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宴无好宴
待到了苏州,早已是rì落西山,俞仁带着赵蕊先到了许心素的游击将军府。。见许海已经去了,他便带着赵蕊往开宴的酒楼赶。
才一到酒楼门口,便见熊文灿的第一谋士黄元吉早已站在门口等候了。见到俞仁,黄元吉赶忙迎上来。“俞兄弟,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
“抱歉、抱歉。我因家中有事,回了松江一趟,看到熊大人的请帖便赶紧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快请快请。”黄元吉一面让,一面看了一眼俞仁身后的赵蕊。
“这位是尊夫人?”
“不是。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文言先生的表妹,东林泰斗赵先生的千金。”俞仁介绍道。
黄元吉听说赵蕊是**星的女儿,赶紧拱手,“原来是赵世妹。难得难得。快快一起上楼。”
黄元吉虽然热情,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意外,其他书友正在看:。
三人上了楼。便见许海早已到了,此外还有汪文言,却不见孙盛和熊文灿。俞仁也没在意,以为他们俩人还没到。黄元吉却命令开席。
“怎么,咱们不等熊大人和孙公公了吗?”
“孙公公前几天亲自押运一批税银北上京城去了。熊大人昨天突然有事,被召到南京去了。也不能来。今天这儿就咱们几位。都是无官职在身的,大家可以开怀畅饮,不必拘束了。
吃过酒,我还安排了jīng彩的歌舞噢!”
说到这儿,黄元吉似乎无意的看了一眼赵蕊。俞仁前世也是常在这种歌舞酒会上混的,知道在这种地方,一般男人都难免会说些**笑话,赵蕊一个大姑娘家的,坐在这儿实在不太方便。。
于是,俞仁俯身在赵蕊耳边轻声道,“这儿都男人,你一个姑娘家坐着,只怕不太方便。不如我让人在楼下另备一间雅间!你到那儿去等我。可好?”
赵蕊是聪明人,她们家又经商,虽然她还只是姑娘,但对于男人们的这种宴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其实她一上来,看到这上面就只他们几个大男人,赵蕊便想走了。这时候俞仁提出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于是,俞仁便向黄元吉提出,帮赵蕊在楼下找个雅间。
黄元吉笑起来。“这哪还用找。你只知我们在这儿吃酒,却不知他们妇人家也在吃酒呢!只是她们不是在这儿,是在我家里。不如把赵世妹送去我家。她表嫂也在那儿,大家人多,正好亲近。”
俞仁看了看赵蕊。
“也好。我也好久没看到表嫂了。难得有个聚会的机会。”赵蕊倒没有拒绝。
于是黄元吉赶紧派人把赵蕊送去了黄府,同来的云儿本来也要同行,却被赵蕊拦住了。“你在这儿服侍俞相公他们,记得莫让相公吃醉了!”
云儿是个jīng明丫头,又是跟随小姐多年,赵蕊这话一开口,她便明白了意思。那是要让她留在这儿,以便监视俞仁,不要让他被这些人带坏了。
黄元吉见赵蕊走了,虽然留下了个丫头,他也不在意了。一个丫头而已,他哪里放在眼内。于是黄元吉便命令,“上歌舞。”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浓妆艳抹的歌女走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抱着琵琶的女人。。
俞仁也不在意,他已不是第一次欣赏这个时代里的歌舞了,每次表演,都跟开演唱会一样,倒也热闹。
那几个女人上来唱了一阵,又跳了一阵。起初还跳的很斯文,后来便渐渐的有些露骨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越跳越少,曝光的部分也越来越多。很有点类似于现代的脱衣舞。
几个男人坐在上面看的嬉笑不止。
“怎么样?俞相公没看过这种舞!这可是咱们苏州迎chūn楼里新创的独门招牌曲目。”
俞仁看了看许海,见他正看的津津有味,便也没做评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节目俞仁虽然并不喜欢看,可是倒也并不像有些老夫子一般的厌恶。
这时一旁的平儿却发表意见了,“这哪里是什么舞嘛!不过就是找个借口脱给男人看的而已。这样的女人,只要掏银子,想让她干嘛不行!真真的不要脸到了家,有什么好看的。”
黄元吉见平儿居然发起议论来,不由的说了一句,“老爷们看戏谈天,你一个丫环乱插什么嘴。”
平儿回道,“我原也不想插嘴,只是你们看这些不要脸的歌舞,却非把我家相公也拉上,好看的小说:!害的我也要跟着,看这些女人丢人。”
黄元吉见平儿虽然泼辣,容貌却很清丽,又见俞仁侍她似乎并不像是普通的丫环,也便不再说她。在黄元吉想来,这丫头十之**是俞仁的侍妾,不然哪个丫环敢在主人面前如此嚣张。而这种丫环陪侍的事情,在大明这个时代,那也是常见的。
“好!你说的对。那咱们就不看这些低俗的歌舞了。换一个清雅些的,总可以了!”黄元吉说完,一拍手,这些半露着的歌女便都退了下去。然后他又叫来一旁服侍的一个丫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又上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十七八岁模样,只是头上却已盘起了发结,说明她已嫁为人妇。就见她淡施薄粉,艳而不俗,身着一件粉红sè的长裙,脖子上挂着一串银白珍珠链。虽然衣饰简单却不落俗套,手里抱着一把琵琶。
这女人走上台向众人盈盈一拜,便静静的坐的旁边的一张凳子上,不再说话。
几个男人看到这个女人,那眼睛都发起亮来,尤其是许海。他自从这个女人上了台,便一心落在了她的身上,甚至都忘了这是哪儿了。
俞仁也感觉眼中一亮。这个女人实在不俗,不过他也只是以欣赏的眼光看,就好像看到一件上佳的陶瓷,但她却是属于别人的,他也并无据为己有的心思,仅仅限于看看而已。
“这是我本家的一个妹子,名叫素琴,只因从小学得一手好琵琶,便有些心高气傲起来,总想嫁个英雄豪杰。可是她命不好,偏偏后来嫁了个没用的男人,不久男人又死了。因她父亲死的早,又无兄弟,我便把她接来与我们一起同住。她的琵琶连熊大人也赞过好的,还认她做了干女儿。
听说我要宴请俞相公与许当家,她便非要赶来看看。平儿姑娘要看雅戏,我这儿又没准备,就只好让她上了。”
黄元吉介绍完,便向黄素琴道,“你平常总说这天下真正能让你佩服的英雄没几人,眼前这两位那可是都是真正称的上英雄的人物了。俞相公前次在杭州城里,宝剑出鞘,小试牛刀便斗败了铁岭李家的少公子和他身边的一众高手,这你是知道的。
这一位许当家,那也是带领数千兄弟的人,前不久在南沙岛上,他还让熊大人手下的几位千总大大的吃了一次亏,可以说是有着淮yīn之才的人物。
你今天可以看到他们,也算是你的造化了。就将你最拿手的曲子,弹来大家听听!”
黄素琴抱着琵琶向前走了几步,她先向俞仁施了一礼,俞仁笑着说了一句,“世妹请起。”
黄素琴便又走到许海面前向他施礼。许海忙伸出他的大手,双手将她扶起来。好像生怕她摔倒一般。
黄素琴凤眼轻挑,扫了许海一眼,便又退到原处,然后慢慢坐下弹起琵琶来。她的琵琶果然弹的很好,虽然俞仁对音乐是完全的门外汉,但是也可以听出她弹的曲子很不一般。
一曲“昭君出塞”弹完,众人都听的有些痴了。黄素琴自己也似乎深深的陷入了那种气氛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慢慢抱起琵琶,重又上来向俞仁和许海施礼。
俞仁见黄素琴上前施礼,便站起身来,却见她扫了一眼自己身后,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俞仁不由的也回过头去。原来平儿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的身后,几乎是紧贴着自己,还一脸戒备的看着黄素琴,就好像俞仁是她手里的一个心爱之物,黄素琴要来抢夺一般。
俞仁看到平儿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平儿你干嘛?”
第一百八十五章 英雄救美
“我,我奉小姐的命令,保护相公。。”平儿一脸认真的道。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都大笑起来。便是那黄素琴,也抿口轻笑起来。
“你们俞相公那可是力拔千斤的人物,还用的着你来保护。何况,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又怎么保护他?”
“那可不一定。俗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又有最毒妇人心的说法。我的任务就是保护我们相公不受那些蛇蝎美人的伤害。”
俞仁听到平儿的这句话,也不笑了。他抬头扫了一眼正站在自己面前的黄素琴。而此时,这个女人也正以她那双勾人的眼睛盯着自己。
俞仁感觉自己被她这双眼睛看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于是他忙退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一杯酒来,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黄素琴见俞仁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才又来到许海的座前,向许海施礼。许海又是双手扶住,“世妹的琵琶弹的实在是太好了,真是才貌双全的绝世人物啊!可惜我今天没带礼物。便把我这把随身多年的宝剑,送给世妹留做纪念!”
许海说完,便从身上取下他那把从东洋定做的宝剑送给黄素琴。这把宝剑是许海随身多年之物,从来没有离过身。俞仁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送给了一个才见一面的女子,倒大大的出他意外。
黄素琴似乎也没有料到许海会送他如此珍贵的礼物,于是赶紧放下琵琶,双手接过那把剑鞘之上镶嵌了七颗宝石的宝剑,然后重又向许海深施了一礼。
俞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而黄元吉则面露微笑的坐在一旁,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汪文言一直低着头喝着他的酒,好像眼前的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黄素琴退下后,几人又喝了一会儿酒,便各自散去了。俞仁与许海同行。一路上,俞仁几次与许海说话,他都有些神不守舍。俞仁便不由的担心起来。他很清楚,今晚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杀伤力实在很大,如果不是自己已先认识了李莹,他说不定也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可是,这一幕倒底是黄元吉有心安排的,还是无意的巧合呢?如果是无心,这黄元吉倒底又为了什么?俞仁猜不透。
回到家不久,赵蕊也回来了。她一到家,平儿便把她拉到一旁,主仆俩人躲到屋子里去说悄悄话去了。
傅仁安排好了赵蕊主仆的住处,便去许海屋里。刚走到门口,就见许海的贴身长随迎许达了上来。
“俞相公,您快去看看我们家三爷!自打回来后,便一句话也没讲过,只是坐在屋子里发呆。您今儿个跟我们家三爷去赴熊大人的宴,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们家三爷去了这一趟,倒好像就把魂儿给丢了一般。”
俞仁没有回答许达的话,只是轻轻推门走进许海的屋里。就见许海果然呆呆的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方帕。俞仁记起,这块方帕好像是宴上黄素琴接受许海的宝剑时,丢给他的。
黄素琴当时手中原就拿着方帕,伸手接剑时,便随手将方帕丢了下去。许海便如获至宝般的忙把那方帕拿在手中,然后悄悄揣在了怀里。他以为别人都没看到,其实别人早看到了,只是没有点破。
俞仁来到屋内,见许海浑然不觉,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许海吓了一跳,赶紧抬头,却发现俞仁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身边。许海一面赶忙把手里的那块方帕往怀里揣,一面固作镇定的道,“俞、俞贤侄怎么来了?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是看三叔今天喝的有些多,便来瞧瞧,看可有什么事。”俞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
许海放心的笑起来,“我的酒量,这点酒还是不在话下的。”
俞仁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来,“没事就好。方才我看三叔在看什么东西,看的那么出神?”
“噢!没、没什么。只是要过年了,有些想家,便拿出从前夫人给我绣的一张罗帕看看。”许海道。
俞仁笑起来,“三叔真是忠直的可以。走前大当家也没说不能带家眷啊!何况这游击将军府这么大,大当家又不来住,你不把婶子她们接来住,也实在是太浪费了些。”
许海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便有些不太自然起来。“这个,等年后再说!眼下咱们虽然看似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可必竟是新附,形势还不是哪么稳定,待看一阵子再说!”
见俞仁坐下来,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许海显的有些着急起来。
“赵姑娘她们刚来,你可要好好安排她们的吃住。我看赵姑娘是个好姑娘,她家又是官宦世家,在这官场亲朋故旧也多,将来对你帮助必大。想来莹侄女也不会介意的。”
俞仁听许海突然提到赵蕊身上,不由的摇了摇头。“我跟赵姑娘只是朋友关系,此外现在还有一个合作伙伴的关系。其他的事情还真是没有。我对莹儿那是绝对真心的,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什、什么伴?”许海一时没听懂俞仁的意思。
“合作伙伴,就是合伙一起做生意的意思。”
“噢!”许海恍然。“不过,不是我说你啊!贤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赵姑娘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对你又好。我听说她虽然嫁过人,可是男人不久便死了。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嫌弃她啊!”
俞仁摇头。“不是这个。只是我的心里只有莹儿一个人,虽然她现在不在,但是我也不能对不起她。”
许海摇着头。“贤侄啊!我知道你对莹儿这丫头痴情。可是,你也要为自己的前程考虑啊!再说了,就算是你娶赵蕊也不一定就会对不起莹儿啊!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的很正常嘛!”
俞仁不想再与许海讨论这个话题,他现在最怕别人跟他提赵蕊与李莹的事情。因为他也感觉很烦。对赵蕊的体贴与贤惠,特别是她不时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痴情,俞仁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但他又不能真的接受这一份爱,这让他实在很痛苦。
“这事以后再说!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去交待一下,先走了。”说完,俞仁赶紧起身逃也似的走了。
许海望着俞仁离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情这一字,害人不浅啊!”
说完,他又从怀里拿出那块罗帕看了起来。突然他像是领悟到了什么,面露喜sè,把罗帕往怀里一揣便推门匆匆出去了。长随许达见老爷这么迟了还要出门,本想跟着,却被许海给拦回去了。
“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情要处理,很快便回来,你就不用跟着了。”许海说着,一面披着皮袍一面匆匆向外走。
晚上,俞仁吃过饭,在赵蕊的房里说了一会儿话,看看夜渐深了,正要准备回房睡觉,突然看到许海的长随许达匆匆走来。俞仁看到许达,便知道一定有事,于是走出来。
“怎么了?可是三叔叫我有事?”
许达摇着头。“没有。是老爷到现在还没回来。”
俞仁有些诧异,“怎么?三叔出去了吗?天黑的时候我不还见他在屋里的嘛!”
“正是那时候走的。我见他天黑了还要出门,便打算跟着,可老爷却不让我跟。说只是办点小事,马上回来。可是这都亥初了,还不见回来。我便来找相公您商议。
要在平常,我也不担心。可是现在时局不同啊!又不是在咱们的地盘上。您还是快派人出去找找!我担心老爷会不会在外面碰到什么事。咱们虽然受了朝廷的招安,谁知道他们那些老爷们是不是真心呢!
要万一三爷是被他们给哄出去的,再着了他们的道,那可就不得了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偷情之夜
俞仁拍了拍许达的肩膀,“放心!这是断不会的。。如果熊大人他们要对我们不利,哪还用的着等到现在,更不必如此的麻烦,直接在咱们交接完那些俘虏的官兵后,他便可以下手了。
我看三叔八成是真遇到了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你也不用着急,我马上就让小马他们分头带人出去找。”
安慰完许达,俞仁马上叫来门外的守卫贾进,让他去把他们带来的这一批兄弟的头目马敬叫来。
马敬见俞仁这么晚叫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匆匆赶过来,一面走还一面穿着衣服,显然他已经睡下了。
“俞相公,您叫我有事?”
俞仁看到马敬一脸紧张的样子,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三爷晚饭时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在这苏州城里,三爷也没什么亲朋故旧,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有些担心。你带些人分头找一下。
记住,不要慌,也尽量的不要惊动别人。找的到固然好,万一找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想明天三叔一定会自己回来的。”
派走了马敬,俞仁便把许达让到自己的房里,两人在屋子里等消息。
马敬他们寻到四更天,却还是没能找到许海,大家便陆续的回来了,要听俞仁的指示。
俞仁只问了一句,“可有看到苏州城里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没有,一切都正常。”马敬答道。
“好,那你们回去睡!天亮后三爷应该就会回来了。等三爷回来,你们也别说今晚去找他的事情,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记住了吗?”
马敬虽然有些不明白俞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可是此时俞仁在许家的威望已然极高,众人对他的料事能力都是极信服的,马敬于是也就放心的走了。
只有许达还不太放心。俞仁又安慰了他几句,他这才回房睡去了。
待到次rì卯初,许海果然回来了,只是他的脚步很轻,似乎是不愿大家发现他昨晚出门去了,连正门都没走,而是跳墙进来的。一个守院的兄弟听到声音,正要喊,便被他止住了。
那守院的兄弟见他们三爷回自己家,却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十分奇怪,可是却也不敢问。
许海悄声叮嘱这名兄弟,不可把看到自己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俞仁。那兄弟答应着,便走开了。许海轻手轻脚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远远的看到俞仁的房里没有灯光,这才放了心。
其实,俞仁一直都没有睡,方才许海跳墙的声音,他也隐约听到了。于是他便悄悄起床,舔开窗纸,正好看到许海蹑手蹑脚的往自己的房里去。两人的房间虽然不是相邻,却在一个院内。
俞仁脸上露出一个浅笑。看来,一切都如他所料。
吃早饭时,俞仁见许海有些jīng神不佳,便故意问他可是昨晚没有睡好。
许海点了点头,“大概是昨天酒喝的有些多,躺下后总有些头痛,一夜都没好好睡。吃过饭,我还得去补一觉才行。”
俞仁也不多问,吃过饭,便又回房里,与赵蕊继续谋划他们的俞氏钱庄去了。
待到吃过晚饭,许海又像昨天一般悄悄出门去了。俞仁今天早已下定了决心,要看看许海倒底晚上去了哪里,是不是如自己所料,便悄悄跟在许海身后。
就见许海在苏州城里转了大半圈后,便来到一处比较僻静的小巷。左右看了看没人,便赶紧走到一处小院,敲了敲门。大门打开,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俏丽丫头。
小丫头把许海让进去,又看了看外面,然后才关了门。
俞仁轻步赶到小院门口,却见门上并无标志,也看不出这是什么人家。四下看了看,见院角有一棵古槐,俞仁三两下便窜上了大槐树。
坐在这棵大槐树上,正好可以看到院内的情景。
这是一座不大的小院,只有正房三间屋子,没有厢房,院子的一角还有一个小间,应该是厨房。正房的一间屋内此时正点着灯。隐约的可以听到许海嬉笑的声音,还有一个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只是因为距离较远,他们说的是什么,俞仁却听不清楚。
不一会儿,从房里传出一阵琵琶声。俞仁虽然没有看到人,但却更加的笃定这房里女人的身份。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那个方才开门的小丫头从房内端着些杯盘走出来,房门跟着又关上了。由于俞仁所在的位置不正,也看不到房内的情景。
小丫头打着哈欠端出杯盘,便只将它们往院中的小屋里一放,便回西面的房间睡觉去了。
俞仁见此,赶紧掏出怀里李莹送给他的那一副铁抓,借它之力,悄无声息的溜进院内。他虽然已经猜到这个女人是谁,可是没有看到人,他到底不能放心。
俞仁悄悄摸到东间的窗下,伸手沾着口水,轻轻戳破了窗纸,要看看这屋子里的女人是谁,却突然听到“呼”的一声。屋子里的灯一下子熄掉了。
俞仁吃了惊,赶紧缩起身子,躲在窗下。因为他知道,屋子里的灯一熄,月光便要把他的影子照到窗户上。
还好,他的动作够快,屋内的许海和那个女人并没有发现他。俞仁缩在墙角,不敢稍动。生怕不小心碰出点声音被屋子里的人发现了。
只听的屋内传出一阵悉窣的脱衣声,然后便是一个女人娇声轻呼的声音。接下来,是男人的轻喘声与女人的轻吟声。俞仁听到这儿,知道再也没有机会可以看到这个女人的模样了,便悄悄回到了树上。
只是他并不死心。
于是俞仁就这么在树上守了一夜,一直到了五更天,果然便听到房里又有了动静。只听的许海与那女人轻声说话。然后便见许海穿衣开门走了出来。许海开了门,也不去叫那小丫头,便自己开了院门走了。
俞仁望着许海匆匆走出了小巷,却仍然没有动。
一直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看到屋子里的那个女人慢慢的起了身。然后穿好了衣服走到院子里。
俞仁终于看清了这个女人的样子,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正是前天他们在酒宴上碰到的黄元吉的堂妹——黄素琴。
俞仁一路沉思着回到了家,赵蕊与平儿正在收拾东西。俞仁有些意外。
“怎么了?”
“收拾东西回松江啊!我的相公,您莫不是这阵子忙忘了。今儿个可是二十六了。再过几天可就是年三十了。您难道不回松江过年吗?”
俞仁这才想起马上就要过年了。可是刚刚发现的许海与那个女人的私情,又让俞仁有些不放心。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并不简单。而在那场酒宴上,这个叫黄素琴的女人的出现,看似偶然,俞仁却认定必是黄元吉的jīng心安排。
这个黄元吉明显是要用自己的这个堂妹来勾住许海。而从目前的结果来看,他这一招已经成功了。只是不知道这黄元吉如此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如果他仅仅是贪恋许家的钱财,那俞仁就放心了。必竟对许家来说,可以用钱来搞定的事情,几乎都不能算是大事。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就算是许海为她每年花上个几千两银子,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是别有用心,那就不好办了。
俞仁很想找许海谈一谈这事。可是看许海如此隐蔽的作为,显然他并不想让俞仁知道此事。不知是他担心俞仁知道此事后,会告诉他夫人,或是被许心素知道了,要挨骂,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如此一来,俞仁便不好开口问他这事了。
想来想去,俞仁觉得反正许海已经跟这个女人勾搭上了。这事就拖上些天再说,也是一样,现在还是先回家过年的好。必竟,今年过年他舅舅生了这样的一场大病,表妹又不在身边了。如果他也不回去,不知他舅舅会怎样伤心。
于是,俞仁跟许海打了个招呼,便带着赵蕊与平儿又回松江去了。许海倒也没有挽留。
第一百八十七章 平静新年
回到松江,赵蕊本想仍然住在她家的铺子里,可是俞仁却非要让她住进沈府。沈家今年经历的事情可以说是特别多,先是小姐出走,接着是老爷病重,然后又是生意被抢,最后居然闹到官兵围家的地步。
幸好俞仁都一一将这些难题化解了,这也让他在沈家确立了无可替代的地位。
这时见俞仁回府,全府上下都欢动起来。原本,曹安还觉得今年沈家生意波动很大,又购进了徐家的织房,米铺又遵照俞仁的意思,刚刚进了一大批米,外面还欠着好几万两的银子。再加上俞仁也一直没有回来,看来就是到过年也未必会回来了,便打算这个年简单的过一下。
可是这会儿俞仁突然回来了,沈明航的病又比先前好转了许多,大家便都说,应该好好过个年。曹安只好又匆匆去筹办各种年货。
其实,众人所以都坚持要把这个年过的热闹些,主要还是担心沈明航想起女儿伤心;再一个,他们又见俞仁把赵蕊带回来了。虽然两人并不同住一房,俞仁给众人介绍时,也只说赵蕊是他的朋友。可是这些下人们却都定认,这个温柔漂亮的女人一定就是他们的少夫人了。
新夫人初来,过年自然不能太冷清。
如此,曹安又忙活开了。俞仁则在家中与蔡帐房计划着过年发红包的事情。今年虽然银子不足,可是事情却多,下人们也跟着实吃了不少苦,俞仁打算给他们每人多发些银子。
可是手头的银子又实在不足。这让俞仁又犯起了愁。还好,第二天居然便接到了许心素派人送来的两万两银子。许心素是聪明人,他也知道俞仁这次为了他,花了雪本,把沈家的银子也贴进了不少。他又听女儿说俞仁为了防止官兵围岛太久,岛上缺粮,让店里掌柜向钱铺借银子进了一大批新米。
许心素便想到俞仁过年可能会手头短,于是赶紧让人先送了两万两银子来。还特意让人带话,如果银子不够花,就让他给岛上捎个信。
俞仁收到这批银子,大为高兴。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要没有这批银子,他还真不知道这年要怎么过呢!当然,他也可以向赵蕊开口,向他们钱铺先借些。可是不到最后没办法,俞仁也不想开这个口。现在好了,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
在沈家过了年,俞仁本想等过了元宵节再回南沙。可是才到初十,许心素便派人送信来,让他回岛一趟,听许心素的口气,事情好像还有挺急。俞仁不知出了什么事,便连夜收拾东西,又匆匆交待了一下家中的事务。然后又与赵蕊打了个招呼便赶紧往南沙岛赶。
才一上岛,俞仁便听说,刘强他们与刘龙出生了冲突,还差点打起来。俞仁听了这事,便有些头大,他真想把刘强找来大骂一顿。自己走前还特意交待,让他约束手下,尽量的避着刘龙的风头。他却反而亲自带头惹事。
俞仁知道,在南沙岛上,现在其实有着新旧两股势力。旧的一方,主要便是许心素原来的旧部,而新势力便是他带来的这一批当初李家的人。虽然李家这些人也早被俞仁公开宣布正式投靠许家,成为许家的一份子。可是他们这些人私下里还是将俞仁奉为老大,对许家的头领们并不怎么买帐。
对于许心素和许海也还罢了,对于刘龙,他们根本不感冒。
俞仁没有先去找许心素,而是先去找刘强与曲敬。这才知道,曲敬因为过年,岛上又暂时无事,便回了一趟老家祭祖,还没有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俞仁一见刘强,便劈头问道。
刘强当然知道俞仁问的是什么事,这时候冷静下来,他又想起俞仁走前的叮嘱,知道一顿骂是躲不过了。只好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只因为过年,许心素想让大家过的热闹些,特别是俞仁带来的这些李家旧人都是第一次在他这儿过年。于是许心素便在这期间里搞了不少的小活动。比如赛马、比箭、比武、摔跤等之类的比赛。还特意的把他们分成了几个组。也设了不少的小奖品。
可是没想到正是这些小比赛,让刘强带队的十几个人与刘龙带队的十多人发生了矛盾。起初也还只是口角,后来有一次居然演变成了当众群殴。还好,当时许心素正好在场,及时的制止了他们,这才没有让事态扩大。要不然,没准还真有可能会演变成为一场数百人的大混战。
俞仁了解了情况,心里便有了底,他先将刘强和几个闹事的兄弟叫了进来,训了一顿,然后又罚他们这阵子没事不得出门,只能在家里认字读书。外面搞的活动也不许参加。
说完,俞仁便又匆匆向许心素处赶。许心素听说他回来了,早已在家中等他了。一见面,俞仁便赶紧代刘强向许心素赔罪。
许心素忙阻止了俞仁,“这些不过是小事,兄弟都是血xìng汉子,偶尔打个架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也莫要太责备他们了。
我今次叫你来,主要不是为了这事,而是另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议。”
说完,许心素带着俞仁便往外走,又叫家人牵了两匹马来。
“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说完,许心素翻身上了马。
俞仁也不知许心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骑上马,跟在身后。
两人一路向着海边走去。
不久便来到南沙岛最大的一个码头。俞仁远远的便看到一艘大船停在码头上,这是他来大明以后,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大船,上下一共有三层,船身足有四十多米长。比他从前见过的所有的船都要大。
俞仁十分意外,“这,这船是从哪儿来的?”
许心素不无得意的道,“这是我托孙公公帮我从京师的水师营里买的。怎么样?够大的!这可是福船里最大的一种规格了,一船可以载三四百人呢!为了这条船,我可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呢!孙公公还答应我,再帮我弄八条二号船。只比这船小一级。余下的船,过不多久也便可以到了。
有了这九条船,咱们是不是就可以横行东海了?”
俞仁没有说话,这话他可不敢讲。因为李莹刚刚不久前的一场大败,让俞仁知道西方舰队此时的实力已经非常的强大了。如果按刘强与曲敬的说法,他们的大军舰只怕比这一号福船还要大上不少。
“如果仅只是在国内打海盗,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许心素自然听懂了俞仁的话。“听说朝廷已经下了命令,要征调福建、浙江和熊大人手下的水军北上莱登,以防女真。
咱们刚受朝廷招安,应该是不用去的。如此,倒可以乘机带人南下,拿回莹侄女先前失掉的海岛,把浙江和福建的海上生意重拾起来。俞贤侄认为这招如何?”
“就只怕这些海岛都留兵驻守了。到时候咱们又不能打,也是无法。”俞仁道。
“这个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听孙公公说过了。皇上与内阁认为李家与我们的势力在这一次的打击下,已经彻底的被消灭了,所以放心的很。由于水师全部北撤,那些离陆地较远的海岛朝廷一律都撤了驻防,因为没有战船和补给船了。派在岛上的士卒无法得到供给和安全保证。
咱们只要派人和船去,便可以拾现成的便宜了。你说咱们应该派人占哪些岛呢?”
俞仁有些意外,“大当家的这个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我已派人前去打听了。这些官兵因为年后便要被调北上,在各海岛上的驻军已经都在年前撤回陆上了。”
俞仁吃了一惊。“这么快?”
第一百八十八章 意料之外
“是啊!所以我才说,咱们只要派几条船去,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我叫你来,主要是跟你商议,派谁去的问题。”
俞仁听了这话,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大当家的此时还在为人选的问题发愁,只怕那些海岛早已被旁人给占了!”
许心素有些不信。“不会!这才刚过完年,官兵撤走顶多也就十几天。再说,别人又没有消息,就不怕官兵又回来吗?”
俞仁冷笑一声,“大当家只知自己消息灵通,却不知消息灵通的人还大有人在呢!那些海岛看上去没多大价值,却控制着浙江、福建两省的出海口。控制了它们,也就等于是控制了两省的海运。
这是多大的好处啊!又怎么会没人留心。
咱们现在在这儿空论无益。不如大当家的先派一条船去再探探消息便知道了。”
“这倒不必。我派去打探的人,并没有全部撤回来。如果有人占了岛,他们一定会马上送信回来的。”
说完,许心素沉思了片刻,然后轻轻说了一句,“你说的对。这些地方确实关系重大,就算还没人抢,咱们也得赶紧下手才行。”
“俞贤侄,你现在马上就去召集刘强他们,我们现在就走。先去大衢山。”许心素说完,立时拨转马头,向回急奔而去。
当rì,许心素便带着俞仁、刘强还有两百多兄弟准备去大衢山。便在这时候,许心素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果然不出俞仁所料,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下手了。大衢山已经被人给占了。
“可打听出上岛的是些什么人?”许心素问。
“是钟老七那黑鬼。”
“原来是他。”俞仁对这个钟七还是有印象的,当初他在福建时,那一次在海船上,便正好遇到他上船打劫。还好当时李莹正好在船上。这钟七倒也识趣的很,只是看了李莹的小旗便主动带人撤走了。
可是眼下时过境迁,这一次再想让他退,只怕不那么容易了。
“他们有多少人上了岛?”俞仁问。
“我估计有三四百人。”
“应该不会超过三百人。这个钟老七原本是在南己山海岛上的,离大衢山也不近的很。这一次居然这么快便带人上了岛,显然他也是得了消息的。他岛上一共也不过五百人,还要留一部分在老巢,所以我推测,他至多也只能带三百人到大衢山。”
“如果是这个钟老七,那这事好办的很。他一向对大小姐惟命是从的,只要俞相公出马,让他退出去,他应该不敢多话的。”刘强道。
俞仁笑起来,“那是从前。那时候你们大小姐还是这东南海上的老大,他自然惟命是从,但是现在李家的势力已经在顷刻之间瓦解了。正所谓人在人情在,人去人情卖。此刻莫说是我,就算是你们大小姐亲自到了,让他让出大衢山,只怕他也未必会让。”
许心素道,“没关系,咱们先带两百人去,我已经吩咐刘龙了,让他随后再带五百兄弟来增援。我就不信了,就凭他一个小小的钟老七,也敢跟我作对。”
说完,许心素便命人。
许心素命令手下,全速前进。没几天,船队便到达了大衢山附近。许心素命船队先找了一个小荒岛停了下来。然后他把俞仁叫了过来。
“依我看,咱们还是先文后武,俞贤侄你先上岛去劝劝这个钟七。他要愿意主动撤,我许心素愿意送他白银一万两。要是他不撤,那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俞仁很干脆的答应了。他也并没有多带人,只是挑了十名亲信与他同行。
俞仁特意选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登上了大衢岛。此时的岛上,连那几十户渔家也都迁去了别处,只有钟七带来的三百多人住在李莹早前修建的屋子里。这些房子多已被破坏了,完好的还不到十之二三。这些钟七带来的手下们正在赶修。
俞仁走上去,问其中的一个人,“你们七爷呢?”
那人听了俞仁的问话,有些诧异,“你不是我们这儿的兄弟吗?你从哪儿来的?”
说完,四周便围上来十几个面露不善的壮汉。
“这位是俞仁俞相公,来找你们当家的有要事要商议,你们怎敢无礼。”时迁见此情景,大声叫道,同时手也已握到了刀把上。
这些人听说是俞仁,便都退了下去。他们也是听这俞仁的名字的,在如今的东南海上,没有听过俞仁名字的人已经不多了。虽然俞仁出现仅只短短的不足一年,可是因为李莹的关系,他的声名早已在海上传遍了东南。
“我带俞相公去见七爷。”其中一人站了来道。
于是,俞仁便带着十多人随在那人身后来到钟七住的小院。
院外的守卫远远的便看到这伙队伍有些眼生,于是高声呵止道,“站住,干什么的?”
“是俞仁俞相公要来拜会七爷。”带路的人高声答道。
“且在那边等着,待我去报告七爷。”那名守卫说着,便转身进了院内。
不一会儿,那守卫又走了出来。“七爷有话,让俞仁相公空着手进来。其他人仍然在原地等候。”
俞仁便解下自己身上的佩剑交给一旁的时迁。这一次上岛,刘强没有同来。本来,这家伙是极力要来的。可是俞仁却没同意他来。因为俞仁担心万一要是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许心素要与钟七开打。只有刘强是最熟悉这一带的水道的,如果他不在,这仗便难打的多了。
时迁有些不放心。“还是让钟七出来见相公!他钟老七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跟咱们摆架子。这说明他现在早已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了。只怕相公您这么一个人去了,会有危险。”
俞仁笑着摆了摆手。“现在的时局早不是从前可比了,咱们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不过,虽然如此,我相信他钟七也还不敢把我俞仁怎么样。放心!”
俞仁说着,便随着那名守卫进了小院。
这是大衢岛上如今留下的,不多的几间保存完整的院子。俞仁进了院子,便见钟七正在院子里磨着一把大刀。
“俞相公所为何来啊?”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钟七也不回身。
“钟当家又何必明知故问。我自然是来收回大衢山的。如今大小姐虽然不在,但她手下的兄弟还有不少,岛不收回,兄弟们便没有地方落脚啊!”
钟七这才放下刀,转过身斜着眼望着俞仁。
“据我所知,俞相公早已经带着他们投了许心素那厮。这岛是大小姐的岛,果然不错。可是这并不能代表你俞仁便可以想要就要。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风吹两面倒的墙头草罢了。
我现在占着这岛,那也是为大小姐占的,哪天大小姐真的来了,我保证把岛原封不动的还给她。但是你要想要,门都没有!”
钟七说完,向一旁的两名兄弟道,“去,给我把这个姓俞的给绑了。待江大总管派人来了,便把他交上去。”
俞仁也没想到这个钟七突然翻脸。不过,他这一年来,也已经历了数次突变,面对眼前的形势,他仍然保持着冷静。
他在脑中第一个闪过的问题便是,这个钟七为什么要抓自己?他说的那个江总管又是谁?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多加思考了,两名壮汉正从两边向他包抄过来。而钟七则重又低下头,去磨他的刀去了,根本一点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擒贼擒王
俞仁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于是不等两名汉子近身,便一个扫堂腿,将两人放倒,然后像猎豹般扑向了钟七。
钟七很意外,他没想到俞仁这个看上去文弱的书生也会有如此伸手。可惜他从来也不喜欢与读书人打交道,因此也没有听说俞仁在杭州与李显忠他们比武的事情,否则他今天一定不会这么干。
可是现在要后悔已经没有用了。钟七诧异的望着矫健的扑向自己的俞仁,正想站起来闪避,却已被俞仁一脚给踢翻在地,手里的刀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来……”钟七有些慌了,正要叫手下进来帮忙,可是才喊出一声,便觉得脖子上一凉,跟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俞仁原本并没打算要杀钟七,可是没想到这个钟七却不识抬举的很,居然还要抓他。俞仁被逼无耐,只好先下手为强。
此时,院子外面的人们也早听到了院内的打斗声,已有十几人提着刀剑冲了进来。
俞仁一刀砍下钟七的人头,提在手中,向门外涌进来的众人道。
“我是奉李大小姐的秘令到此收回大衢岛的,没想到这个钟老七居然抗命不从,还想对我不利。我只好把他杀了。此事与众位毫无关系。眼下钟七已死。你们有愿意跟着我干的,尽可留下来。将来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如果有不愿留下来的,我也任其来去自便。”
俞仁这话一讲完,那十几个冲进院子的钟七手下,便都没人上前了。
俞仁便提着钟七的人头向门口走去。大家于是都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来到院外,时迁也早带着同来的十多名兄弟围了上来。周围钟七带来的人听到动静,也都一起围了上来。
俞仁仍然提着钟七的人头,向众人把自己方才在院内讲的话又高声讲了一遍。这些人见钟七已死,正不知将来如何。俞仁既然说要收留他们,他们自然愿意。俞仁的名声他们这些人是早就听说过的,那不知比钟七强了多少倍,为人又仁善,对待手下又好;能够跟着他不知比跟着钟七强了多少倍。于是,许多人不但不想着要给钟七报仇,反而暗自庆幸跟了一个好主子。
就在俞仁认为局势已经稳定下来的时候,突然从人众中跳出五个人来。
这些人一跳出来,二话不说,举刀便向俞仁砍。
时迁忙带着同来的十多名兄弟将这五人围住。其他人都自动向后退了开去,将他们围成了一个大圈,却没有一人上前帮忙。
那五人见此,大声向众人道,“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亏的七爷平常待你们那样好。如今七爷才被仇人杀了,你们便都想着怎么讨好新主了!须知,阎王爷三只眼,我吴亮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俞仁一声冷笑,“钟老七放着好好的南己山不呆,却偏要来抢李大小姐的地盘。这是他自寻死路,却非要带着大家一起送死。这也是对你们好吗?需知,李大小姐已经托了许二爷带了几十条战船来了。只是我不想见大家从前的兄弟,如今兵戎相见,这才请了命来,劝他撤出岛去。
没想到这钟七不但不听,居然还想要杀我。
李大小姐的手段你们也是知道的。敢与她抢地盘的,又有哪一个有好结果了!既然众兄弟识的时务,一会儿许二爷来了,我自然会为大家做保,不让二爷为难众位。”
那五个被时迁围在当中的钟七的死党拼命叫着,“莫要听这姓俞的骗人,他们只有十几人,咱们却……”
此人话还没说完,身上早已挨了时迁数刀。时迁见他不倒,又在他脖子上加了一刀,然后干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眼见着这五名钟七的亲信被时迁带人一一放倒,围观的众人既无一人上前阻止,也无一人上前帮忙。俞仁看了众人一眼,见他们都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却无一人吭声。知道他们也都紧张到了极点,必竟方才死在他们眼前的,都是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兄弟。
俞仁向时迁挥了挥手,让他们把刀都收起来,然后慢慢走向众人,道,“我知道官兵已经撤走十几天了。大小姐的人早已打听清楚了。这些官兵都被调到山东莱登一带,去保护京师,与女真人打战去了。数年之内应该是不会再回来。
咱们从此后,又可以放下刀头舔血的rì子,重新做我的海运生意了。
我这一次来,不仅仅带了战船,还带了许多商船。李大小姐当年的旧部也多随我同来了。今后咱们同心协力,相信很快便会恢复当初的繁华。而且这一次,咱们还有一项便利。许二爷已经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咱们可以借着他的名,有在海上干腻了,想上岸的,也尽可以上岸买宅买地。
不过,我建议大家上岸前还是先多赚些银子。必竟,这个世界的女人们那都是天生花钱的祖宗,在她们面前,你可能会被剥成小白鼠。”
众人听了俞仁的这话,有人发出了轻笑。于是方才紧张到了极点的气氛一下子便轻松了许多。有人开始收起手中的武器。这种连锁反应很快便产生了效果。众人的脸上原本绷紧的神经也跟着松了下来。
“好了,咱们也别都站在这儿了,留下十个人打扫,其他的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说完,俞仁随手指了指离他最近的几个人,“就你们几个留下来清扫!其他人都散了,散了!”
众人于是慢慢散去了。这一场惊变就这么被俞仁给搞定了。
俞仁又让时迁去叫许心素他们上岛。由于事先已经告知了众人,许心素他们的登岛并没有给这些,刚刚没了主子的海盗们带来太多的恐慌,反而印证了俞仁前面的话是真的。也让他们更加的相信俞仁没有骗他们。
次rì,俞仁将众人重新召集在一起,给他们重新划分了组织。俞仁眼下管的人是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感觉到原来的那种,随意的指派个人带着十几个人、几十个人的办法不行了。
于是,俞仁便按着现代军队的编制,将他们分为十人一班,四班为一排,四排为了一连,以此类推。然后重新选了各级的正副领头。虽然俞仁设置的称谓与大明的军队有着明显的不同,但是这些人对这些陌生的称谓,也似乎并不怎么的排斥,很快也便适应了。
稳定了大衢山,许心素又派俞仁带着两百人开着他的大号福船,分巡东南各岛,宣布他的命令。大致的意思便是,李大小姐因为家事,暂时回了东洋,如今的东南江湖都要尊他许心素为盟主了。
至于生意,还是按旧,分成也仍按着李家的旧例,一丝不少大家的。只是规矩也仍然照旧,谁要是胆敢破坏规矩,那大家就一起去打去。
这些漂在各岛的大小海盗们,见到俞仁开来的大福船,起初都吓的要死,以为是官兵派来攻打他们的。
待听到俞仁后面的话,都又高兴的不行。
原因很简单:东南海上,李大小姐南下吕宋后,这一片海上江湖便算是彻底的乱了。接下来又出现了大批的官兵,又是禁海又是打击海盗。把这些原本靠着李家这棵大树过活的小海盗们折腾的够呛,他们巴不得快有个老大来领导他们呢!
李家倒了,李家的人也都走了,这些海盗们又只能做回他们的老本行。这些人本就不会做生意,原来跟着李家的人,只是负责搬货运货,李大小姐每趟生意做完,根据赚的银子的多少,分他们一些。其他什么进货出货之类的事情,他们是一概不管,也不懂。李家的人走后,他们就是想再做生意,也是做不起来。
为了生存,他们只好又重cāo旧业,在海上干起打劫商船的rì子。但是偏这一阵,被官兵这样一闹,连商船也都很少。这些个海盗也因此rì子过的格外艰难。所以,俞仁在他们的眼里,根本不是来征服他们的,而是来解救他们的。
第一百九十章 俞氏钱庄
故而,俞仁的这一趟可以说是十分的顺利。从浙江到福建,大小各岛的大小海盗都欢呼雀跃。同时,他们也都派了代表,有些则是亲自动身,随俞仁一起到大衢山拜见新盟主许心素。
许心素见此,知道自己在浙闽两地的生意可以开张了。但是这样一来,盘子一下子便又扩大了几倍,手头的人,也实在不够用了。
正在这时候,曲敬来了。他同时还带了七百多人。这些人大多是当初李莹在鸡笼被官兵打落水狗时,侥幸逃到台湾岛上的,然后又辗转回到了福建。也有少数是曲敬回老家时,死活要跟着他一起出来混的。
曲敬于是便把他们一起带了来。曲敬十分清楚,官兵虽然清剿了东南海岛,这海上的生意朝廷却绝不会亲自派人来做的。无论是许心素,还是俞仁,这些生意迟早都还是要拾起来的。而要做生意,必要用人。
这些人大多都曾随李莹贩货于海上数年,有些甚至是跟着李家干了十几年的,可以说是经验丰富,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许心素见到曲敬带来的这批人,果然大喜,当时便把这批人全数划归曲敬亲自管带。
可是,虽然有了这七百人,许心素还是觉得人手不足。于是许心素便派刘龙到宁波府,一面收货一面暗中招人。
许心素则只在大衢山呆了一个多月,便把这儿的事情全全交付给俞仁,然后回南沙了。
在刘强曲敬等李家旧人的帮助下,俞仁很快又组建起了一支拥有大小商船近百艘的商队。同时为了保护商队,许心素又将他从孙盛手中搞到的八条二号福船,派了五条来给俞仁。
不到半年,俞仁便载着一船的银子足有五十万两回到南沙岛,这算是他给许心素交的一份答卷。同时俞仁把刘强也一起带走了。因为他知道刘强与刘龙天生不对付,他怕自己走了以后两人又要闹起来。
许心素对俞仁交的这一份答卷显然是十分满意的。对俞仁,许心素也不小气,当场便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给俞仁,然后又拿了十万两分赏手下。
俞仁得了这二十万两银子,想起好久没有回去家了,不知道舅舅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于是便向许心素告假,要回松江一趟。许心素自然答应。
俞仁回到沈府,众人见表少爷一去半年,突然又回来了,都高兴的跟过年一样。沈明航的病比过年时又有了一些起sè,说话已经基本正常了,只是反映还不如从前。但俞仁已经很高兴了,于是他重赏了chūn梅一百两银子。
在家里呆了半rì,俞仁又去赵氏钱铺去见赵蕊,伙计们却告诉他,小姐现在并不住在这儿。俞仁以为赵蕊回家去了,却没想到伙计将他领到离此不远的一条街上,指着一家门面不小的铺子道。
“小姐现在一般都在那边,很少过来。”
俞仁走近细看,就见高大的门上挂着一块大匾,上面写着,“俞氏钱庄”
俞仁不觉感叹,赵蕊真是不可多得的商业人才啊!自己当初不过仅仅是给她出了个点子,她便能够按此,将生意做起来,而且从目前看来,这生意还做的挺火。
俞仁没有马上进铺子,而是先在外面观察了一阵。
他发现,这铺子里人来人往的还真不少。只是基本都是存银子和取银子的,却没有人兑换纸钞。俞仁想不通,他不知道是赵蕊暂时还没开设这一项业务,还是客人不认他们的纸钞。
走进铺子,几个伙计正在柜台忙着称银子,看上去都眼生的很,俞仁并不认识。大堂的椅子上还有好几位客人在等着,却不见赵蕊与平儿。
俞仁走到一间柜台面前问,“你们赵当家可在这儿?”
那伙计看了俞仁一眼,转头向内喊了一声。“掌柜,有人要找当家的。”
里面的小门应声而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是谁要找当家的啊?”
俞仁见这老头也不认识,只好拱了拱手。“我是你们赵当家的朋友,烦老掌柜通禀一声,就说俞仁回来了。”
那老头听到俞仁报上名字,赶紧开门走了出来。“原来是俞当家的回来了。快快里面请。我们早就听小姐讲过俞相公,只是俞相公太忙,一直也没机会看到。”老头子一面说,一面将俞仁从一道侧门让到后面。
后院是一个不小的院落,前后共有三间,从正屋到厢房加在一起只怕不下二十间。老头一面引路,一面自我介绍道,“小老儿名叫赵良臣,原是赵家苏州钱铺的掌柜。
小姐自开了这家铺子,便把我从那边调到了这里。”
俞仁点头,原来这老头是赵家的旧人,难怪赵蕊对他这般放心。
“小姐刚才与平儿姑娘去城西看铺子去了。说是准备在那边再开一家钱庄,正好有户人家要卖铺子,小姐便带着几个人去看看合不合适。”
赵良臣一面说,一面命下人上茶,然后又叫人赶快去叫小姐回来。
俞仁见赵蕊还没回来,便坐着与赵良臣闲聊。主要是问他一些俞氏钱庄生意上的事情。
这赵良臣倒也对答如流。俞仁这才知道,赵蕊的这家铺子早已开了有小半年了,也就是说在他那次离开松江后不久便开了。而现在的钱庄里,主要只经营两桩生意,一是存银,二是放贷。
存银的年息为一分,这是赵蕊初定的,而放贷就不一定了。一般稳定的老客多是年利一成半,也有两成的,也有三成的。要看是什么客人,贷做什么用。
“一般放贷的客人,都是我先初步接触一下,看着可以,便再交小姐自己亲自敲定。”
“你们开业至今已经放出去多少银子了?”俞仁问。
赵良臣想了一下,“到上月结止已放出去七万六千五百两了。这是我记在本子上的。这个月到目前又放了三笔,一共三万两。”
“已经收回来的有多少了?”
“四万六千两。得利七千八百两。”
俞仁点头。“我当初跟你们小姐商议开钱庄时,曾跟她讲过,让她试着印一些纸钞。你们没印吗,怎么没见人来兑?”
“钱庄初开张时,倒也印了些纸钞,但是大家都不认,没有人来换,所以小姐也就暂时没再印。”赵良臣道。
俞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了些赵良臣纸钞发行时的细节。对俞仁来说,这印制纸钞才是他开设钱庄最终的目的,如果这一点推行不起来。那这钱庄便没有起到他当初设立时的目的,也与其他别家的钱庄没有太多的区别。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的丫环们叫着,“小姐回来啦!”
俞仁正要起身,便见赵蕊已经匆匆闯了进来。分别了小半年,此时再相聚,四目相对,一时都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
赵良臣倒识趣的很,见赵蕊来了,便悄悄退出了屋子。
赵蕊定定的看着俞仁,就好像要细细查看他身上的每一处地方,“你,还好?”
俞仁笑着点点头。“没想到一去便是小半年。我本打算这一趟回来,便与你正式着手开办钱庄的事,没想到你已把钱庄开起来了。”
“开虽然开了,倒底不太满意,与我们当初预想的效果还差很远。这大概跟我开业的银子不足也有些关系。我当初开张时,由于手头一时筹不到那么多银子,便从我家铺子里先抽了两万两,又从曹安的手里拿了一万,便是靠这三万两银子起的家。实在有些局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利害丫头
俞仁点头,他也很清楚,这开钱庄最需要的便是银子。如果你的实力不足,别人便不会信认你,也就不会放心的把银子存在你这儿。这一点实在是至关重要。
“我知道你的难处。这回,我给你带了二十万两银子回来,应该可以应付一下了!”
赵蕊听到俞仁说送来二十万两,倒也不见得有什么惊喜,只是轻点了点头。“有二十万两,在松江府周旋周旋应该是很足够了。到苏州再开两家分号应该也是没有问题,苏州离此不远,道路又很通畅,钱银倒也方便调剂。但要想再远,只怕就不行了。
这钱庄的生意实在跟我家的钱铺生意有很大区别,钱庄的生意虽然银子来的快,但也实在耗银子。你就说咱们这一间铺子!才只开张半年,便已经早用完了那初期的三万两银子,我后来又从家里抽了一万两,曹安又拿了五千两,再把别人存进来的银子挪了一些,这才算是撑到了现在。”
俞仁站起来,亲自给赵蕊倒了杯茶。“真是辛苦你了。”
赵蕊原本也还好好的,但是突然听到俞仁这一句慰劳的话,想自己这小半年为了完成他的心愿,在这个钱庄上所受的种种压力与委屈,还有旁人的非议,不由的眼圈也红了半边。
“我也用不着你来夸我,我只为我的心。”
俞仁自然明白赵蕊的意思,可他又实在不能答应她些什么。可是,一个女人为了自己,付出了如此多,自己却不能给她任何报答,甚至连她想要听的几句温柔的话也没有,俞仁又觉得自己的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俞仁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实在很乱。赵蕊实在是个好女孩,又对自己十分有情,为自己付出了很多。但是自己却不能给她最想要的东西。
“我不要你的大红花轿,也不要你的夜夜柔情,只要你的心里有我,能让我每天都看到你,我也就知足了!你能答应我吗?”
俞仁还是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呢?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好低头无语。
“走,小姐。咱们回家。你没见你辛辛苦苦为了他,把心都cāo碎了,恨不的把心都掏给他。可是他又怎么样?人家连一句话都不愿给你。说不定人家还在心里笑咱们傻呢!
这天下哪有小姐你这样的傻人,为了一个得不到的男人宁愿被人背后嚼舌头,被老爹骂。
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大马路上随便找一个都比他强。
走,咱们回家!”
平儿说着,便要拉自家的小姐往外走。
赵蕊被平儿拉起来,却依依不舍的回头去看俞仁。
俞仁眼见赵蕊要走,赶紧一把拉住了。一面又向平儿央求。“平儿、平儿。我的好姑娘,你莫那么急嘛!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也不讲清楚便要拉你家小姐走,我倒底不明白为了什么!”
平儿停下来,回身瞪着俞仁。“你也莫在我面前装傻。我们小姐被你灌了汤,我可没有。我家小姐什么心思,你难道就真的不知道吗?她这样子的拼命为你,不过是为了哪一天能够嫁进你们俞家。
你如果嫌我们小姐嫁过人,是个寡妇,便早些讲。莫要误了我们小姐的青chūn。我还真不信了,像我们家小姐这样好的人,到哪儿还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只要我们小姐放出一点风去,只怕抢着来求亲的人要挤破了门。”
俞仁已经好久没有领教过平儿姑娘的利害了,这会儿终于又见识了。听到她讲自己嫌弃赵蕊是个寡妇,便赶紧解释。“不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要是我嫌弃你们小姐这个,便让天上掉石头把我给砸死,下雨天,被雷给劈死。”
赵蕊见俞仁说的狠了,赶紧回身捂住他的嘴,轻声道,“这样的话莫要乱讲,举头三尺有神明!”
“那你为什么一直也不给我们小姐一个准话?”平儿这时放开一只手,转过身,叉着腰质问道。倒好像她是小姐,而赵蕊是她的丫头一般。
“我,我是因为早已与人有了婚约。所以在未争得她的同意前,我不能随便答应蕊蕊。”
“你说的这人是谁,可是那个李小姐?”
俞仁轻轻点了点头。
“你还是个男人呢?你就那么怕她吗?我就不相信,你就真的把我们小姐娶回去了,她能把天给捅破了。”
“这不是怕,这是尊重。正因为我爱她,所以才要尊重她。如果咱们把位置倒换一下。假如我跟你们小姐先有的婚约,然后我又遇到了她,对她也有了爱慕之心。于是,我便在未经你家小姐同意的情况下便娶了她。
你觉得怎么样?”
“那,那这肯定不行了!”平儿吞吞吐吐的道。
“这就是了。所以,我在未经得她的同意之前,又怎么能轻易给你们小姐什么许诺呢!”
“那,那你都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没有问?”
“我也想啊!可是,我跟她这都已经一年多没见着了。自从上次杭州一别后,我们便再没有见过面。她现在已经被她爹带回东洋了。而且,我跟她爹之间还有一个不小的误会。我本想早些到东洋,向她爹当面解释清楚,然后再把她正式迎娶回来。
可是这阵子实在是事情太多,一直也没去成。”本来这些事,俞仁并不想跟别人讲,可是今天却被平儿逼的不说不行了。
赵蕊听了俞仁这话,心里早已原谅了他。可是平儿却仍然不愿放开小姐。“那,那你先在这儿起个誓。无论这李小姐同不同意,你都不能辜负了我家小姐。否则,平儿就算活着奈何不了你,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赵蕊听平儿讲的过份,赶紧呵斥。“平儿,不许乱讲。既然相公都已经把话说的这样明白了,你就不要再逼他了。”
平儿这才放开了赵蕊的手。
俞仁赶紧把赵蕊“抢”过来,一面向平儿道,“你放心好了!我俞仁也不是那无情无义的人,你们小姐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待我见到莹儿,一定跟她讲蕊蕊的事。无论她答不答应,我都娶你们小姐过门。
这样,你总放心了!”
赵蕊听到俞仁这样的一句承诺,心中喜不自胜,可是脸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向平儿挥了挥手。“好了,平儿。你闹也闹够了。也该出去了。我跟相公还有正事没谈完呢!”
平儿闹了这半天,终于给自家小姐争来了她想要的结果,自然欢天喜地的走了。这一边,赵蕊自得了俞仁的那一句承诺,心中再无什么顾虑,只一心把自己当成了俞家的女人,尽心的为俞仁付出自己的一切。
两人又谈了些生意上的事情,重点的谈了发行纸钞的事情。
看看天sè已晚,俞仁便没有回去,只在店里睡下了。
五天后,俞氏钱庄的门前排起了长长队伍,这些人都是拿银子来换俞家印发的纸钞的。
原来,俞仁三天前,印一批宣传单,在松江城内发放。上面写的是,三天后,城东的清波街上将会有一批从南洋、东洋贬来的各sè土货,包括珍珠、翡翠、珊瑚之类低价出售。市集时间为两天,以后在清波街上,每月都会有两次这样的市集。
只是有一点限定,所有这些东西,都只能用俞氏钱庄新印的纸钞才能买的到,其他的都不行。
清波街上,一大早便有许多闻声赶来的妇人们来逛集市。这一次的集市是在清波街上的一个旧集里,这儿本来是每月逢七赶集,可是今天却是初三。
“今儿个才初三啊!怎么又有集市了?”一位三十上下的妇人,向别外一位同来赶集的妇人道。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这次赶集与初七的不同。我听人说,今天集市上卖的多是从东洋和南洋贬来的土货。南洋的珍珠链可是很好的,只是平常不大见。我今儿过来,就是想找一条黑珍珠链。
上次我看到二嫂子带的那条黑珍珠链子就很漂亮。可是她说那是她老公到福建时,在泉州买的南洋货,是个稀罕物。我后来在城里找了好多地方,确实没的卖。不知道,这儿有没有这东西。”
两个妇人一面说,一面挽着手进了市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推广纸币
走了几圈,她们终于在一家摊子上看到了几条珍珠链。
“老板,你这珍珠链子可有黑的?”一个妇人问道。
“有啊!不过,黑sè链子可要贵不少?”摊主道。
“你先拿出来我看看。”
那摊主于是从身后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三条黑sè的珍珠链。“这种货可不多,利也薄的很。我本是帮一个熟人带的,于是顺手也就多捎了几条,现在就剩这三条了。”
一个妇人看中了其中一条最大的链子,拿起来问,“这一条多少钱?”
“大姐您真有眼光。这条链子是我这儿最好的一条了。您要真心想要,我给您开个实价,‘二十五两’你要就拿去。”
那妇人将同来的妇人拉到一旁,悄声道,“二十五两。我记得二嫂上次说她男人帮他买那条链子时花了六十两。这条链是比她那条的珍珠成sè还要好几分。怎么会这么便宜。你说会不会是假的?”
“我看不像,那黑珍珠链,我也看到过几条。这一条确实是良品。要不是我家里有一条珍珠链了,我也要买一条回去。”另一个妇人道。
那妇人听了同伴的这话,赶紧回头又去找那摊主。“二十三两怎么样?二十三两我就要了。”
那摊主摇着头。“我开的已经是实价了。实话跟您说了!今儿个我们这里所有的摊点,卖的东西都是不二价。这是上面规定的。所以,我们也不会跟您虚报。您要是想要,便拿走。不是嫌贵,也可以挑条别的链子。”
说着,摊主又拿起旁边的一条珍珠链。“这一条只用十三两,您要是要的话,我帮你包起来。”
那妇人却摇着头。“不不,我就要刚才那条,二十五两就二十五两。”
妇人一面说,一面向跟在她身后的一个男仆招了招手。“顺子,给我拿二十五两出来。”
随行的男仆从一个背搭里拿出几块银子递给摊主。
摊主却摇着头笑了。“对不起了大姐。我们这儿今天只收俞氏钱庄新印的纸钞,其实的钱,一概不收。您要是真心想买,烦您到那边钱庄里先换了钱再来!路也不远,从前面那个小巷穿过去,很快便到了。”
那妇不由奇怪,“我只听说过不收纸钞,只收银子的。怎么,这还有不收银子,只收纸钞的!”
“我也没有办法,这都是上头规定的。您要真心想买,我就帮您把条链子留着。中午前我保证不卖给别人,您看可以吗?”
“那,那可这样说定了,你可不许卖给别人了。我这就去换钱。”那妇人说完,带着男仆匆匆走了。
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俞仁眼见那妇人匆匆去了,向着身边的赵蕊道,“怎么样?我说行!走,咱们再去看看别去。”
这一天,俞仁让人做了统计,钱庄共兑出三千七百两纸钞,而收市后兑入商家的纸钞只有三千二百两。也就是说,还有五百两的纸钞有人没有马上兑换回银子。
起初很多人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卖东西的人不收银子。可是等他们用了纸钞才发现。其实用纸钞买东西的确是要比用银子方便的多了。银子还要称,又要看成sè,找零也很不便。带铜钱!多了又太重。
可是纸钞就不同了。它很轻,你带个几百张也还没一两银子重,找零也很方便。唯一担心的是,这些纸钞会不会随时都没用了。
虽然俞氏钱庄的大门公告上写的清楚,任何人都可以随时拿他们店里印的纸钞来店里换等值的银子,也可拿银子换等值的纸钞。但大家总担心他们要是哪一天突然关了门,那可就完了。
所以,大多数人都是买了东西后,又把纸钞换回了银子,很少有人把纸钞拿回家。
然后,没过几天,松江府的人们就又发现了新的变化。他们去许多的店里买东西,店家都建议他们使用俞氏钱庄的纸钞了,而店里找零给他们的,也都是俞氏钱庄里印的纸钞。同时,这些店里都设有现场负责兑换的人员,拿了店里找的纸钞,你可以选择现场到兑换点兑回银子,也可以选择不兑。
这种现象起初只有城东的几条街,后来便很快发展到了整个松江城。而由于使用范围的扩大,各店也大多不再dú lì设置纸钞兑换点了,而是全城总共只设四处兑换点。
俞仁就这样从买卖双方下手,最终在短短的一月不到,便在松江城里推广了俞氏纸钞。到后来,许多的商家在买卖时,反而只认俞氏钱庄的纸钞,而不认银子了。因为银子识别的方法比较麻烦,容易假,而纸钞却不会。由于俞氏纸钞印制了独特防违,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发现一张假的。
就在俞仁得意于他的成就之时,突然从松江府衙发下一份文告,告知所有松江府的臣民,一律不得再使用私人钱庄印制的纸钞。
这一份文告发下以后,作用却并不大,大多数人还是照旧使用。愿意很简单:这钱既放心又方便。
这一份文告对大多数的松江人来说,不过是一纸文告,大多数的人并没有把它当作一回事。可是对于俞仁来说,这却是个天大的打击。
于是,俞仁赶紧召来赵蕊和钱庄里所有重要成员,又把曹安蔡帐房他们这些沈家的旧人一起也叫来了,让大家发动所有的关系,一定要尽快打听出这份文告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批的。
很快,结果便出来了。原来,这一份文告仍是松江府新上任的知府马居仁下的。曹安还打听到,这个马居仁原来正是徐三少的姑父。此人祖籍山东,原在湖北做知州,一个月前才刚刚调到松江任知府。
俞仁因为收购织房的事情与徐三少结下了梁子,至今也没有解。本来,俞仁是想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的。必竟,有一个仇家时时的惦记着你,不是什么好事。可他最近又太忙,一直也不得空腾出手来,只好把他先放一放了。
当然,这也是他大意了,他轻信了曹安与许倩的话,认为徐家已是rì暮西山,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却忘了一句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看着府衙发到他家的文告,俞仁在思考着对策。直接去找马居仁肯定是不行的。熊文灿又在月前被调走了。如今苏松巡抚的位子是空着的。看来,只能找孙盛了。俞仁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他的这位贪财的老朋友。
有时候,贪财也是一项优点。
松江知府下令禁用私人钱庄发行的纸钞后不久,很快便又给俞氏钱庄发出了一份命令,着令他们钱庄在三天内关门收摊,否则就要被查封。
听说官府下令让俞氏钱庄三天后关门,手里持有钱庄纸钞的人便急了,许多人涌进钱庄,急着兑银子。俞仁眼见要出现挤兑现象,也着了急。他太清楚这挤兑对于钱庄打击的可怕了。
满清后期的红顶商人胡雪岩据说家产已达数亿,可是最终还是在挤兑中倒了下来。
俞仁走出后院,见铺子里乱哄哄的挤的满是人,大家都嚷嚷着要快快换银子。见到俞仁出来,认识他的许多人便都朝他拥过来。
“俞当家,你快给我兑银子!我家里有急事需用银子。”
一人话没讲完,后面马上又拥上来几十人,都嚷着要先给他们兑。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官府封店
俞仁露出一个苦笑,向着众人道,“大家不用拥。我们早有申明,凡是我们店里印发的纸钞,你们任何时候到我们的店里来都可以兑,也不一定就是钱庄,其他的店也照旧可以。只要是我沈家开的店。
大家的心思我明白,不过是怕官府三天后封了钱庄,你们的银子无处可兑。
你们放心好了。莫说他知府未必便能封的了我的这店,便是真封了,你们还可以拿纸钞到我家里去兑。俞氏钱庄不能开了,沈家却还在的。俗话说的好: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有什么可怕的!”
大家听了这话,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但是他们仍然不放心。“俞当家的好大的口气。这份公文可是知府大人亲自签发的,您凭什么敢说他们不敢这么做?”
俞仁冷笑一声,“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何况我俞仁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前任的苏松巡抚熊大人还要请我吃饭呢!他一个小小的知府便敢动我?门都没有!”
俞仁原本不是这样喜欢高调的人,可是他也知道,此时如果再不高调一些,眼前的这些人哪肯走。
“可是熊大人已经调任了啊!正所谓:人在人情在,人去人情卖。俞当家此时还想凭着熊大人的威势来压制马知府,只怕不太现实了!”有人当场便提出了质疑。
俞仁冷笑一声,“你说的固然不错。但我也不是仅有熊大人一位朋友。苏松官场的各位大人我不说全部认识,至少也认识一大半。有句话讲的好:没有金钢钻,莫揽那瓷器活儿。
我俞仁既然敢开钱庄,又哪会轻易让人被关了门。”
围观的人听了俞仁的这话,才又放了几分心。于是,大家也不像先前那样挤了,还有不少人眼见实在太拥,便暂时回去了。
为了方便大家兑换,俞仁几乎出动了所有的人手,不仅在钱庄里多开了数处兑换点,还在钱庄外面设了许多的临时兑换点,专门为人们兑换纸钞。
大家见俞仁不仅没有阻挠他们兑银,反而还多开了许多兑换点,以方便大家。
这一招比俞仁的话还有效的多,许多人便不再那么着急了。各兑换点的人每天虽然还是不少,但是已经不再混乱了,大家耐心的排着队。
待到第三天时,俞氏钱庄的银库里的银子一下子便费去了七八成。但是俞仁的心里却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外面的纸钞也已经收的差不多了,至多不过一两成而已,就是全部兑完,他也能够应付的过来了。
三天后,俞氏钱庄再也没有客人上门来兑银子了。但是却有许多人带着好奇早早的来到这条街,他们要看看俞仁那天所讲的话是实话还是吹嘴。
早上辰正时刻,正阳街上的俞氏钱庄总号准时开门。不一会儿,便见一伙捕快,足有二三十人,跨着刀匆匆赶了过来。这些人的身后还跟着一大堆打杂帮闲的,加在一起只怕不下百人。
行人见此,忙都让道,许多人远远的跟随着这一伙捕快,要看热闹。
这些捕快当中,领头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松江府的人都认识他。他正是松江府衙的总捕头孙庆。
孙庆领着这一班人,气势汹汹的来到正阳街俞氏钱庄总号门前,然后一挥手便把这儿给围住了。孙庆则带着五六名手下,威风凛凛的进了铺子。
在远处围观的人们便议论开了。
“这孙老虎居然亲自出动,看来俞小相公这一次要吃亏了。”
“我看这俞小相公前几天的那话不过是句大话罢了。他就是再有本事,也还是小民,又怎么可能斗的过知府大人呢!”
“我看也是,你没见孙老虎今儿个带了这么多人来吗?这孙老虎最是会欺软怕硬的家伙,要是俞小相公真有什么大后台,这孙老虎又哪敢如此的嚣张。”
“唉!可惜这俞小相公少年英才,只怕再难闯的过这一关了!”
“咱们以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用的纸钞使了。你们还真别说,现在用惯了纸钞,突然又让咱们用回银子,还真是很不习惯。这笨重的东西带在身上,实在不方便。可惜,这样的好rì子以后不再有了!
听说对面徐三少也新开了一家钱庄,也有印钱钞,不知道怎么样”
“你是说徐三少开的那个徐氏钱庄吗?我换过。他们家的纸钞不仅质量差,很容易坏,而且还有一项更重要的缺点。你去换纸钞时,他们店里的伙计都很热情,待到你拿纸钞去换银子,他们就一下子变了脸,像是你前世欠了他们多少钱似的,还要想尽办法的克扣些不给你全额。我可再不去了。就算是没纸钞用,我也不去了。”
人群当中,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众人都一致的认定,这一次俞仁必是要关门了。
可是,让大家大跌眼镜的是。一向凶狠的孙老虎,这一次却是鼻青脸肿的被人给打了出来。一名长的活似李逵的大汉一手提着孙老虎跨步行到门外,然后将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小子,你也不张大了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撒野的地方吗?我们家小相公是什么身份,你也敢对他无礼。回去告诉你们那姓马的,就说他要是识相,还可以多做几年知府,要是不识相,只怕不用两个月,便要滚蛋回家。”
孙庆被大个子这一摔,差点摔断了骨头,可是他却不敢吭声。只是默默的爬起来,然后向同来的手下挥一挥手,便灰溜溜的走了。
这一出大大超出了众人的意外。于是,大家对俞仁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不过,他们也很清楚。这孙庆不过是马知府的一个马前卒。俞仁可以搞的定孙庆,不一定能够搞的定马知府。既然打了孙庆,这马知府很快也就要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便见马知府又带着一堆的衙役,往这边来了。
马居仁必竟是知府,与孙庆是不同的。他来到钱庄门口,从容的下了轿子,然后只带了两名随从便走了进去。
马居仁进了钱庄,见钱庄里,此时早已没有了客人,连掌柜伙计也不见一个,只有正堂当中坐着一人。此人二十上下,相貌俊朗。虽然只是个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可他的眼光却沉稳老辣,见到他知府的排场也一点不为所动。
马居仁看到这人的眼睛,心便跟着跳了一下,知道今天这事只怕不好办。方才孙庆回来,马居仁见他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便问他是怎么回来。孙庆只说还没见到正主,便被一个黑大汉给打了一通。然后便装作受伤很重的样子,死活也不再出门了。
问了几名手下,众人也都与孙庆的说法相同。马居仁听后大怒,于是只亲自出马,带着人来。他知道,自己刚到松江不久,这些衙役们并不怎么买他的帐。对他往往是阳奉yīn违。加之这松江府已有十余年没有知府了,只一个焦推官主持大局。
如今他来了,便等于是抢了焦推官的饭碗,至少他再不能当这松江府的老大,也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的肆无忌惮的收钱了。于是,这位焦推官便千方百计的暗中与他为难。而这个孙庆便是焦推官的心腹,所以,马居仁对他一向也并不怎么放心。
见到堂中的年轻人,马居仁拱了拱手。“敢问可是俞当家?”
“不敢当,小人正是俞仁。”俞仁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知本府三天前发下的官府文告,俞当家可有收到?”马居仁一上来也不客气。
“收到了。”
“既然收到,你却为何还要明知故犯?”马居仁佯怒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贪官丑态
俞仁“嘿嘿”一声冷笑。“马大人此言差儿。正所谓,天下的生意天下人做。我开钱庄,那也是向朝廷交过税、领过许可的。此时大人说让我关门便关门,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马居仁无话可说,便只能来硬的了。“大胆刁民。你是什么东西,凭你敢与本府如此说话。来人,先给我把这刁民给绑了。待本府回衙再于堂上好好审问!”
身后的几名衙役正要上前拿人,便见后门突然打开,从中走出一个大胖子。
“马大人好威风啊!”
马居仁一见此人,早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忙阻止手下拿人。
“原来孙大人也在这里。不知孙大人几时来的?怎么不通知下官一声。下官也好早做准备。”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松税监孙盛。本来,要按说,孙盛这个税监的职位,严格来讲,还算不的是个什么正经的官,与马居仁这个正四品的知府是不能比的。可是,这只是表面。是人都知道,孙盛的这个税监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地位,可是他却是皇上亲命的。
这些太监们,又向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莫说是知府,便是熊文灿这样的巡抚也轻易不敢与他们为难。特别是当今天子,最是信认这些太监们,自万历二十八年皇上开始向各省外派矿监税使后,各省的知府知州不知被这些太监们背后参倒了多少。
马居仁在官场打混也已是十几年,自然十分明白这个其中的利害。
孙盛来到马居仁面前,先拿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他这身材,站的久了实在有些吃不消。
“马大人就不用客气了。我哪敢让劳动你马大人啊!只盼着大人莫要封我的铺子,能让我安安心心的做点小生意,我就谢天谢地了!”
马居仁听到这儿,额头的汗都下来了。
“孙大人说笑了,下、下官哪敢封您老开的铺子。”
孙盛一瞪眼。“不敢吗?那你今天来这儿是干什么来着?”
“下、下官是听说方才有人来大人的铺子里闹事,特带人来为大人助阵的!”马居仁也是个官场的老油条了,这脑子倒也转的快。
“不是!我怎么方才好像还听到大人说要查封我这铺子呢!而且还提前三天给我们发了公文。”
“那,那只是一场误会、误会。是因为有人向我密告,说这俞氏钱庄暗中勾结jiān商,做不法之事。既然这铺子是您老人家开的,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事情。”马居仁一面解释,一面向身后的师爷使眼sè。
那位师爷仍是跟随马居仁多年的老人,对马知府的心思自然明白不过,知道这是他们大人要他向孙盛孙公公行贿。可是,这位师爷却也无法。因为,他们今天原本是准备来查封俞仁的钱庄的,这位师爷还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查封时,不知能进多少好处。却没想到这一两银子的好处还没占到,反要先赔上银子。
这位师爷平常跟随马居仁出门,一般身上都要带些银子,可今天因为是准备来收银子的,自然便没带。直急的师爷额头直冒汗。而那边的马居仁见师爷迟迟不肯掏银子出来,也是心中暗急,心道你这家伙平常乖巧的很,怎么今天到了关键时候,却掉链子呢!
两人正着急间,便听得门外有人大声的喊着。“看到了!这就是跟我们徐家作对的下场。他俞仁算个什么东西。封了他的铺子,这都还是便宜他了。我们徐家,那可是苏松第一大族。想当年,我太爷在世时,那可是做过大明的首辅的,便是当时的皇上,也还要听几分我爷爷的话。
知道这位知府大人是谁吗?那是我姑父。
所以,你们用银子换我们徐家的纸钞,那是绝对可以放心的。我们徐家的纸钞,那比大明的宝钞都还要保险的多!”
孙盛听到这话,突然一拍桌子。“什么人在外面如此放肆,居然当众诽谤先皇。马居仁,他说是你外甥,可是真的。”
马居仁也早听到了这话,知道这是徐家老四徐镜水。马居仁真是恨的牙都痒痒了,在心中早不知把这徐氏兄弟暗骂了多少回。如果不是这徐氏兄弟窜唆,他也不会想起跟他们合伙开什么钱庄,更不会无来由的跑来封这什么铺子,也就不会得罪了孙盛。
想到此处,马居仁不由的怒从心起,他向孙盛一拱身道,“这定是有刁民借下官之名,欺骗乡民。待我出去看个明白。”
说完,马居仁怒冲冲的转身出了门。他一来到外面,果然见徐家老四正在门外,向那些围观的人们,口沫横飞的吹嘘着。
马居仁二话不说,便向身边的衙役们吼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怎么看着这刁民在此诽谤先皇,侮损本府声名?还不快快给我拿下!”
那些衙役本也都是认识徐镜水的,知道他是马居仁的外甥,可是被老爷这么一骂,哪还管的这许多。于是便有四五个衙役冲上去,把徐老四给当场绑了起来。
那徐老四还不识趣,他见马居仁居然叫人把他拿下。以为是马居仁看错了人,于是一面挣扎,一面大声的喊着,“姑父、姑父,是我啊!我是小四啊!您怎么不让人去抓那俞仁,反把我抓起来了。”
马居仁对着徐镜水道,“谁是你姑父。你莫在此侮损本府的清名。”一面又向手下喊道,“还不快些把他给我带下去。”
徐老四偏是个直肠子,他一见马居仁明明认的自己,却故意装作不识,不由的也怒起来,于是大声骂起来。“好啊!好你个马居仁,原来你他妈的是个白眼狼。想当年,你落魄到苏州,穷困潦倒,几乎沦为街头乞丐,若不是我爷爷收留你。只怕你早饿死了。
后来我爷爷又把我姑姑嫁给你,还帮你多方托情,你这才有了今天,没想到你今天却忘恩负义起来了!”
马居仁听了这话,气的脸都青了,直向手下大喊,“给把嘴塞起来。打,往死里打!”
那几个衙役也嫌这许四少说话口没遮拦,一个个早吓的半死了,又见老爷发怒,哪里还管的了那许多,于是抡起手里开道的粗木杖便打下去。
徐四少向来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罪,一杖下去便趴到了地上,“哎呦”一声,正要开口再骂,早已被人塞了嘴巴。接着,那些衙役的乱棍便一起一落的打起来,直把他打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马居仁却仍然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
这时,从人群是冲出一个人,一把扑到徐四少的身上,大喊着,“你们别打他,要打就打我!我弟弟已经快要死了。”一面又抬头向马居仁求情道,“马大人,舍弟少不更事,方才胡言乱语,辱损了大人的清名。但是望大人看在先人的份上,放舍弟一条小命!”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徐三少徐镜月。
这时候,俞仁跟孙盛他们也都走了出来。
马居仁听了徐镜月的求情,却不出声,只是拿眼去看孙盛。徐镜月是聪明人,自然看懂了姑父的意思。于是,他膝行到孙盛面前,向他一面磕头,一面道,“这位大人,舍弟自小便有失心疯病,方才一定是疯病发作,才会如此的胡言乱语。还望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舍弟这一回!”
孙盛却不为所动,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你可知道污蔑上官是什么罪吗?那可是要杀头的!
不过,这事本与我无关。你就求情也该向马大人求情,却怎么又求到我的头上来。我是没意见的,只要马大人同意,是放人还是打死,我都不会干涉。”
马居仁听了孙盛的这话,便向那几个衙役道,“你们几个,怎么停下了,给我继续打,打死为止。”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远方伊人
徐镜月听了这话,一把扑到弟弟身上,高声喊道,“大人,家母年事已高,独偏爱此子。如果舍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家母万难承受的起这等打击。大人便是不念先人之情,还忘看在家母的面上,饶舍弟一条命!”
马居仁又看了一眼孙盛,见孙盛也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着他,于是把心一横,咬着牙喊了一声,“给我拖开了,继续打。”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慢着!”
众人寻声望去,却原来是一直站在孙盛身边的俞仁。大家都困惑起来,他们以为俞仁是想要把徐老三也一起拉下水。没想到俞仁却道,“马大人。依我看,这事就算了!这徐老四虽然胡言有辱损了大人的清名,大人也已让人把他打的半死了,算是重重的惩戒了他。
俗话说的好,杀人不过头点地。当今圣上又向来仁慈,不如放他一条生路!”
马居仁虽然听俞仁出来求情,可是他却不敢放。于是又拿眼去看孙盛。
孙盛还是不说话。于是俞仁又把徐三少叫了过来,当着众人道,“要按说,我本不该给你兄弟求情的。你三少爷几次陷害我俞仁,甚至差一点让我舅舅家满门被抄斩。但是我总觉得大家既是同乡,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便再原谅你一回,望你好自为之。”
徐镜月听了这话,赶紧要给俞仁磕头,俞仁让人拦住了。
马居仁听到俞仁再次给徐老四求情,便又去看孙盛。
孙盛也不看马居仁,只是不yīn不阳的道,“既然俞相公都开口了,那马大人便给个子!”一面说,一面转身进了铺子。
徐三少听了这话,赶紧又给孙盛磕头。马居仁哪里采他。头也不回的便走了。徐三少又要给俞仁磕头,俞仁忙一把把他拉起来。
“徐三少就莫要跟我客气啦!我只盼着三少爷今后少给我制造麻烦便好了。”
徐三少口中连称不敢。
经了这一场闹剧,松江府里到俞氏钱庄来存钱的人就更多了,虽然存钱的利钱其实很低,但是大家首先是觉得把银子放在钱庄里比放在家里更安全;又看到这俞氏钱庄的后台,连知府大人都怕他成那个样子,大家就更放心了。
而徐三少也把自家的钱庄关了门,发誓从此再不与俞仁为敌。
于是,俞仁又与赵蕊在苏州开了两家分号。由于到铺子里来存银的人越来越多,俞仁同时开始感受到放银的压力。于是,俞仁与赵蕊专门组织了一批生意经验丰富的老掌柜,成立了一个dú lì的小组。这些人专门负责寻找客户放贷。虽然总体以稳健为主,但也偶尔找些高风险的投资,以便获取高回报。
而最让俞仁失望的是,他最想扶持的那些有着科技创新的人,却始终没有看到一个。在大明,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商人们只一味的想着低进高出,读书人又只一味的想着科考为官,最有创新可能的便是工匠。可是工匠由于受其传统思想的束缚与影响,又往往是儿承父业、口口相传,他们谨守着父辈们的行规与方法,不敢轻易改变。
有少数把手艺传给外人的,也几乎无一例外的沿袭着民间的恶习,教徒弟留一手。这使得大明的工匠们在创新方面发展的很慢。而且,这些工匠即便有什么新的发明,也往往只想着怎么用他来巩固自己现在的地位,和在自己现在的老板面前每月我讨几钱银子,几乎没有哪个工匠会想到有了新的发明便找人合作或自己单独创来。
俞仁特意交待这批专门找人放贷的手下,让他们多多留心这样的工匠,可是至今却没有发现一人。
俞仁非常失望,于是又想起自己在杭州结识的徐胖子几人,还有南京的虎子他们。他正准备先回南京,再到杭州,把徐胖子和孙梦虎这几个人好好的利用起来。从前,他虽然有心想搞科研,但是却苦于没有银子。
任何一项科研那都不是一天两天便可以弄成的,也不是几两、几十两甚至几百两银子便可以搞定的;往往都是动辄上千两的投入。那时,俞仁是有心无力。如今真正有了钱,他又开始动起这方面的心思。
于是,他便打算亲自去一趟南京和杭州,给他们送些银子,再帮他们好好规划规划。但这时候,一封东洋送来的急信打乱了他全盘的计划。
这封信是托一个到东洋贬货的客商带来的。俞仁一看这信,便急起来。因为此信正是他相思多时的李莹所写。
接到这封信,俞仁才知道,李莹随父回到东洋后,便被长期软禁了起来,不但不能回国,连信也送不出去。这一次她还是乘着丫环莺儿出门去看一位亲戚的机会,让他将此信捎了出去,然后又由莺儿的这位亲戚将信转交给一位来东洋的大明客商。
信上写道:
家父自上次将我带回平户,便一直限制我的行动,不得随意出门,也不得再管生意上的事情。此后,又为我引荐了几位平户城内的青年才俊,有大明人也有东洋人。
我也深知家父的脾气,因他对你成见已深,我如严词推拒,他必会恼怒,只能虚与委蛇。只说这些人中,并无一人满意。家父倒也没有相强。
但最近因你助许二叔夺回大衢山,又收服了东南大小海寇,将李家在浙闽的旧部尽收麾下,令家父格外恼恨。你只知税意求进,却不知那钟七其实正是家父暗中授意,本想借他之手,先夺回一些我原在浙闽的海岛基地。却被你亲手斩杀。
家父由此对你愈家不满,而对许二叔也更加恼恨。对我的婚事也开始越来越不容忍了。最近我听说,他新结识了一个叫郑芝龙的大明后生,对他十分喜欢。他曾多次在我面前提及此人。也曾有意引我与他见面数次。
我虽仍然以不喜欢为由拒绝,家父这次却不再迁就。还丢下一句狠话,说是无论我同不同意,三个月后,便要给我与此人完婚。
我已无计可施,望相公以我为念早rì来平户救我脱离东洋。从此你们夫妻双宿双飞,再也不分开。
俞仁收到此信,赶紧丢下手头的生意,只交待下几句话,让赵蕊分别派个人到南京和杭州,联络徐胖子和虎子他们,看他们是否需要银子。交待完,俞仁便马不停蹄的往南沙赶。
赵蕊其实知道俞仁收到的是谁的信,但是她并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什么。
俞仁赶到南沙岛,正巧许心素不在家,去了崇明。俞仁急不可耐,可他又不好不打招呼便走。必竟,此去平户不同于上次。虽然他早已想好了,自己不公开露面,只找些李家不认识的人同去,扮作普通的商客,但风险还是很大的。
需知,李家在平户,那就是老大,李旦便相当于平户城的城主。自己要想在李旦的眼皮子底下救出李莹又谈何容易。
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李旦或许会看在李莹的面子上,不一定会杀他,但想要回国却几乎是不可能了。而他此时早已不是孤身一人,手下还有这么多的兄弟,如果自己万一回不来了,这些兄弟就要拜托许心素了。
所以,虽然俞仁心急如焚,却还是不能不等回来再走许心素。
传信的士卒赶紧飞步派船去报许心素。俞仁便赶紧命人去准备海船,一面挑选随行的人员。由于李家的旧人几乎都在浙闽一带,只有一个刘强随他来了南沙。但是此次行动,并不是去打仗,俞仁并不打算带刘强去。
俞仁正在发愁,有人进来报告,说是黄吉安求见。俞仁大喜。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绕道鹿岛
这个黄吉安虽然是许家的人,但俞仁对他却很了解,知道他是个能干的人。而且因上次的浙江之行,两人间也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当时,黄吉安还只是许家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如今,由于俞仁的一再推荐,他已隐隐成了许心素手下旧部的四号人物,只在许海和刘龙之下了。
俞仁听说黄吉安来了,赶紧亲自到门口去接。
就见黄吉安并没带随从,身后只跟着一个时斌。
俞仁虽然高兴,却有些奇怪,“你们不是在浙江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们俩也是刚上岛。曲先生派我信来,向大当家的汇报浙闽的情况的,顺便押送一批银子回来。听说大当家的去崇明了,俞相公正好在岛上,我们便先来见相公了。”黄吉安道。
俞仁点头,他知道曲敬为何同时派黄吉安与时斌两人。因为这黄吉安代表的是以刘龙为首的许心素旧部的人,而时斌则代表的是以俞仁为首的这一批许家新兴势力。
此时的许家,早已不是半年多前的许家了。此时的许家主要有新旧两股势力,而又由于许家对浙闽的扩张,这两个阵营分别又招募了许多新人。使得他们的实力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但相对而言,以俞仁为代表的新势力阵营的实力增长的要更快一些。
自俞仁带人投奔许心素以来,这两个阵营的矛盾便没有停止过。俞仁不由的暗自佩服曲敬的细心。
听了黄吉安的解释,俞仁赶紧把俩人让进屋,并向他们说明了自己要去一趟平户的事情,还把李莹写来的信拿给他们看。
“我想带吉安与我一道同行,不知吉安是否得空?”
黄吉安想了想。“我心里实是愿意随相公去的,只是此事还要向许大当家说明清楚才行。我想许大当家定不会置李大小姐的事情于不顾,必会有所安排的,俞相公尽管放心好了。”
俞仁知道黄吉安说的有理,只好耐着xìng子等。
一直到天将晚了,许心素的船才回来。俞仁忙亲到码头去接。许心素见俞仁这么急着给自己传信,必有大事,于是不等到家,便向他问道,“贤侄突然回岛,还这么急着给我传话,可是有什么急事发生?”
俞仁于是便拿出李莹派人转送来的那封信给许心素看。
许心素看着信,眉头越皱越深。
他当然明白俞仁的意思,不用讲,他是要去救李莹的。可是,平户城可是他李家的势力范围。平户离此又极远,自己不太可能带上全部的船队前去。就算真带上全部的船队,想要攻下平户城只怕也不容易。何况这个结果必不是李莹所想要看到的,自然也不是俞仁想看到的。
但是如果不管,许心素又觉得内心难安。如果这仅仅是李莹的事情,他完全可以不管。但是牵连进俞仁,他就不能不管了。他许心素所以能被朝廷授以游击将军之职,摇身一变,从一个半盗半商的人变成一个有着朝廷册封的将军;还在东南海上把自己的生意扩大了好几倍,说到底,这第一功臣便是俞仁。这一点许心素的心里是十分清楚的。
在感恩的心理推动下,虽然明知此行极为艰难,许心素还是决定要帮俞仁。
“贤侄作何打算?”许心素没有马上发表意见。
“我打算带上吉安与时斌,然后挑十几个jīng明的手下,带上一船货,以贬货为由去。至于到了平户后,怎么救莹儿,那就要见机行事了。”俞仁也不隐瞒,把自己心中的计划全盘托出。
许心素摇了摇头。“这不行。我大哥这个人,我很了解,他既然不想再让你跟莹儿这丫头见面,必然会派人多加留心每一个从大明来的商船。你要想扮作大明客商混进平户城,只怕很快便会被他们发现。”
“那怎么办?总不能硬打过去!”俞仁也急了。
“这倒不必。我想起来了。当年我随大哥到平户时,曾在鹿岛结识了一位当地的朋友。此事大哥并不知道。我们可以先乘船到鹿岛,再由我的这位朋友出面,把咱们扮作是从鹿岛来的rì本客商。
如此,大哥的手下便会对我们放松jǐng惕,我们要救莹侄女也容易些。”
俞仁听了许心素的主意,自然欢喜,于是便同意按他的意思办。
次rì一早,许心素安排了两条大海船,装了满满两船松江棉布和一些生丝、陶瓷之类,向东洋进发。
因为不敢直达平户,他们的船稍稍的绕了一个弯。海船先在鹿岛的小海港里停靠下来。
俞仁与同来的黄吉安、时斌都没有下船,只有许心素带着几名随从下船去找他的那位朋友去了。
到的午后,许心素便回来了,并将他的这位朋友引荐给俞仁几人认识。
许心素的这位朋友名叫石原久次,原在鹿岛城里的官衙做个下等小吏。这石原自小便读了许多的书,又对中国文化十分仰慕。于是,他便渐渐的在心中生起了一个念头,想在平生去一趟中国,看看这堂堂的华夏帝国倒底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他只是个小吏,家中又一向贫寒。想要去中国,却无钱付船资。于是那一次,他乘许心素的船队到鹿岛来贬货的机会,悄悄溜上了船。结果还是被许心素的手下发现了。
许心素在询问清石原的情况后,不但没有打他,还把他留在了船上,答应带他去大明,然后下次来rì本时,再把他带回来。
结果,这个石原久次便借着许心素的船,到大明好好的玩了两年多。然后,又搭许心素的便船回了rì本。许心素还送了他不少的银子。
这石原家祖上原是制陶的工匠,因此,他在大明时期到江西一带重点拜访了那儿的一些比较有名的制陶场,向陶工们学习先进的大明制陶技术。回国后,他便在鹿岛开了家制陶的作坊。
由于rì本制陶技术相对于大明要落后不少,石原久次回到家乡创办的这家陶场倒也生意兴盛。
过了仅仅半年,他便把许心素资助他的银子全数归还了。两人从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几人坐在许心素的船舱里,一面喝着rì本的清酒,一面聊着天。石原听了许心素转述的俞仁与李莹的事情后,便自告奋勇的提出要为营救李莹出一分力。
许心素于是便把自己的,由他牵头将大家改扮成一个贬陶商队的计划说了出来。
“没问题。正好我家本在平户就有两间铺子。每月我们也都要向那儿送不少货。你们与我同去本就不成问题。只是,要是大家一起去,就显的有些太大排场了。”石原倒是答应的很干脆。
“那你家一般每次派人送货是几个人?”许心素问。
“四五个人!这一次咱们可以多两个人,可以安排六个人,加我一共七个。如果你们有人会驾马车的,就还可以多加三个人。”
“我会骑马,行吗?”俞仁道。
“那不行,骑马与驾车是两回事。”石原道。
“我会驾车。”黄吉安与时斌同时道。
许心素一拍腿。“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咱们派八个人,随石原老弟去平户。至于货和马车一类的东西,都还是用你们石原家的为好。我这船上的货便暂时放这儿!我留下几个人,就在鹿岛一带慢慢卖好了,也不急着要马上卖完。”
第二天一早,鹿岛的石原陶场驶出了三辆大车,车上都装了满满的新出窑的陶器。许心素与俞仁两人扮作负责押送陶货的监工。而黄吉安与时斌则扮作两名车夫,为了进城里不被熟人认出来,几个人都做了简单的改扮,俞仁与许心素还各带上了一顶大帽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青楼异人
一路上,大家为防暴露行踪,相互之间也一直很少说话。就这样赶了三天的路,终于进了平户城。
果然,他们的这个队伍一点也没有引起平户城中李家人的注意,甚至进城时连例行的检查也没有做,便很顺利的到达了石原在平户的陶铺。
石原家的陶铺座落在西城,这儿居住的几乎都是本地的原住民,很少有汉人。石原陶铺在这一带算是比较好的房子,足足有三间铺子,后面也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里面堆满了各式的陶器。大家帮着石原把车上的陶器卸到院子里,便与石原进屋子商议营救李莹的事情。
“现在李小姐是什么情况我们大家都不清楚,你们最好先在我这儿等着。我先派两个人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关于李小姐的情况。等摸清了情况,我们再商议怎么下手救人。”石原道。
这个石原由于曾在大明生活过两年多,汉语倒也说的还算流利。
“你打算明天怎么安排人打探消息?这事可要小心,万不可被李家人有所jǐng觉。”许心素问。
“这事我想过了。明天便由我亲自出马。我早年时曾学人家做过几天的算命先生,我便扮成个算命的铁嘴先到城里转几圈,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线索。”
“我跟你一起去!”俞仁急着道。
“只怕不行!”许心素阻止道。“你的样子估计李家上下已经没有人不认识了,只要你一出现在东城,一定马上便会被人认了来。”
“可是,如果我不同去,石原先生又怎么能发现线索呢?他又不认识莹儿,就算是与她们当面而过,他也不一定知道啊!”
许心素低头不语。他知道,俞仁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在他心里,是把俞仁的安全考虑在第一位的,而俞仁却把救出李莹放在第一位。为此,他不惜冒险。
“我有办法。保证既可以让俞小相公能与我同行,还可不被别人认出来?”
“什么办法?”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个,你们就别管了。保证让人认不出俞小相公便是。”
当晚,石原带着俞仁来到平户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俞仁这才知道,原来平户的西城也有好几条街的繁华不下于东城,只是这样的街巷较城东相对要少的多。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俞仁发现这条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格外的热闹。仔细一看,原来这条街上两边多是青楼酒馆,难怪这样热闹。
石原领着俞仁来到一家看上去门头并不太大的院子。石原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东洋和服的小丫头开了门。
“您来啦?姑娘这几天正念叨着,说石原君您好久没来了呢?”小丫头说的是东洋话,还好俞仁自上次到平户后,为防备以后有用,空时曾跟许倩这丫头学过些rì语,虽然不怎么太会讲,但一般的rì常对话他还是可以听的懂的。
“你们姑娘今夜没有客人吗?”
“本来是有的,姑娘这几天身体上不大舒服,便推掉了。”小丫头一面在前面领路,一面道。
“姑娘,石原君来了。”
里屋的门应声而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二十上下的女人。这女人长的十分艳丽,脸上淡摸红妆,头上两鬓的头发微有些乱,脸sè也不是很好,果然带着几分的病容。
石原见了这女人,忙快步迎了上去。“京子!”
京子见到石原,眼中泛起泪光,但是却没有再向前走,反而一转身进屋去了。
石原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闹的俞仁站在一旁十分尴尬。他不明白,这个石原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样一个地方,而且从他们两的神态来看,他们应该是老相好了。
这个叫京子的女人显然是个歌jì。最可气的是石原在这样的时候,居然抛下正事,而带自己来逛窑子。但是俞仁倒底是冷静的人,他虽然心里生气,却并没有发怒。
一旁的小丫头正要领俞仁去旁边的房间用茶,便见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扭动着腰枝走了过来。一面还夸张的叫着,“呀!这么俊的小公子光临,真是莫大的荣幸啊!
美今,你这丫头怎么可以这样怠慢客人,还不快带客人进屋献茶。”
这人显然是这院子里的妈妈。俞仁虽然到大明后,从来没有进过青楼,可是这样的情景在从前的电视上,也是常见的。
那妈妈一面说,一面将俞仁领进屋里。
“小相公是来听曲的,还是要找姑娘陪酒?”那妈妈热情的道。
俞仁虽然听懂了这妈妈的话,却苦于rì语说的实在太差,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出一句,“我、我是,石原君的朋友,是陪他来的。”
那妈妈听这话,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只“噢!”了一声,便起身走了。
原来,这石原久次与这位京子姑娘自三年前相遇,便相互爱慕。当时,石原便想给京子赎身,可是她妈妈却开出了五千两的天价,令得石原不得不暂时打消了给京子赎身的念头。
可是,两人自相识,石原便常常来这儿。起初的时候他妈妈也还喜欢,反正她是开门做生意的,有客人上门,她自然高兴。但是这种地方实在是消金窟,不到半年,石原便在这儿花去了两千多两,这可是他家一两年的收入。
石原夫人听说了此事后,亲自从鹿岛赶到平户,把石原给拉了回去。由于石原这位原配夫人乃是他早年贫贱之时相识,石原对他夫人倒很尊重,也还有些怕她。自从被夫人拉走以后,石原便很少再来平户了。
而此后的京子也开始时常以身份不适为由,开始经常不接客。她妈妈明知是因为石原的原故,却也一丝没有办法。
现在听到俞仁说自己是石原的朋友,这妈妈便站起了身子,转身去了别处,再也不管他了。
俞仁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便见石原从隔壁走了过来。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俞仁客套的说了一句,其实心里却在暗暗奇怪,不知这石原带自己来这儿会她的老相好,有什么目的。这似乎跟自己明天随他出门打探李莹的消息,没有什么联系。
“小相公一定在心里埋怨我了!”
“不敢!”俞仁道。
石原笑起来,“没关系。埋怨也是对的。谁让我没有事先向小相公说清楚呢!其实,我今天带小相公来京子这儿,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想要见她了。而是因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说到这儿,石原从桌上随手拿起小丫头美今送来的茶,轻轻喝了一口。
“别人都只道京子是个歌jì,却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还是有一手绝活:善于给人画妆。”
“这事,原本我也不知道。可是有一次我来京子这儿时,我夫人正好过来查我的行踪。京子便把我画成了另外一副模样,让我夫人从我的身边走过,都没有认出来。”
“真的啊!这么利害?”俞仁大喜。
“利不利害,咱们马上试过不就知道了。我方才已经跟京子说过了,她已经答应给你改妆的事情了。”
说完,石原领着俞仁来到京子的房里。京子郑重的给俞全施了一礼,俞仁忙还了一礼。然后京子才让俞仁在她的梳妆台前坐下来,开始认真的观察起俞仁的脸。
“小相公的相貌实在清俊,如果要扮成一个算命先生的小徒弟,只怕有些不大雅噢!到时候小相公可莫恼我才好。”京子一面端详着俞仁的脸,一面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再会故人
“没关系,嫂子尽管动手。改成什么模样都没关系,只要不被人识了来便好。”
“可是,我还得要剪掉您的一些头发,这也没关系吗?我听说你们大明的读书人向来有说一句话,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那都是迂腐的读书人说的傻话。这头发剪掉了,不久便又长出来了,有什么关系。如果可以救莹儿,莫说只是剪几根头发,便是要我剪下自己的手指,我也在所不惜。”
京子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感动。她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石原,“人家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哪像有些人,做一点事便推三阻四的。”
石原知道京子是在说他,也没有回口。只是催着,“咱们还是快些帮俞小相公把妆改好!莫耽误了正事。”
京子听了这话,这才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刀动起手来。她先给俞仁改了个发型。俞仁的发型原是跟别人一样,都是整齐的梳在后面,然后带上方巾的。
京子将他的方巾取下,然后又散开头发,用剪刀头将头发剪成了长短不一的散碎模样,这么一弄,俞仁在气质上便马上变了个样子。虽然脸还没变,但让人看着总觉得与原来的俞仁有些不同。
然后,京子又让俞仁在一张小床上躺下来,并且用一块黑布绑住了他的眼睛。
“我现在要给你划脸了。这脸一划好,我保证再也没有人能认出你了。但是我这妆与一般的妆可有些不同,划好以后,小相公便再也不复现在的俊朗模样了。无论用水怎么洗,这些脸上的东西都是去不掉的。以后也再不能恢复了,小相公确定要划吗?”
“划!”俞仁坚定的道。“为了救莹儿,无论把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后悔。”
“好!那我可就动手了。”说完京子便动起手来。
俞仁只觉得脸上一阵热一阵凉。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京子才缓缓的松了口气。“好了!”然后慢慢解开俞仁眼睛上的黑布。
俞仁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京子递给俞仁一面铜镜。对着铜镜,俞仁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这张脸上鼻头比原来大了许多,一侧还有一个大如米粒的黑痣,右脸下方有一道一寸多长的疤痕。此外,俞仁原本光洁的脸上还长出了许多小疙瘩。眼睛看上去也似乎比原来小了许多。原本浓密的眉毛也变的稀疏了。
俞仁看了半天铜镜里自己的新形象,再也认不出来,但是这情景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时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这张脸时,不也是这样子嘛!现在的感觉就跟那时十分相似,便好像自己又再穿越了一次。
“怎么样?”京子问。
“很好,果然连我自己也认不出来了。”俞仁道。
“可是,你莫忘了。京子说过,你这样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石原在一旁提醒道。
俞仁对着铜镜中那张陌生又有些丑陋的脸仔细的端详了半天,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回不去就回不去!不过是张脸罢了。只要我的心没变,相信莹儿是不会在意的。”
“那好,那你就先去隔壁坐坐。我再给石原君改一下装。”
俞仁在隔壁稍等了一会儿,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便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着道袍的铁嘴向屋里走来。
“小相公可要算卦。我这卦专测吉凶,可是极准的。”
俞仁有些诧异,突然想起石原来。不由的笑起来。“呀!真没想到,这京子小姐的手艺还真是不一般啊!石原君这样一改扮,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那道人见被俞仁识破,也便坐下来,恢复了原来的声音。“怎么样?这个样子咱们可以放心的出门了!”
“放心,绝对放心。就只怕咱们现在回去了,连二叔他们也识不得了。”俞仁笑着说道。
两人于是又回到京子的房里,三个人一面喝茶,一面聊着天。京子对俞仁与李莹的事情似乎很有兴趣,总是不停的问来问去。
正聊着,突然从楼上传来一阵怒吼。“他郑芝龙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他那张小白脸,又惯会溜须拍马。大当家才会对他另脸相看。就凭他,也想娶大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接着,便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好像是什么瓷杯瓷盏之类的被摔到了地上。
这人的声音很大,虽然京子的房间在楼下,但还是隐约的可以听到。最让俞仁吃惊的是,此人的声音居然有几分熟悉,似乎自己在曾在哪儿听过。再细想此人的话,他显然是李家的人。
俞仁心中暗喜。看来,此人对郑芝龙也很不满。这倒正好,如果自己可以结识此人,倒说不定可以有机会混进李家。到那时,再想救李莹出来,可就容易的多了。
俞仁的心里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便向京子问道,“嫂子,这楼上的是什么人啊?怎么这样大声?”
“他呀!他可是咱们惹不起的人物。他是李府江总管的儿子江少爷,也是咱们这儿的常客,一个月中倒有二十九天都是在我们这儿的,所以我们妈妈也就随的他闹了。
这是常态,一喝酒便常常这样耍酒疯。咱们也别去管他!”
俞仁心中一动,想起那个当初在大衢山,自己带人攻打陈钱山,故意不驰援的江九郎。俞仁暗暗奇怪,这个江九郎在宁波时被自己吓走以后,便从此没有再听过他的消息。上次自己到平户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怎么突然又在这儿出现了?
不过,回头想想,倒也正常。必竟,这儿是他的家。他在这儿出现,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江九郎,虽然yīn险狠毒,但怎么也算是个积极进取的有为青年,怎么会沦落成了这烟花柳巷中的常客!他对李莹也是一片痴情,那也是绝对真的。如今李莹被软禁,他却沦落到这青楼楚馆之中,真真的让人不解。
俞仁奇怪的问,“我听说这江九郎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他爹又是李府的大总管,他怎么这么有空整天的在这儿?”
“我听人说,这江少爷从前也是李府的一个总管,前几年随李大小姐一直在大明做买卖,很受大小姐的器重。
不过,后来好像听说他出了事,与李大小姐也闹翻了。一年前他便回来了,只是是被人抬起来的。当时,他的手脚都被人伤的很重。而且下体也被人给割掉了。听说他差一点便死了,正好有位名医路过,看到了他,便救了他一命。
被人送回来以后,虽然伤慢慢养好了,可是却从此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了。自此之后,他便天天在青楼里。
因为东城李大老爷管的严,没有青楼,所以他每天都到我们西城这边来。”
“可是,他既然被人割了下体,又还能有什么用呢?”俞仁不解的问。
京子听俞仁问到这个问题,脸上微红起来,“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了。只是听楼里接过他的姐妹们讲,这个江少爷变态的很。自己不能行事,便让接他的姐妹们自己脱光了衣物在床上自己弄,他则在一旁看着。有时候也上前动动手、动动口。
遇到他不高兴的时候,便会在姐妹们的身上又捏又咬。许多接待他的姐妹往往被他咬的身上一块块的青紫。
虽然姐妹们对他极不喜欢,可是却因为他给的银子多,又是李府江总管的少爷,便连妈妈也不敢得罪他。姐妹们只好忍气吞生。”
俞仁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江九郎后来遭了别人的暗算,成了个废人,难怪后来自己再没见到过他作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