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他乡故知
赵蕊本作男子打扮,听了这话,脸上不由红起来。
俞仁却大大的吃了一惊。“我娘子这几天确实是有些不太舒服,可是我也请大夫给看了,都说没什么大碍啊!先生怎么说是重病?”
李先生摇了摇头,“不然,少夫人最近是否时常发寒,而且还常常犯困?”
“对啊?你怎么知道?”俞仁更加吃惊了。
“这是中了七宝迷香的一种常见反映。当然,这种反映也说明他中毒很浅。本来,这样浅的毒,对她并无多大影响,但是却因为她最近这阵子正好身份较弱,体内yīn阳本就失调了,如此便更容易被外毒侵入。
这病要是当时发现,倒也不难治愈,必竟这七宝迷香虽然利害,却不是什么难解的毒。可是拖了这么久,这毒已侵入身内,深入腑脏就大大的不好治了!得需几味难得的药引。加之尊夫人身子弱,下药的分寸也很难,用药不足,这种七宝迷香的余毒去不掉,用药过度,又会严重损伤尊夫人的身体。”
俞仁听到这李先生说出七宝迷香几个字,算是彻底的信了。知道赵蕊定是那rì在梁如继家的密室中,吸入了少量的七宝迷香。
“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娘子啊!”这一回,俞仁是真的急了。
“放心,这病虽然难治,但最难的还不是在治,而是在发现。既然我看出了病根,这医治起来就变的容易了!”
俞仁这才放下心来,可是,见这李先生光只是上下打量自己,却不给赵蕊看病,他不由的又有些着急起来,不知这李先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为了银子。可是听这些灾民讲,他给灾民们看病是不要钱的啊!显然李先生不是个在乎钱的人,可是他又为何不动手给赵蕊治病,而一直上下打量自己。俞仁心里实在猜不透。
“先生!现在就请给我娘子医治?”
那李先生轻轻笑起来,“她这病虽然不轻,可是却不急在一时。而且我手头暂时还缺几味药,马上治不起来。”
“先生缺什么药,尽管跟我说,我让人马上去买。”俞仁急道。
李先生摇着头,“不必这么麻烦。我那徒儿背的药箱里,这几味药都有。只是他现在去前面的山上采药去了,暂时还没回来。待他回来,我便可以动手给少夫人治了。”
说完,李先生背着药箱便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还示意让俞仁跟上来。
俞仁不明白这老郎中要捣什么鬼,可是却不敢不听他的,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走出灾民的草棚,来到一处小河边。见四下无人,只有负责俞仁安全的若兰姐妹跟了上来,李先生才停下了脚步。
“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小相公。”李先生看了若兰姐妹一眼道。
“先生有事请讲当面。”
“尊夫人这七宝迷香是怎么中的?据我所知,会使这七宝迷香的人天下没有几个,他们全都是闻香教中的重要人物。难道你们遇上了闻香教的人了?”
俞仁点了点头,“老先生果然目光如炬,实不相瞒,我们前不久才与闻香教动了一次手。他们教主在动手前,使了这个七宝迷香,我娘子虽然隔的远,没想到还是中了毒。”
那李先生露出吃惊的样子,“你们居然能够让闻香教主亲自向你们动手?”
俞仁轻轻点头,向李先生小声的道,“不瞒您老人家。我有几个朋友是聚和门的重要人物,其中有一个正是聚和门的门主。”
那先生听到这里,不由的面露喜sè。“原来你们是聚和门的,那就太好了,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俞仁突然听这小老头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的暗暗奇怪。
“我是王家泰州学派的传人。你们聚和门的第一代门主,不是何心隐吗!他当年也是学道于我们泰州派的创始人王艮先生。所以,我说咱们算是一家人。”
俞仁恍然大悟。
“原来先生是泰州学派的传人,这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
“泰州学派被人称作是当代的墨家。咱们遵奉的‘百姓rì常即是道’的经典,不正是当年墨家的‘兼爱、非攻’的另一种表述吗?这也就难怪先生会为了这些与自己毫不相关的灾民,而不辞劳苦,盘桓近月还不走了。”
李先生听了这话,大笑起来,拍着俞仁的肩膀道,“你还不是跟我一般,这三大船的大米,如果卖的话,少说也得有个七八千两银子!你就这样白白的送给了这些灾民。不是我辈中人,谁又能做的出来。”
两人正说的高兴,一个灾民就跑着过来了。
“李先生,您徒儿回来了!”
李先生听了这话,向俞仁一挥手。“走,先给你娘子治病要紧,待治过了病,咱们再慢慢谈。”
几人于是又走进草棚。就见一个年轻人正要将背上的一个背篓往下卸。俞仁看到这个背影,脑海之中立时便浮现出一个人来。
“象升?”
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果然正是已经阔别数年的卢象升。
俞仁大喜,“怎么是你?两年不见,你怎么成了小药童了。”
卢象升见到俞仁,也是大为兴奋。“怎么是你。没想到,真没想到。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啊!走,咱们去找家酒馆好好喝两杯。”
“今天咱们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庆贺是一定的。不过,咱们还是先把病看了再说。”
俞仁这才想起赵蕊的病还没治。忙一拍脑袋。“对对对。治病要紧、治病要紧!”
李先生说着,早已打开了卢象升的药箱,从里面找了几味药出来,用一张纸包好,然后又在自己的药箱里捡了几味药,也用纸一一包好。这才将药箱交给一个灾民,然后向俞仁两人道,“走!”
俞仁几人来到船上,李先生又仔细的给赵蕊诊了脉,然后将带来的几包药折开,分捡过后,交给一旁的若兰去熬了。
“我娘子的病没有大碍!”俞仁倒道不放心。
“放心,这三副药一吃过,我保证你娘子的病马上便好,不出一年,一准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赵蕊被李先生这句话一讲,脸上又红通了,可心里却越发的甜。
“好,借先生的吉言。咱们到那边船上喝酒去!”
于是,俞仁领着李先生和卢象升,又邀了梁如继和梁宗义一同到曹安的船上喝酒。
可是这儿可是灾区,想要置办一桌酒菜还真是不易。
俞仁正要让若兰去镇上给置办一桌酒席,李先生却阻止了他。“不必了。如今情况特殊,一切从简,咱们也就从简了!依我看,就不必弄什么酒菜了,搞点花生米就行。
酒也不必买了,就以茶代水也挺好。”
俞仁也不多客气。便让若兰去弄几盘花生米,再给他们沏壶茶来。
“象升怎么会成了李先生的药童了?”众人才刚刚坐下,俞仁便忍不住向卢象升问道。
卢象升笑着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先生,没有回答。反是李先生开了口。“这话还得从两年前说起了。当时,我正好行医到宜兴,象升的母亲那时正好病重,遍请了宜兴的名医,还是没有治好。
正好我从他们家门前路过,象升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见我像个郎中,便硬把我拉到他们家给他娘治病。
没想到,我胡乱的治了一通,居然还真的把老夫人的病给治好了。象升为了感谢我,非要留我在他们家住了一年。我当时也正要找个地方练制几味新药,便答应了下来。
一年后,我的新药练好了,便要告辞。象升却不让我走。可是,我此时去意已决。象升见劝我不动,又听说我是要北上,便提出与我一同北上。正好他来年也要进京会试,陪我一起北上,便当作是提前进京为会试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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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殊途同归
于是,我们便一路北上。这一路,我们是走一阵停一阵,哪儿有病人,我们便停下来。象升这一路,便充当了我的药童,他手脚灵活,臂力又强,许多山上的药,我采不到,便都交给他了。
这一路,还真是给我帮了不少的忙呢!”
俞仁听了这话,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象升离家多久了?”俞仁问。
“有大半年了!最近这小半年,我跟李先生一直都在山东一带转,不然早就到京城了。”卢象升道。
“象升在山东这半年,有何所见?”俞仁随口问了一句。
卢象升叹了口气,“山东一省实在是民生凋敝。各州府衙门,对百姓的盘剥远甚于江南。我们走过的地方,许多的村子都没有人了。反是一些本无人居住的山中,却是人声鼎沸、鸡犬相闻。
这些可恶的贪官们,把许多百姓逼的没有了活路,只好逃进深山。而这些贪官们却依然毫不收敛。
我只怕,如此下去,不用多少年,这山东便要暴发一场大乱。大明的大好河山,都是被这些贪官们给一点点的侵蚀掉了。将来要是有一天,我入阁拜了相,一定要严惩这些贪官,还百姓一片清天。”
俞仁见卢象升说的神情激愤,正要说话,一旁的梁如继已经忍不住插上了口。“卢相公的这个想法,跟我当年是一样的。可是现在受了俞相公的启发,我终于明白了;要想让百姓的rì子好过,可不仅仅是解决一两个贪官的问题。大明这个帝国的大厦早已是千穿百孔,百姓只要生活在其间,便逃不脱被盘剥的命运。
就算是没有了贪官,朝廷就不向百姓收税了吗?就拿山东来说!我曾在一个小县生活过几年,全县共有十八个村镇,人口不足三万,可是县衙里的统计却还十余万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偏差,我也曾问过一位县吏朋友。
他告诉我说,咱们大明的这些户册,包括藏于宫内的黄册,这么多年来,那都是按太祖皇帝当年统计的数字抄下来的。如今已过了两百五六十年了,可朝廷还是按那些数据收税。虽然每年都有进行重新统计,可是却年年都是新瓶装旧酒,只是照着样子抄一遍而已。
可是这两百多年下来,许多地方的情况便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与原本的人口大不一般了。本来,我朝规定赋税是十抽其一,在历朝来算,那都是轻的,可是因为百姓的减少,那些人员不足的州县却又要按上面的数字完成任务,这多出来的赋税,便被分摊到了现在的百姓身上,再加上一些实在无法收齐的人家,这官府收的赋锐就远不止一成了。
就拿我从前呆过的山东那个县做的统计来说,那儿的百姓,他们实际每户百姓要交的赋税一般都是五成左右,有些特别重的,甚至重到六到七成。如此重的赋税,百姓还怎么生存。所以,许多人不得不放弃家业,跑进深山,情愿去开垦那些荒山,也不愿留在家中,种自家的那些田地。
这些问题是处理掉几个贪官就可以解决掉的问题吗?”
卢象升叹了口气,“梁兄说的不错。这些超额增加赋税的情况,我也遇到过许多。我原以为是那些地方官将多余收上来的赋税中饱私囊了。看来,梁兄说的才是关键。
不过,我还是认为,咱们大明还是有希望的。听说当今圣上年轻有为。一登基便重用东林人,yù要重振朝纲。相信不用多久,国家便会气象一新。百姓的rì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相信这些问题,也都会一一得到解决。”
俞仁摇了摇头,“东林君子们,确实是一群有节cāo的正人君子。可是,他们却未必挽救的了大明朝这座将倾的大厦!”
卢象升却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我不赞同俞兄的说法。事在人为嘛!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帮助皇上,相信一定可以迎来大明的中兴。”
梁如继看了一眼俞仁,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
俞仁明白,梁如继其实是想让自己劝卢象升放弃科考,跟着他们一起去建立那个理想中的新世界。可是,俞仁也是了解卢象升的,知道他认定的事情,是轻易不会改变的。况且,他对自己的这个划给梁如继的饼,最终能不能实现,其实也并不是有十足的信心。
作为朋友,他并不想让卢象升冒着放弃功名的风险,陪着自己一起干。
俞仁看了一眼李先生,“李先生认为如何?”
李先生眯起他那不大的眼睛,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对这些是不懂的,也没有兴趣。我只知道,我的命是我师傅给的。我本是一名孤儿,是我师傅在大街上把我领回了家,不然我就饿死了。
我师傅姓李,所以我也姓李;我师傅是一名行脚郎中。所以,我从小便立下志愿,此生一定要学师傅的样子,行走天下,为天下贫苦人治病。
对于你们所说的那些东西,我不懂,也无法评论。”
俞仁默默的点头,心中似有所悟。
他轻轻举起手里的茶杯,向大家道,“正所谓殊途同归嘛!虽然我们的认识不同。可是说到底,大家其实都是同一个心愿:解天下百姓于倒悬之苦。若用泰州派的话说,那正是王艮前辈所说的那句:百姓rì常即是道,最为贴切了。
就让我们以茶代酒,一起干了这一杯,然后各自向着自己梦想的方向去努力!”
几人听了俞仁的话,一时情动,纷纷举起了茶杯。
“对,俞兄说的对。殊途同归,咱们仍是同道中人。”说完,卢象升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饮完茶,卢象升慢慢放下茶杯,又轻叹了口气,“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迎来这‘江平浊浪清’的太平盛世。”
坐在一旁陪席的梁如继听了卢象升这句话,也出发一声轻叹。他想起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看到的大明世界。那些贪婪的商人、比商人更贪婪的官员,还有那些整rì里为了一点小利而争吵不休的小民。在利益面前,他们可以出卖友情、亲情,为了让自己能够多得一点好处,他们随意的污蔑别人、出卖朋友。
一想到这些,梁如继只想着快些逃出这个世界,快些建立起一个如俞仁口中所说的无争的世外桃源。
俞仁放下茶杯,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放心!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只要我们不断努力,我们的理想终有一天会实现的。”
卢象升看着俞仁的眼睛。在俞仁的眼里,他看到的是坚定与信心。卢象升重重的点了点头,方才那一丝悲观的情绪也跟着一下子远去了。
第二天,卢象升便告别了俞仁与李先生,说要早些进京,准备来年的会试。对这次的会试,他显的信心十足。俞仁为他找了一条船,让他坐船进京,这样子既快,还可以在船上边走边看书。
俞仁送别了卢象升,也带着赵蕊和梁如继他们南下松江去了。这儿的事情,便托付给了曹安和李先生。
船行了四五rì,便到了苏州。
众人下了船,又转马车一路向松江而去。眼看就要到家了,俞仁这心里却开始紧张起来。虽然他跟赵蕊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是他还从来没有跟李莹提过此事。他不知道李莹突然看到自己把赵蕊带回家,会是什么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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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近家情怯
要是按她的脾气,那可不一定的很。拿把刀追杀自己的可能都会有。
所以,离家越近,俞仁的心里便越是紧张。他甚至想要把赵蕊先安排在钱庄,然后待自己向李莹说明了情况,再把她接回家。
可是,思来想去,最终他还是狠下心来,把赵蕊带回家去。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把赵蕊安置在钱庄上,这对赵蕊就太不公平了,对她也是一种伤害。所以,俞仁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两辆马车驶进了巷子,俞仁感觉自己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赵蕊看上去比他还要紧张。就见她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盯着前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俞仁看到赵蕊这样子,突然醒悟,自己的紧张会传染给赵蕊,让她更紧张。
于是,俞仁让马车停了下来,他扶着赵蕊下了马车。因为刚刚治好了七宝迷香之毒,赵蕊的身子还有些虚。俞仁挽着她的手臂,两人并排往家走。
让俞仁意外的是,李莹并没有出门来迎接他们。只是管家听说俞仁回来了,带着几个下人迎到门口。
“少夫人呢?”俞仁向管家问道。
“少夫人昨天出门去了。说是去办少爷交待的一件大事。”
俞仁这才知道,李莹并不在家。他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是稍稍放下了些。
“这是赵小姐,你们从前都见过的了。从今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二nǎinǎi了。”俞仁向管家和几个下人道。
“二nǎinǎi好!”管家领着下人于是一起向赵蕊请安。
赵蕊听说李莹不在家,这心情也放松下来,忙向大家回礼,还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分给众人。她是个玲珑的姑娘,从小生长在世家大族,又从很小便帮着父亲打理家里的生意。对于人情世故,她太熟悉了。所以她知道,在这个家里,拉拢好这些看似不重要的下人们,那是绝对必要的。
俞仁又向管家介绍梁如继他们,“这是我京里认识的几位朋友,今后要在家里住一阵子,你给我安排人,速速腾出几间空房出来。”
管家答应着,便带人赶紧去办了。俞仁将梁如继他们安顿好,便又带着赵蕊去看他舅舅沈明航。
沈明航的身子经过这一年多的调养,已经明显大好了。俞仁去看他时,他正在后院里种花。见俞仁回来,沈明航很高兴。
“回来啦!”
“回来了。舅舅的身子又恢复了不少嘛!看来,不用多久,我便可以把家里的生意交还给舅舅了。”俞仁一面说,一面接过舅舅手里的一只水壶。
“这生意上的事,你比我能干。家里的生意交给你来打理,比我更合适。只是,有一句话舅舅需提醒你。自古以来,‘树大招风’。我知道你在官场有不少的朋友。
朋友多路子广,这不是什么坏事,可你一定要记住:归根结底,咱们都是生意人。
那些当官的,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看的起过我们这些人。他们只是觉得咱们对他们有用时,才会拉拢我们;没用时,便会将我们踢到一边。
因此,你与他们交往,不能不为自己多留几条后路。否则,总有一天,咱们会被他们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沈明航说完,直起腰来。
俞仁将水壶轻轻放下,扶着舅舅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舅舅放心好了。这些,我都早考虑到了。正所谓狡兔三窟。我这次回来,正是要打算打造这第三个藏身之窟的。”
“那我就放心了。”说完,沈明航看了一眼赵蕊,稍带伤感的说了一句,“她的眼睛跟你表妹长的真像。”说完,他站起了身子。
“舅舅,我正要给您介绍呢!她是赵蕊,是我给您娶的第二房外甥媳妇。”
“舅舅好!”赵蕊赶紧给沈明航行礼。
沈明航看了赵蕊一眼,“起来!”然后又说了一句,“真像!”
说完,沈明航转身离去,一面走,口里还不停的念着,“真像、真像啊!”
俞仁看着舅舅孤单的背影,知道他一定是又想燕表妹了。可是,这一年多来,虽然俞仁也派了不少人去四处打听,却一直都没有一点沈燕的消息。就好像沈燕这个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
俞仁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舅舅。这一年多来,他光顾着自己的事情,却从来没把找表妹的事情真正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他决定再派两批人到蒙古去找沈燕表妹。
俞仁正斟酌着,派谁去合适时,突然身后有人说话。
“这么快就到家啦!我听说你们在山东遇上了难民,耽搁了下来。我还以为,以我们家人的xìng子,至少也得在那儿呆个十天半个月的,不把事情彻底处理干净,是不会回来的呢!
看来,还是我想错了。”
俞仁回过头,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莹。
“你不是出门去了吗?”
“出门就不能回来了吗?你这没良心的,有了赵妹子,便只盼着我天天出门,不在家了是!”
“小姐,少爷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意外你回来的这么快罢了!”一旁的莺儿,见李莹说话带着枪,担心她跟俞仁吵起来,便赶紧过来打圆场。这丫头太了解李莹了,她早看出李莹自进门,听家里的下人说,俞仁带了位二nǎinǎi回来,便一直沉着脸。
俞仁有些尴尬,只好讪讪的向莺儿道,“你们小姐样样都好,就多心这一项不好。蕊蕊虽然也进了咱家,可这家里,你还是少夫人啊!咱们俩是结发夫妻,我怎么可能会有了她,便忘了你!”
赵蕊见李莹一上来便话语不善,忙向她请安。“姐姐好!”
李莹脸sè稍稍缓了缓,走上前,将赵蕊扶起来。“妹妹客气了。我方才那话,是故意气他的。可不是针对你的,你可莫往心里去。咱们家这位主啊!你要不约束着点他,估计他一年给咱们带个十个八个回来都有可能。
你既进了我们俞家的门,从今以后,便是我们俞家的人了。这儿便是你的家。从今而后,咱们俩需当同心协心,共同cāo持这个家。你初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姐姐说,千万不要见外。”
赵蕊倒很乖巧,并不与李莹争锋,这是他早就想好的策略。“一切全凭姐姐做主。我来时,一应用物都有带来了,暂时也没什么需要,多谢姐姐好意!”
俞仁见李莹一直找赵蕊说话,怕她找赵蕊的茬,忙将话头转开。他知道,李莹其实是一个比他事业心还重的人,只要一跟她讲起事业上的事,便马上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这回出门,干嘛去了?”
“还不是为你的事情吗?你急急的让曹安派人回来给我带话,说让我赶紧去把你上次看中的那块荒地买下来。我这不是给你去办这事去了嘛!”
俞仁这才知道,李莹这次出门,是给他去买地去了。
“怎么样?事情可办妥了?”俞仁急急的问。
“我本来已经想好了,准备今天便找那汪员外谈价了。可是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又把这事给放下了。”
“什么事?”俞仁问。
“我来问你,你买那么大的一块荒地,想要干嘛?那地方,我去看了,那儿可没有河!虽说那片地可以开出一条河,引上游的河水进来。可是,这项工程可不小。咱们又没人,要是请人来开河,也未必能找的到这么多的闲人,何况还未必划算!
我算了一下,要在那儿开一条河引水,就算是请一百人一天不停的挖,没有七八个月的时间,也挖不好!何况,就算是挖好了,那些荒地也得慢慢一点点的来开荒。这也不是三五rì就可以完成的事。
以你的急xìng子,必不会做这样慢的投资。
你就跟我说实话!你买那块地倒底想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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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聚和新村
俞仁看着李莹,突然笑起来,“还是老婆了解我啊!我买这块地,确实并非为了置产。而是有一个大计划要在那儿实施。”
说完,俞仁便将自己在京里遇到梁如继,之后又与梁如继和聚和门众人讨论,如何复建聚和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细跟李莹进了一遍。接着,又把他们在山东遇到灾民的事情也顺便讲了一遍。
李莹听到这里,摇了摇头。“要真这样,这地咱就不能出面去买了。你可莫忘了,你们这样干,说到底,那还是与朝廷对着干的呀!如果你以你的名义买地,万一哪天这事闹大了,你就不怕官府会来抄咱们家吗?”
俞仁听了这话,吃了一惊,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此时被李莹一提醒,不由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莹儿说的对。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那么,以莹儿你的意见,咱们该当如何?”
“这事,我们不能出面,与我们家有关的人也都不能出面。只能找一个与咱们家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出面,向汪家买下这块地。而且你还要分外小心,以后经营,也不能让人看出咱们家与这地方有什么关联。”
俞仁连连点头。“还是莹儿考虑的周全!可是,这事又必须要找一个十分靠的住的人去办才好。要不我去找梁门主他们商议商议?”
李莹摇了摇头,“这只怕也不好。他们是久走江湖的人,明眼人一看便觉得不像是什么生意人,只怕到县衙换名时,反而会惹麻烦。”
“不如让我去!我从前为出门办事方便,曾特意做了一张假官牒。我们赵姓又是河北大姓,应该不会惹什么人怀疑。”
李莹上下打量了赵蕊一眼,想起从前在杭州,看到他女扮男装的样子,倒还真不易被人看的出来,只是太俊了一些。不过,这反而更符合她世家大族的身份。
“只怕也不行!”俞仁犹豫道。“你身子都还没好!”
“我已经好了。你放心好了。再说,当初做钱庄时,我把松江府这儿的地价行情都打听的十分清楚,再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李莹点点头,“我看也行。就让赵妹子出马,你便扮成他的长随,贴身跟着就行了。如此,你也好放心。”
李莹说这话时,还特意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不就是怕她被人占了便宜吗?让你跟在身边,这下总可以放心了!”
俞仁见两个老婆都这么坚持,也便不再说什么了。“好,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起身,去汪家买地。”
汪家,在苏松不算是大姓,而且还是一个外来户。可是,由于他们父辈的努力,他家在苏松两府还是置下了不小的产业。汪家最初是靠卖私盐起家的,有了钱以后,汪老爷便也想学别人家一样,买几块地,置一份大大的产业好留给后世的子孙。
可是,苏松一带的好田虽然不少,却早被像徐家那样的大族给瓜分的差不多了。汪老爷官府里又没有什么硬后台,没办法,只好买了一块靠海边的荒地。他本来想的倒是挺好,地买了以后,再收些从北方逃来的流民,把这片地给开荒出来,不就成了良田了吗!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流民见这儿没有河流,汪老爷又不愿再投本钱,结果谁也不愿意在这儿种地。至使这块地一直荒到现在。这一荒便是二十多年。
后来,汪老爷死了,他儿子便想把这地给卖了,可是却一直没有人愿买。当初他们家花了七千两买下的这块地,如今三千两都没人要。
最终,赵蕊与俞仁以极低的一千八百两的价格买下了那块,在汪家人眼里,没有任何价值的荒地。
俞仁买下地,便马上带人赶到崇明岛。从岛上抽调了五十名兄弟先到那儿,在那儿搭了些临时的草棚。
俞仁的草棚才刚搭好,聚和门的人便陆续的从四面八方赶到这儿来了。俞仁带着梁如继他们,对这儿进行了彻底的摸底,之后又划了几张规划图。然后,大家便按着规划图上的位置开始挖河渠了。
可是,聚和门的人虽然大多数都响应梁如继的号召,到这儿来建设新世界了,但因为他们本来人就少,又有不少是拖家带口的,真正能干活的不过一两百人。眼看着再有三四个月便开chūn了。要是在开chūn之前挖不好河渠,便要耽搁一年的生计,俞仁决定还是请些人来帮他们挖渠。
但因为本地农家多数都有种麦子一类的冬季作物,不易容请的到人,价钱还很高。俞仁便想起山东的那些灾民了。于是便派人到山东一带一些受灾的村子里去请人。
那些灾民看到俞仁开出的条件不仅每天管吃饱,还可以另外挣五十文钱,很快便来了一大批。
这些灾民多数也都是拖家带口一起来的。不过,他们却不用别人为他们准备什么,自己便在工地旁的荒地上搭起了临时的草棚,一家人便住在那儿。虽然看上去条件很艰苦,但每天可以挣到一家人的口粮,这些灾民已经感觉很幸福了,干活也格外卖力。
很快,一条十里长的河渠便开通了。那些灾民眼见工程完工,以为又要回家过那朝不保夕的rì子,完工那天,大家的情绪都格外的低落。在灾民们排着队来领工钱时,俞仁突然宣布了一个消息:
所有参加工程的人,只要愿意留下来,每人可以分五亩的荒地。而且仍然管他们的口粮,直到来年的夏粮收获。只是,这些口粮是借给他们的,以后等家里收的粮多了,是要慢慢还的,但是不记利息。
以后在这儿种地,每年只要向他们交三成的租子便可以了。这三成的租子包括了交给国家的一成税赋。
那些来挖河的五六百户山东灾民听了这个消息,一个个激动的一夜没睡着。结果,他们一个都没有走,全都留了下来。
在灾民们忙着挖河渠的这些rì子里,俞仁也没有闲着,他忙着与梁如继他们另外组织人建学堂。他们在一座小山边建了一所可以容纳两百名孩子的学堂。俞仁还给这个学堂建了一个cāo场和一些简单的体育设施。闲暇之余,他又给学堂编了课程表。
他建的这所学校,并不以教孩子们儒家经典为主。文科只以识字为主,而重点是在杂学上。医药、算术、各项杂技,包括木工、打铁、冶炼、纺织等等,此外还教兵法。此外,俞仁还专门设立了科学实验课。课本由他自己亲自编写。他希望可以教会这些孩子他所知道的一些科学常识。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俞仁的设想。因为要教这么多的科目,便要请各方面的专业人士来教学。眼下,最缺的就是人了。
而在所有的任务中,俞仁觉得科学实验课的教本编写是最难,也是最重要的。但由于在这方面,他无法找到帮手,因此进度一直很慢。好在这些暂时也都还用不着,就算是编个三五年,也不影响什么。
倒是学堂搭建的很快。几间青砖瓦房搭起来以后,俞仁决定先让孩子们到这儿来试学。于是他派人下去通知,无论是聚和门的孩子,还是那些后来的灾民的孩子,只要大人们愿意,便都可以送过来。送入学堂的孩子年龄限制在六到十五岁。
凡送进学堂的孩子,不收任何费用,一rì三餐由学堂负责。
那些灾民们听说还有这样的好事,自然个个愿意,纷纷把孩子送了过来。至于先生,便暂时由俞仁与梁如继充当了。这些孩子几乎都不识字,俞仁虽然对他们寄予了厚望,却不得不从头一点点的从最基本的识字开始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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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蒸汽动力
在学堂的旁边,俞仁又让人建了一几间房子,还围了一个大院子。这个院子是专门为颜佩韦准备的。对于他的蒸汽机项目,俞仁一直以来都给予了很大的希望。
于是,就在小院落成后,俞仁马上便派人到松江,将颜佩韦一家接了过来。
对于这个新家,颜佩韦还是很满意的。
“怎么样,还不错?”俞仁陪着颜佩韦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问道。
“很好,有了这个地方,我今后做事也方便的多了。要不然,在城里,我总有所顾及,怕有时把声音弄的太大,引来麻烦。”颜佩韦说着,带俞仁来到他带来的一个车子前。
“我给小相公看一样东西。”
俞仁随着颜佩韦来到马车前,这个马车看上去似乎与普通的马车有些不同。前面驭座上好像堆着一堆什么东西,还用一块灰布给盖了起来。
颜佩韦走到马车面前,轻轻揭开布块,“小相公请看。”
“这是什么呀?”跟在俞仁身后的赵蕊见马车的驭座上堆着一堆模样奇怪的铁块,不由的问道。
俞仁看到这东西,眼睛里却发出了亮光。
“你把它装到马车上了?”
颜佩韦点点头。
“能拉的动吗?”俞仁小心的问。
“可以,只是速度很慢,只比步行快一点,但它可以拉很重的东西。”
俞仁大喜,“没事没事。你且试给我看看。如果成功,我马上再给你追拔五千两资金,咱们再研究生产更好的蒸汽机。”
颜佩韦知道此次试验关系重大,倒也不敢大意。就见他先将马从车上解下来,然后从车上取出些干柴,又用干柴点着了煤。
很快,那台放在马车上的蒸汽机开始冒出热气。跟着,马车的车轮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
“哇!这车子居然可以不用马拉,自己就会走,太神奇了。”赵蕊看到马车向前驶去,不由的出发一声惊叹。
俞仁紧跟在车后,他的心情说不出的激动。这是他来到大明以来,第一次看到有科技代表xìng的东西。而且这东西还并不是在他这个未来人的指点下完成的。这太有点让他不敢相信了。
俞仁边走,边查看颜佩韦这辆车子的构造。车子设计的很简单,这个车子在原有的四轮上又另加了一个前轮作为转向用,而蒸汽机是连在靠前的那两个轮子上的。
马车在他们新修的一条连接官道的马路上跑了五六里停了下来。
“怎么了?”
俞仁见车子停了下来,忙问道。
“没有水了。”颜佩韦从车子上跳了下来。
“没有水便走不成了吗?看来,这东西还是没有马车方便!”跟在俞仁身后的赵蕊道。
颜佩韦听了这话,脸上涨的通红。
俞仁却赶紧给他打气。“这才是你造的第一台用在车子上的蒸汽机嘛!很正常。虽然现在这台不很实用,但是有了这个开始,我相信接下来,你一定可以造出更实用的机械,并最终替代马车。”
颜佩韦听了俞仁的话,目光慢慢坚定起来,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俞相公放心,我颜佩韦对天发誓,此生一定要造出一台比马车更实用的车子。”
俞仁重重的点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你已经在你的梦想道路上跨出了一大步,只要咱们不断的向前走,终有一天会看到我们想要的结果的。”
说完,俞仁来到马车前,仔细的查看了那台蒸汽机。
“这种东西用在船上比用在车上实用。要想牵引车子,用这种蒸汽机始终不大方便。车子上更适合用烧汽油的发动机。”俞仁想起现代的汽车全都用的是内燃机,而非蒸汽机,便想给颜佩韦一个提示。
颜佩韦对俞仁的话,听的半懂不懂。“请问俞相公,汽油是什么东西?”
俞仁被颜佩韦问的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汽油这个词。于是便向他解释道,“汽油就是一种黑sè的液体,一点火就可以烧的着,比煤还好用。”
俞仁说完,也不知颜佩韦有没有听懂,因为他到这儿以后,至今也还没有看到过汽油。
“您说的是火油?”
“我也不这东西具体应该叫什么,反正就是那样的一种东西。”
颜佩韦点点头。“您说用这东西来代替咱们蒸汽机上的煤吗?”
俞仁摇了摇头。“不是,是代替水。我说的是,用这东西在一个小的密封的空间里点燃,它就能产生很大的膨胀力。然后借这股力量推动杠杆。”
颜佩韦还是听的半懂不懂,“您能不能给我再解释的详细些?”
俞仁摇了摇头。“我在这方面研究的太少,也就能知道这些。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以咱们现在的条件,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弄不出这东西。眼下,咱们最重要,也是最有价值的工作是,把已经研究出来的这种蒸汽机如何装到船上,给船做推动力。如果咱们的船上装上这种动力,那可就再不用管他东南西北风了。
不过,装在船上的蒸汽机动力功率一定要大。太小的只能用在小船上,意义不大。如果你可以做到这一点,我奖励你五千两。”
“我一定尽力而为。”颜佩韦对于船似乎没有车子那么大的兴趣,但是他还是接下了俞仁的这个任务。
“好。待我有空,再给你找几个帮手。这事光靠你一个人做,也实在有些为难你了。”俞仁说这话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在南京的发小孙梦虎和田嘉几个。他们不就是造船的吗?
只是不知道请他们来,他们愿不愿来。但是俞仁不是个犹豫的人,想到了便马上去做。他先给孙梦虎和田嘉、柳喜三人写了封信,把自己想要造一种可以无需风力和人力的船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并且说自己找到了一位奇才,已经解决了一些关键,但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希望他们能够来帮他共同完成这项改变世界的大发明。”写完这封信,俞仁便派人送了出去。
但是对于孙梦虎三人能不能来,他并不太有信心。
就在俞仁在他新建的这个聚和村里,尽心筹划着他的未来时,一个天大的意外发生了。
这一天,俞仁正在屋子里给一群孩子上课。突然看到许倩匆匆闯了进来。
俞仁看到许倩突然出现在这里,便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要知道,他来这儿搞这个聚和村的事情,可并没有跟许心素他们讲,许倩应该也是不知道的。而她现在能够找到这里,一定是许家出了大事。
“怎么了?”俞仁一见许倩,赶紧迎了上去。
“姐、姐夫。”许倩才说到这儿,便说不下去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滚落下来。
俞仁赶紧把她扶住,向身后示意了一下。在学堂里帮忙的若兰姐妹立时便明白了意思,赶紧把孩子们带到外面去玩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俞仁见孩子们都走了,这才又追问道。
“我、我爹,被人杀了!”许倩说到这里,又大哭起来。
俞仁一下子也懵了。这个消息实在来的太突然了。许心素正当壮年,他们又已接受了朝廷的招安。而如果不是朝廷动的手,江湖之上早已没有哪一支势力可与许家抗衡。那又是谁能够杀了许心素呢?俞仁一时想不通。
这些rì子,俞仁所以能够如此的潇洒,在这儿搞这个什么聚和村的大同世界的试验,说到底,那也是因为有许心素扛着许家的大旗,他的那几千兄弟在许家的大旗下生活,可以暂时不用他管。
这下子,许心素一死,也就等于是说,他必须要马上赶紧回南沙。
许氏集团这一两年发展的及快,如今已到了生意遍及东南沿海,而人数不下万人的规模。许心素一直都是这个集团的jīng神领袖和实际掌舵人。如今他死了,刚刚发展起来的海上集团将会走向何方,俞仁的心里也一下子没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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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当家之死
但俞仁还算冷静,他知道。许心素的死,意味着,许氏集团内部必会有一场大的变化。而最让他担心的倒还不是这些。他最担心的是朝廷会否借机趁火打劫,对许家进行打压。
如果朝廷在此时出手打压他们,就像是一年多前,对待李莹一样。那许氏集团的命运将会如何,就真的很难说了。
所以,俞仁听到这个消息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朝廷可有什么异动?”
许倩摇了摇头。
“走,马上回岛。”俞仁说着,便牵起许倩的手向外跑。
俞仁赶到南沙岛时,南沙岛上一片悲情,大家聚集在许心素的院子周围不肯离去,男女老幼足有数千人之多。
走进许心素住的大院,院子当中已经搭起了灵堂。里面跪满了人,许心素的独子许克明穿着一身孝袍跪在灵堂前面。许心素的尸体已经装进了棺材,停在院子当中。
“俞相公来了,大家让一让”许倩身后的一名丫环叫着。
众人听到这话,都纷纷给俞仁让出一条路。
俞仁来到灵堂前,给许心素上了香,又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许克明一言不发,默默的给俞仁还了礼。
俞仁起身安慰了许克明几句,便转过身,看了看大家。众人围拢上来,一双双无助的眼睛看着他,这些眼睛里不仅有悲伤还有不安。
“俞相公,大当家的走了。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有人问道。
这也是大多数人此时所最关心的问题。一直以来,这些人都是习惯xìng的听许心素的安排。他们都很清楚,虽然现在他们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是朝廷的那些官员们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把他们当作过自己人,总是时时处处的防着他们。
许心素在时,有许心素与这些官员们周旋,一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现在,许心素突然死了,朝廷会对他们怎么样,大家心里谁也没有底。
“大家放心。大当家的虽然走了,还有少公子留下来。咱们可以共奉克明为咱们新的大当家。相信,在克明的带领下,我们许家一定会克服各种困难,迎来新的辉煌。”
一旁的许克明听了俞仁的话,似乎很意外,他惊讶的望着俞仁,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一旁的黄吉安突然说话了。“这恐怕不妥。大当家临死前曾有遗言,让我们以后奉俞相公您为大当家,主持许家的一切事务。”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一起应道,“对,应该奉俞相公为大当家!……我们都愿意听俞相公的驱使!”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我反对。许家是大当家辛辛苦苦几十年,才打下来的这一片基业,怎么可以就这样交给了外人。既然大当家的现在去了,这大当家的位子,自然由公子克明来坐。方才俞相公不也说了,应该让克明坐大当家的吗?”
众人寻声望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许克明的亲舅舅,也是许家原来的三号人物刘龙。
“可是,奉俞相公为大当家,这是大当家临死前的遗言,这话许多在场的兄弟都听到了。”黄吉安叫道。
刘龙怒道,“这遗言是真不假,咱们都不知道,只是听你们几个人这样讲,不足为信。如果大当家真的有心要传位俞仁,为什么不见他从前向我们说过这话。”
黄吉安却毫不相让。“费话,大当家正当壮年,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会突然就去了。你这样讲,就是不相信我们兄弟了?”
黄吉安的话刚说完,从他身后便站出一个人来,此人是许心素多年的心腹,也是他的侍卫队长,名叫杨长庆。杨长庆因为从小便跟着许心素,在许家还是有不小的影响力。在他的身后,自然还站着他的一大帮兄弟。
此时的杨长庆右手打着包扎,显然受了伤,可是气势却一点不减。他一站出来,便用他的大眼瞪着刘龙。“刘三当家这意思,是信不过我们兄弟了?”
刘龙知道这杨长庆在许家,那也是个猛人,虽然他的职位看上去不高,可是却因为特殊的身份,又最得许心素的信任,一般人也是不愿得罪他的。
但刘龙也知道,现在是万万不能退缩的时候。此时他只要一退,这大当家的位子便归了俞仁。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所以,刘龙寸步不让。与他同来的兄弟见此情形,也都一起站到了刘龙的背后表示支持。人数并不在杨长庆身后的兄弟之下。
“我可不管大当家的这话对谁说的,反正大当家的这话,我没有亲耳听到,便不相信。要让俞仁当这个大当家,我第一个不服。”
他身后的兄弟听了这话,都一起叫起来,“对,不服、不服。”
杨长庆与黄吉安这边也是寸步不让,甚至有人已经将手按到了刀柄上了。“不服?不服你想怎样?连大当家的遗言你都不尊从,你们想干嘛?想造反吗?”
刘龙也不示弱,伸手便把腰刀抽了出来,“造反就造反!反正任你们怎么说,我刘龙就是不奉俞仁当这个大当家!”
杨长庆等人一见刘龙拔刀,也都纷纷把刀拔了出来。一时间,众人纷纷亮出武器。
俞仁眼看双方越吵越凶,就快要打起来了,而许克明却仍是一言不发的跪在那儿看着众人。虽然他看上去很着急,可是却又似乎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了、好了。你们也不要吵了。现在大当家的尸骨未寒,咱们却为了个位子争来争去,怎么对的起大当家。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搞清刺杀大当家的人是谁,这背后的主谋又是什么人,动机是什么?
黄吉安,你给我们讲讲,大当家是怎么遇刺的!”
对于俞仁的这话,刘龙没有再提异议。
黄吉安瞪了刘龙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杨长庆等人听了俞仁的话,也都纷纷把刀收了回去。
而刘龙这边,刘龙听俞仁这样讲,又见杨长庆他们当先收了刀,便也向身后摆了摆手。于是,这一边的人也都将刀收了起来。
黄吉安这才向众人把事情的原由一一道来。
原来就在五天前,许心素突然接到熊文灿派人送来的一封信。信上说,新帝登基,升许心素为参将,让他马上到松江府接旨。
许心素倒意外的很,不知这朝廷为什么突然要给自己加官。但转念一想,一般新帝登基大多也都会给一些人加官,这是老例,倒也不算奇怪,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轮到了自己。
许心素是个小心的人,为防万一,他在离开南沙前,特意安排手人,在岛上做好了防范准备,以防有人在他离开的时候偷袭南沙岛。
对于朝廷,许心素一直是怀有戒心的,因此,虽然俞仁热心于国事,很有一股投身为国的热情,他却始终不感兴趣。他向来只对自己的生意有兴趣,招安前如此,招安以后还是如此。
至于那些什么政治,他是一点也提不起兴趣的,甚至对做官,他也不是很有兴趣。
可是现在是皇上下的圣旨,他自然不能不接。
于是许心素带着他的三名贴身侍卫和一队五十人的护卫队出发了,并带黄吉安随行。因为许心素认为黄吉安为人灵活老练,可以帮自己对付那些官场老油条。
松江府的城里平静如常,虽然皇帝在两个月内换了两次,朝廷之上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可是老百姓的生活,暂时还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许心素带着他的卫队进城后,并不去府衙,而是直接往特使下榻的清顺客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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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当家之争
要到清顺客栈,必需要经过一条小巷,这条巷子极窄,只能容两人并行。护卫们见这巷子如此窄,便有些担心起来。有人提议:是不是可以绕道,不走这条小巷,这条巷子实在太窄了,很不利于保护。
他们问了两名当地人,才知道,要去清顺客栈,如果要绕道,需走小半个城,从西门边走,才能绕开这条巷子。
许心素摆了摆手,“算了,不就是一个巷子嘛!我这一生经历了多少的大风大浪,一条小小的巷子,也值得你们这样小心吗?”
护卫队长杨长庆听许心素这样说,也便不再坚持。
可是,就在他们的队伍进入窄巷不久,突然从窄巷的墙头跳下一个戴着金sè面具的人。
还没等众人反映过来,金面人手中的长剑已经向许心素刺了过去。
紧跟在许心素身边的护卫队长杨长庆眼见已经来不及拔刀,一把拿起腰刀连着刀鞘迎了上去。可是,此人的剑法不仅极快,而且变化极大。还没等杨长庆反映过来,金面人的长剑便已变换了招式,改刺为削。
就听得杨长庆一声大吼,他的五根手指已经落到了地上。
许心素必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一见墙头跳了个人下来,便知道此人必是冲着自己来的,虽然连这人的模样都还没看清,但他也不管了,转身就向后跑。他身边的侍卫们也拼命的要把他护在身后。
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这个金面人的行动实在太快了,快到众人只感觉到一个人影一闪,这人便过去了。再加上这巷子实在太窄,后面的护卫想冲上来,却冲不上来。
许心素只逃开了两步,便被金面人赶了上来。眼见危在旦夕,一名护卫一把将许心素拦在了身后,想要用自己的身子拦住许心素,可是他的动作还是比金面人慢了一步,就在他用身体拦住许心素的那一刹前,金面人的长剑已经刺中了许心素的咽喉。
金面人一见自己得手,没有丝毫的犹豫,飞身跃上墙头,一闪便不见了。
所有的护卫都呆住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纵横海上几十年的大当家,便这样轻易的被人杀掉了。眼望他们的大当家中剑倒在血泊中,他们谁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此时的杨长庆还算清醒,他强忍着断指的巨痛向众手下大叫,“快追!”
可是,刺客早已跑的不见了踪影,众侍位跑出巷子,却再也看不到刺客的影子。只好四下里乱搜。
黄吉安大概要算是这批人中最清醒的人了。他一见大当家这个样子,便知道再也没救了。于是赶紧跑过来,“大当家,大当家。”
许心素的眼珠动了一下,说明他还有气。
杨长庆跪在许心素的身边,哭的像个孩子。他是从小就跟着许心素的人,也是许心素最信任的人。
黄吉安看到杨长庆这个样子,向他斥道,“现在岂是悲伤的时候,眼下时间不多了,我们要以大事为主,应该赶紧问大当家,之以后的大当家之位,该由谁来接任!”
杨长庆这才想起,许心素死后,许家的好几位都是有可能接任大当家的。要论实力和影响力,当然是俞仁。可是俞仁却不是许家的人。而要论与许心素关系最近的,当然就是他的儿子许克明,其次便是他的三弟许海。
可这两人也都有名显的不足。许克明虽然也是从小便跟着他爹许心素四处做生意,可是他却向来是个不喜管事的二世主。平常就只知道玩,长这么大,就没做过几件正经事。许家的人也都不信任他。
而许海虽然能力比许克明强不少,但是他自朝廷招安后,便一直替许心素留在了苏州。许家后来的人他基本都不认识。而这些力量偏又是目前许氏集团中的主力。
倒底由谁来当大当家,确实是个大问题。这个问题如果处理不好,说不定会引起许家内部的一场大血拼。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许心素的眼睛向黄吉安看了一眼,口中艰难的说出一个字,“俞、俞……”
“您是说请俞仁相公接替您的位子是吗?”黄吉安忙问。
许心素听了这话,轻轻闭上了眼睛,便再也不动了。
许家的卫队在松江府里搜了多时,却连个人影也没有搜到。杨长庆还要再搜,黄吉安却阻止了他。
“眼下大当家已死。就算是搜到了凶手又怎么样呢?局势已经不可改变。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到岛上,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家,请俞相公回岛主持事务。大当家的一死,朝廷不知会不会乘机向我们发难。
咱们当抢在朝廷对咱们发难之前有所准备。”
杨长庆向来很服黄吉安,于是赶紧召回了众兄弟,抬着许心素的尸体回岛去了。
一回岛,黄吉安便第一时间找到许倩,请她去找俞仁。许倩虽然伤心,但还是知道大局,忙匆匆赶到松江沈府。到了沈家,见到了李莹才知道,俞仁在白茅。于是,许倩又马不停蹄的赶到白茅,终于找到了俞仁。
黄吉安讲完许心素的遇刺过程。俞仁心里便是一凉。因为他听了黄吉安对刺客的描述,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李旦身边的那一少两卫,这黄面人不正是其中之一吗?无论从形貌与伸手,都非常符合。
“你们可有派人到清顺客栈去查看,是否真的有京里来的特使?”俞仁问。
“派人去查了。根本就没有这一回事。”黄吉安道。
刘龙听了黄吉安这话,怒道,“一定是熊文灿那狗官设的陷阱。以我之见,咱们马上招集人马,杀进南京城去,把这个姓熊的狗官碎尸万段。”
俞仁摇了摇头。“只怕不行。莫说南京城里一向有重兵驻防,守备森严。就算是没有重兵,这熊文灿既然能派人刺杀大当家,还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只怕他早已布好了口袋,就等着咱们往里面钻了呢!
如果我们就这样冒然攻到南京,怕是正好落入他的陷阱之中。这正是熊文灿求之不得的事情。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我之见,咱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快收拾东西,快跑。”
“为什么?”众人听了这话,一起追问道。许多人都不明白,俞仁这句话的意思。
“你们请想想。既然这熊文灿设计此计,他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乘大当家新死,咱们群龙无首时,乘机消灭咱们吗?”
众人连连点头,“俞相公说的不错。”就连一向不服俞仁的刘龙也没有再说话。
“以我猜想,这熊文灿一定是想先看看咱们会不会为了争位子而出现内斗。如果咱们为了争位子而先打起来了,那他就会先在一旁看着,待我们打的差不多了,他再指挥官兵动手。如果咱们不打,那他便会指挥大军向咱们直扑过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有人问。
“第一,咱们现在要赶紧立克明为大当家。不要再争了。第二,大家赶紧准备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这时,许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既然俞相公不愿当这个大当家,我提议,便由哥哥当这个大当家,由俞相公当咱们的军师。暂时这段时间,哥哥对咱们家的事务还不熟悉,一切咱们就先听俞相公的。待哥哥对事务熟了,俞相公再把权力交还给哥哥。众位看这个办法可好?”
别看许倩只有十五六岁,比她哥哥许克明小多了,可是在许家,她的话却向来比许克明的话更影响力。
刘龙听许倩讲让许克明当大当家,便没再说话。而黄吉安与杨长庆等人所以坚持奉俞仁当大当家,固然有许心素遗言的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对许克明能力的不信任。他们是明白人,知道如果放在平常,让许克明当头也就罢了。
可现在仍是非常时期,如果让许克明胡乱指挥一通,只怕他们跟这些数千兄弟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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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再现不和
他们都是许家的老人,是从小看着许克明长大的人。许克明是个什么货sè,他们太知道了。因此,他们相信,如果真让许克明在这个时候掌管许家,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们这个好容易发展到今天这局面的许氏集团,不久后便会土崩瓦解。所以,他们极力反对许克明做这个大当家。
现在既然许倩说让俞仁实际掌权,他们也就都放了心。于是,也没有人再提异议。
就这样,俞仁提出的第一点算是通过了。接着便是第二点。
“为什么要逃?”有人问。
这些人当中的许多人在南沙岛上生活了几十年,现在突然说让他们放弃南沙,到别的地方去。他们自然不愿意。
俞仁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跟你们慢慢解释了,我只能告诉你们,如果大家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不出三天,官兵的大军必会将南沙岛重重包围。这一次,只怕就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好事,可以轻易打败他们了。
既然大家信任我,让我暂时掌权,我就要对大家负责。如果你们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去做。
黄吉安与杨长庆几人听了俞仁话,一起响应。“对对对,咱们现在都听俞相公的。俞相公向来料事如神,他说咱们应该撤,便应该撤。你们快去收拾东西。”说完,黄吉安与杨长庆分别带着一大帮人走了。
刘龙和他的人却站在原地没动。
许倩走上前,“舅舅,既然方才我说由俞相公暂时掌权你没有反对,那现在就应该听俞相公的。你也快些带他们去收拾东西去!”
刘龙看了一眼许克明,见他没有表示意见,便也带着他的兄弟走了。
众人刚走,便见李莹带着几个人匆匆走了进来。
“你来啦!”对于李莹的到来,俞仁并不意外。许心素对他们俩,那也算是有大恩的人。如果不是他全力支持自己到平户去救李莹,他们到现在只怕还在两地分居呢!所以,在俞仁与李莹的内心里,对许心素一直是心存感激的。这也是为什么方才众人一直要让他当大当家,他却一再推辞不受的原因。
在内心里,俞仁一直感觉,自己如果在此时当了许家的这个大当家,便有些乘人之危的味道。许心素在生前把他当亲儿子一般看待,他却在死后夺了原应属于他儿子的位子,在良心上,俞仁不能接受自己这样做。后来听了黄吉安的叙述,得知那刺客极可能就是李旦派出的,他对许心素的愧疚就更深了。就是在此时,俞仁在内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辅助许克明,将许家发展壮大。只有如此,才能对的起死去的许心素。
李莹匆匆走进来,她先在许心素的灵堂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对着一旁的许克明与许倩道,“赶紧叫兄弟们收拾东西,撤出南沙岛。我来的时候,刚刚得到线报,官兵正从南京一带调派大批水师,只怕不rì便会对南沙形成合围。”
许克明听了李莹这话,脸sè一下子吓的煞白。方才他虽然也听俞仁说官兵有可能对他们进行包围,毕竟还只是俞仁的猜测,许克明还能保持镇定。此时由李莹处得到了证实,许克明一下子便慌了起来。
“莹姐、姐夫,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俞仁看着许克明惊慌失措的样子,暗暗摇头。这小子实在没有一点他爹的豪气,俞仁不由的担心起来,他真怕自己扶不好这个现实版的阿斗。但俞仁也知道,自己又是万万不能放手的,否则,如何能对的起死去的许心素。
于是,俞仁走上前,拍了拍许克明的肩膀。“放心!官兵虽然要来,但他们人多,必须要时间集结,至少也还得三天才能到。咱们有的是时间撤退。关键是三叔。”
“三叔怎么了?”许克明听俞仁突然提到许海,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俞仁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怕三叔此时已经上岛了。许倩,你速去告诉刘龙和黄吉安他们,让大家动作越快越好,只要带上钱银、米粮和生活必需品,其他的东西能不带的尽量不要带。
明rì午时,船队准时出发。
所有人都要走。”
俞仁刚说完,黄吉安便跑了进来。“俞相公。”
“怎么了?”俞仁见黄吉安神sè有些慌张,便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二当家的回来了!”
俞仁向许克明看了一眼,许克明也正望向他,两人对视一眼。
“人呢?”许克明问。他见俞仁每事必会预先料中,渐渐的对俞仁有了更大的信心,自己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在外面。二当家正在召集兄弟。”
俞仁没有说话,但是他已经预感到不妙。
“走,咱们去迎迎二当家。”说完,俞仁让许克明走在前面,而他则紧随在许克明的身后。
走不多远,俞仁便听到许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兄弟们,你们这是干嘛?我大哥虽然不幸走了,可还有我呢!你们放心,只要有我许海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给兄弟们为难。
熊大人刚刚派人到了我那里。他已经跟我讲了,大哥的死,他也不知道。他特意让我回岛,就是要安慰大家,让大家不要慌。虽然大哥死了,但朝廷对我们的态度仍然一如既往。只要我们不主动闹事,朝廷便不会对我们用兵。
大哥去后,由我接任游击将军之职,带领大家继续为朝廷效力。”
这时,有人高声向许海问,“二当家的意思,那咱们就可以不用离开这儿了?”
“当然!”许海肯定的道。
“大家莫信二当家的话。方才李大小姐带来消息,官兵的水师已在南京集结,准备对咱们进行合围。如果我们留在岛上,就只能做官兵的俘虏。也许,他们不一定会杀掉咱们。可这以后要想再过zì yóu的rì子,是万万不可能了!”
插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俞仁。
众人一见俞仁这样说,又都纷纷犹豫起来,不知该信谁的了。
许海看到俞仁几人,忙走上前。“俞贤侄,你也在这儿啊!正好,这是熊大人给你的委任书。熊大人已经向朝廷奏保,升你为绍兴游击将军,让你即刻赴任呢!”说完,许海从袖子里掏出一份黄绢要递给俞仁。
许克明听了许海的话,张大着嘴巴看着俞仁,一下子没有主意。此时,俞仁就是他的主心骨,如果俞仁接受朝廷的这项任命,那他就只能沦为官兵阶下囚了。
四周的人也都一起看着俞仁。他们倒没有许克明那般的慌张,必竟,他们与俞仁没有什么利害冲突。无论俞仁是继续给他们当这个海盗头,还是给朝廷当这个游击将军,仍然还是照旧用的着他们的。
俞仁接过黄绢,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将它重重的丢在地上。
许海吃了一惊。“俞仁你……这可是皇上亲自下的诏书!”
俞仁一脚踏在黄绢上,向许海道。“我知道这是皇上下的诏。但是,他却并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年方十六,才刚刚登基不足半年。他又怎么可能会想的到我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只怕皇上连听都没听过我的名字。
我知道,这必是熊文灿的意思。可是,这熊文灿仍是杀死大当家的凶手。我俞仁当初带着兄弟,走投无路时,是大当家收留了我们。如今,大当家被这姓熊的狗官设计害死了,我又怎么能接受他的封官!
再说了,这姓熊的给我封官,难道是什么好心?
他不过是怕我在这儿,你不好动手收拾岛上的兄弟。只要我一走,你便可以更加放心的带大军来围剿咱们这些兄弟了。
二当家,我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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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二人各有志
俞仁这个“二当家”三个字说的特别重,好像是在讽刺许海,身为南沙岛的二当家,却一心只为熊文灿那狗官卖命,根本不顾兄弟们的死活。
许海被俞仁的几句话说的脸红起来。这确实正是熊文灿的用意。而且,这个主意,还是许海给熊文灿出的。
不过,现在他自然不能承认。见自己的计谋已被俞仁识破,只好向众兄弟讪讪的道,“我让兄弟们留下来,难道就不是为他们好吗?你去问问兄弟们,他们哪一个不是在岛上生活多年的?又有哪一个是愿意主动离开的?
是,熊大人是有意要收编咱们兄弟,但他并没有为难兄弟们的打算。你们自己想想,你们是愿意被官兵收编,还是愿举家在海上流浪?”
此时,围笼来的兄弟越来越多。刘龙、黄吉安、杨长庆这些许家的重要头目们也都来了。
俞仁知道,如果他让许海说服了这些人,那许心素苦心打造多年的海上商业帝国,就再也不复存在了。这是俞仁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结局,他必须要让许氏这个海上霸主继续的存在下去,如此才能对的起死去的许心素。
“二当家说的固然没错。是,官兵收编了咱们,就不会杀我们了。可是,却没有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没收咱们的家财。这些当官的一个个都是贪财好sè之徒。咱们接受了收编,自己是苟活了,可我的家产很可能就没有了。而且还时时的要受那些上官的欺负。
说不定,将来还要拉咱们到辽东去与女真人打仗。
兄弟们莫要忘了,无论咱们的身份怎样变换,说到底,咱们骨子里可都是商人啊!经商贬货才是我们的长项,也是我们所喜欢做的事情。如果我们撤出南沙,虽然一时情况可能有些艰难。
但我们却没有失去一项最重要的东西——zì yóu。
只要我们大家兄弟同心,共同努力,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又可以在一个新的地方建立起一个更好的新家园。咱们又可以zì yóu的在海上贬货,赚大把大把的银子。
可是,如果咱们接受了朝廷的收编。那些贪官们不但会榨干咱们多年的储蓄,还要让我们为他们卖命去打仗。
兄弟们是愿意接受一时的安逸,而换来终生的痛苦,从此世世代代为人奴役;还是愿意承担一时的艰辛,而最终迎来世代的幸福与zì yóu?”
俞仁的话远比许海更有鼓动xìng。那些原在许海身边,支持许海的人,一下子又有一大批跑到了俞仁这一边来。
俞仁扫视了一眼四周。岛上的兄弟一千多人,此时已经大部分都到了这里。而站在他身后的人不下八百。站在许海身边的人只有三四百人,优劣之势立分高下。
黄吉安向着许海喊道,“二当家,您可是我们大当家唯一的亲兄弟。您怎么可以在大当家尸骨未寒时,带着兄弟们投降他的敌人?”
许海瞪了黄吉安一眼,“你是什么东西,这儿也是你插嘴的地方吗?我这么做,还不是为大局着想,不想让兄弟们白白送死吗!”
俞仁冷笑一声,“只怕未必!三叔新纳的那个黄家小寡妇,可是位绝sè!”
别人不明白,俞仁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提到许海纳妾的事。可是许海自己却十分清楚,他一听俞仁提到此事,便知再也辩不过他。于是,不等俞仁再说话,便向站在他身边的众人一招手。“走!”
那些兄弟见许海转身离去,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俞仁身边未动的众兄弟,似乎有些不舍。但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随许海离开。
刘龙见此情景,一把将刀抽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两百多兄弟也都纷纷亮出了兵器。
原本已经走出十多步远的许海听到抽刀的声音,猛然转过身,jǐng惕的看着刘龙。他的手也同时按到了刀柄上。
那些随在他身边的兄弟也都一个个手按刀柄。
一下子,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大战,一触却发!
“俞仁,你想怎样?”许海没有找刘龙说话,而是直接找上俞仁,是因为他知道,许心素死后,许家最有大影响力和号召力的人,就是俞仁。
俞仁默默的看了一眼许海和跟在他身边的兄弟,长长叹了口气,“算了,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让他们去!”
“可是,这些兄弟可都是跟随大当家多年的人,如今大当家虽然死了,可是还有克明公子在,这些人居然就想随许海背叛许家,投靠朝廷。咱们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他们!
公子,你说句话!”
许克明突然听到舅舅说要自己舀主意,他反而慌张起来。说杀了这些人?他也有些于心不忍,必竟,这些人原本都是与他们亲如一家的好兄弟。说放了这些人,舅舅又似乎不同意。许克明站在原地,一时舀不定主意。
俞仁没有说话,刘龙既然抬出了许克明,他就不便再插嘴了。必竟,现在许克明才是他们的大当家,虽然许倩当时宣布时,说暂时由他全全代管许家。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他还是必需要把许克明摆在前面,以示尊重。
许克明看了看舅舅,又看了看俞仁,“还,还是请姐夫代我舀这个主意!小妹前头不也说了吗?眼下我对咱们家的事情还很不熟,暂时由姐夫蘀我代管。”许克明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将这个他认为辣手的问题推给了俞仁。
俞仁这才向前走了一步,对刘龙道,“三当家,大家必竟兄弟一场。今天就放他们去!将来战场交锋,那就再莫怪我们无情了。”
许海一直死死的盯着俞仁的眼睛,他的心里也是紧张到了极点。 要真是打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一方是万万不是俞仁他们的对手的。不说人数的差距,就光是俞仁一个人,他们这边就找不出一个可以与他匹敌的。
这时,听到俞仁说让他们走,许海才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刘龙见此,知道再也无法挽回,只好长叹了口气,将刀收回刀鞘之中,高喊了一句,“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啊!”说完,转身走了。
许海见刘龙转身离开,也不说话,只向俞仁一抱拳,带着身边的兄弟,也走了!
俞仁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原在他身边的兄弟们,也渐渐的各自散去了。只有李莹仍然陪着他站在原地。
“莹儿,你说我这样做,倒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李莹轻轻拍着俞仁的后肩。“我知道你心里很矛盾。你既担心三叔走后,会带领官兵来追击咱们。凭他对咱们的了解,这战怕是要难打很多。可你又不想杀他,必竟他是二叔唯一的兄弟,也曾关照过咱们。
我相信,无论你做怎样的选择,二叔都不会怪你的。因为,无论你怎么选择,那都是为了保住许家,保住二叔创下的这一片基业。
二叔对咱们有恩。咱们在这样危难的时候,自然应当帮他扛起许家的大旗,守住他毕生创下的基业。这一点,你做的没错。”
俞仁听了李莹的话,突然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其实,说实话,二叔打下的这一片基业,大半都是借了你当年的班底,是你当初李家的旧人。你不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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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李莹轻轻笑起来,笑的很灿烂。“当年,我是李家的女儿,自然全力为李家出力。如今是我俞家的媳妇,就要事事为俞家着想,一切以夫君为主。夫君是许氏的实际掌舵人,我当然全心全意的为许家出力。
其实,在我眼里,许家、李家或者是俞家,这都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打什么旗号而已。关键是能够为兄弟姐妹们提拱一个富足、安稳的家。当年,我曾在大衢山上对当时追随我的兄弟姐妹们发誓,要努力为他们创造这样的一个世界。可惜我最终没能做到。反而使他们大多在吕宋之战中,葬身大海。”
说到这儿,李莹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去去向何方
俞仁轻轻将李莹搂在怀里。“放心!我们总会找到一个这样属于我们的世界的。吕宋岛的仇,咱们也一定会报。有一天,我们要把西班牙人从吕宋岛上赶走,还要让所有的西洋人也一起听奉咱们为海上霸主。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李莹听了俞仁的话,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俞仁看着怀中娇面如花的老婆,忍不住慢慢低下了头……
“姐夫!”
两人正要接吻,却被突然闯出来的许倩给打断了。
李莹赶紧从俞仁的怀里钻出来,慌乱的用手整了整散乱的鬓发,脸上也臊的通红。
俞仁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身,其实这心里真恨不能把许倩这小丫头抓过来打一顿屁股。可是,一想到许倩这小丫头rì渐成熟的小圆屁股,他的心里不由的一荡。但是他马上又克制住了内心的邪望,正sè向许倩道,“怎么了?”
“曲先生和刘强他们来了。”
俞仁一听,大吃了一惊。“他们怎么来了?”
“他们说是二叔派人通知他们的。让他们回岛吊念我爹。”
俞仁叫了一声,“遭了!”起身便跑。
俞仁还没进屋,便听到刘强那蛮牛般的声音,“这个姓熊的狗官居然敢背信弃义,设计暗害大当家。等会儿俞相公来了,我要请一支人马,杀到南京,非把这姓熊的狗官抽筋剥皮不可!”
俞仁听到这里,跨步走进了屋里。“莫夸口了,只怕此时,你们的老巢都已经被人家占了。还说什么杀到南京。”
几人见俞仁进来,忙一起向他行礼。
“俞相公,你说官兵已经攻占了大衢岛?这是怎么可能,我们来时,曲先生还特意做了安排,让他们小心提防官兵偷袭。而且,我们在岛上还留了两千多兄弟。就算是官兵要打,也不会这么快就打的下来的。”刘强自信的道。
俞仁叹了口气。“你以为人家会这么傻,跟你硬拼吗?我来问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大当家遇刺的?”
“是二当家派人给我们送去的消息。”曲敬道。
俞仁点点头。“你们带来了多少兄弟来?”
“我们由于来的匆忙,只带了一千多兄弟。”曲敬道。
俞仁没有再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曲敬他们不过是回来吊个唁,却带上千的人马来,不用说,俞仁也能猜到他们的心思。他们这是想借此机会,将俞仁推上大当家的位子。要知道,如今的许家,曲敬手中掌握的那是当年李莹的基本班底,也是许家最有实力的一派。如果他一意支持俞仁当这个大当家,那是没有人有实力与他对抗的,即便是实力与他最为接近的刘龙,也不行。
俞仁所以叹气,自然是因为,他本无心做这个大当家,可这些兄弟们却一个个都想把他硬推上这个位子。还好曲敬来的迟,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也就不怕他们再闹了。要真是他们来早一点,这事情结局如何还真是不好说了。
“怎么了?”曲敬问。
“三叔不久前才从这儿离开,同时带走了四五百名兄弟。朝廷已经升任三叔接掌我爹的位子,还任姐夫为绍兴游击,不过姐夫没有接受。”许倩在一旁道。
曲敬到底不笨,一听到这些,便马上意识到自己中了许海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好!”曲敬说完拔腿便要走。
俞仁却将他叫住了。“晚了!既然二当家能够把事情舀捏的如此准,显然他是早有预谋,你现在就算是马上带人赶回去,也已迟了。不如派一条小船,一名亲信先回岛送信。如果官兵还没来,那么就还有救。如果官兵已经攻占了大衢岛,你就算是马上赶回去,也是于事无补。不如留在这里,给我帮帮忙,尽快帮大家撤出南沙。”
曲敬听了这话,只好留下来。
这一天,南沙岛上下,人人都在匆匆的收拾着东西,准备逃亡。在曲敬他们的帮助下,众人收拾的很快。南沙岛上银库里的一百多万两银子,和十多万两的黄金在一夜之间便被转移到了船上。
物品到也还好,最难的是许心素的葬礼问题。眼下官兵就要打过来了。他们本想把许心素安葬在南沙岛上,可又担心被官兵掘墓挖坟。最后,经过众人的商议,并最终征得许克明和许倩兄妹俩的同意下,决定把许心素的遗体火化,随大家一起带走。待他们安定下来后,再择地安葬。
早上辰初时分,许倩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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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仁这一夜跟别人一样,整夜没睡,但是他却一点不困。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随时准备着战斗的公鸡,保持着高度的吭奋。
“粮食带了吗?”
“带了两船的粮。是莹姐来时带来的。她说本是准备运到山东的。”
俞仁点点头。这时,许家的大小头目们也纷纷来了。
“军师,咱们现在要去哪儿?”一名头目问道。
其实,这也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人问,是因为他们相信俞仁早已为他们选好了去处。而许多人都认为俞仁应该会带他们去投奔平户的李旦,就像是当年他们投奔许心素一样。
当年,俞仁跟许心素还没什么交情,而现在,李旦是他的老丈人。去投奔李旦,自是理所当然的事。而这事也是刘龙和他这一系的许家人所最关心的事。他们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便是平户。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到了平户,那他们这面许字旗也就再也打不了多久了。
俞仁没有说话,而是张开了一张大地图。这张地图是他前阵子到běi jīng时,在一个书摊上买到的。
俞仁将这张大明地图挂到墙上,看着大家没有说话。
“我提议咱们去平户,那儿是大小姐的家,又属倭国。官兵就是再强悍,也绝不会追到那里。”首先发话的是刘强。
“我反对。”刘龙站了起来,高声叫道。“我反对到平户去。”
“那你说去哪里?”刘强反问道。虽然他一向是粗人,可这事他昨晚早已悄悄跟曲敬商议好了,因此是胸有成竹。曲敬给他分析的结果是,如果南沙与大衢山都丢了,他们这些人唯一的去路就只剩下到平户投靠李旦了。所以,现在刘强一听刘龙站出来反对,他便将这个难题抛给了他。这也是曲敬教给他的办法。曲敬也早料到刘龙会反对这个提议。
“要、要去哪里我现在还没想好。可是,就是不能去平户。”
刘强笑起来。“你说不能去平户,问你能去哪里,你又不知道。那你在这儿放什么鸟屁!”。
刘龙脸上涨的通红,“反、反正就是不能去平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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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俞仁看着两人争的面赤耳红,向他们摆了摆手。“既然三当家不愿意去平户,那咱们就去……这儿怎么样?”俞仁说着,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最后落下了一个南方的海岛上。
“鸡笼岛?”
所有人都很意外,连刘龙也没想到。
“只怕不行!我到南洋贬货,曾数次到过那儿。那儿离福建很近,又是一片荒岛,岛上只有很少的一些本地土著。咱们的船队到那儿补充粮水,有时候都还凑不齐。现在咱们加上家眷有近万人,要到了那儿,怕是连吃粮都要成问题了。”
俞仁摇了摇头。“这个三当家的请放心。你别看鸡笼岛是个荒岛。其实那可是一个宝岛。那儿四季如chūn,如果在上面种水稻,一年可熟三次。咱们这么多人,到了那儿,可以先开荒种地啊!而且,那地方有半个南隶大小,却没有一个真正的实际政权,大明虽然对那儿是名义上的管理者。却因为隔着一个海峡而鞭长莫及,也从来没有向那儿派过官员,只由当地酋长管理。
咱们到了那儿,可以谎称是大明新任的东番岛巡抚,专门到此来开荒守边。如此,当地土民便可为我所用。以后,只要我们不欺压他们,就算以后他们发现我们这个身份是假的,也不会再计较了。
此外,此岛还有一个独特的地理优势。它的位置正处在我们南下南洋的必经之路上。而到东洋也并不太远。如果我们以此为基地,既可以继续做南洋的生意,与东洋联系起来也很方便。而他的位置又紧邻闽南,采买内陆丝布、瓷器一类也很方便,贬卖海外土产也不麻烦,可说是再好不过的一处战略要地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南下之旅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海岛上混,虽然这些海岛也很不错。可是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海岛都太小。一旦官兵对我们进行围剿,我们便很难有回旋的余地,而且岛上往往不能种地,粮食全靠采买,能容纳的人数也往往很难过万。无论是南沙岛还是大衢山,都一直存在这个瓶颈问题。
一直以来,它都是制约我们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而如果我们把大本营建在鸡笼岛。那这一切的问题就都得到了解决。
我相信,那儿将是我们许家的隆兴之地。我们有大把的银子在手。到了那儿,我们不仅仅可以继续做我们的买卖,还可以以那儿为基地,从山东招更多的饥民开荒种地。到时候,我们的人多了,实力也就会更强。朝廷再想要这样随便的欺负我们那就不可能了。
我们要把那儿建成我们的大本营,在那儿建立一个没有饥饿、没有欺压、没有战争的新世界。把鸡笼岛变成天下最繁富庶、军力最强的地方。”
众人静静的听着俞仁的话,再也无人提出反对。
当rì午正,俞仁便让李莹带着许克明、许倩、刘龙,还有许家的大部分人,带上辎重直接向南而去。目标正是鸡笼。也就是台湾。
而俞仁自己则带着曲敬、刘强等一千多人向大衢山进发,虽然说从大战略上,他们已经决定放弃了南沙和大衢山,要将大本营搬到台湾。可是,必竟曲敬他们在大衢山经营了一两年,他们的财货和家眷都还在岛上。
而这次北上,他们本意是要来为俞仁争位子的,自然也不会带上很多的东西,更加不会带家眷。海岛他们可以不要,财产他们也可以不要,但是家眷却不能不要。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俞仁才亲自带着众人向大衢山进发,要想办法夺回这些兄弟的家眷。
早在官兵可能已经攻下大衢山的话传出后,曲敬带来的这一千多兄弟,一个个都已是归心似箭,如果不是平时俞仁驭下有方,这些人只怕早就逃回去了。
可是,俞仁也很清楚,要想让这些人放弃自己的家眷而随他一起南下台湾,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俞仁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让李莹带大队和辎重先行南下,到台湾扎根,而他则与曲敬他们一起,看看能不能寻机,将大衢山上已被许海俘虏的兄弟和他们的家眷救出来。
虽然准备冒险,但俞仁却没准备送死。所以,他选择了离大衢山几十里远的陈钱山,作为他的第一目标。因为他知道,许海要占领大衢山,必定还要花上一阵子才能稳定局势。而陈钱山又是易守难攻之地,许海在两面兼顾的情况下,想要攻下陈钱山,绝不是一两天可以做到的。
这一点,俞仁看的很清楚。所以,他相信陈钱山目前应该还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事实果然不出俞仁所料,当大衢山上留守的兄弟看到俞仁他们的船队时,先是吓了一跳,以为是许海派出来,攻打他们的官兵。后来证实是俞仁与曲敬他们,这些人又是大喜。
大衢山已于数rì前被许海攻下。而这个消息也很快便传到几十里外的这个小海岛。
负责看守陈钱山的,是早年跟随李莹的一名手下黄达海,也是曲敬的亲信之一。由于此岛易守难攻,所以曲敬将这儿做为他们的后勤基地,主要存放银两、和一些财宝。
黄达海将俞仁和曲敬等人迎上岛,心里就像是海上漂泊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港湾。
“曲先生,你们总算来了。这几天我一直吃不好、睡不香,总担心二当家什么时候突然派人来攻岛。现在你们来了,我们总算是翻身了。让兄弟先在这儿歇一歇,再由我带路,咱们一准能把大衢山再夺回来。”
曲敬看了一眼俞仁,“二当家已经把大衢山夺下来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三天前的事了。本来我还不知道。后来从那儿有几个兄弟逃了出来,逃到我这儿,我才知道大当家的已被官府暗杀,二当家投向了官府。”黄达海道。
“那,二当家就没派人来攻你们这儿吗?”俞仁问。虽然他也知道陈钱山易守难攻,但是要说许海会因为这个就放弃进攻他们的这个后勤仓库,他是不信的。
“有啊!就在许二当家攻下大衢山的当天,他也派了一队五百多人的船队来攻打我们这儿。这些官兵狡猾的很。他们扮作我们许家船队的模样,船上也挂着咱们许家的旗子。
还好我在此之前便听说了大当家被官兵暗杀的事,因此多留了个心眼。这些人打的正是二当家的旗号。我因为不认识他们,又是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我便说我只认曲先生和俞相公的手令,其他人的一概不认。这些人于是就翻了脸,用炮打我们。
他们那十多条船哪里是我们这些大炮的对手。没几下,便被我们打沉了四五条船。那些人一见形势不好,便都纷纷逃走了。之后便再没来过。”黄达海一面说,一面请俞仁和曲敬他们进屋。
“达海,你做的很对。在这样的非常时期,莫说没有我们的手令,就算是真有我们的手令也不能放他们上岛。要知道,如果我们真的派人来,必会派一位我们身边的亲信来,而绝不会把如此重要的任务随便交给一个陌生人。”
说完,俞仁重重的拍了拍黄达海的肩膀。“达海啊!要知道,你这儿可是我们的大仓库啊!我们几千号兄弟都靠你这儿吃饭呢!你守着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岛,它是大衢山一带五千多兄弟奔波一年多的血汗!”
黄达海得到俞仁的夸赞,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俞相公,咱们什么时候出兵,夺回大衢山?”
俞仁听了这话,看了曲敬一眼,没有出声。
“我们不打算再夺回大衢山了。大当家已被姓熊的那狗官暗杀。此时咱们许家已推举克明公子为大当家,由俞相公任军师,暂时代管一切。官兵借大当家新死之机,对我们许家的几个海岛大举进攻。我们来的时候,南沙已经被官兵给占了。
不过,这不是他们攻下来的,而是我们主动放弃的。军师已经为我们找到了一处更好的基地。我们将在那儿重建一个更加安全可靠的家园。”
“哪儿?”跟在黄达海身后的一名头目问。
“鸡笼岛!”曲敬道。
一听鸡笼岛,不用曲敬多做解释,这些人就都明白了。因为那儿他们南下南洋贬货时,都曾在那儿歇过脚。
“那,大衢山咱们也不要了吗?”黄达海问。
“不要了。”
“那,这儿呢?”
“这儿,咱们很快也会放弃。如今的形势是,敌强我弱,如果我们派人死守这一两个远离鸡笼的海岛,对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引来官兵的全力进攻。到时候,我们的兄弟会损失惨重。而且还会造成官兵将我们作为重点的打击对象。
这是很不划算的事情。”俞仁接口道。
“那,大衢山也不攻了。曲先生您的新夫人怎么办?听说您夫人已经身怀六甲。我们不去救她吗?”黄达海向曲敬问道。
曲敬咬了咬牙,露出痛苦的神情,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去了。此时二当家的实力正强,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事情而让兄弟们白白送死。”
“可是……”黄达海还想再说什么。但曲敬已经摇手打断了他的话。“此事不必再议,你速速安排兄弟们,把岛上的东西搬到船上,能带走的,尽量都带走。实在带不走的,找地方给我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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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衢岛上
俞仁看了一眼曲敬,突然向黄达海摆了摆手。“慢着!你说的对,咱们可以不要钱,但是不能不要亲人。我此行所以要专程折道到此,便是为了此事而来。曲先生的新夫人咱们要救,其他被二当家俘虏去的兄弟和家眷也要救。
不过,此事只可智取,不能力敌。你仍去办你搬家的事情,救人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你给我传话给兄弟们,就说我俞仁在此向他们承诺,一天不救出他们的家人,我俞仁便一天不去鸡笼与家人团聚。”
黄达海看了曲敬一眼,转身下去了。
“军师,可是有了什么妙计?”曲敬问道。
俞仁附耳在曲敬耳边说了几句,曲敬听了脸sè一变,赶忙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样太冒险了。万一要有个闪失,咱们这近万的兄弟姐妹将来靠谁来带领。我又要如何来向大小姐交待!”
俞仁重重一拍曲敬的肩膀。“放心!我这人一向福大命大,是不会有事的。何况,此事我也已想了许久。如果换一个人去,未必能取信于许海。这事对他来说,可也是冒着杀头的风险的。如果不是我亲自出马,他又怎肯冒此大险。”
“可是……”曲敬还想再说。俞仁却已经把断了他的话。
“此事我已决定,你不必再说了。”说完,俞仁向一旁的刘强道,“去,把时斌叫来。”
许海用了三天的时间,终于彻底的肃清了大衢山上所有的抵抗。虽然暂时还没能拿下陈钱山,但是他相信,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就在一天前,他接到线报,说是俞仁他们主动放弃了南沙岛,南沙岛此时已经被熊文灿亲自带兵占领。
他相信俞仁既然能主动放弃南沙,便也不会在他这儿纠缠。因此,他很放心。对于这一次的攻打大衢山,许海可以说是志在必得。这一战也是他的得意之战。从开战到现在,官兵总共只伤亡不足百人。而他的战果却是,俘虏海盗三千六百七十三名。
而且他还在岛上搜出了白银二十万两,生丝棉布两大船。这些财货至少有一大半将成为他的私有财物。
许海早预料到,此战将成为他的成名之战,因此,他还特意把他新纳的小妾黄素琴也一起带了来。
此时,许海正端坐在当年李莹的大院当中,听着黄素琴为弹着那首她最拿手的十面埋伏。许海闭着眼睛享受着音乐给他带来的快乐,他觉得自己今次这一战,就是比当年韩信对项羽所使的十面埋伏也毫不逊sè。
就在这时,一名婢女走过来。黄素琴的琵琶停了下来。许海慢慢张开眼睛。
“怎么了?”黄素琴问。
“回夫人,小婢刚才听军士们回报说,今天抓到一个女海盗,她说与夫人是旧识。所以军士让我来请夫人过去看看。”
黄素琴看了许海一眼。许海仍然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那,你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把人带到这儿来让我看看。”
婢女答应着下去了。不一会儿,婢女带进来一名年轻女子。这女子柳眉蜂腰,确有几分姿sè,只是年岁有些小,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女孩穿着一件粉sè的锦缎长裙,可是却已被撕裂了几处,身上也沾了许多泥点,便是脸上,也沾上了不少的泥巴。
女孩的手里紧紧抱着一把琵琶。
黄素琴绕着女孩走了几圈,觉得这女孩实在有些面生,但因为她自己随兄长离开家乡也已近十年了,也不能肯定这女孩是不是自己家乡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黄素琴见女孩眼中满是惊悸,柔声道。
“横山琼子。”女孩的汉语有此生硬,但还是能让人听的懂。
“你不是中原人?”黄素琴有些意外。
女孩摇了摇头。“我家住在rì本平户。”
“那你说你与我是旧识。我记得我好像从来都没去过rì本啊!”
女孩一下子跪了下来,“夫、夫人赎罪。我、我是随哥哥到这里来做生意的。你们攻下岛后,哥哥偷得一条船跑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此。方才那几位军士要撕我衣服,我只好向他们撒谎说与夫人是旧识。
盼夫人看我可怜,把我留在您身边!我听说夫人喜欢歌舞。我从小便跟老师学习琴歌杂艺,闲来也能给夫人和将军弹上几首曲子、唱几首歌,给您二位解解闷。”
黄素琴听到这里,倒也意外的很。她自从嫁给许海以后,便一直再没有与从前的那些姐妹们往来,身边的婢女还真没有一个会弹唱的。这令她时常感觉到寂寞。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海盗盘踞的地方,被她碰上了一个会吹拉弹唱的女孩。实在也是意外之喜。
黄素琴很高兴。“你说你会歌舞?”她还是有些不信。这阵子,许海比较忙,很少有空陪她,她时常在想,要是有个与她有着相同兴趣爱好的人在身边,那该多好。没想到想什么来什么,今天老天居然就真的给她送来了这样的一个人。
“夫人想听什么曲子?”
“随便!你就挑一首自己最擅长的!”
横山琼子向黄素琴拂了拂,然后紧了紧琵琶边弹边唱了起来。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在跳舞。
…………”
黄素琴听的呆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风格的歌。待横山琼子一首唱完,黄素琴还是没有回过味来。
一旁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许海却张开了眼睛。“歌是好歌,就是调子太悲伤了些。”说完,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嗯!去看看兄弟们今天的收成如何!”
黄素琴走到横山琼子面前。“小妹妹,你的这首歌是谁教你的?真是太有个xìng了。让人一听难忘啊!我学琴十几年,也算是略知音律了,却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调。”
“我是到中原后,跟一位异人学的。我还知道这位异人有一把绝世好琴,就藏在这座海岛上。我此次冒着生命风险来这里,就是为了要一睹此琴的风采。”横山琼子道。
“噢!什么样的琴?”黄素琴自己也是弹琴的人,自然对好琴有着一种天然的向往。
“夫人听说过焦尾琴吗?”横山琼子道。
黄素琴赶紧点头。她从小跟随师父学琵琶时,师父便告诉过她。这世上有一把绝世好琵琶,那就是东汉蔡邕所制的焦尾琴。可惜这把琴已有近百年未曾露面了,有生之年,能用焦尾琴弹奏一曲,是所有习琴人的心愿。
所以,现在黄素琴突然听到焦尾琴出现在大衢山的消息,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我刚刚打听出,它就在此岛东南的一处海滩边。”
黄素琴听到这里眼睛瞪的更大了。“走,快带我去找。找到了琴,我重重赏你。”说着,黄素琴急不可耐的拉起横山琼子便向外走。几名卫兵看见,忙一起跟了出来。
横山琼子领着黄素琴离开了许海的大营,一路向东南走。他们越走,便离官兵的营地越远。几名卫兵有些担心起来。
“夫人,此地已离大营太远了。此处海岛上还有不少残存的海盗。不如夫人且回去,由我们随这位横山小姐去找琴!”一名卫兵道。
黄素琴却采也不采他,仍然继续往前走。“你懂什么。这些绝世宝物,必要有缘人才能相遇。你们这些人根本连琴有几根线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能找的回这把焦尾琴!放心!这座海岛早已被兄弟们搜的底朝了天,哪里还会藏什么海盗。”
卫兵们见劝不动黄素琴也没有办法,只好紧紧的跟着,以便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就在他们将要到达海边时,横山琼子突然停了下来。
“到地方了吗?”黄素琴急急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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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只为红颜
“到地方了。”横山琼子说完就奔到一块大岩石后面。
黄素琴一见横山琼子跑了,她也忙跟着一起跑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可是,她的脑袋才刚伸过石块,便被一把锋利的长剑抵在了喉咙处。
那些随来的卫兵一见,大惊!他们正要大声呼喊,却突然从四周shè下一片箭雨。卫兵们还没来的及叫出声,便被这一阵箭给shè倒了。
许海再回到他的营帐,已是rì落时分。见黄素琴并不在营中,许海有些奇怪起来。黄素琴自从随他一同到军中,就从来没有独自出去过。她不是在大帐里看书,便是在大帐里练琴。所以,当许海回到大帐没有看到黄素琴时,他隐隐的感觉到一丝不祥。
见自己的几名卫兵也都不在营中,许海这才稍稍放心了些,猜想大概是自己不在时,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还是不见黄素琴的影子,许海不由的着急起来。
“夫人到底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许海向一名给他守帐的士兵道。
“不知道。只是听夫人在营里跟那个女孩说什么什么琴。”
许海一拍桌子,“那还不快点给我去找。要是夫人有个什么闪失,我把你们一个个全都砍了。”
众手下答应一声,赶紧分头找人去。
许海已经预感到了某种危机,但是这对他寻找黄素琴却并没有一点实际的帮助。
就在众人忙的团团转的时候,有一名亲兵进来报告,说是在大营外面的草地上捡到一封信。
许海赶紧接过信,拆开看了看。
信是俞仁写的。上面的意思大致是说,黄素琴是他掳走的,让他好好在大营里呆着,等待他的指示。
许海拿着信,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将信悄悄塞进了袖子里。许海太了解俞仁了,也太了解他们彼此之间的实力。他知道,论斗智,就算自己再怎么算计,也都不是俞仁的对手。所以,许海最后决定,无条件听从,不作反抗。因为他钟爱的女人已经落在了对方的手里,他虽然手握重兵,却是投鼠忌器。
许海不知道俞仁倒底想要干什么?他只能自己的大帐里焦急的等待着俞仁的下一步指示。
过不多久,许海听到大帐内的案桌上发出一声轻响。许海转头看去,就见案桌上突然多出一封信来。
许海吃了一惊,赶紧抬头去看大帐四周,却哪里有什么人。此人居然能够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信投到了他的大帐之中,真是大大的超出了许海的意外。如果此人不是来投信,而是要取他的人头的。只怕此时他的人头已经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许海一身冷汗的拆开了那封信。这封信仍然是俞仁亲手所写,乃是指示他到大衢山东北的海滩边,身边只许带不超过十人。
许海马上点了十名亲兵,随他一起出了大营向东北的海滩边进发。他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全,因为他相信,俞仁不会要他的命,否则,也就不用等到现在。
许海来到海边,见四下无人,不由的疑惑起来。但是这种事情又是见不人的,他又不能喊。不然,让手下知道他们的主帅正受着海盗的威逼,他就不知道自己回去后还能不能再做这个游击将军了。
许海站在海边等了约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一条小船从黑夜里驶了出来。船上的一盏孤灯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一点鬼火。
小船还未靠岸,便从上面跳下来一个jīng瘦的男人。那男人径直来到许海身边。虽然他此时穿着一身黑身,简短打扮,但是许海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当初随俞仁一起投靠许家的李莹早年的手下——时斌。
时斌来到许海面前,向他一抱拳,“许大人,我家主人让我请您过舟一叙。”
一名跟在许海身边的亲兵,向时斌呵斥道,“你家主人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们将军如此无礼!”
许海摆了摆手,阻止了那名亲兵,向时斌道,“他就这样的自信,我会上船与他谈吗?我身为一军主帅,孤身登上你们的船,实在太有些冒险啊!你家主人难道不知道吗?”
时斌又道,“请许大人放心,我家主人说了,他绝对会保证许大人的人身安全。想来许大人对我家主人也不陌生,凡他所说的话,还从来没有失信过!”
许海认真的看了看时斌,轻轻叹了口气,“走!”
“大人,您不能去啊!”亲兵们在身后,向许海叫道。
许海站住了,转身向这几名亲兵道,“你们就在这儿等我。如果一个时辰后我还不回来,你们便立刻赶回去,告诉大家,将所有的俘虏就地杀掉,然后撤出大衢山。”
亲兵们答应一声,一起抽出单刀。
许海这才重又转过身,随着时斌上了小船。
小船出海驶了数里,便迎上一条大船。时斌将许海引上大船,就见俞仁已经站在甲板上等着他了。
“三叔别来无恙!”俞仁向许海拱了拱手。
许海看了一眼俞仁,“我夫人呢?”
俞仁轻轻拍了拍手。两名年轻的姑娘各持一把宝剑将黄素琴从船舱里带了出来。黄素琴一脸的惊慌,手里仍抱着她的那把琵琶。
“大人,大人快救我啊!”黄素琴几乎是带着哭腔道。
“素琴莫怕。我这不是来了吗?有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一根汗毛!”许海说着,转向俞仁。
“俞贤侄,你倒底想要干嘛?实话跟你讲。你要是想用素琴作为要挟,让我撤出大衢山,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我这样做了,回去后必会被紧跟在我身后的俞咨皋所参。到时,我与素琴依然难逃一死。
与其那样被当作战败被杀,还不如放手一搏。”
俞仁轻轻笑了笑,“三叔放心。我是不会为难您的。当然也不会为难婶婶,我不过是请婶婶到我们船上来玩几天。我听说三叔这几天正准备派船将大衢山上俘虏的兄弟和家眷一起送回南京,不知船队几时出发,要走哪条线路?”
许海看了看俞仁,他终于明白了俞仁的心思,同时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拿大衢山作交换,许海相信自己都还有办法。
“此事暂时还未确实。”许海道。
“小侄已经给三叔选好了时间地点,只要三叔按时将船队派往此处。我侄保证在三天后,将婶婶安全的送回三叔的大帐。”说完,俞仁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字条递给许海。
许海接过字条,展开看了看。然后将字条撕碎丢在地上。“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回去安排。”说完,许海转身就走。
俞仁在他身后叫道,“三叔放心,这三天,小侄一定会好好招待婶娘的。”
许海回到大营,马上派人安排船只将三千多俘虏一起送往南京。负责押送的守备将军只带了不足五百人。
船队出发以后,许海焦急在大帐里踱步。约莫过了大半rì,突然有信使来报。
“报告大人,我们押动俘虏的船队出事了。”
许海听了这话,兴奋的一下抓住了信使的双臂,好像他听到的不是一个坏消息,而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不过,许海马上就发现了自己失态,赶紧将手松开了。沉着脸向信使问,“怎么回事?”
“杨守备的船半途遭到了海盗的伏击。船队被全部俘虏了,那些俘虏也全都被海盗给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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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楚楚可怜
“那杨守备呢?”许海装出一副严厉的口吻问。
“杨守备独自乘着一条小船逃了回来。”
许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一rì后,许海正在帐内写战报,一名小校突然闯了进来。“报告将军,夫人回来了。”
许海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夫人在哪里?”
小校正要回答,黄素琴已经抱着琵琶走了进来。“大人!”黄素琴话没说完,眼泪已经先流了下来。
许海走过去,将她轻轻抱在怀里。“素琴莫怕,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黄素琴哭了一会儿,这才止住了泪。“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将军了呢!”
许海将黄素琴引到他的主桌边坐下,一面帮她抹着眼泪。“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俞仁那小子没有为难你?”
黄素琴稍稍止住了哭,摇了摇头,“没有,俞、俞仁对我还算客气。”
许海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我就知道,只要有我在,俞仁这小子就敢把你怎么样。不过,我一直很奇怪,你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呆在大帐里的吗?怎么那天就出去了?”
黄素琴放下琵琶恼恨的道,“都是那小丫头骗的我。不然我也不会出去?”
“谁?”
“就是那天我们抓到的那名会歌舞的rì本小歌jì啊!”
“她怎么了?”许海说着,端起桌上的一杯茶。
“这小丫头骗我说,她打听到这座海岛上埋着一张失传百年的千年古琴——焦尾琴。老爷是知道我的,我对其实东西也还罢了,独独对这好琴是最喜欢。所以我就跟她一起去找琴。
谁知这小丫头却是俞仁故意派来引我的。我们才到海边,便被俞仁埋伏在那称的人给抓了。”
许海点点头,这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黄素琴会突然被俞仁抓走。
“老爷,我听说你为了救我,答应把那些俘虏都放了是吗?”
许海看了黄素琴一眼,“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黄素琴担心的道,“可是,大人,这些俘虏您可是都已经上报朝廷了啊!现在,您又把他们全放了。万一朝廷追究起来,怎么办?”
许海露出一个苦笑,“那也没办法啊!谁让俞仁拿你来要挟我呢!为了你,莫说只是担这一点小罪,就是犯再大的罪,我也心甘情愿。”
黄素琴听了这话,很受感动,轻轻扑到许海的怀里。“大人,您对我真好。素琴在此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的照顾好大人,再不与夫人争风吃醋了。”
许海轻抚着黄素琴的头,“这才对。告诉你!其实,我虽然按俞仁要求时间地点安排船队送俘虏,可是我还是留了后招的。”
“什么后招?”黄素琴意外的道。
“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一次,就算不能活捉俞仁,也够他好好喝一壶了。也算是为你报了被辱之仇了。”许海说着,眼中shè出一丝电光。
黄素琴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忧。
俞仁带着他的所有战船潜伏在,离杭州湾入口不远的一片芦苇后面。今天正是他与许海约定官兵运送俘虏的rì子。他相信许海不敢给他捣鬼。可是,为防万一,他还是派出了十多条小船扮作渔船分散在这一带水域。
在俞仁的主舰上,他正坐在船舱内。舱内除了他的俘虏黄素琴,没有别人。
“婶娘,您说三叔会不会冒着丢失俘虏的罪名,来救您呢?那可是将一件大功变成一桩大罪!”
黄素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她的手里,仍然抱着她的那把琵琶。
俞仁看了看窗外,芦苇丛中,静静的停着数十只战商两用船。从这儿看,视线被一片片的芦苇所遮,根本无法看到外面的运河入口。
俞仁将视线移到黄素琴身上。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认真审视,这个把许海迷的可以为她豁出xìng命的女人。
黄素琴仍然抱着她的琵琶看着窗外。这两天,大概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稍显的有些憔悴,一丝鬓发飘散在她的丰满圆润的红唇边。黄素琴确实要算是一个美女,不光是因为她丰满而不肥硕的身材和娇嫩而不稚气的脸庞,她的身上还有着某种知xìng女xìng所特有的恬静与淡然。
俞仁猜测,也许正是这种气质最终彻底的征服了,一直在粗陋的海盗和商人之间生活的许海。
“三婶一直都是这样吗?”俞仁注视着黄素琴,忍不住把心中的想法随口问了出来。
“什么?”黄素琴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看着俞仁。
“噢!我、我是说三婶您一直都是这样,到哪儿都带着这把琵琶吗?”俞仁稍显的有些尴尬。
黄素琴再看了俞仁一眼,然后将目光收了回来,她似乎是看懂了俞仁目光中的含义。“这琵琶是我师傅死前传给我的。我一直都把它带在身边。
我记得,第一次在苏州见到小相公时,我也是带着它的!那一次,其实我哥的意思是想让我给小相公…………
谁知,后来却跟了许大人!”说到这儿,黄素琴满目柔情的看着俞仁,那目光似乎正在向俞仁诉说着她内心的所想。
俞仁被黄素琴这充满诱惑的目光,看的心中一荡。黄素琴的意思,他当然懂。她是想说,当初她哥的意思是,想把她送给自己做小妾。可是自己当时根本没这个想法,于是便便宜了许海。
想到面前这个风情万种的小寡妇,本应该是自己的房中人,俞仁的突然感觉一阵口干舌燥。
“要是当初……”黄素琴刚说到这儿,俞仁匆匆从座位上站起来。
“啊!我都忘了,咱们还没吃午饭呢!我去让他们准备午饭。”说完,俞仁逃也似的出了船舱。他真怕自己再呆下去,一不小心,会做出什么悔恨终生的事。
黄素琴看着俞仁匆匆离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她的手指自然的搭到了琵琶上,一曲昭君出塞从她的指间流了出来。
黄素琴刚弹了一小段,便见一名十七八岁的丫头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
“谁让你弹的?”
黄素琴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人,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她。“我……”
“你不知道我们在这儿是设伏吗?噢!我知道了,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这儿有埋伏是!”
黄素琴吓了一跳。“啊!不,不是的。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黄素琴赶紧解释。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儿弹琴?”
“我,我方才那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那丫头却不听她的解释,冲上来便要夺她的琵琶。
黄素琴一见这丫头要夺自己的琵琶,拼命把琵琶抱在怀里。“你,你不能拿走它。”
“放手!”那丫头却不死心,见黄素琴不肯放手,便拿起桌上的一个木盒要来打她。
黄素琴却拼命的抱着琵琶,不肯放手。
那丫头正要用木盒把她,突然听到舱外有人叫了一声,“莺儿住手!”
那丫头转过头,见来人正是俞仁,这才放下手中的木盒,却没有放开黄素琴。“少爷,她居然在这儿弹琵琶!”
俞仁重新走进船舱,看了黄素琴一眼。“我听到了!”
“我不是有心的。真的!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啊!”黄素琴急道。
莺儿却重重的哼了一声,“谁知你是什么用心。不过,不管你是什么用心,这琵琶都必须要没收!”说完,莺儿又要动手去夺黄素琴手里的琵琶。
黄素琴拼命抱紧琵琶,大叫,“俞相公、俞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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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莺儿心事
俞仁看着黄素琴那可怜模样,叹了口气,“算了,莺儿!”
莺儿停下手,转过头看了俞仁一眼。“少爷,您是不是糊涂了。您让这个女人拿着琵琶,万一一会儿官兵的船队经过这里,她再弹起来,弄不好咱们之前的计划可就会功尽弃了!”
俞仁转头看了黄素琴一眼,“三婶,把琵琶给我!我知道,这琵琶对你很重要。放心!我保证在安全救出我的兄弟和家眷之后,便将琵琶完好无损的交还给你。并且,到时候我还会派人送你回到三叔身边。”
黄素琴看着俞仁,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俞仁将琵琶拿到手中,向黄素琴点了点头,“放心!”然后转身离开了船舱。
莺儿看俞仁走出了船舱,突然像个莽夫般的一脚搭在椅子上,一手扭住了黄素琴。“俞相公、俞相公,喊的倒挺亲热嘛!”
说完,莺儿突然板起了脸。“我jǐng告你,别想在我们少爷身上打什么主意。不然,我就用刀子,把你这张惑人的嫩脸划成菠萝!”
黄素琴被莺儿这突然的举动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将身子紧紧的卷缩在椅子里。
莺儿看到黄素琴这样的表现,似乎很满意,这才放了她,然后转身出了船舱。
莺儿刚出船舱,便再也忍不住偷笑起来,她为自己方才的表演而得意。她感觉自己方才怒瞪双目,揪住黄素琴的样子,很像俞仁从前跟她讲过的女土匪。土匪与海盗也差不多,莺儿觉得自己今天的演出很成功。
俞仁来到自己的主舱,将黄素琴的琵琶小心的存放在一个木箱内,并用棉布将它内外都垫好。
这时,天空突然shè出一支响箭。
接着,便见曲敬带着刘强等人匆匆跑进舱来。
“军师,官兵进来了。”
俞仁站起来,“好!马上命令兄弟们出发。一定要把官兵的船只全数撞拦住,不许放走一条。”
曲敬得令,马上又带着手下匆匆走了。俞仁重新坐下来,看着外面穿梭而出的船队。
莺儿来到俞仁身后,轻轻为他捏起了肩。
“少爷,是不是救了这些兄弟,咱们就可以去鸡笼岛与小姐他们汇合了?”
俞仁叹了口气,“是啊!如今,东海之上已无我们许家立足之地。不惜雪本的与官兵硬拼,并非明智的选择。何况,东番岛可是一块宝地。咱们以鸡笼为根据地,在东番必可以大展拳脚,做出一翻更大的事业。这地方,不必眷恋!”
“那少爷还叹气做什么?”莺儿一面给俞仁捏背,一面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她那双丰满的双腿则紧紧的贴在俞仁的背上,让俞仁心里像是有只小猫在抓一样,有些痒痒的又很舒服。
“莺儿,你今年也有十七了?”俞仁问。
“十八。我比小姐小三岁。”莺儿一面给俞仁按捏手臂,一面与他说话。她这按摩的手法,最初也是跟俞仁学的,不过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噢!也是该到了出嫁的年岁了。看来,你这按摩我也享受不了几次了!”俞仁说着,轻轻闭上了眼睛。
“可有相中哪个后生啊?”俞仁问。
莺儿没有说话,脑中却闪出一身影。那个穿着一身破衣,手里提着一把钢刀,目光倔强的少年。
俞仁见莺儿的手慢慢的停了下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微笑着站了起来。
“是谁?嗯,让我猜猜!
是刘强那大胡子?还是时斌那瘦鬼?”
莺儿脸上露出一丝红晕。“少爷,你又没正经了。您刚才一个在人那个女人的船舱里说了些什么来着?小心我在小姐面前告你的状噢!”
俞仁赶紧举起双手,“啊!我投降、投降。可以了!这话可不能乱讲,你们小姐那可是个醋油瓶子。你要真跟她讲了,那她还真没准一怒之下,带上一队人马杀回来,把那黄素琴给杀了。”
“怎么?你舍不得了?”莺儿总算是拿住了俞仁的小辫子,脸上十分得意。
“我不是舍不得黄素琴,是舍不得那么多兄弟为了我们而白白送命啊!”俞仁说着,将脸转向了窗外。
“莺儿,你心中的秘密真的就不打算告诉我?你可想过。如果你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说不定我哪天就真能把你心中的白马王子给你带过来了,可你要是不说。那他可就永远只能藏在你的心里了!”
莺儿听了俞仁的话,心中一震。她知道,俞仁的这话说的一点不错。可是,真要让她开口,她又羞的不行。
在心里犹豫了半rì,莺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那,那个曹文诏不知怎么样了?”
“谁?”俞仁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曹、曹文诏啊!就是当初咱们在福建遇到的那个逃荒的少年啊!他娘跟他的几个弟弟、妹妹,小姐都给他们安排的好好的了。可是却一直没有再听到过他的消息。唉,也不知他的仇报了没有!”
俞仁笑起来,“原来,你喜欢的人是他。”说完,他又摇了摇头。“这真是天意,天意啊!”
“怎么了?莫非他出了什么意外?”莺儿听了俞仁的话,急道。
“没有。我也是自那次与他在杭州相别以后,便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我只是在可惜。你放着身边这么多优秀的男人都看不上眼,却偏偏爱上了他这么一个不知所踪的人!他这个仇可不好报的很啊!当初我就劝过他,让他莫要急着报仇。可是他却不听。
如果他的仇还没报,那他可能还活着;如果他的仇报了,那他就必死了。”
莺儿听到这里,神sè黯然。“为什么?”
“你莫忘了,他的仇人那可是女真首领努尔哈赤的亲信,也是他的女婿。努尔哈赤,朝廷派出十几万大军都杀不死他,这两年还被他接连的攻下几座辽东重镇,俨然已是大明第一大敌,连皇上想杀他都做不到。就凭曹文诏一个人,单枪匹马,就算他是哪吒、金钢葫芦娃也不行啊!”
莺儿不解的问,“这金钢什么娃,是什么神仙,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俞仁笑起来,正要解释,一名小目头跑进了船舱。
“报告军师,我们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将官船全数拦截了下来。一共大小七十三条船。曲先生请军师过去查验。”
俞仁点头站了起来。“走,去看看。”说着,俞仁拍了拍莺儿,“莺儿姑娘跟咱们一起去!说不定,这一回你又能再邂逅一个如曹文诏这般的穷小子呢!”
莺儿看了俞仁一眼,没有动。俞仁拉起她的手,“走!”
俞仁的战船来到的时候,曲敬已经在打扫战场了。这一战很是顺利。大概是许海有意为之。这五百名派来送俘虏的官兵,多数都是从没打过战的新兵。一听到炮响,再看到曲敬带领的大批战船从芦苇丛中穿出来,他们吓的连逃跑的勇气也没了。
曲敬与刘强没费几炮,便轻松的搞定了官兵。
“军师,这些官兵要怎么处置?要不要把他们全都杀了?”刘强问。
俞仁摇了摇头,“不可鲁莽!咱们这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先将他们集中到一条大船上,与我们一道随行南下。待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便放他们回去。此外,你告诉你的手下,让他们重点要安抚好咱们刚救回来的兄弟。
这一次大衢山被许海攻占,他们吃了不少苦,许多人都与家人散掉了,他们一定急着想要早些找回家人。不过,你让他们放心。他们的家人应该都在这儿。只是现在这儿的船太多,太乱。咱们又要急着南下,不能给他们时间慢慢找,不要然,万一再被官兵把咱们堵在了这儿,那咱们就危险。待到了鸡笼,他们便可以找回家人了。一定要让他们不要着急,不要乱。”
刘强答应着便去执行了。俞仁看着刘强离去,还是不太放心,又带着莺儿亲自登上一条大船。这条船原是官兵运送俘虏的,船上大多都是在大衢山被俘的兄弟。
众人一见俞仁,许多人都围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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