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娶你为妻
柳婧这暴怒下的动作不可谓不突然,她的手指刚刚揪住邓九郎的耳朵,便对上邓九郎的目光。
这目光,高高在上,充满权威和高华,完全不怒而威,虽然也隐有诧异!
这样的目光一扫,柳婧哪里还揪得下去。看到她脸上因愤怒而燃起的红晕在飞快消去,看到她一怔后那小手垂了下去。邓九郎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伸手扣住她垂下的手,重新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耳朵上——好让她继续揪着。
……随着邓九郎这个动作一做,地五和乾三已是咳嗽连声,便是邓九郎自己,也给僵住了。
倒是柳婧,满腔的怒火和委屈随着他这个动作给消去了。她迅速地把手松下,瞪着他低声说道:“真不要脸,还用生姜抹眼,这么不够品的苦肉计,也只有你使得出!”
邓九郎哪有听不出她心软的?他马上低声下气地说道:“这不是无计可施吗?”转眼他又轻言细语地求道:“阿婧,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柳婧自是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
邓九郎连忙上前,他从她身后搂着她的腰,闷闷说道:“阿婧,我们很久都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柳婧冷着脸重重把他手臂一扯,正要说什么时,突然的,一个骑士疾驰而来。远远看到邓九郎,那骑士便翻身而下,他一个箭步冲到两人身前后,低头一礼,朗声说道:“郎君,皇后娘娘要见你!”他瞟了一眼柳婧后,又低头道:“皇后娘娘也要见过柳氏阿婧。”
这一次,不等邓九郎回答,柳婧便声音清冷地回道:“这里没有柳氏阿婧!”与邓皇后的交道虽是只有几次,可她每次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她不喜欢自己,而且是非常不屑,非常不喜欢的那种!
现在邓氏危机已解,想那邓皇后更是不可一世,她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凑上前去受那邪气……每次她与邓皇后过招,不是伤了她自己,便是伤了邓九郎,柳婧实是心胆已怯。
所以,破天荒的,柳婧这一次选择了逃避。
邓九郎只是一眼便看穿了柳婧的所思所想,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后,半晌,他低声说道:“阿婧,你先在这庄子住下,有什么事,都可以与我商量。”他定定地看着她,“阿婧,我们之间,任何事都可以商量。”
说罢,他大步走向坐骑,翻身跃上后深深地看了柳婧一眼后,便纵骑而去。
只是一个转眼,邓九郎也罢,乾三地五也罢,都如旋风般卷出,只留在这空落落的庄子和柳婧几人。
柳婧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邓九郎离开的方向。
过了一会,她招来庄子里的管事,哑声道:“带我进去看看。”
“是。”
眼前这个庄子,外表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里面却别有山河,直是有着一个小湖,湖中有座小岛,岛上树林葱郁,有田有地,百花盛开,真是别有天地。
柳婧本来就在愁着住处,现在邓九郎弄死了她的两个化身,她也确实不宜在人前露面。便吩咐了下,把留在白衣楼的一些忠仆护卫召来庄子安顿后,她自己则来到书房中,把‘柳白衣过逝’的噩耗传给张景他们。
柳婧窝在书房忙了两天,把所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整个人已是腰酸手软。于是她洗尽铅华,穿了一袭自秦时传下来的宜男宜女的深衣,便坐上马车出了门。
现在的洛阳城,因各地官员权贵纷纷入京的缘故,倒真是权贵满地走,五品不如狗,随便一看,都是这个郡主哪个国主的车驾,走到哪里,都是权贵处处,世家子济济。
就在柳婧一边闲逛,一边暗中记下这些权贵的模样时,突然的,她的马车一晃,却是有两个仆人挡在了车驾前。
见柳婧看来,这两个衣着看起来普通,质地却极是不凡,平凡的面目中,有着压制的傲慢的仆人,朝着她拱了拱手,说道:“柳氏,我家主母要见你。”
“你家主母?”柳婧蹙眉道:“是谁?”
一仆淡淡地说道:“柳氏见了便知。”见柳婧一副不以为然,这仆人加上一句,“我家主母来自邓府!”
来自邓府!
来自邓府!
柳婧唇一抿,好一会,她轻声笑道:“原来如此。还请带路。”
“是,柳氏请跟我来。”说罢,那两人走在前面,带着柳婧的马车,七拐八拐地朝着一侧巷道走去。
穿过巷子,来到一家酒楼前,两仆停下脚步,转向柳婧说道:“我家主母在楼上厢房。”
“知道了。”柳婧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戴着纱帽后,跟在两仆身后步入了酒楼中。
这酒楼,外表看上去不起眼,内里却着实布置得精致奢华。两仆领着柳婧来到二楼一个厢房外后,一仆上前,在门上轻轻叩击两下,恭敬地唤道:“主母,柳氏来了。”
“让她进来。”这里面传来的女声,雍容,温柔,充满着一种大权阙大世家里的底气和贵气。
“是。”两个转身,朝着柳婧行了一礼,“柳氏,可以进去了。”
柳婧点了点头,推开厢房提步入内。
厢房中,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端秀贵妇,这个贵妇,五官容颜无懈可击,任哪一个部位都完美至极,可组合在一起,就只有雍容,端秀,贵气,却远没有那五官单独看来时的那种明媚
和清艳。
而她的长相,与邓九郎足有五分相似!
在贵妇的身侧,或跪或站着四个美貌的婢女。这些婢女,都是年方十七八岁,面目秀美清艳,气度出众,可以说,任哪一个站出去,都可以让人以为是大家闺秀,名门才女。
柳婧慢慢摘下纱帽,朝着贵妇盈盈一福,唤道:“柳氏阿婧见过邓伯母。”
贵妇闻言温柔一笑。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柳婧,轻笑道:“早就听阿擎提到过你,果然是个妙人儿。”
这贵妇,便是邓九郎的母亲了。
邓母温和地看着柳婧,点头道:“坐下吧,与我好好说会话。”
“是。”
柳婧在她对面坐下后,邓母上下打量一会,说道:“孩子,你看到我紧张不紧张?”
坐在邓母对面,姿态优雅中透着自在的柳婧闻言点了点头,老实地回道:“紧张。”
“哦?”邓母笑了起来,“可你现在的样子,还真看不出紧张来。能不能告诉伯母这是什么原因?”
柳婧垂眸浅笑,她轻声回道:“知道是与伯母见面后,阿婧已做了最坏的准备,所以,我不紧张了。”
“最坏的准备啊?”邓母点了点头。
她接过婢女递上来的热浆,动作优雅地品了起来,直把盅中的浆这般小口小口地喝了一半后,邓母才再次吭声打破沉寂,“阿擎很喜欢你,就在昨天,他对着我们宣布说,他要娶你为妻!”
邓母的话音一落,柳婧的手便颤抖了一下,自入厢房以来,她那宁静得从容的神情,也终于有了波动。
邓母一直在打量她,见状她轻声又道:“我生下来的孩儿,自己是知道的。自小那孩子便傲,飞扬跋扈为所欲为,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老担心他会被我们骄纵得成为纨绔子弟。可这所有的担心,在他十三岁那年回归洛阳后,便消失了。我的擎儿他变得上进了,不再让人操心了。柳氏,说起这个,我一直想要感谢你。”
柳婧脸孔微红,她连忙应道:“不敢。”
“听说你在汝南时,帮他在儒生中扬名?孩子,我很高兴。”
柳婧的脸又红了一下,她低着头轻声说道:“……不敢。”
见她露出了腼腆之色,邓母一笑。
她小口小口地把盅中浆饮完,把那盅放开后,邓母又道:“邓皇后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她提到邓皇后的名讳,柳婧马上按照习俗对着皇宫方向行了一礼,这时,邓母在继续说道:“她幼读诗书,为人最是端庄重规矩,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对亲人也要求诸多,从不许人骄奢横行,更不许结党营私。”
邓母含笑看着柳婧发白的脸,道:“孩子你怕什么?伯母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以皇后娘娘的性情和我邓氏一族的门风,其实阿擎不是非要与门当户对者联姻。”
邓母这话一出,柳婧腾地一下抬起头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邓母,简直无法相信,那道看着不可逾越的天堑,竟有一天会出现让她可以跨越的奇迹!
邓母见她吃惊成这样,不由笑眯眯的了,她站了起来,笑盈盈地说道:“今天说到这里,想来你这孩子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听说你现在住在擎儿小时候购置的庄子里?那地方太冷清了,伯母接你明日到邓府中住住好不好?”
柳婧看了她一眼,轻声回道:“夫人有令,柳婧焉敢不从!”
邓母听到她的回复不由眯眼一笑,她打量着柳婧又道:“你木兔儿的扮相没有与外人见过几次,识得的不多。不过明天来时,梳妆上还是如普通贵女那样偏端方好不好?”柳婧扮成木兔儿时,是怎么明艳怎么来,邓母这话也是提点了。柳婧站起来福了福,低声道:“是。”
“那就这样说定了。”邓母微笑着,在几个美婢地扶持下,慢步走出了厢房。
##
送上例行更新。
第二百章 邓府之行和陛下之令
目送着邓母离去,柳婧一直没有动。
直过了一会,几个护卫来到厢房,走到她身后轻声唤道:“小姑?”
柳婧转过头去,低声说道:“我要见邓九郎!”
“是!”两个护卫刚刚转身,柳婧又叫住了他们,“等一下,记着见到邓九郎后便说,我有急事要见,让他明天之前务必与我会面!”
“是!”
两个护卫大步离去。
柳婧转向另外几个护卫,幽幽说道:“如果你们的兄弟或孩子,有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且名声不好的心上人,你们会不会高高兴兴地让她进入家门做正牌媳妇?”
几个护卫相互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同时应道:“不会!”
“我想也是不会!”柳婧转过头看着窗外低叹道:“天上哪有这么容易的美事?”
叹到这里,她沉默起来。
虽然,柳婧无法猜度邓母的真实心意,可明天那场由她亲自提出的邀请,她是不去也得去了。
……只是,她得有一些心里准备才是。
柳婧一直回到了庄子,还在寻思着。而一直到天色入晚,两个护卫才先后来到,见到柳婧,他们齐刷刷一礼,说道:“小姑,说是邓九郎入了宫,明日才会出来。”“乾三地五等人都不在,小姑的话,没有办法传到邓九郎的耳中。”
是这样啊?
柳婧蹙眉寻思了一会,慢慢展颜一笑,道:“恩,我知道了,行了。你们都退下去休息吧。”
“是!”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第二天便到了。
天还一大早,柳婧刚刚梳洗完,几个护卫便来到门外向她禀道:“小姑,邓府的马车来了,说是接你入府。”
……“让他们稍侯。”
“是。”
这一侯,便是一个时辰,柳婧直是梳洗得妥妥当当的,才带着四个婢女来到了邓府的马车旁。守在马车旁的,是一个管事四个护卫四个婢女,柳婧让他们等了这么久,他们不急不躁,看到她走近,都是齐齐一礼,恭敬地同时唤道:“见过柳小姑。”
柳婧恩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柳婧自己有马车,不敢劳烦诸位了。”说罢,她手一挥,在招来四个护卫后,她带着众婢上了自己的车驾。
见她如此,邓府众人也没有强求,他们恭敬地退后几步,在柳婧的马车驶动时,安静地退后几步,跟在她的车驾后面出了门。
在洛阳一地,邓府虽是一顶一的世家,却算不得一等一的豪奢。百年以来,他们禀承的祖辈的家规,以低调著称。
出乎柳婧意料之外的是,邓府带她走的,居然是正门!
他们居然大开正门让她入内!
难道,是她把一切事情想得复杂艰难了?这天下间,其实有的简单友善的人事?多的是善意和宽容?
马车在柳婧的寻思中,不疾不缓的顺着宽敞的林荫道驶去。
这阵子的邓府,那热闹繁华真是不用说了,处处都是人流,大大小小的花园中,笑声阵阵,人语声声,笙乐不绝,一派大世家大门阀的无边繁华之相。
在这种来往的人流中,柳婧的马车因是从正门而入,还是引得不少人张望的。
不一会功夫,马车来到了北侧今停放车辆的广场,柳婧的马车刚落下,邓府的那几个婢女护卫管事便齐刷刷走到她的马车旁,朝着她行了一礼,恭敬客气地唤道:“小姑,可以下来了。”
“恩。”
柳婧应了一声,提步走下马车。
这时刻,垂杨细柳,春风不断,看到柳婧下车,关注这边的人直觉得眼前眩了一下。
两个管事走上前来,朝着柳婧极客气地一礼,“小姑,请朝这边走。”转眼一人交待道:“还不把小姑的行李收拾一下,送到东侧小楼中?”
这管事的声音一落,柳婧马上躬身笑道:“不必了。”她看向邓府众人,笑得温柔淡雅,“我没有带行装过来……夫人那里,我自去解释。”
邓府众人闻言,也没有丝毫为难的意思,他们同时回了一礼,一管事说道:“既如此,那由我带路,领着小姑去见过主母。”
“多谢。”
管事等人柳婧前去的,是位于东侧的一个巨大的庭院,远远望去,那庭院百花放开,红的白的各色美丽的花朵装点了整个庭院,让人还没有靠近,便能闻到那一股股芳香。
柳婧跟在管事走在花径当中,随着离庭院越来越近,一阵阵笑语声也越来越清晰。
再转过几处蔷薇花丛,十几个坐在庭院花园中的贵女贵妇,便出现在柳婧视野中。
见柳婧朝前张望,那管事客气地说道:“夫人在厢房里,小姑请随我来。”他刚刚说到这里,只见两个婢女便簇拥着邓母走了出来,而在邓母身后,又有几个贵妇雍容而出。
管事见状,不由笑道:“看来是来贵客了,小姑还请稍侯。”
柳婧一行人站在花径中,目送着邓母和几个身份显得极其尊重的贵妇步入花园中,而看到她们走来,刚才还嘻闹低笑着的众少女,齐刷刷站起来行礼。
“大家不必客气,便当这是自家一样,尽管玩闹。”邓母笑盈盈地说着,在众贵妇群星捧月中走到了主榻上坐下。
那边邓母刚刚坐下,这一边,隔了一条溪水处的竹林小道中,传来了一个贵女的轻言细语,“咦,怎么几位王太后也过来了?”
“小姑这话可偏了,邓氏贵为一等一的门第,那些国主诸侯算得了什么?来几个王太后有什么打紧的?”
“阿芷说偏了。”
几婢转向另一个贵女,好奇地问道:“难道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如今大局已定,我邓府又将有百年繁荣,这些王太后前来,是想把自家尊贵的嫡女许给九哥哥的!”
这话一出,前面被樟树挡着,后侧花丛处处,身形不怎么显眼的柳婧,身形顿了顿。
那些对话声还在越来越近,“啊?你是说,又有人想把郡主许给我九哥哥为妻了?”几乎是这句话一落下,那个贵女便哧笑道:“为妻?天下诸侯足有数百,可天下只有一个邓九,这些诸侯嫡女在别家那里是贵,在九郎这里可就一般了。她们来啊,是争一个妾位!”
……
几女连说带笑,转过前方的小路是越去越远。
目送着那一抹抹嫣红桃绿的身影离去,柳婧静静而立。
那管事瞟了她一眼,转头朝前方看去,看了一眼后,他轻声说道:“夫人身边的阿妍过来了。”
果然,他的声音落下后,一个美丽的少女便出现在柳婧等人的视野中。
陡然看到这少女,包括柳婧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怔。
眼前这个少女,约摸十六七岁,身材高挑,眉目如画,双眸乌漆漆的,顾盼时灵气十足,却又藏着华贵。她身着一袭紫色的衣裳,那高束的腰身,把她衬得如壁画上的飞天一样灵动飘渺,美丽无比。
而这么美丽的少女,却做婢女打扮!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眼前这个名唤阿妍的婢女,不论是身高长相,与柳婧足有五分相似,便是气质,也有一分相类!
这个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让人以为是柳婧嫡亲姐妹的少女,不过是邓府一个婢女!
到了这时,柳婧要是还不知道邓府是什么意思,那她真是愚蠢了。
见她淡淡笑着,那管事连忙解释道:“柳小姑千万不要介意,阿妍这个婢女身世不凡,若是十几年前她家世不落,也是一流名门闺秀。也是一些人担心九郎因思念柳小姑过于孤寂,才把她们给找来……”
“她们?”
“……这个,是这样的,这天下万千大众,总有一些相似的人,也是那些好事人想逢迎邓府,便费了些心思四处收集。也不多,现在夫人的房里,也就这么六个……”
这么明显的下马威,柳婧要是再不明白,可就白活了!
她静静地看了一眼快步跑来的,比她更鲜活,更青春的婢女阿妍,转过身来朝着那管事福了福,道:“夫人的心意,柳婧知道了。还请允许柳婧告退!”
说到这里,她也不等这管事应承与否,朝着自己的婢女和护卫点了点头,转过身衣袖一甩便娉婷离去。
那管事倒是没有阻拦。他只是微眯着眼,目送着柳婧气定神闲地走远,直到她的身影不见了,那管事才转过了身。
不一会,他便来到了邓母身侧,低下头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特别是柳婧的表情和所说的话都说了一遍后,那管事说道:“阿妍这种婢女虽是与柳氏容颜相类,可那柳氏毕竟是当过柳白衣的……”
邓母闻言,蹙眉说道:“你言下之意,却是唐突了?”
“老奴只是以为,关健还在九郎那里。”
“……行了,退下吧。”
“是!”
柳婧的马车很快就出了邓府。
这一次,她是自动从侧门出去的。
一晚没睡,数个时辰的准备,进入邓府不到二刻钟,又这般无声无息地退了出来。
马车中,柳婧闭着眼睛半晌,却是低低笑了起来:说起来,邓母与邓皇后一样,行事还是挺光明正大的,她居然用这种堂堂正正的方式来告诉她不配。原来她自己还以为,她会想法子当众坏了自己的清白名声,让自己不得不成为邓九郎的妾室。要知道,这才是最好最妥当的办法啊。美人已在怀,又何必再花心血,何必去破坏已经安定的现状呢?
这一家人,还真真与邓九郎一样,行事光明磊落,便有手段,也惯向阳谋处使呢,这可比她自己的品性好多了。想她为了防着邓府这一手,可是令易容高手诸说化身婢女,顶级剑客文轩变成护卫,给带在左右的。
柳婧的马车,无声无息地驶入了庄子中。
这是属于邓九郎的庄子。
站在庄子外,柳婧沉吟了一会后,转头又下了几道命令。
就在她让自己不停的忙碌着,眼看夜幕已临时,突然的,庄子外驶来了几个黑衣骑士。
那些骑士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便被悄无声息地带到了柳婧面前。
来到书房看到柳婧,几个黑衣骑士突然跪倒在地,朝着柳婧说道:“陛下醒了,他想见见小姑!”
什么?
柳婧转过身来,诧异地说道:“你们说什么?”
一黑衣骑从怀中掏出一块刻着五爪金龙的令牌,把它摆在柳婧面前后,他沉声说道:“我等是宫中内卫,奉陛下之令,请柳氏阿婧既刻入宫!”
##
求粉红票。
第二百零一章 柳婧是公主
这样的金龙令牌,除了真龙无人敢仿,因此令牌一出,室内便是一静。
柳婧连忙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柳婧遵旨!”
面见圣上,沐浴更衣是不能少的,因为陛下重病多时,不知能醒多久,便一切从权,柳婧飞快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便带着护卫,跟在那几个黑衣骑士的身后,朝着皇宫驶去。
一路通行无阻,进宫门时那黑衣骑把手中信物一举,便大门连开,就这样,柳婧等人简直是一路长驱直入,当她跟着众黑衣骑来到殿门外时,恰好邓皇后双眼含泪地走了出来。
一眼见到柳婧,见到柳婧身侧的几个内卫,邓皇后一怔,她定定地看着柳婧,盯着她那与陛下颇有二分相似的面孔,慢慢蹙起了眉。
不过柳婧一行人只来得及给皇后行了一礼,便被一个老太监迎了进去。
而几乎是柳婧前脚进去,后脚那殿门便砰地一声关了起来。望着关得紧紧的殿门,邓皇后又是蹙眉沉思起来。
大殿中,柳婧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半靠着床榻仰望着屋梁的年青皇帝。病了这么久,皇帝已憔悴得不成人样,露在锦被外的手青筋毕露,枯瘦得很。
望到柳婧迟疑,一向服侍皇帝的老太监安公公轻声提醒道:“柳小姑,上前见过陛下吧。”
“是。”
柳婧脚步放轻,她走到皇帝的榻前,行了一礼后,轻声唤道:“柳氏阿婧见过我皇。”
听到柳婧的问侯,床榻上的皇帝慢慢转过头来。
饶是病了这么久,还几度垂危,年仅二十七岁的和帝,那双眼依然明亮,只是这明亮的双眼,配上他消瘦到了极点,骨头外突的脸孔,便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暮气。
看着柳婧,皇帝的声音虚弱无力,“抬起头来,看朕。”
柳婧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皇帝低弱地说道:“你长得不像你的母亲?”
“是。”
“跟朕说说,你母亲什么模样?”
柳婧垂下眸,小声说道:“我母亲早在我几岁时便被毁了容,听老仆说,我母亲时年轻时是极美极有风仪的。”
“毁了容啊?”和帝轻吁了一口气,过了一会,他又问道:“你父亲呢,长什么样子?”
柳婧轻声回道:“小女擅画,陛下,我把父亲和母亲的长相画给你看好不好?我画人像很快的。”
“好。来人——”不等皇帝提声,安公公已佝着腰走了过来,说道:“陛下,文房四宝奴才已让人去拿了。”
文房四宝拿得很快,一接过这些东西,柳婧便铺开帛纸,就在几上挥毫描画起来。
她真的画得很快,可能与性格有关,柳婧的人物肖像不如时人那样,强调神似为主,形似为辅,她这画,完全是强调形似,连柳父唇角的痣也画得惟妙惟肖,完全可以当通缉图用了。
她一落笔,安公公便马上拿着画像走到皇帝面前,对着光展开给他细看。
皇帝认真地看了一会后,轻叹一声,问道:“柳氏,你父母可有说过什么话,是与你身世有关的?”
果然问的是这个。柳婧连忙匍匐在地,说道:“我父曾说,我如果遇到什么解不了的危难,便可托邓九郎传言给至尊者,说出‘昔日贵人曾手抄三本宫中秘籍相赠家母,另有鱼龙玉佩为证’的话。”
柳婧这话一出,殿中先是一静,接着,皇帝挣扎起来,看到他极力想坐直,安公公连忙上前扶住。
皇帝倚榻坐直后,不知是不是柳婧的错觉,她直感觉到现在的皇帝,对上她时,双眼又明亮了一些。
朝着柳婧定定地看着,皇帝气喘地问道:“那鱼龙玉佩呢?”
柳婧摇了摇头,“父亲没有给我。”
皇帝一笑,他轻叹道:“他没有给你才是对的。你叫阿婧?”
“是。”
“阿婧,你的手臂内侧肘关节处,是不是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柳婧嗖地抬头看向皇帝,唇瓣颤动了一会,低声道:“有。”
“给朕看看。”
“是。”
虽是男女授受不亲,到了这个时候,也就一切都不讲究了,柳婧轻轻挽起几层云袖,把白嫩滑腻的手臂伸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定定地朝那看去。
瞅了一会后,皇帝闭上了双眼。他显得有点激动,这个动作,只是在让自己强行镇定。
饶是如此,皇帝那青白的脸还是现出了一抹潮红,整个人也呼吸急促起来。
安公公连忙轻轻捶着背,直捶了几下,皇帝才挥了挥手,示意安公公退下后,皇帝闭着眼睛说道:“柳氏阿婧。”
“民女在。”
“你知道你的身世么?”
“民女不知。”
皇帝轻喘起来,他睁着潮红的脸,那双看向柳婧的眼,已有了一点迷离,定定地看着她,皇帝出了好一会神后,才嘶哑地说道:“你不姓柳,你姓刘,阿婧,你是龙子凤孙,是朕的嫡亲胞妹!”
皇帝这话一出,虽是柳婧也曾猜测过自己的身世,可还是大吃一惊,她腾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瞪着皇帝。
病重的皇帝看着她瞪大的,虎虎有生气的双眼,消瘦的脸上绽开了一朵笑容,他颤抖地伸出手。
这一次,柳婧乖觉了,她连忙凑上前去,让皇帝的手抚上了自己的眉眼。
皇帝消瘦冰冷,带着暮气的手轻轻抚上柳婧的眼睛,喘息着笑道:“看人时还是与小时候一样。”
这时,安公公已搬过一个榻几,把它挪到柳婧的屁股后,让她好与皇帝面对面说话后,安公公再次退了下去。
这个殿中,现在非常安静,皇帝病重时,信任的人很少,所以这个时候,也只有安公公随侍左右。
皇帝似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出神时,消瘦的脸上时而带笑,时而带怒。这般出神了好一会后,他转向柳婧,温柔地看着她,解释道:“阿婧,我们的生母姓梁,当年我出生后,窦后因无子便带在身后。后来她见我乖巧,又想让父皇立我为太子,便要除掉母亲以免后患。幸好母亲身边还有忠心之人,他趁机带着母亲逃出了宫中,而那时,母亲刚刚怀上你。”说到这里,皇帝又是一阵长久的喘息,见他呼吸艰难,安公公连忙拿出一个药袋放在皇帝鼻子下让他嗅着。
渐渐的,皇帝的喘息声慢慢平息下来,可是那药袋仿佛有着某种副作用,能够燃烧人的生命一样,皇帝的脸颊更是潮红了,双眼也更明亮了。
有了些精力的皇帝挥开安公公,继续向着柳婧解释道:“那一次逃出宫中的,不止是母亲,还有父皇新纳的莲嫔,莲嫔美貌多才,温柔娴雅,父皇很是宠过几个月。那一次,她不知怎么就发现窦氏要杀母亲,便联合母亲做了准备,最后也让他们顺利地逃出了皇宫。她们逃出不久,母亲生下了你,可母亲身怀有孕,又连夜逃亡,终是坏了身子,产后不久就过逝了。死前,她把与你有关的事告诉了她的母族梁家。记得你三岁,我十岁立为太子后,曾经悄悄出宫与梁氏众人见过,那一次,是皇兄我与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等我入宫时,便传来消息,说是莲嫔与她的奸夫带着你不知所踪……”
柳婧唇瓣一动,刚想说些什么,皇帝又道:“刚才听你说,你母亲已被人毁去了容颜?看来她和你父带着你离开梁府,也是迫不得已。”
皇帝仰头望着屋梁,低低地说道:“我自继位以来,便想为母报仇,后来除掉窦后,扶起梁氏时,也想寻你。可史官说,你是母亲在宫外所生,当时世人都以为母亲早已病逝,真寻回你,只怕会累及生母和先帝的名声,引来朝野非议……这一耽搁,便至如今。”
安静了好一会,皇帝低弱地问道:“小妹,你可怨朕?”
柳婧摇了摇头,她低声说道:“不怨,史官所言甚是有理。”
皇帝转过头去看着柳婧。
看了一会后,皇帝突然笑了起来,他喘息着说道:“我的嫡亲胞妹,我金枝玉叶的妹妹,我生来就应该被人尊宠着,享受世间无尽荣华的妹妹,这般流落民间,被人轻鄙,连个区区邓氏,都不屑于娶你……你居然不怨?”
柳婧抬起头来。她看着这个嫡亲兄长,这个她曾渴望过拥有,能够为自己遮风挡雨,能够宠纵着自己飞扬跋扈的兄长,不由红了眼睛,她眼中盈着泪,忍不住哽咽地唤道:“哥。”柳婧哑声道:“哥,我真不怨,当年你那么难,我怎么还会怨你?”
皇帝万万没有想到柳婧会这么说,一怔之下,眼眶也有点湿润了。
他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屋梁。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虚弱的声音轻飘地传来,“小妹,你既唤了朕,朕说什么也要护你一护。”
停顿了一会,他缓缓说道:“老安。”
“奴婢在。”
“把朕刚才放着的箱子拿过来。”
“是。”
一阵西西索索声过后,安公公走了过来。示意他打开箱子后,皇帝低声说道:“这箱子里面的东西,是朕上次清醒后,让人为小妹你准备的。”
¥¥
送上例行更新,求粉红票。
第二百零二章 身为公主的好处
在安公公把箱子放在柳婧面前后,皇帝低弱地说道:“朕这身子,不知还能活几日,小妹,你看一下。这箱子里有一块令牌,可以让你见到任何人都无需跪拜,你本是金枝玉叶,以后,见谁也不必跪了。拿着它,你想出入哪个城门,便是进出皇宫都无人阻拦。持有者便是犯了十恶不赫之罪,凭此也可保命三次。”
柳婧欢喜地说道:“谢谢哥哥。”
她不笨,从皇帝的诉说中自是听出来了,她的母亲柳氏,应该就是先皇的莲嫔,父亲则是皇帝口中的那个奸夫……与皇帝的妃子苟合,私奔潜逃,这确实是不可饶恕的重罪。甚至,她应该感谢皇帝哥哥当初没有认回她,不然,柳父柳母的事如果被有心人捅出,她便是皇帝的胞妹也救不了父母的性命。
而现在,皇帝把这可以保命三次的令牌给她,只怕也是考虑到柳父柳母。
皇帝显然很喜欢听柳婧听他‘哥哥’,高兴的一笑后,又喘息起来,他虚弱的坐在那里,喘息时,那胸脯起伏得厉害,偏唇色青紫得可怕,柳婧再一次意识到,她这个新认的哥哥是真的命在旦夕了,这种认识,让她不知不觉中又泪水盈眶。
不想让皇帝发现自己的失态,柳婧悄悄后移一些,低下头趁皇帝不注意时,小心地拭去脸上的泪水。
殿中,皇帝喘息稍平,又说道:“本来哥哥还想给你一块封地,可立国至今,没有真正无主的土地,便有夺了藩剩下来的,也是盘根错节,再加上一朝天子一朝臣,哥哥若是不在,小妹你一个小姑也守不住,便先不明赏了。只是给了你一些田产。”
“谢谢哥哥,这样就很好了,我很喜欢。”
皇帝闻言唇角一弯,他喘息着笑道:“世间最无用的便是钱财,那田地之类便不必谢朕了。这箱子里有一封诏书,诏书中把你的来历身世都写明了。小妹,哥哥是想着,如果有一天你庶民做厌了,或者有什么人欺负你了,你就可以拿出那封诏书,恢复你的公主身份,朕,朕封你为和乐公主。在那诏书中,朕还是给了你一块相对安全的封地和一些人马,真到那时,你招几个能干点的人守着,发奋点的话也可守住。”
柳婧听出了皇帝的话中之意,她连忙乖巧地应道:“哥哥,我知道了,不到被人欺负得太厉害了,我不会拿出这封诏书来。”
见她真的明白自己意思,皇帝笑得越发高兴了,只是他与柳婧说了这么久的话,那脸色已是难看得很,见他双颊越来越潮红,眼神越来越虚飘,安公公佝着身子轻声说道:“陛下,该歇歇了。”
柳婧闻言,连忙躬身说道:“皇兄,你休息吧,小妹告退了。”
皇帝这时也是疲惫之极,他喘息道:“也好,话,我也说完了。退下吧……”
“是。”
“送阿婧。”
“是。”
安公公在把皇帝放平,帮他把锦被轻轻盖好后,转身带着柳婧朝殿门走去。
在殿门吱呀一声打开时,侯在外面的宫女太监都朝着柳婧和安公公小心地看来。当柳婧的目光扫来,他们又迅速收回。
柳婧扫视了一眼,没有见到邓皇后,知道她已离开,便收回了目光。
而安公公一边佝着腰送着柳婧,一边放低声音说道:“和乐公主,你也看到了,陛下身体很不好。他召你入宫,并不曾大张旗鼓,令得是人皆知。”
柳婧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回道:“我知,柳婧还是柳婧。”
“你知道就好,公主殿下,陛下到了如今,那是比谁都看得透,权位两字,他实不想你沾染,,现在他只想保全你,让你置身事外,安享世间平安富足。”
“是。”
“听说你与邓家九郎相恋?”
“……是。”
“你已二十,自从清云公主口中知道了你的存在后,陛下便在琢磨着你的婚姻之事,可思来想去,难以决断。如今,他把诏书放在你那,那是把主动权交给你自己手中。不过老奴一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公请说。”
“陛下过逝后,邓氏会权倾朝野,可小皇帝总有长大成人的那一天,总有一日,皇室和外戚会成对立,便如陛下和当年的窦氏一样……陛下心里只盼着他受尽了苦难的胞妹能一生平安喜乐,他不想你被邓氏现在烈火烹油的风光所迷惑,希望你能嫁一个普通点的男人。”
柳婧垂下了眸。
安公公见状,轻叹一声,他咳嗽一声,又道:“是了,公主殿下,陛下还有一句话不曾交待,老奴现在嘱咐给你听一听。”
柳婧马上恭敬起来,她哑着声音说道:“请说。”
“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虽现在没有册封,可你的血统之贵,份位之重,除皇后外,再无可以比肩之人。因此,无论到了何等地步,你当堂堂正正为人之妻,不可做妾,不可为人续弦!”
感觉到安公公话中的凝重,柳婧凛然应道:“是。”
“还请公主发誓,如有违背,宁可一死!”
柳婧凛然地应誓道:“阿婧这一生,只可为人正妻,不可为妾,不可为人续弦,如有违背,宁可一死!”
其实这种话,如果换成别的公主,那是根本无需交代的,因为生在皇室的公主,她们对于自身血统的骄傲和位置的认可,早就浸入了血脉中,浸入了骨头里。便是她们中有一二个糊涂的,身边也尽是教导的人。而只有柳婧这个野路子上来的公主,还需要人吩咐一声。
见柳婧这个誓发得很干脆,安公公显得很高兴,他眯着眼呵呵笑道:“这样就好了。公主殿下,老奴要说的话也说完了,你这阵子就别离开洛阳,陛下如果醒来想见你,别让他见不到。”
“是。”
“去吧。”
“是。”
目送着柳婧曼步离去的身影,安公公轻叹一声,他佝着腰,转身朝殿中返回。
皇帝的寝殿中因门窗长久关着,空气滞闷,安公公本来以为皇帝已经睡着,走过去才发现,皇帝双眼睁得大大的,正望着屋顶出神。
安公公轻轻地走到皇帝身后,佝着腰肃手禀道:“和乐公主似是对邓九郎情根深种。”
他说出这句话后,便是良久的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若有若无的声音虚弱地传来,“由她吧……”
安公公恩了一声,轻声说道:“陛下不让公主使用诏书,是想隔了她与邓九?”
皇帝‘恩’了一声,声音低微地说道:“不册封她的公主之位,她就做不到邓九郎的正妻,她又发了那个誓,不能为妾或为续弦。这样就行了。”
“陛下所言甚是。”
皇帝仰望着屋梁,半晌后,他低低细细地说道:“我的皇妹啊,她怎么知道,这权位之上是如此孤寂?朕真希望她能一生置之事外。”他越说声音越小,渐渐的再无声息。
过了一会,安公公担忧地凑上前来,悄悄把手指在陛下鼻前一凑,感觉到他呼吸虽是微弱却还平缓,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婧出宫门时,遇到了邓皇后的车驾,她与几个官员正在说着什么。
见到柳婧的马车过来,邓皇后停止了交谈,转过头来。
她远远的,神色复杂地看着柳婧,一直目送着她出了宫门,也没有吭声。
见皇后娘娘盯着柳婧,她的这几个心腹官员相互看了一眼后,一人问道:“皇后娘娘,这车驾里载的是何人?”
邓皇后摇了摇头,道:“是个小姑,原本不值一提,不过刚才陛下特意召见她,还关上殿门,只留那个安敬其,聊了近一个时辰。”
“啊?”
几个官员面面相觑,心里想道:这可是大消息啊,也不知这个小姑是个什么人,居然引得陛下这么看重?
这时,邓皇后说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遵娘娘谕旨!”几人同时应了一声后,佝着腰向后退去。
这几人离去后,皇后娘娘上了玉辇还在沉思。她暗暗惊道:那柳婧与清云和陛下都有相似,难道真有什么渊源不成?可惜那姓安的奴才向来只忠心于陛下,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在邓皇后不断寻思之际,柳婧的马车也驶出了宫门。
一出宫,她便回过头去,看着那座落在霞光中的皇宫。金碧辉煌的巨大巍峨的建筑,在阳光下散发着古仆又咄咄逼人的皇威。柳婧一直看着一直看着,刚才经历的一切,皇帝所说的第一句话,对她来说,还如梦如幻,让她恍惚。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她原以为,自己便是有什么身世,那敢是因为母亲有来历,连带得她也娇贵了。
她的父母,养育了她二十年,宠之珍之,爱之护之,不但没有让她受过半点委屈,当年还骄纵得她,恨不得连天下的星星都摘下来博她一笑……那么爱她的父母,居然不是亲生的?
不过这不要紧,只要她自己认为是亲的,那就是亲的了。
把这件事想清后,柳婧心神一转,又想着该怎么向霍焉张景那些护卫,以及柳府的人,甚至邓九郎交待今天面圣的事。
罢了罢了,这个也不忙着想,当务之急,还是搬出邓九郎所给的那个庄子吧。毕竟邓母的意思都摆那么明了,她再住在她儿子的庄子里,也不是一个事儿。
想到这里,柳婧命令道:“过来一下。”
“小姑?”
“去通知大伙,便说今天晚上我们搬回西城的明苑。”
“是。”
##
送上例行更新。写到这篇,我不由想到咱们开国太祖的一个外孙女后给一个富商当小三几十年,最后终于熬上了位的事,当时听到时,我简直可以说是愤怒,特别特别感到羞耻。想那也是郡主级别的人,便是这个时代不会让她要啥有啥,可衣食无忧是肯定的,居然,太对不起她的祖宗了。
第二百零三章 迷晕了摸一摸
柳婧回到了邓九郎的庄子。
因得到她的命令,护卫和众仆都在忙着搬家,看着一辆辆马车驶出,看着夕阳渐渐西沉,看着地平线变得模糊,柳婧突然感到这夜风是恁地寒冷。
……邓郎在哪里?她已看不到了。
她再也看不到了。
慢慢退后一步,柳婧靠上一棵樟树,久久都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婧突然低哑地唤道:“牵一匹马过来。”
“是。”
马牵来后,柳婧又道:“给我一顶纱帽。”
“是。”
戴着纱帽,柳婧翻身上马,把缰绳一拉,朝着马腹一踢,冲出了庄子。
此刻太阳已落下,行人泰半已归,洛阳街中是难得的人少。柳婧骑术不精,也跑不了多快,便这样一阵胡乱甩鞭,小半个时辰后,她终于来到了邓府外的那条街道外。
街道的尽头,便是邓府,暮色下,那世间一流门第巍然屹立,遥远至极。
冲出庄子时,柳婧满是力气,可冲到这里,看着那门第,她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背上,怔怔地看着那门第出神。
……她是商户女时,那里遥不可及。
她现在是公主了,可那里还是遥不可及。
其实,她不在乎邓府能不能够长久繁华,不在乎将来小皇帝长大后,对邓府有可能的清洗……她只想在乎邓九郎,只想在乎此时此刻。
可是,她一人之力,是如此单薄,如此无能为力。
也许是她在这里站得太久,久得引得了路人的驻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来到柳婧身后,好奇地问道:“小姑,你在看什么?”
柳婧垂眸,她艰涩地说道:“我在看我的夫婿……”
那人朝邓府方向瞅了又瞅,迷糊地说道:“哪一个?没有美貌郎君啊。”
柳婧垂着眸,她戴着的纱帽,遮住了垂在那长长睫毛上的泪珠,“有的……有的。”
听到她声音中的哽咽,那人吓了一跳,他连忙说道:“好好好,小姑说有那就是有。”一边说他一边退后,转眼间便跑得远了。
那人的离去,仿佛惊醒了柳婧,她策马转身,狠狠甩了一鞭后,重新回到了庄子里。
这时,庄子已搬了个大空,望着变得空空荡荡的院落,柳婧翻身下马,大步朝庄子里走去。
她走得又急又快,简直是有点踉跄,一直冲入自己那已经变得空荡的闺房跪下后,柳婧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挺直了腰身,静静地看着夜幕下的庭院,柳婧突然说道:“文轩……听说前朝有一些公主,她们很任性,想怎么就怎么?”
听出她声音中的异样,黑暗中,文轩慢慢走了出来。他来到她的身后,回道:“是。”
“听说本朝的和文公主也是这样的人?”
“是的。”
“为什么?”柳婧沙哑地问道:“为什么她们可以为所欲为,无所顾忌呢?”
文轩沉默了一会后,回道:“因为她们是得宠的公主,有护身符。”
“护身符我也有。”柳婧对着自己说道,她慢慢站了起来。
缓缓转身,柳婧垂着眸说道:“我想任性一次……我要离开洛阳了,我得任性一次。”说到这里,她命令道:“文轩,我要一些东西,你去给我准备。”说完,她转身在帛纸上写了几行字,把它交给了文轩。
文轩低头一瞟,整个人一僵,他抬头看了柳婧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邓九郎这阵子很忙。
皇帝一天不死,邓皇后一天没有当上皇太后,并把朝局完全把握在手,他就无法放松。
忙了一天两夜后,他带着几个银甲卫,朝着安置柳婧的庄子驶去。
庄子里很安静,甚至是安静得过了头,待从管事的口中知道柳婧让护卫们搬到了明苑,只有她一个人还留在这里时,他感觉到了愤怒!
这种愤怒无法言表,他只是,真不喜欢听到她又退缩,又要弃他而去的那些消息。
在愤怒中,他令得几个银甲卫原地守着后,便冲入了柳婧所在的阁楼。
他冲入不久,阁楼中便传来一阵压低的说话声,又不知过了多久,柳婧的闺房处,烛火居然熄灭了……
乾三和几个银甲卫面面相觑。
就在他们瞪大了眼,又是好奇又是心痒难耐时,柳婧的几个护卫走了下来,他来到乾三的面前,低声说道:“邓家郎君说就在这里歇下,让几位郎君自便。”他话音一落,乾三的双眼瞪得滚圆。
看到他心痒得直在原地打转,一个银甲卫好笑地说道:“头儿别转了,郎君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你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扰事,小心郎君剥了你的皮!”
这话一出,乾三长叹一声。他低下头闷闷地说道:“那我们,就先退下去,各自歇息?罢了罢了,那就歇息吧。”
说罢,他手一挥,闷闷不乐地带着几个银甲卫消失在阁楼下。
……
因着怒火,邓九郎冲入阁楼时,步履中带了几分杀气。
转眼间,他便来到了柳婧的闺房外。看着这紧闭的门户,一种难以形容的自怨自艾和怒火同时袭来。于是他腿一提,重重地踢了过去!
门并没有关紧,随着他这一踢,房门砰地一声打了开来,风从门外卷入,直刮得帘幔飘飞不已。
邓九郎重重一哼,大步跨入房中。
可就在他冲入房中时,突然的,一阵古怪的烟雾混合着难以形容的眩晕袭来。邓九郎一惊,长期处于危险中的他,马上想道:不好,中埋伏了!
可惜,那迷药药性太剧,几乎是邓九郎刚刚泛过这个念头,他眼前便是一阵天眩地转,而在邓九郎振作最后一缕神智,准备把舌头咬出点血让自己清明一些时,突然的,他后脑一痛,却是被人从后击了一掌!
那一掌,令得邓九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邓九郎发现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他奋力一挣,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
转眼间,邓九郎发现了,他不止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便是眼睛也被蒙了,嘴也给堵上了。
……他落入敌人手中了!
这个认知,令得邓九郎一凛间,躬起如豹子般的强健躯体,呈蓄势待发状!
不过,他毕竟手脚被制,这躬起不过一息,整个人便向床板上重重一倒。
……这是什么人?居然把他给绑在硬床板上?
就在邓九郎暗暗心惊,蹙眉寻思时,突然的,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极轻,极轻,落地几无声息,不由自主的,邓九郎侧过头去,竖起耳朵警惕地倾听起来。
在他的倾听中,一袭雪白中衣的柳婧,赤着脚出现在门口。
她刚刚沐浴完,长得盖过足背的白色裳服,把她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
她倚在房门上,微微侧头,在一头披散的青丝挡住了半边雪白美丽的脸颊后,她眨了眨眼,定定地看向被五花大绑在床板上的邓九郎。
……他已被她解了外裳,又因为挣扎,他的中衣衣襟已扯得老开,露出大半紧致结实的胸膛,甚至,那几块坟起的腹肌,也给呈现在灯火下。
感觉到柳婧地到来,邓九郎微微侧过头,警惕地半昂着头倾听着。那蓄势待发的模样,真像一头准备捕捉猎物的黑豹……优雅中充满着野性。
可惜,她不但光着脚走路,而且身上擦了一种她从来没有用过的香脂,他是不可能知道是她的。
收起心神,柳婧光着脚,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慢慢的,她来到了床边,柳婧半跪而下,抬头看着灯火下又开始挣扎不已的邓九郎,她轻轻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
她的手指冰冷,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有点抖,邓九郎敏感到这一点,口中唔唔两声,想要开口质询于她。
可惜他嘴里也被塞了东西,根本说不出话来。
柳婧眨了眨眼,转过头看着邓九郎因挣扎而显得极外紧实有力的胸肌和腹肌,突然晕红了脸。
虽然红着脸,柳婧却还是第一次认真地端详这具强健的,纯男性的,充满力量的躯体。
她脸越来越红,可伴随着羞涩的,还有一种莫名而来的孤寂。
……她想好好的摸了摸他!好好的……她从十一岁那年起,便没有任性过了,现在,她想任性一回,想好好的感受一下真实的他。
最后一次。
屏着呼吸,柳婧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了邓九郎的胸膛。
她的掌下,他的心脏正强而有力地跳着,“砰——砰砰”,那么健康,那么有力!
……真好听!
柳婧低下头,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处,侧耳倾听起来。
就在她闭着眼睛倾听时,邓九郎显然愤怒了,他气得扭曲着一张俊脸,整个人奋力地挣扎起来。因为他的动作太过激烈,直令得整个床板都开始摇动,发出格支格支的响声。
床板摇晃得太过厉害,令得柳婧有一种它下一息便会散架的感觉。她给骇得连忙支起身子。
她一离开邓九郎,邓九郎的脸上便浮出一抹冷笑。
柳婧定定地看着冷笑不已的邓九郎。
突然的,她倾身而下,在他的薄唇上,飞快地印了一吻!
她这个吻,吻得极其突然,邓九郎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便已然离开。瞬时,邓九郎的脸孔给刷地一下变得黑沉了。
柳婧歪着头看着黑沉着脸的邓九郎,悄悄一笑,转过脸来。
她的目光从他的心脏处,移到了他的胸腹。
这个人,连胸腹的肌肉都显得这么结实有力,这是一种与女子的躯体完全不同的美……
柳婧的脸又红了。
她悄悄伸手,碰向他的脐眼。
刚刚一碰,她又飞快地收回。而这时,邓九郎唔唔一声,又是冷笑起来。
再一次看到他冷笑,柳婧突然恶从中来。她咬着牙看着他,突然决定,要把他的衣裳给解了,把他脱个半裸!
……反正她又不会让他知道,这事是她干的!
于是她站起身来,便这样俯在邓九郎身上,给他宽衣解带起来。
因被绑住,柳婧解起衣裳来很不方便,甚至在把上裳脱下一半时,她不得不半抱着他,好把另外一半衣裳从邓九郎的背脊处扯下。
而随着她这个解衣的动作,她整个人几乎是半躺在邓九郎的身上,肌肤与肌肤相触,呼吸与呼吸相闻。
邓九郎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先是一阵剧烈挣扎,接着嘴里唔唔连声,一张俊美尊贵的面孔,这时也愤怒得发青!
他挣扎得太过剧烈,甚至在柳婧凑近他去解衣时,嘴一张,狠狠咬上了她的一络长发!
邓九郎牙齿锋利至极,这一咬住后,他连连吞咽,三两下吞下那把头发,待柳婧反应过来时,他已咬住了她的头根处,猛然昂头一扯,瞬时,一阵剧痛袭来,却是他的这个动作,绷得柳婧头皮险些撕掉一块!
这疼痛来得太猛,柳婧一个招架不住,竟是“呜……”的一声叫痛出声。不过她反应也快,只发出一个声音后,便急急地闭紧嘴。只是眼泪给疼得啪嗒啪嗒直掉。
而就在柳婧这一个哭声吐出时,邓九郎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整个人猛然一僵,生生地定在那里了!
¥¥
送上例行更新,这么香艳的章节,应该得到粉红票奖励吧?
第三百零四章 霸女强上弓
柳婧实是痛得厉害,便一边抽嗒着,一边伸手扯向被邓九郎咬住的长发。
这一次,邓九郎显得很乖巧,他张开嘴,任由柳婧把那把青丝扯出来。
把头发扯出后,柳婧眼泪啪嗒啪嗒地从他的身上爬下,走到一侧抚摸起痛处来。摸了好一阵,等疼痛稍减,柳婧又梳起头发来。
在她梳发时,邓九郎微微侧头,重新竖着耳朵倾听着她的动作和呼吸声低泣声。
柳婧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把头发梳理整齐,她用发钗定好,让邓九郎无论如何再也咬不到时,这才转过身来。
而就在柳婧坐榻转身的声音传来时,邓九郎飞快地躺平,一动不动着。
柳婧再次提步走近。
看着邓九郎,柳婧怒瞪着,她看了一眼那绷在邓九郎两唇中,系于他后脑上的布条。这布条的绑法,虽然使得邓九郎无法说话,唇间却有缝隙,头发可以掉进去。害得她头皮都差点扯脱了。
瞪了一会后,她从一侧又拿过一块宽大点的布条,在邓九郎的嘴上又绑了一层。
感觉到柳婧的动作,邓九郎又挣扎起来,他奋力地昂起上半身,唔唔连声,俊脸上都急出一薄汗,一张脸又青又白,一副很想柳婧解开布条,让他说话的样子。
……她才不解开呢!
柳婧暗哼一声,从一侧拖过榻几,挨着他坐了下来。
她现在头皮还在一阵阵揪痛,也没有心情去解他那脱了大半的衣裳。只是瞪了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邓九郎一会后。柳婧突然沮丧地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的肌肤,温热而带着清冽的男子气息,他的心跳声,沉稳又有力。
这是一个能让女人软弱的男子。
柳婧怔怔地看着他,绝望地想道:整个世间的人都认为她与他不配,父亲如此,皇兄如此,邓府众人更是如此……
那一日她怀着不安,也怀着隐约的期待应邓母所约进入邓府。却看到脂粉如云。馨香无数,如她一样长相,甚至还要比她更青春明媚的少女成群。那时,她无法形容自己的自卑和落寞。甚至无法向人诉说自己的难过。
……她本来好端端的。他却招惹了她。现在,明明她贵为公主,财富无数。若是愿意,连封地也可拥有。
这些常人无数企及的一切,她现在都拥有了,可就是因为他,她无法开心,她一点也无法开心起来。
……她本来好端端的,是他的存在,让她看不到自己的前路,让她觉得便有万千繁华,他若不在,也再无趣味!
……他真是可恨!
太可恨了!
想到了恨处,柳婧又瞪向身侧被绑住四肢,只能任由她摆布的男人。
瞪了一会,柳婧低下头,一口叨住他的耳朵重重一咬!
这一咬极重,邓九郎痛得眉心都蹙成了一团。
看到他那耳垂上自己的牙印,和牙印上那小小的血珠,柳婧抿着唇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看着他。
这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渐渐的,柳婧的脸竟是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在看不到希望,却又无法放下中,没有人知道,柳婧有了一个奇思异想。
她想着,反正她声名狼藉,清不清白都无人会在意了,不如找个机会绑了邓九郎,然后怀一个像他的孩子……
有了孩子,她就有了挂牵,便是永远不与他再见,她也不会那么绝望。
有了孩子,她还可以继续领着那些护卫,不管是做柳白衣,还是做和乐公主,她都可以摒弃多余的情思,理智冷静地继续先前的路。
有了孩子,她就可以渐渐放下邓九郎,他是娶妻还是纳妾,都可以不再牵动她的心。而她,更不用为了嫁给他,受那些人的冷眼和嘲讽。
她想,这也许是了断的最好方式,她想,她既做不到放下,那就以这种方式来得到。
……因着这种执念,柳婧甚至还通过文轩找到了那日顾呈囚禁她的山谷,让人把那山谷布置一番,又让护卫们悄悄把邓九郎从庄子里移过来,然后,便出现了前面这一幕。
柳婧红着脸瞪着邓九郎。
瞟了一会后,她接着爬到了他身上,又瞪了他一眼,确定他再也咬不到自己的头发后,柳婧贴在他身上,费力地把他上半身扳高一点,继续给他脱起衣裳来。
……柳婧没有注意,与刚才她伏在邓九郎身上,他激烈挣扎时不同,现在的邓九郎,一张俊美的脸突然晕红起来,他微微侧着头,似是努力在藏着自己发烫的耳垂,原本紧蹙的眉峰,这时不但舒展开来,还染上了一层羞涩。
邓九郎这衣裳实在不好脱,主要是她担心他武力过人,绑住他手脚的绳子太过结实,也绑得实在是紧。
不过柳婧挣腾得气喘吁吁,还是把他的上裳脱下来了。
上裳解尽,有着一副近乎完美的身躯的邓九郎,那充满力量和优美的半裸身躯,便完全呈现在柳婧眼前。
柳婧的脸更红了。
她双眼不受控制地看向他结实胸肌上的那两点红樱,暗中嘀咕道:这么小,颜色还这么浅……
刚想到这里,她耳朵都烧红了。
忍着羞涩,柳婧双眼溜溜地移向别的地方。
他的腹部也是肌理分明,腰间很窄,上面薄薄地附着一层同样紧致的肌肉。他的皮肤颜色也不是很白,透着种淡淡的麦色。
纵是被她绑着,这副躯体也是强而有力的,稍一挣扎。便肌肉坟起,有种蓄势待发地怒意。
柳婧看着看着,忍不住悄悄伸出手,在他的腹肌上按了按。
她这个动作有点突然,随着她一按而上,突然变得敏感的邓九郎,整个人一弹而起,不过他手脚被制,这一弹也只是让他弓起身来,而在柳婧吓了一跳急急收回手时。邓九郎砰地一声重重砸回床板。发出一阵闷响。
柳婧骇了一跳:真是的,这么大反应干嘛?
她红着脸眨了眨眼,又伸出手摸上刚手按的地方。这一次,邓九郎反应没有那么强烈。他只是通红着一张脸扭动起来。
柳婧突然兴奋起来。
她在他的腹肌上点点按按。不一会。手指还伸到脐眼里摩挲起来。
而随着柳婧的动作越来越多,邓九郎的反应也越来越淡定。
见自己把手指在他脐眼摩挲他都一动不动了,柳婧突然顽性大起。她头一低,在他那浅浅小小的红樱上舔了舔!
果不其然,随着柳婧这个动作做出,邓九郎再次一弹而起,整个人紧张得弓起身,耳垂都红得要滴出血来了。
……莫非,他是害羞了?
这个想法,让柳婧莫名的有点兴奋,也解去了她的大半羞涩。她双眼滴溜溜转动着,看了看墙角焚着的暖香后,她站起身来,把中衣悄悄解去,只穿着肚兜和薄薄的白色亵裤后,柳婧重又爬到了邓九郎身上。
这一次,她是解去了大半衣裳的,因此,当她贴上他时,那是肌肤相触,体温相融。而且,柳婧的肌肤滑腻细嫩,闻之生香,触之如绵。
于是,在她贴上他时,邓九郎猛然一僵,一动不动了。
甚至,连他的呼吸,也给屏住了。
只有他的喉结,在不受控制地滚动着,如果柳婧没有看错的话,他的神色中,甚至流露出一抹乞求。
他在乞求她放开他,在乞求她让他自由!
居然额头冒着汗,躯体这么紧张到僵硬的乞求!
柳婧感到有趣,她才不会放开他呢。
满足中,柳婧撑起上身,忘记了刚才被他差点撕去头皮的痛楚,低下头把脸搁在他的脸上。
彼此呼吸细细间,柳婧纤长白嫩的手指,慢慢抚过他的剑眉,抚过他的眉心,抚过他的额头。
她整个人半裸地压在他赤着的上身上,脸贴着他的脸,手指游移,动作眷恋。
不知不觉中,邓九郎不再僵硬,他放松自己,一动不动地任由柳婧轻薄。
他的眉眼实在生得好看。柳婧的手指划过后,总是忍不住印上一吻,一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她的吻也就特别缠绵。
芳香柔软的唇慢慢的,眷恋地划过额头,印过眉心,流连在鼻尖,又慢慢地移向薄唇。
薄唇被堵,她只能叨着他的唇角轻轻咬了几下。
然后,她把唇移到他的耳廓处,轻轻朝里面舔了舔,在引得邓九郎一阵颤栗后,柳婧忍不住‘咯’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她第二次失控,刚笑出一声,柳婧连忙伸手捂紧嘴,紧张地看向邓九郎。
……她可不想他认出做这事的是自己,且不说这事有多丢脸,日后她不管是率领着霍焉他们在江湖上招摇,还是当了公主在封地上耀武扬威,总要与邓九郎打照面的,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邓九郎发现,夺了他清白的是她!
邓九郎没有一点异常,他蹙着眉一副忍耐的模样,根本就没有发现她刚才出了声。
柳婧暗中吁了一口气。
放松之后,她继续对他伸出了爪子。还别说,有些事不做是不知道,这一做,她发现还挺新奇好玩的。特别是身上这副躯体又是那么完美无缺,那么让人怦然心动时,当然,更重要的,她光是想想邓九郎平素里尊贵强横不可欺的模样,再对比他现在的任人宰割,她就很是兴奋。
因着那抹兴奋,柳婧傲慢地抬起邓九郎的下巴,得意洋洋地俯视了他一会后,她从他的唇角开始,一直到他的下巴处,密密麻麻地咬出一长串痕迹后,她低头叨上了他的喉结。
饶是邓九郎努力控制,呼吸也在加粗。
他已情动。
柳婧瞟了他一眼后,也没有在意,还在兴致勃勃地把目光下移。
她盯向了他的形状精美的锁骨,在上面也咬了几小口后,柳婧专注地啃起她胸前的红果来。
……文轩和几个护卫站在阁楼下,望着楼上的灯光,相互看了一眼,都沉默起来。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一个护卫小小声地说道:“这个,这种闺房之事,姑子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做?”
文轩:“她找我要了一卷春宫图。”
几个护卫虽是努力严肃,这时还是忍不住破了功。这时,文轩继续说道:“后来我建议从妓家找一个女人来说一说这事,她给拒了。姑子说,她又不笨,看图就行了,用不着人来教。”说到这里,文轩突然压低声音,有点不安地说道:“刚才我才想起,那卷春宫图我瞟了一眼,画得挺粗陋的,很多细节处都一笔带过,有些地方好似还有错误……我估莫着,邓九郎这次要惨了!”
##
这个,这样的章节,可以求一点粉红票不?应该这样说,如果大伙想看柳婧强女干邓九郎,那就把粉红票奉上,我要按照这个决定明天的章节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邓九郎‘怒极’告状
这个山谷确实隐密,要由秘道才能直接入城,邓九郎本想派几个人盯着,可一想到刚才的事,又期待着柳婧能去而复返,便让明面上的人全部撤了。
在队伍朝着明苑奔去时,乾三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一眼邓九郎,见他脸色发黑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又脸红恍惚的,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朝着地五低声问道:“郎君这是怎么啦?怎么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这是哪家娘子把咱郎君掳了去,还不让人尽兴的?”
地五瞪了他一眼,却也忍不住朝邓九郎看了一眼。看着看着,他竟是露出赞同之色来。
明苑离得不远,一队银甲卫在撞开大门后急冲而入,在冲入寝房也只见一室清冷时,邓九郎砰地一声先是把寝房门重重一踢,踢得那门猛烈的摇晃起来他还不解怒火,铿地一声抽出佩剑,便着那门便是狠狠砍了几剑!
柳府众护卫本是想要质问,见状,一个个吓得连大气也不喘一声了。
这时,邓九郎冲入了院落。
看着这冷冷清清,啥人也没有的院落,邓九郎黑着脸厉喝道:“把人全部叫过来!”
喝声一止,众银甲卫齐齐出动,不一会功夫,隶属于柳婧麾下的十几个护卫,几十号仆人婢女便排着队站在了邓九郎面前。
邓九郎冷冷地扫过他们,一边从他们中间走过,一边问道:“柳婧还在哪里有庄子?说!”
他只想马上找到柳婧,这么一句问出后,又没有耐心与这些人闲扯了,便厉声一喝,命令道:“把所有人等通通押下去,要是他们不把柳氏的住处全部招出来,明天通通打入大牢!”
说罢,他身子一转,翻身上马急冲而出。
乾三等人连忙追上他,望着冲到明苑外,急得眼光都发冷的郎君,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后,乾三凑上前去,小心地问道:“郎君,这些人既然被柳婧留在这里,定然是不重要的,问他们怎么会问出端倪?”
邓九郎黑着脸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见他实是烦躁,乾三忍不住再次问道:“郎君,你为啥急着找柳氏?”
邓九郎怒道:“不找柳氏也行!可恨这洛阳城里没有她的长辈,不然,我今晚非要去讨个公道不可!”居然把他撩拔成那样就给跑了!太过份了!她都摸了他,难道就不能再摸几下再跑?
而且她跑了就跑了,还弄个又臭又丑的女人来欺瞒自己!害得自己直到现在下身还感到涨痛!不对,她居然胆大包天地把自己弄晕了,绑着他来玩这种摸摸亲亲的把戏又不给解馋,就是欺人太甚!
乾三这才明白过来,自家郎君这么大的火,是因为想要告状却没个受理处。想了想后,他寻思道:“听说昨日她与陛下相谈甚欢,直关起殿门说了一个时辰的话?要不,郎君就到陛下那里去讨公道?”
乾三这话本是带着几分嘲笑,却不料,邓九郎听完这话后,还真沉吟起来。
过了一会,他哼了一声突然说道:“倒是有理。”在乾三地五等人面面相觑中,邓九郎抚上自己脸上的牙印,说道:“不过这般夜深,陛下肯定睡了,他一向晕沉,便是醒来,也不知是何日。这样吧,派个人去问一个大夫,问问有没有药可以把这牙印儿弄大一点弄深一点。”
……他一个大男人,一个备受注目的大男人,被人咬了一脸的印,不想法子弄消掉,居然还想留久一点,就为了告一个状?
一时之间,地五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边邓九郎一边派人挖地三尺地寻找柳婧,一边准备向皇帝告状,那一边,柳婧一出山谷后,便远远逃离了洛阳城。
在城外一个庄子里住下后。当天晚上,柳婧就病到了。
还是真的病到了。她又是紧张又是羞于见人,加上夜风一吹,再想到邓母和皇帝的态度时,又是一阵绝望,于是,给感了风寒卧床不起了。
这一病,便是三天,在请来大夫吃了三天的药后,柳婧终于大为好转。直到第四天,有专门给她的消息传来,陛下又醒了,想要见她。
对于这个亲哥哥,柳婧还是有着几分孺慕的,她加了一层厚外袍后,便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虽然一路上柳婧畏畏缩缩,把自己藏在马车里谁也不看,进入皇宫后,她还是不得不下了马车,朝着陛下的寝殿走去。
这一次,柳婧一路走来,都有文武大臣退下,而走到白玉阶前时,邓皇后一行人也刚从殿中退下。
邓皇后的身后,是后宫众妃,看到柳婧走来,邓皇后停下脚步转头看来。
柳婧连忙朝她福了福,低声说道:“柳婧见过皇后娘娘。”她强那个啥邓九郎不成,又被本人识破,现在便是对上邓九郎的姐姐,也颇有点心虚,于是柳婧一直低着头。
见她没像以前那般意气风发,邓皇后也不落井下石,她反而抬阶而下,走到柳婧面前扶起她,低而温柔地说道:“阿婧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白成这样子?”
柳婧低声道:“禀皇后娘娘,我前几日略感不适,不过现在已全好了。”
邓皇后闻言,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温和地说道:“你一人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这话有点出乎柳婧的意料,于是她抬起头看向邓皇后。
这一抬头,柳婧赫然发现,邓皇后的眼圈居然有点红,对上柳婧时,她的眼神,竟是罕见地流露出一抹怜惜。这眼神实是让柳婧吃惊,当下她瞪圆了眼。
见她如此,邓皇后抿了抿唇,她又在柳婧的手背上拍了拍,压低声音,轻轻地说道:“以前对你,我也有不当之处,阿婧,咱们以后好好处处。”说到这里,她朝柳婧点了点头,率着众后妃提步就走。
柳婧呆呆地看着邓皇后离去,暗暗想道:怪了,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柳婧胡思乱想中,安公公从殿中走出,朝着她微笑道:“怎地还不进来?”
柳婧连忙应了一声,提步就走。走到安公公身边时,她忍不住说道:“刚才皇后娘娘怪怪的,居然怜惜起我来了。”
安公公一生忠于皇帝,爱屋及乌,他对柳婧这个和帝最亲的妹妹也是喜爱的。闻言他哑着那太监独有的尖哨声音,细声细气地说道:“皇后娘娘定是猜到你的身份了。”
转眼他又说道:“皇后娘娘对陛下,还是有几分真情的,公主又与陛下生得相似,她由陛下而对公主生出怜惜,也是正常。”
两人说话之际,已走过偏殿,来到内殿中。
她刚刚靠近,便听到皇帝那比上次中气要足的声音温和地传了来,“阿擎,你这是怎么啦?”皇帝的声音虽弱,这一刻却带上了笑,“你这脸上,怎么到处是印儿?”
皇帝的话音一落,柳婧便听到邓九郎那中气十足的怨恨声,只见他大声说道:“陛下,微臣被人欺负了,你得给微臣做主啊!”
皇帝咳着笑出声来。
见到自家陛下难得的心情好,安公公不动了,他示意柳婧也停下脚步,便含着笑看着殿中一坐一跪的两人。
皇帝咳了两下,禁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天下,还有谁能欺负到横行霸道的邓九郎身上?说说吧,你要朕做什么主?”
邓九郎跪在阶下,摸着脸上的伤口说道:“陛下,情况是这样的,前两日呢,臣去会一个故人时,因一时不察被人打晕了!”他刚说到这里,皇帝又笑了起来。
安公公见自家陛下又笑了,竟是双眼含着泪地咧嘴乐呵起来。
邓九郎似是不知道自己取悦了皇帝陛下,还在咬牙切齿地说道:“臣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绑了手脚,蒙了眼睛,还堵了嘴。当时臣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仇人找上门来,哪知过不了一会,便有一个妇人过来了,她脱光臣的衣服,趴到臣身上又摸又啃的……陛下,臣脸上的牙印,就全是她的功劳!”
皇帝笑得喘息起来,安公公见状,连忙甩下脸色时青时白,羞窘得无地自容的柳婧,急步冲了过去。一边把皇帝扶起,他一边顺着皇帝的胸,叫道:“哎哟,陛下你缓一缓,缓一缓……”
皇帝吁了几口气后,终于不喘了,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笑出了眼泪。低头瞅着邓九郎,皇帝伸手指着他,笑骂道:“你这混小子,哪有前两天的牙印到现在还留着的?看你这傻样,真真是胡闹得连男儿的颜面也不要了。”
邓九郎闻言,却更是羞愤,他咬牙切齿地叫道:“陛下,你也是男人,你应当知道,做为一个堂堂男儿,被人这样厮绑着,口不能言手不能碰眼不能看的,最可恨的是,那妇人还是个冰清玉洁的,趴在臣的身上就只会摸摸捏捏,臣涨得都要炸出来了,她居然一甩脚丫子就给溜了……”
这一下,连安公公也笑出声来了,他一边帮皇帝拭着眼泪,一边笑道:“邓家九郎从小就被千宠万宠的,无法无天惯了,这桩罪只怕是没有受过。”旁边,皇帝笑骂道:“你这混小子还真什么也敢说……行了行了,快说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居然有女儿家敢这么个对付你邓九?”
¥¥
突然发现,二月只有二十八天,于是,还有三天二月份又结束了。
泪,我要求粉红票,前两个月都没有抢得什么排名,这个月有一点希望,大伙再助我一臂之力啊。
第二百零七章 柳婧正式封公主
这时,邓九郎却卖起关子来。他从地上爬起,朝着皇帝长施一礼,说道:“陛下,好象有人来了,不如臣这个故事呆会再讲?”
邓九郎这话一出,安公公便佝着腰恭敬地说道:“禀陛下,是柳婧过来了,奴婢带她进来时,陛下正笑着呢,便没有让她上前惊扰。”
皇帝闻言看了邓九郎一眼,再抬头瞟向低头走出的柳婧,朝着她挥了挥手,叫道:“阿婧,过来吧。”
柳婧提步走近。
她病后初愈,脸色还发白着,衣裳也穿是比常人厚,这般低着头走来,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看到她这样,皇帝说道:“坐到这里来。咦,你脸色不好,病了?”
柳婧感觉到身后如芒刺在背的目光,小小声地说道:“已经好了。”
皇帝看着她,温声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是。”
这时皇帝抬头看向邓九郎,手一伸指着他介绍道:“这人你是识得的,南阳邓九……对了,邓九刚刚在跟朕跟他的风流事儿,那事,他没有跟阿婧说过吧?”皇帝说到这里,抬起眼皮瞟了邓九郎一眼,那眼神中,颇有点冷笑的意味。
岂料,他这个被邓九郎用风流手段勾到手的妹妹,这般当面听到情郎有风流事,不但没有像别的公主那样流露出不满,反而头垂得更厉害了。
柳婧目不斜视地看着地面,小声回道:“没有说过。”
可在柳婧开口的同时,邓九郎的声音突然传来,“臣说过的。”
两人同时开口,内容却完全相反,皇帝一怔,朝着两人凝神看去。
邓九郎提步上前,他转向柳婧盯了一会后,挑眉笑道:“这事我明明跟阿婧说过的,阿婧不记得了?”
他说到这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叫道:“是了,阿婧定是不知道是哪一件。是这样的,前两天的一个晚上,我去会一位故人时,在人从后面打晕了,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着,不但手脚被绑,嘴里还塞着东西,眼上也给蒙了布……”柳婧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白,她羞窘得恨不得遁地逃走,面子上,却还在极力维持镇定。
邓九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继续笑着说道:“然后,一个美人儿进来了,那美人趴在我身上,把我脱了个精光……”他说到这里时,一句‘你胡说’的质问差点从柳婧的嘴里脱口而出,幸好她及时闭紧了嘴。
“哟,便是我脸上这些印记,也是那美人儿的功劳。”笑笑地说到这里,邓九郎突然问道:“柳婧,你知不知道那美人儿是谁?”
柳婧白着脸嚅嚅地说道:“我不知道。”
“是吗?”邓九郎笑了,他慢慢说道:“可我怎么觉得,阿婧是知道的?”
吐出这句话后,邓九郎转向皇帝,朝着他深深一揖,朗声说道:“臣被人如此欺负,心中实是愤愤,还请陛下擒出那人,还臣一个公道!”
皇帝半躺在榻上,他这时也不笑了,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柳婧,又看了一眼非要弄个水露石出的邓九郎后,皇帝虚弱地挥了挥手,道:“朕累了,你们下去吧,此事以后再说。”
竟是不等邓九郎说下去!
一时之间,柳婧的头更低了。
邓九郎没有退下,他上前一步,朝着皇帝缓缓跪下,朗声说道:“陛下,微臣清白已失此女之手,还请陛下替微臣做主……”
他这话又离谱了,皇帝差点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他连忙以手抚额,挥了挥手,装出疲惫的语气说道:“行了行了,你先退下吧。”
……邓九郎身子一僵。
直过了一会,他才暗中轻叹一声,朝着皇帝叩了一个头后,缓缓退下。
一直到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处,皇帝才睁眼看向柳婧。
他定定地看着柳婧,却久久都没有开口。
直过了好一会,柳婧受不住了,她白着脸轻轻唤道:“皇兄?”
她这声叫唤一出,皇帝竟是长叹一声。
他这声叹息中,充满了无力,无奈……
柳婧心中又是不安又是自责,忍不住抬头看向他,再次唤道:“皇兄?”
皇帝闭着眼睛没有理她。
他这般闭着眼时,便如睡过去了一样,那消瘦的泛着潮红的脸,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生气,变得暮色沉沉。
柳婧唇瓣颤动着,她连忙唤道:“皇兄,我不是的,我,我没有……”
皇帝摇了摇头,在让柳婧闭上嘴后,他慢慢说道:“阿婧。”
“阿婧在!”
“朕想护你周全,却不曾料到你自己已是不管不顾……”在柳婧猛然抬头看向他,急急地想要说些什么时,皇帝虚弱的继续说道:“罢了,人命如此,便是想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皇帝抬起消瘦的脸,他仰头看着屋梁,嘴里则开口道:“安公公。”
“奴婢在!”
“拟旨,封柳婧为和乐公主,赐公主府第,无论封地还是侍卫婢女,仿长公主例——”
“遵旨!”在安公公响亮地应过,走到一侧拿起笔墨开始书写时,柳婧还是呆呆怔怔的。
她怔怔地看着皇帝,似乎并不知道,这道圣旨意味着什么。
皇帝看到她迷糊不安的眼神,突然想道:自己这个妹妹,在别的公主前呼后仰,仆从如云,飞扬跋扈时,她却背着一个商户女的名声……不管她做了多少事,永远都背着那个商户女的名声,为权贵阶层所不耻,有了心上人也备受耻笑。
这样一想,他又心疼起来。因着这份心痛,皇帝眼中的最后一抹不高兴也已消去。
安公公写得很快,一封圣旨转眼便写成了。皇帝拿过来看了一眼后,在上面盖上了玉玺。
然后,他把圣旨交给安公公,在他地扶持下,慢慢下了榻。
见到皇帝起身,柳婧连忙上前扶住。
“走走吧。”消瘦得不成人样的皇帝看着外面的日光,低低说道:“也不知朕还有几次见到这春光的机会,趁今天身体不错,扶着我走走吧。”
安公公和柳婧都是心中一酸,一左一右扶着他,慢慢朝着殿外走去。
外面,正是阳光灿烂,繁花如织的时候,皇帝一时不适应这日光,直眯着眼睛站了好一会,才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皇帝的一举一动,永远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在知道皇帝醒来要见群臣的那一刻,整个洛阳城的权贵都惊动了,如此刻,便有两个宫装打扮的美丽少女在婢仆们的前呼后拥中急急赶来。
她们走得急,因此脚步声在木制走廓中,也是回音阵阵。望着低着头不知寻思什么的妹妹,郡主阎月低声交待道:“倾华,那个柳婧害了你一生,呆会一见到陛下,你便上前哭诉!知不知道?”
仍然做少女打扮,只是比起以前就消瘦多了的倾华郡主抬起头来,她看着嫡姐,恨毒地说道:“姐,我知道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好过。”
见她这样说,阎月扬唇浅笑起来,她轻轻说道:“陛下最是疼爱你,要不是他一直卧床不起,你的仇早就给报了。不过现在还来得及,倾华,我交待你的话都记得吧?”
“记得的。”
“那就好。陛下那么疼你,见你被柳婧害得那么惨,肯定会大为震怒,倾华,你终于可以为自己报仇了。”
阎月郡主这话一出,倾华郡主消瘦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期待的笑容来。
在两位郡主赶来时,皇帝出了寝宫,要游花园的消息,也以最快的时间传遍宫里宫外,于是,邓皇后带着众妃急急赶来,还在近处徘徊的邓九郎,也转身走来。
站在花园中,皇帝看着纷纷而来的众人,松开柳婧的手,在安公公一人地扶持下,慢慢朝停放着榻几的花园中间走去。这时刻,他消瘦的脸上,双眼亮得惊人。
转眼间,以邓皇后为首的后宫众妃,以阎月为主的贵女,以及包括邓九郎在内的群臣,都涌到了花园中。他们看着精神大好的皇帝,一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在激动中,众人齐刷刷跪伏在地,朗声高呼道:“臣(妾)等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微笑着。
他声音低弱地唤道:“都起来吧。”
“是。”
众人各就各位后,皇帝的目光慢慢划过,从邓皇后再到众宫妃,再到众臣,他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直过了一会后,皇帝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女,不由说道:“倾华也来了啊?”
在倾华郡主连忙抬头,含着泪眼巴巴望来,欲言又止时,皇帝转向柳婧,朝她招了招,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后,说道:“阿婧啊,朕虽只是在七岁那年与你见过一面,可一直记着呢,特别是你那双眼睛,朕一直没有忘怀……你看倾华与你像不像?这些年啊,朕每次看到了倾华,便似看到了你。”
皇帝声音虽轻,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倾听,随着他这话一出,四下竟是出现了小范围的喧哗……
##
最后两天,求粉红票呢。大伙的粉红票也别留着了,都便宜了林家成吧。
第二百零八章 邓九郎算帐
陛下对倾华郡主地看重,这里的人是都知道的,可倾华郡主竟然是眼前这个小姑的替身,那这小姑到底是何身份?
喧哗中,不时有人悄悄抬起头,朝着柳婧打量而来。
而皇帝病得太久,也没有精力周旋,当下他闭上眼睛,疲惫地说道:“宣旨吧。”
“是!”
安公公站了出来,他打量着众人一眼,尖声叫道:“刘婧接旨——”
在柳婧走到他身前跪下后,安公公念道:“今有刘氏女婧,温雅纯良,朕极喜爱,特封其为和乐公主,一应待遇,仿长公主例——钦此!”和帝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政事,颁的圣旨也都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再加上柳婧的身世不可言明,所以现下这道圣旨,更是简单得让人发指。
读完这个言简意赅的圣旨后,安公公示意柳婧上前把圣旨接过。
在柳婧接下圣旨退下时,花园中再次嗡嗡声大作。喧哗声中,好一些人都转过头看向邓皇后。
……不管皇帝做什么决策,皇后是可以开口问一问的,特别是现在权势熏天的邓皇后。
可让阎月倾华她们失望的是,皇后一点也没有反驳皇帝的意思,她甚至温婉地笑着,看着新封的和乐公主时,脸上的表情甚至是带着怜爱的。
好些人失望了。
嗡嗡声虽然小,可所有人都在心里嘀咕着。
皇帝刚一苏醒,便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女封为公主,还说什么仿长公主例!自古以来,诸公主中最贵的就是长公主,这少女是什么来历,竟一举登天?
花园中虽是窃窃私语声不绝,不过陛下封的只是一位公主,并不是做出什么影响朝庭格局的大变动,私语声响过就也响过,随着一众宫女太监围上柳婧,把她簇拥着离开,众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皇帝身上。
偏偏皇帝这一次出殿,竟似是只为了那个和乐公主,在柳婧退下后,他便虚弱疲惫地说道:“好了,都退下吧,朕累了——”
说罢,他在安公公地扶持下,一步步朝着寝殿走回。
目送着皇帝消失在视野,花园中突然嗡嗡声大作。
……
这一天的洛阳城,注定是个热闹的日子。
沉苛多时的皇帝起了榻游了园,还亲口封了一个和乐公主。
于是,这一天,洛阳城多了一位新贵,汉朝天下,也多了一位公主。
于是,这一天,金吾卫流水般涌出宫城,一列列太监宫女出现在洛阳街道上。
于是,载着和乐公主的马车在街道上缓缓驶过,整个洛阳城的大小权贵,贵妇贵女,以及各位公主郡主,都忙着收集这位和乐公主的爱好,并准备求见于他。特别是那些龙子凤孙,因和乐公主是仿长公主例,所以她的位份之尊,是众公主之最,按理,所有的公主郡主都要向她见礼。
不过一个时辰,载着新公主的车驾便来到皇帝新赐的府第,这府第很大,这么一会功夫,‘公主府’三个字便刻成了匾雕成了石牌,在公主府大门打开的那一刻,鼓乐齐鸣,上百个宫女娉娉婷婷地走出,在她们流水介地进入公主府时,公公们也紧随其后,在他们之侧,是忙着给公主府搬送皇帝赏赐的各色物品的金吾卫。
无数的洛阳人都挤在外面,好奇地看着这新出现在公主府,谈论着和乐公主这个人。
虽是所有人都好奇着,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和乐公主是什么来历。
柳白衣虽然有名,可柳白衣出现在世人面前时,一个是男子身,更何况他已经逝去。
木兔儿也有一些权贵知道,可那次木兔儿亮相,只是短短一会,紧接着木兔儿便已死去。当然,还剩有寥寥一些见过木兔儿本人的,可那些人,便是发现她与和乐公主相似,又哪里敢说什么?没有听到吗?皇帝的圣旨中,可是说和乐公主温雅纯良的!
于是,在所有洛阳人的心目中,这个和乐公主还真是横空出世。
与热闹的公主府相比,皇宫中,此刻倒是安静了不少。
邓皇后的院子里,一个宫女轻快地走了过来,低声禀道:“娘娘,成太医说,陛下并无明显好转……”
邓皇后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后,怔怔地出起神来。
邓九郎大步走来时,便看到了这么一副情景。
他走到姐姐面前,看着眼眶微红的她,低声说道:“姐,你找我?”
邓皇后回过神来。
她挥了挥手,示意邓九郎坐下后,闭上双眼说道:“你费尽心思,终于把柳婧变成刘婧,把商户女变成和乐公主,可满意了?”
邓九郎抿紧了双唇。
过了一会后,他苦涩地说道:“我原是想让陛下赐婚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原以为陛下便是看重她,愿意补偿她,也不会封公主来引得人重翻旧事。要是他随便给她一个什么身份,再赐我为妻,那可多好?”
邓皇后闻言冷笑起来,她说道:“现在这样也不错,至少她那些什么张景霍焉的护卫,是愿意当驸马爷的!”
一句话说得自家弟弟黑了脸后,邓皇后又说道:“原来这柳白衣真是龙子凤孙。也是,除了刘家的公主,哪个女儿家会喜欢美男成群的?”
见姐姐还在念着这事,邓九郎脸更黑了,他薄怒道:“姐,那不她的本性,当时她弄出那些人,本意是让人知道她过得风光,让我们以为她并不是非我不可罢了。”
顿了顿,邓九郎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得意洋洋起来。他红着一张俊脸,满意地说道:“不过嘛,现在我总算知道,她有多在乎我多舍不得我了……”那么矜持固执的女子,连绑架强啥的事也做出来了,这不是在乎他喜欢他是什么?
邓皇后挺看不惯他这个样子的,瞪了他一眼后,冷笑道:“不错,她是在乎你。既然如此,阿擎你干脆让和乐公主到陛下那里说一声,招你为驸马得了。到得那时,你也不用专门建一个驸马府,就住在公主府,当人家的入赘夫婿罢!”
邓皇后这话一出,彻底地打击了邓九郎,当下他脑袋一低,整个人都怏怏不乐起来。可是他明明很不高兴,却还倔着嘴叫道:“可她现在还是比以前要好……现在的她,至少是有了地位有了名号,无人敢轻侮。”
邓皇后挥了挥手,叹道:“行了行了,别说这事了,我早说过,不会再管你们之间的事。”
说到这里,邓皇后突然压低声音,轻声说道:“陛下说,趁他还有精神,想大赦天下,立下太子,他已颁下旨意,让各路藩王前来洛阳……”
邓九郎在她身边坐下,端过酒盅抿了一口后,说道:“来就来吧。”
姐弟俩就这事又讨论了一会后,邓九郎匆匆站了起来。
见他迫不及待地,连与自己说话也心不在焉,邓皇后蹙眉恼道:“你急什么?”
岂料,她这话音一落,邓九郎便眉飞色舞起来,他神采飞扬地说道:“我要去找她。嘿嘿,她现在都封为公主了,总不能又偷偷地跑掉吧?”
邓皇后一怔,还不明白弟弟的意思时,邓九郎摩拳擦掌的又说道:“姐,那些藩王不是还没有来吗?这事以后咱们再商量。我现在要去办正事。”话音一落,他转过身便兴冲冲地跑了。
看着弟弟那迫不及待地样子,邓皇后摇了摇头。
一直忙到入了夜,经过几百人折腾,和乐公主府在明月挂上枝头时,有了个大约的规模。
柳婧来到自己的寝房。
看到她过来,偌大的寝殿纱幔飘飞间,十几个宫女和十几个太监齐刷刷一躬身,迎侯着她地到来。
看到这架式,柳婧惊了一下,她四下扫视一眼后,终是不习惯这么多人跟着,连忙说道:“都下去吧。”
“是。”一阵脚步声响,众人络绎退出。
柳婧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看着随着春风四下飘荡的纱幔,突然感到无比的迷茫。
她发了一会呆后,听到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便轻轻地说道:“我说了都下去,让我一人呆一会。”
那脚步声一顿,却没有离去。
柳婧蹙着眉头转过身来。
她这一转眼,便看到了倚在门框的那个人!
几乎是这人一入眼,柳婧嗖地一下粉脸便涨了一个通红,转眼那红又以飞快地速度变得雪白。
咬着唇,她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心虚,双眼虎虎地瞪着来人叫道:“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倚着门框,身高腿长的美男子冷笑一声,黑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来做什么?”
柳婧情不自禁地退后一步,她让自己无比正直地瞪视着来人,很是勇敢地叫道:“我当然不知道你来做什么!邓九郎,这是我的公主府第,谁放你进来的?”
柳婧不摆公主的谱也就罢了,这一摆,邓九郎一张俊脸马上黑得沉出水来。
他冷冷地盯着柳婧,薄唇微抿,一言不发地只是瞪着柳婧。
看到他这样,实是心虚的柳婧又向后退出几步,她慌乱地扶着几,低叫道:“你,你……”想了想,她叫道:“那事不是我干的!”
她这话一出,邓九郎有点想笑,不过他当然还是沉着一张黑脸,眼神如刀子一样剜着柳婧,他磨着牙,语气森寒,“原来不是你干的?那阿婧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做出那种缺德事来?强要了我的清白不说,还让我那么痛苦难熬——公主殿下你快说出来,我要一报还一报,在榻上折磨得那女子三天三夜下不来!”
##
最后一天求粉红票。恩,明天会尽量双更。
第二百零九章 邓九郎算帐二
邓九郎这话真是太无耻了,柳婧听到最后一句,直羞得脸孔发红发紫的,她咬着牙叫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邓九郎黑着脸,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想我邓九郎纵横天下多时,不管到了何等境地,永远都保持着一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柳婧听到这里,开始一楞一楞的了,她张着小嘴,乌漆漆的眼怔怔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可以把‘永远都保持着一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这样的浑话说得这么坦荡。
邓九郎还在含恨说道:“我本来还想,要把这清白之身留待洞房花烛夜,留给我的夫人……可不料一时大意,竟在探望阿婧时,被那强人掳了去,还给解了衣裳,摸遍全身……”在柳婧一张脸不知是羞还是气时,邓九郎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人真是过份,不但把我衣裳解尽,还在我身上各处都留在牙印。最可恨的是,连屁股上都被她咬了好几口……”
听到这里,柳婧再也忍不住了,她涨红着脸跳道:“你胡说!”刚叫出这三个字,她对上邓九郎诡异的目光,马上意识到自己露了马脚。于是她马上端起一张脸,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一直藏身在纱幔后,才鼓起勇气斥喝道:“尽是胡说八道!这是本宫的闺房,你快快给我出去!”
邓九郎当然没有出去。甚至在柳婧的喊声引得宫女太监前来时,还挥了挥手把他们通通赶走。
然后,他提步逼向柳婧。
听到他脚步声传来,柳婧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黑亮的柱子前,柳婧才止了步。
她颤抖着唇瓣抬头看向邓九郎,想着怎么狡辩时,突然的,邓九郎低沉的声音轻轻地传来,“阿婧,这几天你瘦了好多。”
他变得太快,柳婧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警惕地看着他。
邓九郎怜惜地望着她消瘦了些苍白了些的脸颊,低低说道:“听说你病了三天,可有大好?”
他软语温存,柳婧也不好恶形恶状,当下她轻声回道:“好多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了呢?”邓九郎凝视着她,轻轻说道:“是阿婧做了坏事,给吓病了么?”
果然,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对付!柳婧挺直腰身,冷着脸笑道:“谁说我做坏事了?邓家郎君,你可不能血口喷人!”
“是,你是没有做坏事,其实做坏事的是我!”在柳婧诧异的目光中,邓九郎苦涩地叹道,他伸手在额头上揉搓了一下,低低说道:“说起来也是丢脸,自从那一晚之后,我几乎不能合眼,一合眼,便仿佛回到当日,不过当时的那个不知名的女子,在我的梦中,自动换成了阿婧……阿婧你可真美,特别是衣裳褪尽,朝着我含羞而笑时……”
轰——
柳婧再次脸红过耳,她昂着脖子叫道:“你闭嘴!闭嘴!”
“可我不说不行啊,自从那晚之后,我便犯了相思,日思夜想的……阿婧,其实你要让我相信不是你,还有一个法子。”
柳婧瞪着他,问道:“什么法子?”
邓九郎一脸严肃,他轻声说道:“办法很简单,那就是你让我抱一抱……阿婧,只要抱一抱,我就可以确定是不是冤枉你了。”
柳婧涨红着脸正要拒绝,邓九郎蹙着眉,很是威严地说道:“阿婧,你我相恋多年,这搂搂抱抱的事早有过无数次,这男女授受不清什么的,就不用做借口了!”
他微笑地看着柳婧,一派光风霁月的,“来,让我抱一抱,如果不是,我马上离开阿婧的闺房,继续去寻那名女子。”
柳婧很是心虚。
让他抱一抱罢,她是断断不敢的,听到他要去继续寻那女子,她心里也说不出的恼火……
为难之际,她又向后退出几步,退着退着,她竟是躲到了帏幔后……
邓九郎见到都缩到角落里了,还不肯回复自己,差点喷笑出声。
眼角瞟到她那紧张得都拘挛起来了的手指,邓九郎突然闷哼一声!
他这声闷哼十分突然,夹着无边痛楚。柳婧一惊,眼睛从帏幔后伸出悄悄看来时,却赫然发现,邓九郎的唇边,一缕鲜血汩汩流出!
她大惊失色。
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柳婧连忙扶住他,慌乱地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这一次,她在喝叫之后,外面脚步声纷至沓来,转眼间,十几个身影出现在房门外。
柳婧扶着慢慢软到在自己身上的邓九郎,颤着声音叫道:“快叫大夫,快!”
“是!”于朗应声是,众宫女太监急急奔出,他们奔跑得太过干净,竟是又让柳婧一个人扶着吐血不止的邓九郎了。
柳婧从来没有在大府人家生活过,也不知这种情况应不应该,她慌乱了一会后,终是扶着邓九郎,一步一步挪到自己的崭新的公主榻上,把他小心地放平。
邓九郎刚刚被放平,猛然支起身咳嗽起来,在又咳出一口鲜血后,柳婧惊骇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她叫道:“你这是怎么啦?好好的,怎么吐起血来啦?”
感觉到柳婧的惊慌,邓九郎轻轻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间,他闭着眼睛,虚弱无比地说道:“阿婧,你知道么,我很高兴那天晚上是你……很高兴很高兴!”
他一边说,那血便一边流,顺着他的嘴角直流到衣襟上,流到褥子上。
柳婧连忙哽咽道:“你别说了,别说了。”
“我要说。”邓九郎苦涩地一笑,因咳嗽又喷出一口鲜血后,他语带沧凉地说道:“阿婧,我怕我再不怕,就没有机会了。”
“不不,有的,有机会的!”柳婧被他这种交待遗言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她连忙搂着他的颈项,把脸埋在肩膀哽咽道:“你别说话了。你再坚持一会,大夫就要来了。”
邓九郎摇了摇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柳婧,哑声说道:“阿婧,我喜欢你,你呢。”
柳婧哭道:“我当然喜欢你!”
她的回答,让邓九郎闭上双眼,他气息似乎越发微弱了,又喷出一口鲜血后,邓九郎在柳婧再也无法自抑地哭喊声中,低低地说道:“阿婧,那一晚,我知道是你!”
柳婧这时七魂去了五魂,哪里还记得要隐藏,连忙哽咽道:“是我,是我……”
几乎是她的话音一落下,邓九郎又咳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似是不想让柳婧看到,便把头侧转过去,背对着柳婧,甚至衣袖还蒙在了脸上。
广袖下,邓九郎双肩抖动着,他似是因为极力的忍着咳,以至声音嘶哑得不像话,“那阿婧为什么要那样?”
柳婧这时最不该承认的也承认了,也无心隐瞒,便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是是,皇兄不要我近你,还要我离开洛阳,你府中也是,我看到那些女子,任哪一个都比我年轻可爱,我,我看不到前路,我,我想怀一个你的孩子再离开你……”
解释到这里,感觉到侧对着自己的邓九郎又开始双肩抖动,而且越抖越剧烈,柳婧连忙说道:“九郎,九郎,你是不是更不舒服了?是不是又吐血了?”一边说,她一边小心地扯去他蒙在脸上的衣袖,一边低头从怀中掏着手帕。
拿出手帕时,外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听到那脚步声,柳婧大喜,她腾地站直,跌跌撞撞便朝门口扑去。
恰好这时,地五陪着一个苍白胡须地老者,在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来。见到他们,柳婧腿都是软的,她含着泪嘶哑地叫道:“快去看看九郎,他吐了好多血!”
不用她开口,大夫和地五已挤过她,大步冲到了邓九郎的身边。看着大步而来的,面无表情的地五,邓九郎朝他瞪了一眼。
这眼神一出,地五不由苦了脸,他费力地装出一个伤心紧张的表情后,转向那大夫低低地交待道:“便按我在路上交待地说。”
那大夫连忙应是,于是,当柳婧挤上来时,给邓九郎诊着脉的大夫,那脸上先是蹙了蹙眉头,紧接着,他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跪坐在一侧,紧紧望来的柳婧,随着大夫的表情,已是脸色越来越白。
她虽是难受到了极点,却一直没有吭声,一直只是咬着唇眼巴巴地看着那大夫。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夫转向柳婧,咳嗽一声后说道:“还请摒退左右。”
柳婧连忙手一挥,让众宫女太监都退出去,只留地五一人后,她颤声问道:“大夫,九郎这是怎么啦?”
那大夫苦恼地抓着自己的苍白胡须,愁眉苦脸好一会后,才道:“郎君这是阳亢于内,风寒侵于外,又被小人算计中了毒……”
柳婧饱读诗书,大夫的话还是听得懂的,见她瞬也不瞬地听着,那大夫还是详细地解释道:“老夫从这脉像上看出,郎君本来便感有风寒,然后有不久之前,又脱了衣裳裸露太久,于是风寒加剧……”在柳婧羞愧不胜中,那大夫继续说道:“本来这时,如果厚衣饱食也不至于如此,可郎君却偏生动了情欲,还久久不得解,以至阳亢于内,与风寒相缠,再加上又中了小毒,哎哎哎……”
##
送上第一更,最后一天,求大伙的粉红票。各位,你们的粉红票如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林家成……
第二百一十一章 陛下驾崩
柳婧盯着邓九郎。
她浑沌的大脑,用了一会时间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后,柳婧朝着那著作郎福了福,哑声说道:“我与九郎有话要谈,还请这位大人避上一避。”
那著作郎点了点头,他退下时,柳婧提步朝外便走。
看着她有点不稳的身形,邓九郎忍不住唤道:“阿婧?”
柳婧没有理他,她跌跌撞撞冲出房门,直让外面的清风吹了一会后,柳婧突然声音一提,命令道:“把寝殿所有门窗全部打开!”
“是。”
在宫女们流水一般地忙碌中,柳婧又命令道:“打一盆冷水来。”
“是。”
不一会,热水便到了,柳婧就着凉水,仔仔细细把手中的药膏洗尽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窗大开,纱幔在夜风中四下飘拂的寝殿中。
望着站在那里朝她看来的邓九郎,柳婧徐徐说道:“九郎,你最后说的那句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邓九郎抬头看向她。
灯火飘摇中,他的双眼特别深邃,便如那无边子夜一般的深邃。
直直地看着柳婧,邓九郎说道:“我要你放弃公主身份。”
柳婧沙哑疲惫地说道:“有什么话,都一次性说了吧……不必用计的。”
邓九郎闻言一笑,道:“好!”他走到一侧榻几上坐下,一手放在几上,邓九郎抬着头,他冷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阿婧,那是你我唯一能在一起的方式。”
见柳婧不言不语的只是看着自己,邓九郎双手捏着眉心,给她解释起来,“阿婧,你的身份已然贵重,今日之后,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公主,还是份同长公主的那种。以后我们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人对你的身份进行指责,我以为,你这公主当了几天,让世人知道你本是身份贵重,血脉高贵便够了。”
顿了顿,他措了一会辞,继续说道:“阿婧,我不想当驸马,我只想当你的夫婿。”
柳婧轻声说道:“也就是说,在你的计划里,我只需要让人知道我本是公主之身就可以了?你不想当驸马,所以想我弃去这公主之名,再嫁与你?”
邓九郎双手交叠在腿上,点头笑道:“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他扬了扬唇,又道:“阿婧你不知道,这几十年当驸马的,都挺没出息的,我很不喜欢那个名号。”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柳婧身前,邓九郎微微低头俯视着她,注视着灯火下柳婧那张美丽的面容,邓九郎声音放哑,轻轻说道:“阿婧,以前是我糊涂,不知自己的心意,现在我明白自己的心,便只想着能娶你为妻,与你携手今生。”
说到这里,他提步越过她,大步朝外走去。
柳婧回过头来,在邓九郎跨出殿门时,她徐徐问道:“如果我不愿意弃去公主身份,你会把著作郎记录下来的东西,给陛下看么?”
邓九郎身影一凝,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会。”顿了顿,邓九郎轻轻地说道:“我以前不知自己的心意,也就随随便便,现在我想娶你了,而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自是会以此为据,逼着陛下成全你我。”
柳婧看着他,低声问道:“你便不怕我不同意?”
邓九郎一笑。
他这真是在笑,眉目飞扬间,邓九郎回眸瞟过柳婧,扬唇说道:“傻阿婧,我都说了,是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现在的心意便是想娶你,所以,这个好不容易得手的机会,我不会放弃。”
说到这里,他转身又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柳婧又唤道:“九郎……”在叫住邓九郎后,柳婧低声说道:“那药膏,可以让人头脑晕沉吧?”
邓九郎背对着她,却没有回答她这句问话。
柳婧又低声问道:“你呢,你也用了,便没有受影响?”
邓九郎依然笔挺笔挺地站在那里,依然没有回答。
邓九郎这个人,出于他卓越的出身,有一种特别的贵气,或者说,是一种不管做什么,总给人理直气壮,或者是说坦然磊落的感觉。现在也是,今天晚上,他做了这么多欺骗她的事,这般背对着她站立的身影,却依然磊落高贵得不像话。
柳婧看着他这个影子,眨了眨眼后,不知怎么的,眼中开始有点涩。她张了张唇,无比疲惫地哑声说道:“我刚才是真害怕。”
她笑了笑,沧凉地看着邓九郎,低低哑哑地说道:“平素里,我总是想着,我的九郎处于风尖浪口,别看他外表那么张扬,可底下里,不知有多少人想取了他的性命?然后,我也会想着,九郎那邓府家大业大的鱼龙混杂,也不知有没有人背着他下毒?后来我还是想着,我的九郎那么自负,总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操控当中,也不知他够不够谨慎,够不够小心,要是他被小人暗算了可怎么办?再然后,我又想着,九郎以恶毒手段坏了清流的好事,断了许多人的前程性命,越是现在这个大局渐定,胜利在握的时候,真是越不能轻忽……九郎,你看我尽是寻思这些那些的,刚刚看到你吐血,便立刻吓得跟什么似的。那时刻,我一点也没有察觉你会骗我,我只是以为,我担忧的事变成了事实,我害怕的那一日,来临了。”
她转过头去,看着外面的一泄如霜的月色,喃喃又道:“九郎,你刚才,可真把我吓坏了。”语气中,竟是一副余悸未平的模样。
可能,越是刚才那么害怕,现在就越是疲惫不堪吧。
柳婧怔怔地看着那月光,原来湿润了些的眼眶,这一会却干涩得没了半点水汽。
邓九郎慢慢转过头来。
月光下,他目光深邃而温柔地看着柳婧,深深地凝视着她,他扬着唇,轻轻地说道:“阿婧,我以前总怪你过于理智,现在我不怪了……你这样在乎我,我很欢喜。”他转眼又开心地说道:“阿婧,我就是喜欢你在意我。”
柳婧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她又摇了摇头。
摇着头,她疲惫地用手捂着脸,低低哑哑的声音从掌心传出,“九郎,你不明白么?这人心其实是血肉做成的,经不过吓,也经不过害怕,更经不起失望……我现在这心就空落落的,就好失望。”
邓九郎的脸色终于一变。
他定定地看着柳婧,过了一会,邓九郎低哑地说道:“阿婧,刚才那只是一场惊吓,过完了也就没事了,你不要多想。”他顿了顿,还是解释道:“我没有办法,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也明白,要不是这么用计骗你,我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娶到你。”
转眼他又想起萧文轩禀报的事,怕柳婧是为了那个与他置气,便认真地说道:“阿婧,我跟你说吧,那些张景霍焉的,我是真的不喜欢。我门下的清客中,这种人多的是,他们有才华智慧,就是多数急功近利,太渴望通过一条捷径,而减少几十年或者几辈子的奋斗。你是柳白衣的时候还好,你现在成了公主了,我怕这些人为了攀附你,为了让你下嫁而做出什么我防不胜防的事。你是我挂在心上,想娶回家的妻子,我不能容忍有任何的失误出现。”
他认真地看着柳婧,说道:“阿婧,你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给你,我也能保护你。那些男人,就别近了好不好?”
说到这里,邓九郎见到柳婧一个人站在殿中,神色疲惫而冷漠,整个人便是提不起任何力道来。从门窗吹过来的呼吸清风,扬起她那高贵端庄的公主服饰,衬得她整个人如梦中人,有种说不出的遥远。
邓九郎想道,她现在心情不好,我说什么只怕都听不进。再说他还有紧要事要忙,不由抿了抿薄唇,徐徐说道:“罢了,这事暂且不议,阿婧,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衣袖一甩,转身大步离去。
外面,马车早就侯在那里,看到邓九郎过来,众银甲卫齐齐低头,朝着邓九郎唤道:“郎君。”
邓九郎点了点头,他正要上车,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头看向柳婧所在的厢房。
此刻,那厢房依旧是灯火通明,因为白天刚刚布置过的缘故,从窗口看来,那飘飞的纱幔都新亮得很。
抬头定定地看着那厢房一阵,邓九郎轻叹一声,收回目光,干脆利落地跳上了马车,命令道:“走吧。”
而这边,目送着邓九郎的马车离去后,萧文轩走到了柳婧身后。
站在满殿灯火中,他看着一动不动,仿佛冷得厉害的柳婧,过了良久,才低声问道:“公主?”顿了顿,他轻声说道:“公主,这府中的人,只怕多半是邓九郎派来的。”
柳婧摇了摇头,她哑声道:“让我静一静。”
“是。”
萧文轩把剩下到了嘴边的话收回,低头退下,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转眼间,一个宦官冲了过来,他一见柳婧,便伏在地上,泪如雨下地叫道:“公主殿下,陛下驾崩了——”
在柳婧身子一晃茫然地望去时,也不知是谁在说道:“……陛下白日如此精神,那是回光返照……咱家都以为他睡着了,孰料陛下于睡梦中就这样去了……”
新的一月,求粉红票。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大病和顾呈
柳婧不知道自己这一晚是怎么过来的。
她浑浑噩噩地上了马车,浑浑噩噩地入了宫,浑浑噩噩地望着痛哭不已的邓皇后,望着黑压压跪了一地,恸哭不止的众臣发着怔。
而第二天,柳婧就病了,病得很重。
她染的风寒还没有彻底大好,这一日心情又大起大落,整个人扛不起,便卧病在榻。
就在柳婧迷迷糊湖地躺在榻上,烧得满脸通红,晕头转向时,隐隐有声音传来,“……和乐公主这病,似是伤寒……”
“什么?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你这太医尽是浑说!我家公主不过小小病一场,好端端的怎么会感染这疫症?”
于纷至沓来地怒骂声,嘀咕声,不安的议论声中,那太医的声音隐隐传来,“诸君,伤寒自古便是绝症,西南一郡传得此疾,顿时十室九空,死者无数……老夫正是知道公主身份贵重,才不敢轻言。不然,这洛阳满地权贵,要是知道伤寒之疾出现在洛阳,不知会引起多大的恐慌……”
太医这句话,就说得很重了,一时之间,整个寝殿都变得鸦雀无声。
(东汉末年,伤寒等疫疾大面积流行,死者无数,十室九空,其严重程度,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次大灭绝,也正因为如此,张仲景著《伤寒杂病论》,救人无数,成医中亚圣。)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仆人看到脸蛋烧得红朴朴的,时不时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的柳婧,哽咽着说道:“我去找邓家郎君!”说罢,那仆人朝外冲去。
那仆人地离去,没有人在意,太医让宫女把药熬好,再一点一点喂给柳婧吃时,他则在旁按着柳婧的脉博,时刻观察变化时,只见那仆人跑了回来。
见到那仆人,萧文轩上前一步,急声问道:“可有见到邓家郎君了?他怎么说?”
那仆人摇了摇头,嘶哑地说道:“无法靠近,我让人传了音迅。”
几乎是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只听得一个太监尖哨地叫道:“和乐公主何在?楚太医替皇后娘娘之令前来给公主诊脉。”
于是,房中越发热闹了,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从宫中来的楚太医放下了柳婧的手腕,与前一个太医低语几句后,转身随着那太监离去。
再过了不久,柳婧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怒道:“公主如此病重,怎么可能马上离开洛阳?”
这时,有人隐隐约约地说了几句什么,当下,柳婧的仆人护卫们安静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婧听到有人说道:“……既是皇后娘娘亲自下令,那不妨说与公主听听,由她自己决定。”
这时,忍着一阵冷一阵热的煎熬,柳婧睁开眼声音嘶哑地说道:“让我,离开洛阳……”她闭上双眼,虚弱的,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地说道:“现在就离开。”
“可是!”也不知是谁嘶声叫道:“公主殿下,你病得这么重,只有留在洛阳才好用药啊!”
昏蒙中,柳婧只是低哑的重复道:“让我离开,离开洛阳。”
见她如此坚持,一直留在这里的太医朝柳婧深深一礼,恭敬地说道:“公主真乃大仁大义!”她在这么重病的时候,不怕病上添病的舟车劳顿,那是害怕万一是疫症的话,把病感染到他人啊。
柳婧这时已烧得迷糊了,剩下的众人说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当她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时,人已在马车中,她给蒙着厚厚的被褥,外面喧嚣不已,马蹄声声,似乎已上了官道。只是在上官道时,她的周围,似乎发生了一次争吵,那次争吵过后,继续跟着她一道上路的,便减了大半了。
感觉到离开的人的迫不及待,留下的人不情不愿,柳婧低哑地唤了一声。一直有人在注意她的动作,因此她一叫,马车便是一停,两个宫女上得马车。
柳婧本是有话要问的,可她嘴一张,却发现自己干哑得发不出声音来了。宫女们连忙给她喂过药,把她重新盖好被子后,便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马车中,柳婧又冷成了一团,她哆哆嗦嗦地扯过被子紧紧包着,饶是如此,浑身还是没有半点热度。
就这样,柳婧一阵冷一阵热的煎熬中,时间在迷糊糊糊过去。约是水米不进的病到第三天的时候,隐隐有仆人在说道:“……和乐公主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是啊,饭菜也进不了,药也吐出来了……”“他们说这种病传染,我很怕,你怕不怕?”“自是怕的,可是她是公主殿下,我们不能逃。”“是啊,不能逃……”
听着听着,柳婧又晕晕沉沉睡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突然感觉,外面似是清静得过份。
在那种清静中,似有一个护卫扯着嗓子叫道:“你,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当朝和乐公主,你们难道还敢打劫不成?”
那护卫的声音一落,另外又有人叫道:“和乐公主重病,你们还不让开?”
几乎是那人的声音一落,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悠扬又低沉的声音,“她病了?”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
看到那人走近,守在公主车驾旁的众人一惊,几人同时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那人却是答也不答,不一会功夫,柳婧眼前光亮大作,却是有人掀开了车帘,朝着她定定望来。
这朝她望来的人身材高大,迷迷糊糊之际,柳婧仿佛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好丑。”
这声音,是如此悠扬,甚至如此熟悉。
可惜柳婧烧得迷迷糊糊,通身痛得无法集中注意力,眼睛睁开一线朝对方看了看,却又很快地闭合上。
来人显然没有想到再见柳婧,她会是这般模样,一时眉头成结。
见他定定地盯着柳婧一动不动的,一个游侠儿凑近过来,朝那人看了一眼后,低声说道:“大哥?”
那人回过神来。
阳光下,他俊美高雅的面容上,薄唇抿得极紧,出了一会神后,他又转头看向柳婧。
直看了一会,他终于伸出手,朝着柳婧的额头摸来。
几乎是他一伸手,那游侠儿便冲了上前,他一掌重重拍落那人的手,沉怒地叫道:“顾大哥!你没有听到吗,她是得了疫症的!这是疫症,能传染会死人的疫症!”
男人,也就是顾呈,闻言蹙了蹙眉,他盯了那游侠儿一眼后,转向柳婧,望着她烧得消瘦不堪的面容,低低说道:“那又如何?”
说出这几个字后,他不再理会那游侠儿,也不理会众属下急急地叫声,伸手弯腰,把柳婧连人带被地抱出了马车!
看到男人把柳婧抱了出来,四下众人都是一惊,然后,他们齐刷刷地退后几步……便是那抱着赴死地决心照料柳婧的宫女太监,这时也给退了老远。
顾呈转头朝他们瞟了一眼,又回头看着柳婧因发烧而干得起裂的唇,声音沙哑地说道:“病成这样,还这样行走在官道上?邓九郎呢?他是怎么照顾你的?”
柳婧自是无法回答他的问话。
看到顾呈抱着柳婧便朝自己的马车走去,众游侠儿一楞之后,还是围上了他。就在他们要开口时,顾呈一眼瞟来。
他这眼,冷漠,绝决,这是无庸置疑的眼神。在游侠儿的世界,本是义字当头,情字为先,见他坚持,相互看了一眼后,便也不阻拦了。
只是在顾呈抱着柳婧跳上马车时,一个游侠儿低声问道:“大哥,那些人怎么办?”
顾呈转头,他瞟了一眼柳婧的那些仆从,蹙了一会眉后,说道:“全部秘密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走一人!”
“是!”
接下来,柳婧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一点一点擦拭着自己的额头,手肘,有人在轻轻扶起她的头,喂她服下苦涩的药水和清淡的粥,她的身边,时而热闹得很,似乎有大夫在给她诊治,时而安静之极,只有男人沉稳的心跳。
也许是不再在路上颠簸行走,也许是男人细致耐心地照顾起了作用,也许是他找来的大夫特别了得,当柳婧迷迷糊糊地睡了三天醒来时,发现外面的一切不再像隔着一层厚纱,入耳的声音都变得清晰,整个人虽是虚弱到了极点,全身骨头却明显不再那么酸痛。
于是,柳婧眨了眨眼,慢慢转过头去。
她所在的,是一间很朴素的厢房中,厢房空空落落,一个人也没有。
柳婧还在四下打量之际,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说话声,“大哥,王真人说了,和乐公主热已退,尺脉有力,已是康复在期。”说着说着,帘幔被人掀开,柳婧睁得大大的双眼,与那两人对了个正着!
就在旁边那年轻男子满脸欣喜,得意地朝他身侧的大哥看去时,那大哥却是手一挥,在做了一个让他出去的手势后,他大步走到了柳婧身前。
男人一走过来,便在柳婧的榻旁坐下,然后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把柳婧连人带被地搂于怀中后,他在柳婧的额头上探了探,见到果然不怎么热了,当下唇角微微一扬。
这时,他对上了柳婧虽是无神,却依然黑白分明的眼,轻轻问道:“可饿了?”
柳婧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对着这个背对着光线,面目俊逸陌生的脸,可感觉却一点也不陌生的男人,低低问道:“是你在照顾我?”
“恩。”男人自然而然地从一侧水盆中捞起毛巾,把它拧干后,轻轻地敷在她额头上,再次问道:“可有想吃什么?”
柳婧没有回答,她只是眨巴着眼,怔怔地瞅着男人一顿后,说道:“我要吃酒烹鸡。”
男人闻言摇头道:“这可不行,王真人特意交待过了,你现在只能喝粥。”
……那你还特意问我想吃什么干嘛?柳婧郁闷地垂着眸子,手按向胃腹:真的好想吃好想吃鸡,
也许是柳婧的表情有趣,男人再次弯了弯嘴角。他动作熟稔地把柳婧半抱而起,给她套上外袍,再弯腰给她穿上鞋履,做好一切后,他说道:“外面阳光甚好,来,我扶你出去走走,张真人说了,这个时候只要不吹风,对你的病有好处。”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把柳婧放在地上,再扶着她,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不一会,两人来到门坎处,外面果然阳光高照,柳婧反射性地眯了一会眼后,这才提步外出。
她走,男人就走,她停,男人也停,走到台阶上,望着那满院青绿,柳婧转向男人,看着这张陌生的俊逸的脸,她垂着眸想道:这个面目明明是陌生人,可我怎么就是觉得他很熟悉?
##
送上例行更新,新的一月求粉红票。
第二百一十三章 知道消息的邓九郎
陛下驾崩了!
陛下居然驾崩了!
陡然听到这个消息时,邓九郎刚刚离开柳婧,还没有归府。他的身边,还跟着那著作郎,著作郎的手中,还记载着和乐公主刘婧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原本想着,拿着这些记录,就可以向陛下提要求,过不了几天,他的阿婧,就要正式冠以他的姓,正式成为他的人了!想着想着,邓九郎唇角慢慢扬起,眉目间变得神采飞扬。
可他却没有想到,会在走到半途时,听到陛下驾崩的消息!
陛下驾崩了,原来他白天表现得那么好,是属于回光返照。
见到坐在马背上的邓九郎脸色大变,一个太监哽咽地说道:“陛下是在睡梦中过去的……奴等真不知道,陛下去得这么快!”
邓九郎终于回过神来。
这一回神,他马上想到了自家姐姐,想到了陛下驾崩后随之而来的混乱,他马上喝道:“起来吧,你们带路,我马上进宫!”
“是!”
这一刻,纷纷赶往宫城的,并不止是邓九郎。这个晚上的洛阳城,注定是不眠之夜,所有的权贵和官宦,都从榻上爬起,无数的人,都是通宵不眠。而宫城里外,更是挤挤攘攘堵满了人。
邓九郎连夜入宫,在见到邓皇后,他得到了主持陛下入葬皇陵的诸般事宜。
这事并不简单,陛下虽是久病,皇陵也早就挖掘好了,可数百年来,人间天子无不把死看得极重,和帝的皇陵,在地下挖有方圆数十里,层出不穷的陪葬品和陪葬手续,以及入葬之后关上皇陵前,为防止他人侵犯而设立的重重机关,这些他做为主持人,全部要着手,全部要布置好。
所以,他很忙。
这是没日没夜的忙,他忙得马不停蹄,忙得没有进过家门,忙得每一天只能合一二个时辰的眼。
如此七天之后,他终于忙出了个头绪,终于有了些自己的时间。
这天傍晚,邓九郎看了一眼处理得差不多的皇陵,胡须拉杂,双眼充满着血丝的翻身上马,哑声命令道:“走——我们回洛阳!”
“是!”
众人的朗应声中,他胯下神骏的坐骑四蹄翻飞,一行人在夜幕中朝着洛阳城匆忙冲去。
入得城时,城门已然关闭,邓九郎拿出令牌让人打开城门进入后,手中长鞭一挥,胯下坐骑越发加快。
不一会时间,他便来到了和乐公主府外。
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停下,抽调出来的几个银甲卫首领面面相觑,地五率先走出,他来到邓九郎身后,低声道:“郎君,你这是?”
邓九郎唇角含着笑,他仰着头望着静伫在月色下的和乐公主府,薄唇微扬,说道:“我都有七天没有与阿婧见面了,怪想她的……也是奇怪了,以前动不动就几个月几年不见的,我都不怎么想,这次才七天不见,我怎么就想成这样了?”
地五低头,借由黑暗藏住脸上的异色后,他轻声劝道:“郎君,你整整七天都没怎么睡,又忙里忙外一身汗的,要不,先回邓府清洗一下,好好睡一觉?”
邓九郎摇头,他翻身下马,一边揉搓着因疲劳过度而干涩发疼的双眼,一边说道:“不了,我有七天没有见到阿婧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语带怜惜地说道:“阿婧虽与陛下刚刚相认,可她对陛下感情极深,那天见这两兄妹相处,我从阿婧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孺慕之情。眼下,陛下突然过逝,阿婧肯定心里不好受,我得去陪陪她。”
说到这里,他提步就走。
看到他这样,地五的脸色在月色下直是有点苍白。他紧走几步,急急跟上邓九郎后,又劝道:“郎君,和乐公主说不定还在宫中守灵呢。”
他这话很有道理,邓九郎停下了脚步。
见他回头,地五越发低了头。
就在这时,邓九郎突然说道:“来都来了,我还是去她的闺房看看吧……哎,这几天可真是想她,那天我离去时,她脸色那么不好看。”
说罢,他还是转过头去。
看到他来到了大门口,地五急急叫道:“可是郎君……”
这一次,他没有说完,便看到自家郎君笔直笔直地站在那里,然后,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说道:“地五,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月色下,邓九郎的脸色非常难看,双眼沉沉地盯着地五,邓九郎突然声音一提,厉声喝道:“说出来!”
这喝声一出,地五脸色大白,他双膝一软,跪在了邓九郎面前,随着地五这一跪,扑通扑通声不绝于耳,却是又有六个银甲卫跟着跪下了。
邓九郎慢慢握紧拳头。借由这个动作,他在掩饰他那紧张得拘挛的手指。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五,盯了一会后,邓九郎蓦然转身,大步冲到和乐公主府大门处,邓九郎朝着那大门重重一脚踢去,嘶哑着嗓子厉声喝道:“开门!给我开门——”
可他叫得这么大声了,和乐公主府却依然是黑暗一片,哪里有半点回音。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府第会有的反应!
那些门子呢?宫女呢?太监呢?
便是他的阿婧在皇宫守灵,那些人也不敢擅离的。
是谁让这和乐公主府成了一个无人之地?
邓九郎不敢想,越是想,他越是紧张。站在黑漆漆的大门前,他双腿虚软着,那伸到了半空,想要推开房门的手,怎么让他无法控制的抖得这么厉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邓九郎才轻轻地问道:“她呢?”
他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抬着头看着和乐公主府中,哑着声音又问道:“地五,你告诉我,我的阿婧呢?她现在在哪儿呀?”
地五一直跪在地上,闻言他抬头看了一眼邓九郎,便又低下头来。低着头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倒影,地五没有发现自己的眼中有泪水涌出。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艰难地回道:“和乐公主她……”
“她怎么了?告诉我!”
“她,陛下驾崩的那天晚上,她病了……”
“说下去!”
“是。她,她第二天就卧床不起,从宫中请了太医,太医说,说,说……”
“说了什么?”
地五朝着邓九郎重重磕了一个头,哑声说道:“郎君,你千万要振作!这是天命!天授和乐公主于无边富贵,奈何她受之不起。竟,竟得了伤寒疫疾……”
邓九郎腾地转过身来。
月光下,他一脸的苍白。
瞪着地五,邓九郎哑声喝道:“你胡说!”他扯着脖子厉声喝道:“你休得胡说!我的阿婧福大命大,身体向来康健,怎会得什么疫疾?”
叫到这里后,他对上地五等人苍白的脸,喉咙不由一紧。
向后踉跄地退出几步,一直退到背抵大门,邓九郎才哑着声音命令道:“继续说下去。”
“……没有了,和乐公主得的是这种病,当时便出了洛阳城。”
“她便不曾来找我?”邓九郎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居然发现衣袖上都是泪水后,他哧笑道:“她便不曾来找我?”
回答他的,自然是沉默的地五等人。
邓九郎站直了身子。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地五。
盯了良久,他低声问道:“她来找过,是不是?”
“……是。”
“那为何我不曾知晓?”
“……”
邓九郎白着脸,他慢慢转过头,满面泪水地看着和乐公主府,他声音嘶哑地说道:“她派人来找过我,不过找我的人,给你们,给我的好姐姐拦下了,是不是?”
他泪流满面地哽咽道:“姐姐拦住不准让我知晓后,又查清她确实是得了疫症,便把她赶出了洛阳,让她去自生自灭,是不是?”
邓九郎这话一出,一个金吾卫首领站了出来,他严肃着一张脸沉声说道:“九郎这话差矣。皇后娘娘这是对和乐公主宅心仁厚,要是换了别人得了此疾,定然是按照惯例,生生火烧而死!可以说,皇后娘娘只是让公主殿下出洛阳,那还是看在她的身份上,给了她尊严的!”
这金吾卫首领说得义正辞严,邓九郎却是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吃吃笑了起来,“给了她尊严?让她一个人,一个人受这种苦,还一直瞒着我……”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觉得胸口绞得慌,伴随着胸口的剧烈疼痛的,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灰暗和绝望。笑了一会后,他轻声说道:“可那是阿婧啊!是我想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时,一心只想赶紧把她娶回家的妻室啊。”
他说到这里,突然声音一沉,命令道:“打开这锁。”
“郎君?”
“我说了,打开这锁!”这声音,已是森严冷酷。
地五等人不敢阻拦,当下走出几个护卫,他们拿出佩剑,朝着那大门胡乱砍了一掉后,终于哐啷一声,和乐公主府打了开来。
邓九郎缓缓步入。
看到他入内,众银甲卫连忙站起,就在他们要跟上时,进入公主府中的邓九郎,从里面把房门一关。
地五等人一怔,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
新的一月,求粉红票支持。
第二百一十四章 寻找柳婧
夜幕下,公主府空空荡荡,抬头望去,除了重重叠叠的屋梁画栋,便再无一人,再无一声。
邓九郎走了十几步后,突然脚步一顿。
他怔怔地抬头,怔怔地看向柳婧居住的阁楼。
在月色下,阁楼新得刺眼,刚涂的漆还没有干透,在月色下发出的光芒过于诡艳,东侧的角落处,还空了一大块,本来那地方,应该是移载一大片的牡丹,好使得在花开之时,这一处阁楼,可以伫立在牡丹群花中。
可惜,花还没有移入,主人便不在了,从此后,这里会永远都空空荡荡,再无其它。
闭紧唇,邓九郎大步朝着柳婧的闺房走去。
闺房门却是大开。
仿佛那一天,它的主人去得太急,无数个脚步从这里匆匆离去后,来不及把房门掩上,来不及把一切恢复原状,便彻底的消失,再不回来……
再不回来!
陡然的,一种说不出的慌乱和绝望,冲撞着邓九郎的胸口。、
他呼地一声冲入闺房,看着凌乱的被褥,飘扬的帐幔,留在几上的一盅药渣,邓九郎的眼前,仿佛出现柳婧重病垂死的样子。
不,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邓九郎猛然向后一退,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阁楼,地五等银甲卫还在外面站立不安着,陡然听到空寂中传来的脚步声,几十人同时站直了身子,眼巴巴地朝着大门望来。
就在这时,大门砰地一声打开,邓九郎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处。
望着自家郎君站在门旁那脸色晃白,摇摇欲坠的身影,地五等人心中一惊,急急围了上去。
就在这时,邓九郎动了,他用力地拂开他们,翻身跳上坐骑,抿着唇哑声说道:“通知所有的银甲卫,让他们丢下手头一切事物,全部出城寻找和乐公主。”
几个金吾卫站了出来,月光下,他们脸色很是难看,盯着邓九郎,那金吾卫首领沉声喝道:“邓家郎君,你可不要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这样做,皇后娘娘会很生气的!”
这话一出,邓九郎腾地转头盯向那金吾卫,直直地盯着他,邓九郎那睁得大大的眼睛中流出了一行泪水,他慢慢,苍白地说道:“可是,你们的皇后娘娘便没有想到过,我也会痛彻心扉,也会生气,也会失望?”
说到这里,他收回表情,木着一张脸,邓九郎的命令声再次传来,“记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金吾卫首领还待说些什么,头一抬,一眼看到月色下邓九郎那一脸的灰败绝望,突然间心中一惊,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五率先回过神来,连忙与金吾卫首领李信低声交待几句后,便策着马围上了邓九郎。
而邓九郎已然转身,随着他重重一踢,坐骑四蹄翻飞,而地五等人则急急地跟了上去。
李信站在原地,遥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邓九郎,暗暗想道:邓家九郎小时候便聪明绝顶又飞扬跋扈的,记得他十二岁那年,奶他长大的乳母犯了事,他当时毫不犹豫便是一剑刺过去,亲手诛了那妇人。自那次事后,世人都说邓家郎君性情薄凉,心狠手辣,要不是对家族甚是归心,几乎不能大用……也不知那和乐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令得这样高高在上又心性薄凉的人动情至斯?
不止是李信,这个时候,众金吾卫都在这样想着。这些金吾卫与银甲卫不同。银甲卫隶属于邓九郎个人,在提拔过程中自是唯才是用,因此银甲卫中,有不少出身普通的庶民。
而金吾卫,做为守护宫城听命于皇帝皇后的护卫,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子或官宦子弟。
因为与邓九郎有着一样的出身,是在一样的大环境中成长的,他们中的人很多想法都与邓九郎相似。
如,他们会以为,对于一个女人,宠爱她与娶她是二回事。
如,他们会以为,以他们的身份,能够放下一切只娶把那个女人娶回家,这已是违背了他们的教育和认知的巨大付出。
如,他们会以为,妻和妾是两回事,女人要独宠是可笑至极的,妻是应该被尊重的,可在得到尊重的同时,她也应该付出体贴,这体贴中,便包括对丈夫妾室的宽容。而妾室更应该拥有的是美貌,她们就算娶回家,也是给开枝散叶做贡献的,也就是一个给了点地位的玩物罢了。
如此时此刻,他们就无法想象,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名动天下的邓九郎,怎能动情到了这个地步,甚至为了那个女人,还当着众人的面对皇后娘娘口吐微词,还任性地放下他正在做的大事,难道他连家族和前程都不要了么?
甚至于,他们这个时候,内心深处还有点看不起邓九郎,觉得他不过如此。为了一个女人,就忤逆皇后,放下手头的工作,就算过不久他会回过头来认错,可他此刻这行为,分明是任性得过了份。
此时已然夜深,众骑冲到城门处时,城门早已关闭,直到邓九郎面无表情地亮出自己的身份凭证,才得以放行。
可冲出城门后,城外门那看不到边的黑暗大地,那沉寂了整个天地的月光,却让众骑同时止了步。
……这天大地大,除了黑暗便是无边无际的空荡,能往哪里寻去?
见邓九郎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影都化成了雕像,地五一阵心痛,他策马靠近,低声说道:“郎君,点起火把追去吧。”
他想,此时此刻,郎君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化去那种灰败。
邓九郎点了点头,在地五一声命令下,众骑士点燃火把,策马冲上了官道。
……
也不知奔行了多久,渐渐的,天地之间升起了一道曦光,渐渐的,初生的太阳照亮了路上草丛上的水珠。
时间流逝得飞快,中午时,所有银甲卫都到齐了,他们胯下的坐骑奔驰在官道上所发出的‘哒哒’声,响彻了大地。
到得这时,商队渐渐增多,越来越多的行人出现在路上。
可所有的人,在银甲卫们赶来时,都齐刷刷地避让到了一侧。而且,做这事的并不止是一般的庶民,便是那些赶往洛阳奔丧的皇亲国戚,也是选择了退让。
……实在是,那一种肃杀和寂静,太让人心惊胆乱,那一种只闻马蹄不闻人声的沉寂和空洞,太让人慌乱。
转眼,傍晚到了。
在令得众人四下散开,收集消息后,地五望着那个站在山坡上,沐浴在夕阳中,过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有动一下的郎君,突然很有点害怕了。
他想,疫症一起,伏尸无数,和乐公主在那般重病下离开洛阳,没日没夜地在马车上颠簸着,定然是药没吃好睡没睡好,要说她在这种情况下病还能好,那想法实在是太侥幸。
可是她如果就死在这路上了……
地五想着想着,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他忍不住提步朝着邓九郎走去。
一直走到自家郎君身后,地五低声说道:“郎君,你跑了一天一晚,还没有吃过什么。要不,吃点东西吧?”
背对着他的邓九郎,动也没有动一下。
地五低叹一声,又道:“郎君,你这样不吃不喝的,怎么撑得过去呢?只怕和乐公主还没有找到,你自己就先病倒了。”
地五这句话一落,背对着他的邓九郎,低低哑哑地开了口,“地五。”
见到他能开口,地五大喜过望,他连忙应道:“郎君,地五在。”
邓九郎依然在遥望着天边,直过了一会,他才低声说道:“我好害怕……”
这四个字一出,地五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直深呼吸了一会后,才绽开一朵笑容,轻声说道:“郎君,和乐公主是个有福气的人,她定然会逢凶化吉,无恙而归。”
“是吗?”
“是,是的!肯定是这样的!”
地五的话说得无比的肯定,而在他肯定的回答中,邓九郎再次沉默起来。
在地五巴巴望去的眼神中,邓九郎突然轻轻说道:“地五……你说我怎么就没有在她身边安排几个只对我负责的暗卫?我怎么就对她那么放心?”他哑声一笑,低低又道;“我一直知道在姐姐和我家人的心中,十个阿婧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我一根汗毛……可我怎么就这么放心?”
听到他话中的自责和绝望,地五说道:“郎君,你别想太多,公主贵人贵福,她一定没事的。”
回答他的,再次是邓九郎长长久久的沉默。就在地五以为他整个人都化成了雕像,便是站到明天也可以不说一句话,不动一下的时候,邓九郎低哑到了极点的声音虚飘地传来,“我好想她。”
他背对着地五,哽咽地说道:“地五,我好想她,我好想好想她……”
“郎君,我们再找,只要找个几天,你就会看到一个活蹦乱跳,还能再次算计你的和乐公主的!”
在地五的安慰声中,邓九郎只是低低的,哑哑的,倔强地说道:“我好想她……姐姐,你可以把她还给我吗?就算是个病的,烧傻了的,再也好不了的阿婧。”
第二百一十五章 柳婧的‘尸体’
猛然听到这话,地五直过了一会才惊醒道:不好,郎君思念太过,都出现幻觉了!
地五刚刚想到这里,邓九郎自己也清醒过来,他猛然一晃头,红着眼眶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再无半点声息传来。
地五实在是听着这笑声揪得很,再也受不了的他,终是忍不住转身退下。
看到地五走来,众银甲卫齐齐站起,在他们望来的担忧目光中,地五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地坐了下去。
队伍休息不到二个时辰,又连夜上路了。
……这上路的主意是地五拿的,他实在受不了自家郎君站在那山坡上一动不动的模样,他觉得如其这样傻站着,不如继续寻找去。
他想,和乐公主不管是生是死,给个了断总比现在这样吊着郎君,让他处于自责中要强。
转眼,又是一夜过去了。
再一次,太阳从东边升起,再一次,月上中天,无边寥阔的荒原,向世人展示着它永恒不变的寂寞。
再一次,黑暗来临。
在月亮照上原野时,数十个火堆,照亮了银甲卫们面无表情的脸。
明明满地都是人,可四下除了火焰啪啪啪地轻响,除了蛙鸣虫啼,便再无声响。
这种安静,还真是渗人得很!
地五猛然把饭碗地朝上重重一砸,在发出一声砰地巨响后,他扯着嗓子厉声嘶喝道:“吃够了休息够了,就继续上路!你们看着我做什么?继续上路啊——二天不行,三天总是行的,三天不行,七天总是行的,要不然就是一个月二个月,我们不吃不喝不睡,总能把人找到!”
叫到这里,他拿着佩剑朝着地上重重一砍,红着眼睛疯狂地叫道:“走啊,听到没有,马上走!”
这一次他喝叫过后,众银甲卫站了起来,他们来到各自的坐骑前,沉默地点燃火把,准备和昨晚一样,再来一次彻夜不眠!
很快的,队伍上了路,他们簇拥着已不言不语,除了骑马寻人外,便再无多余动作的郎君,疯狂地冲上了官道。
又是一个夜晚过去了。
当第三天来临时,银甲卫日夜兼程的行驶,终于有了效果。如此刻,一队银甲卫急冲冲跑来,来到地五面前朝着一个方向指去,“有人说了,十多天前有个奇怪的,由一些仙女组成的队伍赶着一辆马车朝那边去了。那人说,当时他们就都瞪着呢,那队伍里的女子一个个衣着特别好看,长得也那么美,可就是都抹着眼泪脸色难看的。”
如此过了半天后,又有一伙银甲卫得了消息,说是一支仿佛是从宫中出来的队伍朝左侧官道去了。
听着听着,地五追上邓九郎,朝着他低声下气地说道:“郎君,你听到没有,这些人见到和乐公主时,她还是好好的,根本就没事。”
地五说到这里,见到邓九郎头也不回的,只是转头看着天边一言不发的,便低叹一声回了头。
傍晚很快就到了。
队伍刚刚驶过一片树林,突然的,一队银甲卫急急冲了来。
他们神色紧张,一冲到邓九郎面前,一银甲卫便跳下坐骑,跪在邓九郎面前禀道:“禀郎君,从前方二十里处走山道前进五十里的地方,有几人说是遇到了那么一个车队……”
说到这里,那银甲卫却是低下头,嚅嚅不语了。
好几天没有吃没有睡的邓九郎,已憔悴得不成样,他盯向那银甲卫,低哑地命令道:“说。”
“……是。”
那银甲卫一咬牙,沉声说道:“郎君节哀!那几人说,他们看到的人,进入山中去了,好似是去埋了什么人……”
他说到这里,连忙抬头看向邓九郎。
可他刚刚抬头,邓九郎便是一晃,见到从马背上摔下,众银甲卫一个箭步冲上去,三个同时接住了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邓九郎那过于平静的声音传了来,“去看看吧。”
“……是。”
发现车队的,是几个当地的山民,他们领着众银甲卫来到一座小山坡上。山坡有几丈高,他们站在其上,一眼便看到了那辆滚落山下的马车,以及散落在马车旁的几件华贵衣裳。
众银甲卫拉着藤条慢慢地爬下山坡后,一眼便看到了一个不大的坟头。那坟头旁还用剥去外皮的木块立了个碑,上写着“和乐公主之墓。”同时,那木碑之侧还写着几行字,“和乐公主者,身染伤寒重疾,卒!惧其传染,先将公主葬于此处,待回京复令后,再酌情复葬之。立牌相警世人,公主墓中无珍,休得挖取,若犯,或夷九族!”
这字写得相当凌乱,其中隐有血迹,显然写字的人当时很是急躁。
就在一银甲卫暗暗想道:这一幕疑点甚多,那些人不是说回京复令了吗?恐怕具体事由,还得找到他们问过才清楚。
就在他如此想来时,突然身边传来一阵惊呼,惊呼声中,只听得邓九郎那虚弱得不像话的声音传了来,“挖出来!”
那银甲卫转过头去,这一转头,他对上了脸色苍白如纸,光是站在那里就摇摇晃晃,要地五几人扶着才站得稳的自家郎君。
邓九郎一声令下,众银甲卫自是听从,于是几人大步上前,在一阵让人窒息的挖土声中,地五担忧地抬头看去。
他看到的,却是站得笔直笔直,只是一张脸煞白得惊人,越发衬得双眼黑得渗人的自家郎君。
十几人挖坟的动作,自是十分的快速。不一会功夫,一具女尸便出现众人的视野。
这已是五月份,天气早已炎热,这女尸埋下也有几日,一张美丽的脸已尸斑处处,有几处地方更是被虫蚁咬出了几个细洞。
……除了因死亡导致的脸色青肿和腐烂外,这个女尸的面目和衣料,与柳婧至少有四成相似。
饶是地五一直自欺欺人,看到这女尸,整个人也不由一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涌出心头。
……从前那么一个鲜活骄傲的女子,便这般成了尸体,埋于黄土之中,被虫蚁啮咬,虽是贵为公主,却在死前连一副棺材也不能拥有么?
这也太残酷了一点。
就在地五如此寻思时,一阵脚步声中,邓九郎越众而出。
他径直走到那尸体面前,慢慢跪下,他伸出白皙的,指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温柔地抚向那女尸的眉眼……
眼看到自家郎君刚一站起,便是身子一弯抱向那女尸,地五突然叫道:“这不是柳婧!”
邓九郎一震,慢慢回过头来看向他。
对上自家郎君那没有半点生气的双眼,地五严肃着一张脸,他走出来沉声说道:“郎君,她不可能是柳婧!你难道忘记了,柳婧不但是和乐公主,她还是柳白衣!她的下面,还有萧文轩那种顶尖剑客,甚至还有一些郎君你也不知道的暗卫的!以萧文轩和那些暗卫之能,自家主公死了,便是花个心思给她置一个棺材,给她一个好的安身之所也做不到么?”
说到这里,地五急急地看向邓九郎,求道:“郎君,你要相信我,这不可能是柳婧!”
邓九郎却只是双眼空洞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似是看着地五,也似是没有看到他。
直直地盯着地五看了一会后,邓九郎慢慢转过头去。
他低着头,看着那具抹去泥土后,依然能够看到美貌的女尸哑声说道:“都退下吧。”
众银甲卫一怔间,邓九郎哑声又道:“你们退下。”
地五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后,最后还是决定,不能与神色这么异常的郎君对着干。
决定后,他们缓缓退去。
当众银甲卫退出百来步后,邓九郎慢慢走到女尸旁,慢慢靠着她坐下。
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尸,憔悴的,胡须拉杂的邓九郎突然开了口,他轻声唤道:“阿婧……”
唤完后,他双眼无神地发了一会呆,才再次启动薄唇,低低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我不知道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就是害怕着……阿婧,你别吓我好不好。我好怕!阿婧,你的九郎现在好害怕!”
他说到这里,猛然闭上了双眼。
随着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出,邓九郎低下头来。
他低着头,双手抱着,沙哑的嗓子几乎泣不成声,“阿婧,别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他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你不能这样对我’后,抱着头的邓九郎,慢慢的身子缩成了一团……
远远望着自家空洞绝望的郎君,地五含着泪突然说道:“郎君一生都不知道,这世上还会有不如意三个字……可他毕生以来,所有的痛苦,期待,悲伤,求不得,舍不下,不如意,如今都因为和乐公主一人,而品尝一尽了!”
他转过头让风吹干泪水,难过地说道:“郎君真不该遇到那个妇人!”
他这句话落地,一向沉默着,总是聆听从来甚少说话的地十一突然说道:“咱们得想想。如果郎君撑不住了要如何应对。”他认真地说道:“郎君脸色非常不对。”
##
求粉红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