今的修为在金丹期,这等修为的修士在凡尘也算畅通无阻,一时也无人来寻她的麻烦。
踏上万兽平原的大地之上,方才行了两步,便闻肩上的老狐狸一声轻叹。
“怎么了?”葭葭反问老狐狸。
老狐狸摇头轻笑,只话语之中明显有几分不解:“你说为何我会生出一番‘近乡情更怯’之感?”
葭葭一时语塞,想不到这老狐狸原来还颇有“文艺气息”,当然,她也注意到了,老狐狸方才用的是‘我’,不是老夫,更似心中直语。
“明明这万兽平原之上的锁妖塔是囚禁了老夫的地方,承载着老夫的耻辱,此番倒是生出这般感想,想想也太过憋屈了。”老狐狸叹道。
“晚辈不知。”葭葭答道,“只是前辈若是反悔,晚辈自是愿意放下前辈的。”
“哼!在你心中老夫便是那言而无信之人?”老狐狸轻蔑的瞥了她一眼,眼底闪过几丝讥嘲与恼怒,“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晚辈多想了。”葭葭笑道,态度倒是诚恳,只是心道:这老狐狸确实没什么信誉可言。
当然这话,葭葭可不会当着老狐狸的面说出来,只是肩头揣着老狐狸,一步一步向万兽平原深处行去。
然而这一路的一帆风顺,直到她踏足万兽平原的那一刻便到了头。
才行入外围,便碰上了四五个成群的金丹散修,眼见那些人等无论法宝还是穿着都有几分寒酸,被那四五个成群出现的金丹散修围住的那一刻,葭葭便猜测到定是除了什么事。
“不知几位意欲如何?”葭葭反问那四五个成群的金丹散修。
为首的修士修为在金丹后期,境界稳固,如今的世道之上,当真有几分横行的架势。
那人手提一只八尺月堰长刀,“刷”一声,直伸至葭葭面前,长刀尖对准了葭葭:“不如何?留下你指间的储物,法宝,我等自放你离去!”
说到储物之时,那修士明显顿了片刻,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近日这只委实是只肥羊,居然有储物法宝这等好物。
一般的储物法宝炼制也不能算作容易,可炼化成手环,腰带,纹佩,颈链之流的事物,但是非要个中练气高手不能炼化成戒指、耳钉一流细小的事物。而面前这金丹女修手中那只指环远看外头竟隐隐环着光圈,这才叫他们忙不迭地跳了出来,准备行那拦截之途。
如今修真界中,金丹修士横行,他们四五人一行,遇到落单的金丹修士不知凡几,总归是男子天性,多少有几番怜香惜玉之心,一般女修若非特殊情况,倒也懒得下手。
可这不然,旁的不说,就说手上那只储物戒指,就并非寻常修士所能拥有的。一行人观察了半晌,见她确实是独自一人前来,只口中神神叨叨,便猜测多半是受了刺激的哪家的修二代,独自一人跑了出来。
虽说恐惧“修二代”的身份,可到底富贵险中求,更何况那女修管那只储物戒指便价值连城,更遑论旁的事物?绝对的肥羊。
没的将肥羊白白浪费的,几人会了一下意,当下便作出了决定,修真界中虽不禁情欲,但光棍的数量还是占到了半数以上,其中便可看出多数修真界对情这一字的看重程度并不高。肥羊当前,什么怜香惜玉早忘了个精光。
“我并无什么好东西,请几位放我离去。”眼见那修二代女修不过略略一愣,便回过神来,冷静的与众人讨论“放之归去”的问题。
那几位拦路的金丹修士当下脸色一沉,几个会意间,到底也一同抢劫抢了四五年了,无形之中倒也培养出了几分默契。
这女修眼见他们光明正大的拦人,非但没有任何惧意,反而冷静自持,想来后台不小,即便是放过了她又怎么样?怕是她身后的人也会来找他们寻仇。此等情况之下,自然宁肯错杀,绝不放过。
思及此,那带头的金丹后期修士,当下高呼一声,八尺长的月堰长刀当下便直扑那女修的面门,身后四位金丹修士也当仁不让的祭出了各自的本命法宝,站定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这站位,倒是无一疏漏。葭葭感慨了一番:想来也是个中抢劫的老手。
这样想罢,眼见那月堰长刀将之眼前,脚下轻动,不过一瞬,便借那稍宽的半尺长的出口行至了离那几位不远的地方,隔着黑色面纱,影影绰绰的望了过来。
眼前女修身法诡异至极,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带头的金丹修士不禁冷汗涔涔,再傻也知道这回怕是遇到了铁板。无法,修真界中男强女弱的观念根深蒂固,即便两位修士同处金丹期,一般来说,男修的实力总是要远远高于女修的,这也是他们乍见这个神神叨叨、自言自语的女修会掉以轻心的原因。
哪知一个回合,便高下立见。如此,带头的金丹修士眼中闪过一丝狠历,更不能让她走了,这般想来,那金丹修士手中月堰长刀直逼葭葭面门:“练家子!决不能让她走了。”
若非这等情况之下,葭葭当真想拍手叫一声“好”,那带头的金丹修士也算个人物,就方才那一记转身,确实不慢。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云开书院那群熊孩子虽说有时叫人可气,可若要真正说到实力,这五个修士之中,即便是实力最强的带头修士比起云开书院那群熊孩子也可说相差甚远。
况且这五个修士本就不对在先,而且见状不妙之下,率先出手向她袭来,更是出手毫不留情,虽然葭葭能够理解这等人一击不成,拼死一击的心情,若换了她处在这个位置,不定也会同样出手,只是对于这等本就并非善类的修士,葭葭自然没有心情作那什么善人。
思及此,也未有太大的动作,只是一手向那带头修士的方向袭去。
带头的金丹修士见她动作明明不快,素白的指尖轻点而来,放佛错柳穿花,穿梭而来,看起来悠然甚矣,似慢却快,不过眨眼便已至跟前。
第五百八十二章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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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避之不及,带头的金丹修士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听说这世间有掩饰修为的法宝,眼前这位的能力根本不像金丹期的修士。不过这想法,也直到殒命之前,他才想通。
手不沾血的解决了五个拦路的修士之后,葭葭低首,顺手取走了五人的储物袋,将那五人拖到了一旁的林中。
本就是那几人意欲拦截,葭葭自然没心情做那烂好人,至于尸首的处理,万兽平原之上,有妖兽在此,也轮不到她来多管。
倒是她取了五个储物袋,不说老狐狸了,就是丹田之内的玄灵都取笑起她来:“连金丹修士的储物袋都要,真没出息!”
葭葭一笑,神色坦然:“浪费了总是不好的。”
五人储物袋中灵石不多,除却灵石之外,除了带头的金丹修士,其余四人的储物袋中便有几分寒酸了,丹药之流的事物居多,几乎每人都两三瓶虎狼之药。
想来也是怕万一踢到铁板,便不顾自身后遗之症,吞服虎狼之药,短时间内实力提升,这也是这几位金丹修士在此地横行无忌的拦路杀人夺宝的本钱吧!
葭葭挑了挑眉,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一笑,将虎狼之药归为一处,准备待得送返老狐狸之后,便将这丹药卖掉。昆仑正统有云:虎狼之药,门下弟子不得乱服,否则便是贪一时幸而悔一生的大事,葭葭自然记得清清楚楚,也不会轻易去触碰这个戒忌。
除却虎狼之药之外,这些金丹修士的储物袋中便只余飞行法宝与本命法宝了,想来过的也紧巴巴的,不甚充裕,难怪胆大包天,打起了杀人夺宝的主意。
倒是带头金丹修士,储物袋中除却这些事物之外,还有一小块玄铁、一枚巴掌大小的透明水系晶石,另有一本名为《百伤手册》的书册。
玄铁虽然还算纯度不错,不过太小,也并不算得有多么珍贵,倒是那枚巴掌大小的透明水系晶石,若是由天水灵根的修士所佩戴温养的话,倒有宁心脉温丹田之效。
不过可惜,葭葭把玩了片刻那枚透明水系晶石,她金木火三灵根,无水系灵根。不过触手倒是冰凉。葭葭把玩了片刻水系晶石,眉头一蹙,似乎是出于本能的,对于这枚水系晶石的排斥感油然而生,根本不容拒绝。
这般一个不在意,手中一抖,水系晶石便这般摔到了地上,倒也经摔,相安无事,暖阳折射过透明的水系晶石,散发出五彩的光晕,倒是很有几分令人心折的美丽。只是,葭葭眉头一蹙,小心翼翼的将水系晶石收了起来,堆放在钧天破月指环的角落之处,复向那本名为《百伤手册》的书册看去。
翻开第一页,工整豪迈的古篆跃然于眼前,不过因着有玄灵这个“老古董”在,葭葭自也认得不少古篆,这上所书,倒也能认个全。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葭葭眉头突突一跳,明明是一句描写侠客不重名利、重义气、尚人格的诗句,配上那诡异的《百伤手册》偏偏怎么看怎么一个奇怪。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葭葭向下翻去,这越翻却越是心惊,她看书读字几乎过目不忘,这本不过寸许厚的《百伤手册》自然看的极快,待到最后一页翻过,虽然心中盈盈已有判断,看到“生死门”三字时还是双手颤了颤。
明明是一本刺客手册,却用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样重情重义的诗句,想来生死门的修士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之为荣吧!
这《百伤手册》前半本不过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一本玄奇霸道的功法,路数邪而霸气,同葭葭所见的一般门派功法不同,生死门不愧是杀手起家,招招直击要害,擒住对手生死罩门,以断灵脉,阻丹田为首。
功法百千,这一本却是绝对的杀人功法,没有任何一丝异议。
最最叫人心惊的是后半册。一笔笔交易买卖跃然记于其上,包括雇主,杀手之流,其中不乏名动一时的修士。
葭葭揉了揉眉心,意识到手中这本是烫手的山芋,思前想去,还是准备放弃这本《百伤手册》,连同那几位金丹修士的储物袋,准备还归原位。
不过到底是谨慎惯了,用了数张隐息符,葭葭返回那数位金丹修士身边,她这一来一回,统共算来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然而回到原地之时,那数位金丹修士的尸身已然不翼而飞了。
看了看周围,似乎有金精虎来过的痕迹。葭葭心中喟叹:但愿是妖兽下的手,不是她多想了吧!
其实以她如今的修为并不能算得惧怕,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葭葭深以为然,更何况,那位横行无忌的魔头想来若是知道她离开昆仑,应当很乐意出手的。
而那几位拦路的金丹修士,眼观他们几人的动作,便知不是生死门的人,多半是杀人夺宝得来的,没想到转了一圈,这烫手的山芋转到了自己的手中。
葭葭感慨了一番自己算不得的“好运”,叹气连连。
受了老狐狸与玄灵的几声讥嘲,葭葭面不改色,向万兽平原深处行去。
然而,或许是注定的,自她踏入万兽平原的那一刻起,便干戈四起了。
在她离开不久之后,又有数位黑衣修士出现在了那几位金丹修士殒身之处,连连蹙眉。
“想来是这几人行事遇到铁板了,只是这样就坏了。”说话之人声音桀桀,带着凉凉的杀意,“万兽平原方圆千里,如何去寻!”
“那本手册若是落到了外人的手里,生死门就要惹上大麻烦了。”接话的人声音比前一人要平稳上许多,却也带着股凉意,就似时常与杀人打交道的修士天生所带的寒意。
“师伯,师叔,您二人如何看?”最先说话之人转头向身后两位并未出声的修士望去。
终有一人抬手,指了指前方,唇形微动:“追!”
说罢,纵身一跃,率先行入万兽平原深处。
一路行走,几乎足不点地,观之,亦是个难得的高手。
其余三位修士毫无异议,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葭葭一路疾行,即便遇上难缠冰狼妖之流都未有出手的打算,而是轻巧的越过冰狼妖的头顶,直向记忆中的迷樟树行去。
倒是老狐狸突地吸了吸鼻子:“你身上有味道!”
“什么味儿?”葭葭脚下不停。
“不知道,总之是很特别的味道,与平时不同。”老狐狸转了转眼珠,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你小心着点吧!”
特别的味道多数是追踪所用,剩下的话就不需它多说了。九尾天狐天生耳尖目明,即便是现在这副老掉牙的模样,千里眼、顺风耳虽然夸张了一些,于九尾狐来说却也多少搭上一点边。
这世道在外行走的修士,修为看来多在金丹期,但到底是真是假就因人而异了,以它看来,这追来的修士,修为恐怕不低。
不过,好在这位也不是笨蛋,绕了两圈,行至迷樟树前,扔出两颗臭臭果,人一矮身,便踏入了传送阵之中,不过片刻,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却说那一路急追而来的修士,虽说那臭臭果味道冲鼻至极,但本门秘法的追息粉又岂会辨别不出来。恶臭之中自有追息粉的味道冲了出来,几乎可以确定,被追的修士也是个小心谨慎之人,已然察觉到了他们的踪迹。
《百伤手册》事关重大,追来的修士本事自然不小,落至迷樟树附近寻了半日,一人沉沉的声音脱口而出:“不见了!”
追的人居然不见了?在场的四位无一不面带凝重之色。
“嘉元城的人怎么办事的?寻了个金丹后期的毛小子送《百伤手册》这等重要事物?半路居然还让人截了胡?回去定要上报宗门,且让他候着自裁吧!”说话的修士语气有些冲,明显有些不满意。
“他此次确实办砸了。”说话的修士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波动,但便是这一句话,便叫周围三位修士都再无声息,正是那位被人称之为师伯的修士。
生死门本就是一群修真界中的亡命之徒起家,就连生死门本门如今所依仗的灵脉也是抢来的,无法,魔门三宗之中,合欢宗自古便存在,阴阳调和之术自古神女娲造人之后便有流传。而修罗亦是天赋异禀,借残缺之力,集中一力,亦是上古留存的门派。魔门三宗制种的合欢宗与修罗派便是老牌的魔道宗门,而生死门细细算来门派建立不过五万余年,算得一个时新的门派,借助的手段也是简单,归结为四个字:杀人夺宝!
第五百八十三章 十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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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说杀人夺宝,并非是说生死门的修士就不汲汲于奇遇之流了,但是比起其他修士汲汲于奇遇之流,生死门的修士更喜好修士相斗,胜者为王。这等行事作风,自然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生死门的修士绝非善类,要走魔修这一道。
“现下如何,要到别处去寻么?”两位年轻一些的修士有些拿捏不准。
那方才引路的修士阖目沉默了片刻,寻到了一旁一棵青树上顿了下来,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等!”
“是,师叔。”两位年轻修士深惮那两位修士,自也不敢放肆,寻了地方,避了起来,只在这里守株待兔。
生死门的修士暂且不提,就说葭葭不过一阵天旋地转,便走进了锁妖塔,墨玉石所铸的洞壁与石板,手笔不小。
才一走进锁妖塔,便只觉趴在腰间的老狐狸纵身一跃,从她肩头跳了下来,就地一滚,葭葭便见眼见那灰不溜秋的老狐狸见风就长,很快便充斥了起来,不多时,便充斥成了小屋子大小,那表皮灰杂的毛发“簌簌”下落,落了一地。
葭葭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之景,当真是上天垂怜,枯木逢春也不过如此,宛若新生的老狐狸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雪色的绒毛,魅惑众生的紫眸与那葭葭根本欣赏不来美感的“九尾”。
老狐狸趴了下来,伸舌小心翼翼的舔了舔断尾,而后站了起来,紫眸微微眯起:“小丫头,本座这样子是不是比白泽那宠犬一样的分身美丽多了?”
葭葭:“……”半晌之后,抽了抽嘴角,干笑着点了点头,只心中不免嘟囔开来:这位也太小心眼了吧,一进锁妖塔,第一句话便是问这个?
得了葭葭的点头,九尾天狐这才转过头去,口中冷哼:“哼!算你有眼光!”
说罢便带头走出了洞府,穿过细窄的石桥,走向对岸那关了自己数十载的洞府。
狭窄石桥的两侧,熔岩鲜艳如火,簌簌下落,为这座闻名遐迩的七层宝塔多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熔浆成海,尽管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大规模的熔浆之海了,葭葭还是忍不住口中轻轻流出了一丝可惜的轻叹。
“叹什么?”狐狸耳尖的很。
“熔浆成海,此地对于炼器师来说应当是绝好的练就绝世神兵之所吧!”葭葭口中喃喃,“当真可惜了。”
“呵呵,你倒是有意思。”前头的老狐狸蓦地停了下来,葭葭行至距离它三步远的地方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还没头昏脑涨:自是知晓眼前这只可不是昔日昆仑山上那只老的掉牙的杂毛狐狸了,而是一只天生半仙的九尾天狐,便是一个伏青牛都不是它的对手,更遑论是她?若非自持自己有混沌遗世这等宝物,她可不会多管这吃力不讨好的闲事。
两人一前一后停了下来,位置恰恰处在石桥的正中之处,融化的岩浆间或低落入火红的岩浆之海,更显阴翳而妖冶。
老狐狸紫眸微动,向她看了过来:“哦?你当真这样想?”
葭葭点头,心里生出一股莫可名状的感觉,她自是未曾发现,眉尖那点朱砂在对上老狐狸那双紫眸之时,红的越发鲜艳了起来。
就这般一人一狐对视了半晌,那老狐狸突然甩了甩头,转身向她走来,葭葭后退了数步,站定,看向老狐狸:“前辈作何?”
“放心,我不伤你。”那老狐狸说罢,见她停止了动作,便信步行到她的跟前,仰头望来,硕大的毛脸之上一双紫眸对着那朱砂看了片刻,忽地出声:“你额上的朱砂哪里弄来的?”
“啊?”葭葭一时半会儿无法反应过来。
老狐狸轻哼了一声:“你容貌与第一回遇见我之时的不同之处,我怎会发觉不了?但以为你是女修爱美之心,便未曾注意,现下看来,你这朱砂似乎来头不小啊!”
葭葭挑了挑眉,双目泠泠然的看向老狐狸:“弟子愿闻其详。”
“连老夫的魅惑九重都无法催得动你,可见,确实不凡。”老狐狸点了点头,“你当是有一件可以抵御一切幻术、迷障的宝物吧!”
葭葭目中当下精光微转,她已了然老狐狸的意思了,想来定是那件法衣的功效了,想不到这容真的法衣居然还有这等功效?
葭葭心情有些稍许的激动。原本不曾细想,被这般一提醒,细细想来,似乎自船上那件法衣之后,卫东那禁制的影响便几可忽略不计了,这般一想,面上便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看葭葭勾唇莞尔,老狐狸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葭葭提步跟了上去,仍然是三步的距离,进可攻,退可守,跟在了身后。
便听得老狐狸那低哑到令人听了酥麻的声音响起:“老夫被关进来的时候,这岩浆之海已然空无一人了,不过当时有寿元将近的老妖与老夫做了几年狱友,它的话,你听听便罢,老夫也不知真假!”
“前辈请说,晚辈听着呢!”好奇天性,葭葭睁大眼睛,竖耳聆听了起来。
“哼!人类狡猾。”老狐狸又一声冷哼,却依言开口了,“听说这锁妖塔并非独一无二,原本是属于佛修的事物,佛者有云‘花开并蒂’,自有双生之说,不过另外一座塔,听说已然毁了。这锁妖塔原先的用处也并非锁妖,而是佛修考察心性之处,后来佛门湮灭,此物落入了与佛修一向交好的道修手中,得以留存,熟想原先考察之地,经由一位修真界不世奇才的手笔,最后竟演变成了锁妖之处。”说到这里,老狐狸低低咒骂了一声,“他奶奶的,哪个不长眼的动的手,害的老夫没法出塔。”
最后一句,委实有些好笑,葭葭低低的笑了出来,不过心里头对那个“不长眼”的,倒是有了几分猜测
“在上古时期,佛门的双塔,还有你昆仑混沌五行、八宝如意双镜皆在神州十宝之中占得一席之地,另外还有如今落到蜀山手中的无极子母剑、合欢宗的阴阳铃、修罗派的左右刀等等。”老狐狸说到这里又是一个哈欠,短短的一段石桥路已然到了头,它一步跃了上去。
葭葭紧随其后,听得老狐狸骄傲的喊了一声:“死蛇精,癞蛤蟆,本狐回来啦!”
话音刚落,葭葭便见前方洞府处蓦地探出一只脑袋来,那金光闪闪的鳞片,葭葭眉头一跳,本能的向老狐狸靠近了一些。
二是不分年龄的,在这等爬行动物面前,九尾天狐,那虽老却二的个性在她眼中看来“可爱”了不少。
“你倒是耐得住,癞蛤蟆被人抓走了,我一条龙倒是无趣得很。”接话的,被称为“死蛇精”的妖兽上半身已是人的模样,只面上还有几片鳞片未曾退去,下半身长长盘旋而起,满身金色鳞片,再加弓起的爪子,正是那快化龙的蛟。
上回她来之时,这快化龙的蛟正在沉睡,这回却是看到活的了。
“明明是蛇,还好意思夸自己是龙!”老狐狸说罢,不知想起了什么,口水直流,“吃烧孔雀去!”
孔雀?葭葭看了眼那快化龙的蛟,见那蛟根本浑不在意的瞟了她一眼,便游了回去,轻舒了一口气,一步踏入洞府之内。
与上回那五座洞府每座洞府之上皆有层层符箓不同,那关押着九尾天狐口中所言“死蛇精”、“癞蛤蟆”与它自己的洞府之上符箓不知是不是因为年岁久远的关系,已然脱落。
而另两只,一只也算与葭葭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当年那只妄图放出迦鸟的九阶孔雀,而另一边洞府之内的葭葭还未来得及看,便见老狐狸口水直流的对着那只孔雀唠叨了起来。“去毛,上叉,滚一遍油,去岩浆之地走一圈,啧啧啧,想想就好吃!”葭葭抽了抽嘴角,看着老狐狸口水都快流成水潭了。
那快化龙的蛟游至一旁,跟着蹲了下来,看向那孔雀,许是被老狐狸说的太过诱人了,那眼中也多了几分热切。
对着那孔雀看了半天,老狐狸歪着脑袋想了想,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去那符箓之上探了探。
葭葭但见那毛茸茸的爪子才一碰到,便焦黑一片,老狐狸忙不迭地缩回手咬着爪子,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孔雀。那眼巴巴的模样,便是葭葭看了都有几分替它脸红。
这就是吃货的世界啊!看着老狐狸爪子上焦黑一片之后,仍不死心的伸爪去探,葭葭感慨了起来。
那阴测测的蛟龙也未好到哪里去,歪头看了片刻,忽地吞了口唾沫,不过却明显比狐狸有耐心,看了片刻之后,盘旋躺下,颇有几分悻悻之色。
第五百八十四章 诡变
对着这两只目露垂涎之色的妖兽,还是大妖,葭葭竟是难得的生出了几丝退却之意,这想法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是以干咳了一声,认真道:“前辈,晚辈便送您到这里了,先回去了,您保重!”
“呀?走了啊!”老狐狸回头啧了啧嘴,想了想,倒是出乎了葭葭的意料之外,没有阻止,“随便你。”
葭葭一笑,正要离去,却听老狐狸又道,“对了,上回那传送阵一直无人来补,你不要看看?”
葭葭一愣,目光随即转向了正中隐隐泛着柔和光华的传送阵,再抬头向那老狐狸与快成精的蛟龙望去之时,却见那两只正对着孔雀默默的吞口水,就似方才那一句提点之言,并非老狐狸口中所出。
思及少辛所言,将空间灵根视作宝藏,又听他所说,这传送阵经由他的手笔,有连通异世之能,葭葭心底的好奇愈发重了起来。
走上前去,细细辨认起了传送阵。
好在她也精通阵法一途,这阵法之中东西南北四向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图纹。一般而言,一旦刻上这等图纹的阵法,多数都是出自上古,是以这阵法威力一般不弱。
阵法者,包括五方八卦之走位,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之原理。
从基础入手,这阵法简明却不简单,修真界万物都是由简入深而发展,阵法亦不例外,思及锁妖塔的记载,看来这阵法师离她至少相隔十万年左右。
光这般看,定然看不出什么来,况且葭葭要看的也不是阵法,而是少辛动的手脚,然而观察了片刻,还是摇头叹了起来:少辛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葭葭相信,若非自己亲身经历,若非少辛亲口所言,不似作假,她实在是看不出来这阵法有哪一处是不妥的。
找不到不妥之处,葭葭干脆便伸出了手,上天赋予她天生五感敏锐于常人,自有不同常人的领悟。
伸手,才覆向那传送阵的上方。
葭葭便觉得整个人似是一下子有一股电流激遍全身一般,根本不能自主,一股莫名的大力涌上全身,脑中一时如走马观花一般极快的闪过无数画面。
那画面早已黑白,似失了颜色,竟是诛仙台那一方天地之上的电闪雷鸣,过后便见对面容貌清秀却满腹肌肉的女修寡言而立,画面中的自己执着无锋长剑默默的对着那女修——蜀山叶贞。
电闪雷鸣间,一击出手,风云色变,对面女修目中错愕不能自已,她就似一个外人一般看着画中的自己出手,诛仙台上方风起云涌,眼看对面女修从错愕到无法动手,放佛年华速流,迟迟不歇,转瞬已白发苍苍,眼中疲惫不堪,不过一瞬而已,场面迅速回转,对面的叶贞除了错愕,已没有任何表情。
好不容易做了局外人,葭葭向那毫无所觉的画中人看去,但见上首的水月先生眼中有些错愕,对着身旁一位修士轻声动了动唇,尽管听不到声音,葭葭看着他的唇形,还是有了大抵的猜测:“此女这一剑极为不凡!”
很明显,有这看法的不止水月先生一个,各门各派高层修士皆目露惊诧之色,不过片刻,便掩去了自己眼中惊诧,任台下看不分明的修士在叫嚣。
一时之间,自己就是那局外之人,看那画面中人,越发清晰了起来。
一切都是无声的影像,几近黑白,而后线条交错,场景急速变化开来,远处已是丛山峻岭,依旧是毫无颜色的画面,自己在外旁观,身后追击的修士因两畔狂风吹起了他的秀发,只见他唇角勾起,那容貌,赫然竟是合欢宗有名的双修道侣之中的陆舟虚。
陆舟虚手中那把成名已久的三千噬气刃华光影错,一人跑,而一人追,但见自己突然反手一击,“叮”无锋剑与三千噬气刃一个相交。
但见画中自己周围不知何时竟被星空环绕,流星划过天际,匆忙一生,画面中的自己面上神色不变,静静向前行去,放佛行走在时光的隧道之中,直行银河尽头,尘封的竹简慢慢展开:“斗转星移!”四个篆体大字赫然已近跟前。
对面的陆舟虚似是早已忘了眼前此情此景,葭葭看着画面中的陆舟虚放佛匆匆行过一生,行径朽木,明明服过定颜液的容貌容颜不改,却皱纹横生,白发苍苍,整个人赫然老去,老到无法挣扎。
眼见那一剑几近跟前,还是三千噬气刃,倒不负神兵谱上的排名,自动护主,截住了她那一击,最后一剑几成定格。
葭葭睁大双眼,看着画面渐渐淡去,只觉控制不住的一股莫名的吸力来自阵法中心,她伸手,更似本能的一种直觉,去拉开自己的手,却是无能为力。
抬头,往日里水色潋滟的秋水剪瞳之中早已失了色彩,变得惊恐而虚无,睁大双目,看向前方的九尾天狐与那快化龙的蛟。
一时之间,但见那九尾天狐不知怎的回事,毛发还是雪白,却梳了不少,那侧着的狐脸之上毛发稀疏,葭葭不是未曾见过它那灰毛的难看模样,但眼见这样一张狐脸之上老态横生,肌肉松垮,那双颠倒众生的紫眸早已无了神采,就似两颗不会运动的死物,葭葭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未说出来,目光一瞥,撇到了一旁那条快化龙的蛟,但见它那面上的鳞片渐渐散去,腰部以下的金鳞开始攀升,一路直上,葭葭眼看着那条快化龙的蛟化作一条威风凛凛的长龙,而后金色鳞片迅速枯萎剥落,时光风沙吹过,终成骸骨,似乎眨眼千年,微风袭来,骸骨一散,终成细沙。
葭葭双手一抖,牙齿咯咯作响,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奇特了,那厢两只妖兽终于回过神来,快化龙的蛟目露不悦之色,又见她神色说不出是恐惧还是其他,总之古怪至极,一皱眉,还是看着自己,更为不悦了,这样想罢,尾部用力,一尾巴抽了上去。
便在九尾天狐的惊叫之中:“死蛇精,等等……”一把抽上了传送阵,那巨大的抽力终于从身上剥离开来,葭葭渐渐回神,低首看向自己的动作,一手拉着自己的手臂,这是在作甚?
“谢,谢谢!”葭葭干巴巴的笑了笑。
快化龙的蛟倒是未说话,九尾天狐抢先一步开口了:“你干什么呢?平日里看你容色尚能入眼,现在当真难看死了,眼睛凸凸的往外瞪!是无聊么?自己与自己拔河?”
听到拔河二字,葭葭抽了抽嘴角,整个人也随之鲜活了起来。虽说仍然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过思及画面之中的叶贞与陆舟虚,再想想九尾天狐,最后目光落到了快化龙的蛟身上,不由蹙眉不解。
想了想,许是方才那种感觉太过奇特,葭葭整理了一下措词,试探着开口问:“蛟前辈,晚辈有一问,不知可否请前辈解惑?”
那蛟龙转头向她看来,看看九尾天狐,又看看葭葭,似是很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出声问自己,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思及它与这几位的不同,葭葭小心翼翼的问道:“前辈,不知您是不是已然化龙,之后却受重伤才成了这个模样?”
话音刚落,便只觉周围一寒,但见那蛟龙阴测测的看了她片刻之后,终于开口了:“你从何得知?”
虽说没有正面回答,不过从这个答案,葭葭几乎可以确定,这不会有错。想起自己荒谬的推测,葭葭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刚一张嘴,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腿脚一软,重重额向前一扑,脑袋狠狠的扎在了传送阵之中。
传送阵被她这么一扎,光影跳乱了片刻,这才复又仔细旋转了起来。
“哈哈哈”老狐狸本性显露无遗,拍着大腿直笑,“摔了个狗吃屎!”
修真者表皮、骨骼坚硬不似普通凡人,可或许是这阵法的建造者实在是业界良心,葭葭起身,直觉鼻头一热,两管鼻血后知后觉的流了下来,可笑至极。
便是那快化龙的蛟也冷笑了两声,算是回应。
葭葭无法,后知后觉的取了些布条塞进鼻中,一脸狼狈的向那快化龙的蛟说道:“这传送阵好生诡异,方才似有一股大力不停撕扯着我,好生可怕,就在那时,我看见前辈便成了一条龙。”
这话并不尽,只是挑着说了出来,即便眼下与这两位妖兽相处还算其乐融融,可葭葭不会忘记这两只妖兽的真实实力,妖兽与人修总是有条不可逾越的种族鸿沟,这一点,葭葭不会忘记,傻傻的将自己所见尽数放到两只妖兽面前,她连葭葭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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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逃
系统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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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天狐与快化龙的蛟听罢她这样说,顿时也来了兴致,兴趣勃勃的凑到传送阵中一看究竟。
那只九尾天狐更是学着葭葭的样子,一头猛地扎了进去。
奈何除了一记沉重的碰撞之声之外,什么也未留下。那位先辈阵法师当真是业界良心啊!葭葭感慨。
“什么鬼东西?”九尾天狐不忿的嘟囔了起来,“哼!”
可惜已快化龙的蛟与九尾天狐看不出任何异样,就来原本能察觉出不妥来的葭葭也感受不到什么。
一旁快化龙的蛟低头想了片刻,再向她看来,沉默半晌之后,突然开口了,还是那阴测测的模样:“你精血不足,看来里头确实是有东西能吸附你身上的灵气。”
葭葭葭葭微为点头,面色也白了两分,这话不消它提醒,自己自然是感觉到了,被少辛动过手脚的传送阵似乎能吸收她身上的精血灵气,这不管如何,于她来讲都算不得好处,是以也不敢再向前。
“动手做这传送阵的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九尾天狐啧了啧嘴,表示同意,“方才你那样子可怕的紧,还是莫要靠近这玩意儿了,要离开便快些离开吧!”
葭葭点头,虽说对这传送阵仍是有些不明,可还是与九尾天狐、快化龙的蛟抱拳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走过长长的细窄石桥,葭葭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抬手布了个阵,钻入阵中,盘腿吞了数颗补灵丹细细调将了起来。
待得数颗补灵丹的药效为经脉所吸收,于奇经八脉游走了一圈之后,葭葭这才睁开双眼,方才那一幕,她心中已有肯定:多半是空间灵根的关系,让她看到时光于一人身上急速流失,整个人飞快老去,那个领域,离她似乎很遥远,又放佛触手可及。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传送阵被少辛动过手脚之后,自己确实能明显察觉到,只是方才那可怕的吸引和撕扯力,直到现下想来,仍叫人心有余悸。
且不论少辛的立场如何,就方才那一记,明显对自己有害而无益。葭葭低头托着腮帮子暗暗思忖了起来,这般越是细想也越是心惊。
不可否认,即便少辛出现的方式诡异了一些,但也不能磨灭其对自己似乎从未有过伤害之举,不仅如此,还几次三番出手相助。他行事淡然而风雅,似乎什么时候都是面含笑意,让人察觉不到任何逼迫感。
葭葭本能的心头一紧,想到了一个词:笑面虎!虽然将少辛比作笑面虎似乎有些不够贴切,不过听之他话语中的言论,当年也是枭雄似的人物,这样一个人,突然转了性子,做起了大善人,葭葭私以为,若非自己生活是哪个空间灵根的关系,他看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想当年那一手将她与玄灵从空间之中拉出来的本事,直到如今,她与玄灵想来仍心有余悸。
尽管少辛出现的方式与手段于她来讲确实一直都是那般无害的,可葭葭从不以为天上有掉馅饼的可能,少辛此人会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除了空间灵根还是空间灵根,葭葭一时想象全开,据少辛自己所说,他的空间灵根是通过改变身体结构而自造的,这世间不论什么事物,哪怕少辛那双手再如何的精巧绝伦,想来也比不过上天铸造的,若是他对于自己身上的空间灵根有所企图的话,这解释倒是说得通。
她一向是个女子,被人也耻笑过很多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小人就小人吧!葭葭轻叹了一声,不管如何说,以后对少辛等人,她定会小心的。
一脚踏入通往外界的传送阵,柔光影赫间,葭葭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一片柔光之中。
她不知道的是,待得自己离开之后,狭窄石桥的另一边,九尾天狐懒懒的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转头看向一旁快化龙的蛟:“这个谨慎的,总算离开了。”
“此女面相上开下合,天庭饱满,是高福之相。”快化龙的蛟声音仍然是那般阴测测的,“你要与这等人修交好?”
“怎么可能?”九尾天狐尖尖的狐嘴一翘,“人修与我妖修是注定的敌人,哪来的交好之说,只是那丫头在老夫落难之时,也算没有趁人之危,老夫自然不会动她!”
“我瞧着她将来成就不凡,免不了与我等有一场恶战!”蛟龙轻哼了两声,面容冷峻。
“哟?”这话音刚落,九尾天狐倒是起了兴致,一条狐尾高高的翘了起来,“死蛇精,你什么时候会看相了?莫不是心眼小,对她方才戳痛了你的痛处故意报复吧!”
这话方才落下,便见一条鳞尾破空飞来,九尾天狐哈哈一笑,跃了起来,躲过这一击。
……
九尾天狐与蛟龙如何,葭葭自然不得而知,倒是一脚踏进传送阵之中,一阵天旋地转,墨玉石打造的洞府石壁被青树绿枝所替代,还未有所反应,便见一剑飞来,直扑面门,葭葭身子向下仰去,躲过这一击,转身一记回转,无锋剑出窍,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翻身站定。
就凭方才那一击,出手之人比起先时那等拦路的修为可是要高出不知凡几。
“几位是谁?何故拦我?”葭葭沉声发问。
“旁的且不说,我便说把《百伤手册》交出来,我等饶你不死!”当先一人开口说道。
葭葭摇头,一脸茫然不似作假:“什么《百伤手册》?我可不知道!”
“装什么傻!那几个拦路的不是你杀的么?”还是那说话的人,一声轻哂,“那几个傻子身上有我生死门的追息粉,你身上亦有,装什么傻?”
那人话音刚落,葭葭便见一只形似铁钟的法宝破空而来,“叮”,与无锋剑一记交锋,旁边青树上一人纵身向她袭来:“哦?是个练家子!”
在场四位生死门的修士之中没有一个是真正的金丹期,当然,葭葭亦不是如此。
葭葭心头一动,怕那进出锁妖塔的地方被暴露出来,转身便跑!如今她修为已是出窍,不说在万兽平原也可闯上一闯,就说这等修为,若无特殊情况,要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葭葭心头透亮,光凭方才那一击交手,那身带铁钟似的法宝的修士修为至少在出窍期,也就是说与她相当,那开口说个不停的修为要稍弱一些,估摸在元婴期左右,还有两人修为不明,不过没准还有个出窍期。
大敌当前,葭葭转身便跑。
生死门的修士紧追其后,葭葭眼力不凡,这些生死门的修士中年浸淫于斗法之中,眼界自然也不低,自是一眼便看出了葭葭抬手间的浩渺灵气,这灵力一看便是正道修士。
待跑出近百里之后,葭葭抬手,射杀了路边跳跃的一只玲珑兔,玲珑兔血三分外加五分股息散,方圆百里之内的,听得几声妖兽的长啸声。
葭葭勾唇莞尔,清丽的面上多了几分邪气,地面隆隆作响,烟尘滚滚之中成群通体白皙的象牙兽向她这边飞奔而来。
为首那只修为已在七阶,目露人性化的贪婪之色。葭葭回头朝那几位追着她跑的修士突然咧嘴一笑,手中一记用力,玲珑兔血划过一跳长长的抛物线,扔向那几位修士。
那数位修士避之不及,那手举铁钟的修士一声冷哼,手中铁钟出手狠狠的撞向那只玲珑兔。
才一撞上,便察觉出了不对劲,那修士脸色微变,本命法宝与他想通,自然是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样一想,慌忙向后退去,却已然来不及了。
葭葭口型一动,那四位修士望了过来,见她做了个“爆”的口型,一阵红雨淋了几人一身。
便在这时,那奸诈的女修脚下突然加快,疾向远处奔去,这速度比方才快了一倍不止,四位修士皆面露惊诧之色:原来方才,那女修竟是特意慢下了速度,在等着他们。
心中怒火熊熊,虽然恨不得立即追上去,但是,周围已被成群象牙兽团团包围了起来,根本连一点空隙也无,而那女修,早已轻轻一笑,足尖轻点,越过成群的象牙兽,翩然远去了。
“师叔,师伯,怎么办?”有年轻修士声音之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慌乱。
“莫慌张,我生死门的追息粉不是那般容易去掉的。”手拿铁钟的修士轻哼,双目转向身下成群的象牙兽,“莫说了,先解决了这群畜生再说。至于她,哼,没这般容易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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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颤抖
且不说生死门的四位修士陷身象牙兽群中孤身苦战,便说葭葭,将那一群修士滞住之后,当下发足狂奔,那象牙兽群与生死门修士必然有一场恶战,一时半会儿分身乏术,最最叫葭葭担心的却是生死门的修士口中所言的追息粉。
换件衣服?但若是这般容易,那四位修士便不会露出方才那成竹在胸的表情了。葭葭蹙眉,不够还是寻了处地方,换了一身衣服。虽说不知会不会奏效,那也聊胜于无。
葭葭换罢衣衫便决定回昆仑了,那《百伤手册》就是个祸害,她还当真不信这群生死门的亡命之徒敢冲进昆仑。
可惜城中多无法飞行,无法,葭葭自入城池之中,便足踏《踏雪羽飞鸿》的步法,一路疾行。
不过才行了两日的功夫,生死门的修士还是追了上来。
周围人声鼎沸,她现在足下的城池属于昆仑境内,满街人流不歇。老实说,她并非是惧怕这生死门的修士,相反若是平日里,她倒是不介意来一场苦战的,只是,如今,想来她这里与那生死门的修士才交上手,很快有元婴以上修士出现在世间的消息便会迅速扩散出去,她担忧的可不是这些生死门的额修士,而是那位在昆仑被囚禁许久的魔头。
生死门的修士再如何的亡命之徒却也总是惜命的,只是《百伤手册》太过重要,重要的实在是顾不得了。
是以在发现那女修的踪迹之时,生死门的修士不过迟疑了片刻,便不顾满街修士,偌大一口铁钟便压顶而去。
葭葭按下心头翻涌的气血,微一蹙眉,那修士全力一击,光这威势,便有不少筑基、练气修士倒地不起。街上人群早已四下散去,大抵也是发现修士当街斗殴了。
巡逻的修士早已赶来,自是发觉了这一行五位修士个个修为都不似金丹期,知晓无法阻止,不过葭葭身上的浩渺灵气还是让巡逻的修士心头一松,却也不敢靠近,只远远的看着。
“交出来,我等饶你不死。”还是老话。
葭葭轻哂:“我又不是傻子,交出来还能活命?”
“既如此,动手吧!手底下见真章!”那手拿铁钟的修士率先又是一击,身后一位修士两把柳叶短刀也跟着飞了出来。
好家伙!两个出窍修士!葭葭情知不妙,低头暗忖了片刻,出手一朵剑花,迎了上去,这一击本事直朝那两位出窍修士而去的,行到一半,却见她剑势突然一转,直向两位元婴修士而去。
一剑横空,兵不血刃。
葭葭勾唇,躲过了那略带恼怒之色的两位出窍修士,轻笑了起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是只有你们生死门的修士可以做到!”
“不过两个元婴期的小辈而已。待得你出手解决了我师兄弟二人,再口出狂言不迟!”那修士说罢与那手持柳叶双刀的修士相对而立,左右对上了葭葭。
葭葭双目微微眯起:她是自忖自己实力还算不错,但是也没有托大到能以一敌百的地步,更何况这两位都是不折不扣的出窍修士,虽然看起来那持柳叶双刀的修士稍弱一些,但有一点,葭葭心里头清清楚楚,这些修士专攻于杀人之术,所出手之位必然是最能一击毙命之处,更有甚者,以求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
极难对付!葭葭眉尖蹙起,心里头自有几分掂量。
这般想罢,左手一晃,与无锋剑外形相似,却明显小了不止一号的一柄短剑在手。那两位修士几乎同时一跃而起,二人行动如出一辙,疾驰向葭葭冲来。
刺破的狂风尖锐而呼啸,莫说有听音辨位之能的修士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都能听出这非速度疾驰而不能达到这等的声音。
不过转瞬,两柄本命法宝便已至跟前,葭葭双剑齐出,尽管平日多用长剑,短剑不常用,但一出手,短剑自有其一番长剑所不能比拟的地方,方便、轻巧、灵活,想当年门派大比之时,葭葭亦曾用这短剑伤过林卿言,这把剑其实她一直在磨,只时寻常人看不到而已。
招式相对,方才还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早已门可罗雀,便是两旁酒楼中人也不敢放声说话,但光光观之这缠斗一处的三位修士,每人身上的气息都不是金丹修士所能达到的。
“乖乖!这等时候,就不怕那魔头寻来么?这几个修士,也不知那女修做了何事,竟是得罪狠了么?在这里动手,引来魔头,啧啧啧,好不容易修行至这等地步,那也算是浪费了。”有人多喝了两口酒,口中话便多了些,感慨不已。
旁人轻哂而接话:“你作甚感慨,此事又与你无关,便是有关,那也是那群修士的事情,喝你的酒便是。”
被这般一训斥,先时开口的修士脸色一红:“怎的说,你等无情无义,便不准旁人有情有义么?”
“我等无情无义?你有情有义?”接话的人放声大笑了起来,“既如此,你一人有情有义去吧!且上前,且上前,我等不拦你!”
那自诩“有情有义”的修士脸色红的愈发厉害了起来,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再接话。
那斗法的修士实力不凡,他掺和进去,怕是只有挨揍的份,他是喝了几口酒冲动了一些,却也不是傻子,为了面子,丢了性命,那是只有傻子才会做出的事!
酒楼中议论纷纷。
“您不出去看看么?外头相斗正欢!”说话之人,手中折扇一开,遮住唇角,略显阴柔的面上多了几分血色,倒是映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颇有几分迤逦。
一旁的修士只是隔着那微掩的窗扇,向街中的滚滚烟尘望去,似是看的兴趣正起:“拈花,我察觉到了。她去了一次锁妖塔,碰了本座留下的东西!倒是替本座得来了不少助力!”
游拈花取着折扇的手微微一顿,再看向那窗边的修士之时,面上多了几分不解:“您既然想要空间灵根,为何又要三番两次,相助于她?若是将她抓来,想来她自然会配合的。”
“天生的总比后天的要好,便是我等再如何精工细作出的事物,还是比不上上天赋予的空间灵根。”说话的修士语气淡淡,嘴角笑意淡淡,面上闲适而自然,那神态似乎就与挚交的好友在谈事论事一般。
“本座毁不去空间灵根,也不想毁去。本座的空间灵根比起天生的来到底是逊色了不少,有能力枯竭之相,所幸她那一击,倒是相助了本座,,现在本座那片世界之中,倒是多了不少色彩,也算甚妙。”少辛淡淡的说了出来,神色波澜不惊,“本座从不是好人,相助于她,自是要从她身上获取回报的,如今只是将她打开的封印又加上了一层封印而已。拈花,本座与你也是如此,你替本座办事,本座亦会满足你的要求。”
“是。”游拈花轻声应了一声,难得的,竟生出了一股与葭葭不久之前相似的感觉:此人外表再如何无害,却也是一头藏起了利爪的猛兽!因为猛兽的温言细语而卸下心防,那是自寻死路。如今大家的目标都在魔头之上自是同仇敌忾,若是有朝一日,众人目标相悖,他游拈花绝对相信,此人下手亦是毫不留情。
当年的枭雄人物,纵使看到了不少风云,却始终不是个善人,所以,行善是需要报酬的。
思及此,游拈花再看向那长章斗法的女修之时,多了几分怜悯:却不知她空有敏锐过人的五感,察觉了没有?
葭葭自然无法抽空去注意自己是不是为人所注视着,只是小心应付着那二位修士。
见招拆招百招眨眼而过:三人心里清楚的很,这将是一场长战了!生死门的两位修士心中亦有几分不喜:若是平日里,他们绝对不会喜欢对上与自己实力相当的修士,因为那意味着麻烦,可这回,因是《百伤手册》的关系,容不得他们选择对手,只有正面迎上。
她若说自己没看,他师兄弟二人会信么?答案是否定的。那女修想来心中也清楚这一点,是以在方才说话之时,便干脆直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想来也是明白这个关系,他们与这女修之间,定要分出个生死来,这是自一开始便不能轻易抹去得了。
澄澈如洗的天际顷刻间斜阳倾覆,低垂如幕,拇指粗细的劫雷穿过天际,隆隆的闷雷声一阵接一阵的传来。
交手正中,三人皆是眼皮直跳,属于出窍修士特有的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借机看了一眼天际。
正见白色的劫雷如人五指一般横过天际,刹那间,风云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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