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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美人温雅txt下载     美人温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她怀了我的孩儿

    不一会功夫,铜镜中的人已面如春花,鲜艳夺目了。

    柳婧站起身来,她拿起放在一侧的华服换上,再从首饰盒中拿出一个白玉凤钗插在挽得高高的乌发上,便缓步走到房门处,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房门外,站着四个婢女四个护卫,全部都是柳婧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们齐刷刷回过头来。在对上柳婧时,几人低头无声的一礼,倒也没有半点阻止之意。

    ……看来自己的活动范围,并不限于那一间房子里。

    柳婧暗暗想了想,脚步一提,娉娉婷婷地走下了台阶。

    几婢跟在了她身后。

    柳婧步履悠然地走着,一眼看去,她身周都是数人合抱的大槐树和大樟树,枝叶繁茂,穿行其中,不见日光。

    柳婧抬头看了看,今天是个大好晴天,一缕缕白晃晃的日光顺着树叶间隙流泄而出,光斑点点,亮得刺人双眼。

    至于前方,几百步处隐隐有一楼华丽的楼阁,同样座落在古树坐中,遮遮掩掩看不清切。

    柳婧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侧门,朝那被护卫守卫着的侧门看了一眼,柳婧突然提步朝侧门走去。

    这一次,她刚一动,几婢同时走在她面前拦住,她们也不说什么,只是朝着柳婧无声的福了福,挡住她的去路。

    见状,柳婧停下了脚步。

    她回眸盯着这些婢女,扯起唇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突然的,从身后被树叶重重遮挡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女子的笑声,“咦,这庄子还挺幽静的。”那女子的声音一落,另一个少女温柔的声音传了来,“这是呈哥哥的庄子,他最喜欢安静了。”

    伴随着两女的说话声传来的,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柳婧一怔。

    她原以为,顾呈把自己关在这里,应该是个形同牢笼的地方,可听这两女的语气,浑若平常闲话,难道这庄子,竟是不设防,谁想来就能进来的么?

    就在柳婧百思不得其解,蹙眉暗暗寻思之际,树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一会,几个华服少女在婢女的簇拥下,从树荫中走了出来,与站着不动的柳婧,碰了个正着!

    陡然遇上,那几个少女惊了,她们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袭华服,气派奢华,亭亭玉立骄贵无双的柳婧,同时住了脚!

    柳婧正是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也乐意弄个明白,她站在原地,淡淡的,娴静地看着几女,神色中亦不掩好奇。

    几人相互瞪了一会后,对面左侧那个容长脸,大眼睛樱桃嘴的美丽小姑忍不住叫道:“你,你是何人?”

    也不等柳婧回答,她手一挥招来一个仆人,指着柳婧奇道:“她是谁?为什么会在呈哥哥的庄子里?”

    那仆人看了柳婧一眼,在那少女盯来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连迭声地说道:“这,这个小人也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你不知道她怎么敢出现在这里?”那少女质问到这里,转头看向柳婧,叫道:“喂,你是谁?你怎么会出现在呈哥哥的庄子里?”叫到这里,少女显然心中忿忿,抿着唇生起气来。无声地瞪了柳婧一会,她忍不住再次叫道:“喂,你问你呢,你是谁?你怎么会出现在呈哥哥的庄子里?”

    柳婧一直安静地看着几女,闻言她垂了垂眸,轻轻问道:“你又是谁?”

    这四个字,她问得缓慢,可配上她平素惯于指挥他人的口吻,便显得特别居高临下!

    柳婧这语气,莫名的让那少女恼怒起来,她红着眼睛,气呼呼地叫道:“我与呈哥哥是表亲,你呢,你又是他什么人?这,这呈哥哥最不喜欢外人出现在他的地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次,少女的声音落下后,站在她身侧,一直没有吱声,一直只是静静地看着柳婧,身材高挑,容颜更胜于她的另一个少女轻言细语地说道:“阿素何必生气?这女子平素从不见顾郎提过,又是这般举止,定然是顾郎从外面哪个坊间带来的。”以一种极为轻描淡写的语气把柳婧贬成坊间伎子后,这个一派闺秀气质的少女微微笑道:“行了,何必为一个下等人着恼?我们继续逛吧。”

    说罢,这少女牵着阿素的手,几女傲慢地看了柳婧一眼,抬高下巴,趾高气扬地从柳婧身边走过。

    刚刚走出几步,那少女阿素突然声音一提,又惊又喜又是羞涩地叫道:“呈,呈哥哥,你来啦?”

    她的声音一落,刚才还在柳婧面前傲气十足的几个少女,同时温婉起来,看着她们一个个羞答答的模样,柳婧慢慢转头。

    她迎上了从一条林间小道,缓慢而来的顾呈!

    来的不止是顾呈,在他的身后,还有三四个年轻的郎君,这些郎君与顾呈一样,都是打扮华贵,举止得体,一看就知道都是世家郎君!

    这一下,柳婧完全迷惑了。

    走在阳光下的顾呈,俊雅苍白的脸上带着矜持淡雅的笑容,举手投足间魅力十足。对上几女盈盈投来的眼波,他微微笑了笑后,脚步微提,朝着柳婧的方向走了来。

    看来他向柳婧走来,那阿素忍不住小声叫道:“呈哥哥,”她瞪着柳婧,咬着下唇不高兴地问道:“她是什么人,怎么,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庄子里?”

    阿素的声音一落,另一个少女也细声细气地说道:“是啊,顾家郎君,我们也很好奇呢,刚才阿素问了她好一些话,这位美貌小姑都不理不睬的……顾郎,她是你的什么人啊?”

    不用两女开口,众人的目光本就投在最为美貌,风姿也最为出众的柳婧身上,现在见两女这么一问,几个世家子便正大光明地盯着她打量起来。

    在他们的目光中,顾呈笑了笑。

    他慢慢越过众女,一直来到柳婧身边后,顾呈低下头凝视着她。

    专注地温柔地盯了柳婧一会后,顾呈轻轻握住她的手,他身量高大,牵手的时候,身形已罩在了柳婧身上,几乎呈半搂之姿把柳婧置于身前后,顾呈转向众人,眉头微扬,深浓的眸光带着笑,说道:“她叫木兔儿。”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温柔地看着柳婧,唇角含笑,慢悠悠地继续说道:“是我的心上之人……”一句话吐出,在引得几个少女不敢置信地齐齐抬头看来,有两个甚至红了眼眶,泫然欲泣后,顾呈眼神专注地凝视着柳婧,一字一句地继续道:“早与我定有终身。对了,几位可能不知,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兔儿下个月就会是我的娘子了。”

    他手臂收拢,轻轻把柳婧扣入怀中后,慢慢低下头,深不见底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柳婧,在她的唇上虚印一吻后,顾呈轻笑道:“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奉子成亲……”于众女的惊叫声中,众少年瞪大的双眼中,他盯着柳婧的眼神格外专注,从咽中吐出的声音格外愉悦悠扬,“兔儿她,怀了我的孩儿,已有二月……”

    柳婧:“……”

    从来没有一刻,让她这么痛恨自己习惯了谋定而后动,静观事情变化再做决定的性格!

    因为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在观察顾呈的用意时,会被他当着这么多人,这么先声夺人地说出这种话来!

    柳婧不敢置信的,瞪大的乌黑眼眸中,这一刻,清楚地倒映出顾呈那含着笑,却笑容没有到达过眼底的眸子!

    于众目睽睽之下,顾呈半搂着柳婧,柳婧抬着头,乌黑的双眸错愕地瞪着他,而低着头朝她温柔笑来的顾呈,从旁人看来,是那么的多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倒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来,伴随着这些抽气声的,还有那阿素几近崩溃的尖叫声,“不可能!这不可能!呈哥哥,你明明说过的,你说过你谁也不喜欢,谁也不想娶的!”

    在阿素的尖叫声中,那个一直表现得相当镇定的少女也脸色苍白地轻叫道:“顾郎,古人言,娉则为妻奔则为妾,便是昔日以胆大闻名的卓文君,也不敢在婚前与人苟合,还怀有胎儿……有所谓娶妻当娶贤,品行无垢为首要,你,你得三思啊!”

    面对众女的惊乱指责,众少年交头接耳地纷纷低语,顾呈却依然是一派深情,他专注地凝视着柳婧,专注地盯着她的眼,薄唇微扬间,吐出的声音也因为低沉而格外显得磁寒,“诸位!”两字吐出,成功地让惊乱的众人一瞬间变得安静后,双眼没有片刻离开柳婧的顾呈,眸光深深地只是看着她,嘴里则向众人警告道:“我说了,兔儿是我心上之人,便是苟合,便是婚前淫奔,那也是她钟情于我之故……我很不喜欢听到你们这样说她!非常不喜!同样的话,以后不要让我第二次听到!”

    一字一句,以一种冷酷冰寒的语气警告到这里后,顾呈的脸慢慢贴向柳婧!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薄唇,若有若无的靠近柳婧的脸颊,见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任他靠近,顾呈的薄唇慢慢凑近她耳侧,极轻极轻地说道:“阿婧怎么不挣扎啊?”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失望,也带了一分不含笑意的冷,“你这样不挣扎不反驳,是想降低存在感?好待找到机会再翻盘?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柳氏,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便是真在这场变故中败于邓九郎之手,不得不受那千刀万刮之刑!命赴黄泉时,我也会带着你一道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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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只有这章例行更新,休息一天后,明天继续还欠更……这阵子我更新慢,大伙颇有微词,其实我是有苦衷的,那个,不说别的,光是情节,这种转折高潮情节,就挺费思量的,可以说,以前的章节,我没有灵感也会码下去,可这一阵子的情节,没有灵感和没有仔细思量清楚,我不敢下笔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留退路

    这话顾呈确实没有说过!

    不止没有说过,他对她的心思一直晦涩不明,再说了,以前的他在柳婧心中,终是大儒顾司马之子,是天下清流的表率,她从来就没有把他的心思往阴暗处琢磨过!

    陡然听到顾呈是这样想的,柳婧大惊之下,已经忘记思索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了,这一次她一而再地被顾呈的手段弄得措手不及,原是因为她从根本上就看错了他!有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她只知已不知彼,怎么可能料事如神?

    还有,他当着这么多人说,她怀了他的孩子,还说奉子成婚,是想让她彻底地断绝与邓九郎的关系?

    一时之间,柳婧思潮起伏,一时之间,便是众女愤恨的不屑地目光瞪来,她也仿佛雾里看花,整个人恍惚迷离至极。

    顾呈自是发现了柳婧受到惊吓了!

    这个洛阳再见以后,已经心思沉静如海,让他一再落于下风的故人,终于被他彻底惊住了,吓住了!

    她终于失去了一惯的冷静,变得这般苍白迷茫,她那双乌漆漆的眸子,也终于不再像以前,那么冰冷漠视毫无感情!

    很好,这样子很好!

    顾呈扯了扯唇后,垂着深浓得透不过的眸子,伸手温柔地把柳婧的一丝乱发拂到耳后,再帮她把衣服细心地整理了一番。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怜爱地把恍惚迷茫中的柳婧往怀中带了带,轻轻地抱了抱后,他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轻语道:“不爱出门就别出来,外面的一切有我当着,你只等绣帕盖头嫁我便是。”

    用这种所有人都能听到的轻言细语怜爱地说到这里后,顾呈终于放开柳婧,朝着几个婢女命令道:“带夫人下去休息!”

    “是!”

    几婢扶着柳婧,朝着原路返回,直到这个时候,柳婧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没有挣扎也没有反驳。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一行人重新回到房间,房门重新带上,柳婧坐在铜镜前,几婢帮她梳理刚才弄乱的乌发时,柳婧终于开口了,她低低问道:“你们郎君,他一直是这样子的吗?”

    她曾经以为自己非常了解的故人,原来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面目全非了?

    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婢子看了柳婧一眼后,倒是回答道:“郎君从来如此。”

    柳婧转过头去。

    她怔怔地看着那婢子,重复道:“从来如此?”转眼她无力地一笑,道:“你可知道我想问什么?”

    这婢子颇显文雅,闻言她弯了弯唇,回道:“小姑不过是被郎君刚才的言行给惊住了,才有此一问。”

    原来这婢子还真懂。

    柳婧想了想,轻轻说道:“你说他从来如此?”

    “是的。”婢女哧笑道:“不过是小姑没有把心神用在我家郎君身上,自是不知道他的性格。”

    柳婧没有理会她的嘲笑,轻声问道:“那你说说,他是什么性格?”

    “我家郎君是什么性格,婢子不便多言。不过婢子知道,郎君不管对小姑你是什么想法,他都不会让你嫁给别人。”顿了顿,那婢子忍不住说道:“小姑,婢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婢子以为,小姑早年便与我家郎君定有婚约,本就应该生死都是他的人,便是他一时不省,也断断没有因此便与他生份,弃他而就别人的道理……这才是一个妇人的本份!婢子经常听到郎君提起小姑,在他言下,小姑聪慧过人,才智绝伦,风采罕有人及。然后,这修才还需修德,有所谓忠臣不事二主,贞妇不嫁二夫,小姑才学虽高,所作所为,终是差了一点,也就难怪郎君对你着恼了!”

    搞了半天,听到的却是这么一番言论,柳婧有点好笑也有点失望。她也懒得理会这婢子,只是垂着眸看着镜中的自己。已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柳婧,这时刻已习惯性的抛却杂虑,开始寻思对策起来。

    这一寻思,便是一天。

    转眼间,傍晚到了。

    傍晚时的庄子,漫天霞光从森森树木中透射过来,散照在大地上,给人一种惊艳的瑰丽。

    就在柳婧顺着林荫道缓行而行,倾听着树林中不时传来的鸟鸣啾啾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柳婧顺声转头。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辆由四匹雪白的,毫无杂毛的骏马拉动的黑色马车。就在柳婧看去时,那马车也停了下来,顾呈从马车上优雅地走下,转头挥了挥手,让那马车远去后,他回头向柳婧的方向看来。

    盯了她半晌,他大步向她走近。

    不一会,他便出现在柳婧身前。

    负着双手,眸光深沉如海地盯了柳婧片刻,顾呈笑着说道:“听婢子说,你今天一直没有进食?原来柳氏不是凉薄之人,这早上听了我的话,当天就为了邓九舍得绝食以表忠贞了!”

    说到这里,他见柳婧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看向自己,他又走近一步,低下头看着她的眉眼,他轻轻说道:“怎么,都不想跟我说话了?”

    声音虽轻,语调虽温,却有一种莫名的戾气扑面而来!

    柳婧抬起头来。

    抬头看着顾呈,柳婧低声说道:“我不会为了谁而绝食。”在顾呈露出的嘲讽笑容中,柳婧又道:“阿呈,是不是邓氏一派有了什么动作,你现在处境有点不妙?”

    要是别人听了这话,定然会以为这是柳婧在讥讽于他,在打击于他。可盯着柳婧的顾呈,这一刻却看得分明,柳婧说这句话时,没有讥讽,她只是在说出她自己的判断,声音中还隐隐替他而不安着。

    真可笑,她居然还能为他处境不妙而不安!

    顾呈终于把视线从柳婧的脸上移开。

    他负着手走出几步后,侧过头看着那漫天的霞光。他脸色很白,五官又俊,那金色的霞光铺洒在他的眉眼中,令得他整个人都如染上一道金光,仿佛陈列在道观中的神像,那么遥远,还有亘古的寂寞!

    这般静静地站了许久后,顾呈慢慢开口了,他不带笑意地扯了扯唇角,声音低沉而悠扬,“阿婧对那邓九,倒是信心十足?”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这般质问。

    柳婧说道:“我不是相信他。”她眸光如水般凝视着他,低低地说道:“我是知道你……今日你当着他们那般坏我名节,绝我后路,后来又说要我一道赴死。所以我才有这种感觉。”

    说到这里,柳婧蹙起了眉头。

    她一边慢慢踱着步,一边轻声说道:“阿呈,把你的情况告诉给我吧,也许我能帮你谋一条退身之路。”

    她侧头看着他,眸光清正无暇,“这次的事情,成了,你是白身,败了,你后果难料……阿呈,你一直在做的只是一个赔本的买卖……”

    她刚说到这里,顾呈便转过头来。

    沐浴在金光中的他,眉眼带着讥嘲,他冷冷说道:“阿婧好性情!这么一会功夫,竟然替那邓九策反起我来了!”

    他这话很是难听,柳婧却依然是双眸明澈地看着他,她沉静地与他对视良久后,收回目光,慢慢说道:“我说过,不会参合到你们的争斗中去。阿呈,我还是那句话,智者不虑成先虑败,狡兔尚有三窟。你虽是涉事极深,如果仔细思量的话,定然还能谋得一条退身之道!”

    她眼望着远处的青山,低低地说道:“阿呈,这些年你走遍了十三州,天地的瑰丽,河山的秀美,难道不能让你流连忘返?我想,不管走到哪一步,只要还活着,定然就还有机会的……”

    她才劝到这里,顾呈却笑了起来,他毫无感情地哧笑着,冷然问道:“机会,什么机会?阿婧这般劝我,莫非你的意思是,愿意在我事败后,与我一道行走江湖,不再过问这朝堂名利事?”

    他这话一出,果然看到柳姨给自己噎住了。

    当下,顾呈仰起头来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狂放而沧桑,混合在傍晚的风声中,给远远传出,引得回音阵阵。

    狂笑了一阵后,顾呈衣袖重重一甩,他侧过头看着柳婧冷然而笑,傲然说道:“人生在这世间,苟且偷生最是无趣,大丈夫行事,成则名垂千古,败则尸骨无存,留什么退路?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成功的!等我成功之日,会依从你柳婧的心意,让那邓九留一条贱命!”

    说到这里,他冷冷又道:“当然,你最好还是祈求我能成功,要不然,那生灌鸠酒的滋味,可很不好受!”一句话说得柳婧又变了脸色后,顾呈挑了挑眉,凑近她,在她耳旁冷冷言道:“怎么怕成这样?你放心,到时我会与你一道!”说到这里,顾呈收起笑容,大袖一甩朝外走去,一边他,他一边命令道:“来人!”

    “在!”

    “天一黑,就按原计划把柳氏马上转移!”

    “是!”

    在顾呈坐上马车,那马车绝尘而去时,几个婢女围上了柳婧,无声地逼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在柳婧走上台阶时,她眼角瞟到一人,不由一惊,忍不住转头定定望去。

    见她止步,几婢催道:“小姑,还请疾行!”

    柳婧提了步,她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刚才那个小姑,甚是面熟?”几婢笑而不语。

    柳婧蹙着眉被她们拥入房间,就在几女在她脸上摸来摸去时,柳婧突然明白过来,她腾地睁大双眼,想道:那个身影与我极为相似,便是这么远远的只看一眼,也依稀可以看出,她长得与女装的我也是相像……是了是了,他们把我转离这里,那女子则是代替我呆在这庄子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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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要嫁了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不知不觉中,夜幕渐渐笼罩了天地间。

    就在柳婧望着天边出神之际,突然的,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转眼间,一个护卫在外面沉声说道:“郎君有令,马上把柳氏转移!”

    他声音一落,外面众人齐刷刷应道:“是!”

    应答声中,几个婢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柳婧,这时刻,她们的表情又起了变化,看着她们冷硬的眼神一眼,柳婧想道:这个时候,只要我一张嘴,哪怕还不曾尖叫反抗,她们都会把我打昏吧?

    这些人的眼神,实在是太想把柳婧敲昏了。不想太过被动,柳婧只得表现得很乖巧。

    饶是这样,当她被众人急急押着赶向一辆马车后,一上马车,还是昏了过去!

    柳婧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置身一个山谷中,这山谷桃柳青翠,百花盛开,极是幽静。

    望着连绵起伏的山脉,和自己置身的由五六个房间组成的小小一幢木制建筑,不知怎么的,柳婧的心反而定了许多。

    她安静地走到一侧,给自己倒了一盅酒,便慢慢品了起来。

    这几天,越是寻思得多,柳婧越是不想掺合这场斗争。

    对她来说,不管是帮助邓九郎,亲手把顾呈这些清流打败,还是站在顾呈这一边,看着邓府大势已去,都是极端残忍的事。

    她想,不管是邓九郎逼着她离开洛阳,还是顾呈把她扣在这山谷,其实都是好的。现在她只希望,能在这个山谷里继续呆下去,一直呆下去。

    因为有了这个想法,柳婧在这山谷也呆得越发的用心了。每天早上,她梳洗过后会就着山中冉冉升起的云雾,弹奏一曲,用过餐后,则一边撑着篙,一边享受这山谷的美景,下午,谷中鲜花无数,树木成群,她可以一一欣赏,傍晚,残阳下群山最是华美,实让人留连忘返……

    顾呈再次出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柳婧。

    望着赤足穿着木履,脚步轻快地行走在林荫下的白衣美人,顾呈抬了抬下巴,低声问道:“她这些时日日日如此?”

    “是。”

    “……我倒真是小看了她。”

    声音一落,他大步朝着柳婧走去。

    柳婧听到了脚步声,却一直没有回头,直到他站在她身前,她才慢慢站直。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宁静地看着顾呈,柳婧轻叹一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顾呈一笑,他负着手下颌微扬,“初七,明天便是你我大婚之日。”

    盯着她,他慢慢说道:“请贴已经发出,一切已准备妥当,只等明日花轿迎门。”

    柳婧看着他,问道:“却不知顾郎准备从哪里迎娶?还有,顾司马次子大婚,不知女方的亲眷?”

    顾呈深不见底的眸子,这时慢慢流溢出一抹笑意。

    随着他这一笑,柳婧的脸色转为雪白。

    顾呈伸手把她掉在额前的一缕碎发拂上,又小心地沾去一滴残留在她颊侧的露珠,轻轻说道:“……你我能结为眷属,一直是柳叔所愿。他们自是会亲自到来!”

    这句话一落地,柳婧的唇瓣也变得雪白一片。她闭上双眼,低低问道:“他们落到你手中了?”

    “不是。”顾呈温柔说道:“阿婧别恼,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你那护卫张景实是我的人。你让他安置你父母,他便安置了,现在你我大婚,柳叔怎么可能不到场?”

    他说道:“柳叔一直不知道你我闹意气之事,刚才我出门时,他还在埋怨,这场婚事太也仓促,说我对你不够尊重。”也就是说,柳氏众人到现在还瞒在鼓里了?

    感觉到柳婧那浓得像墨一样的冰冷,顾呈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唇,低低说道:“阿婧,你会心甘情愿嫁我,对不对?”

    ……她的亲人都被他控制在手中,她怎么可能不心甘情愿?

    柳婧终于哑了声,她低低地回道:“我会……”正如邓九郎说过,现在的顾呈,其心思诡谲难测,她不会冒着失去亲人的危险去激怒他。他要她嫁,那她嫁便是!

    得到柳婧的承诺,顾呈温柔一笑。

    他慢慢俯身。

    他低下头,脸贴着柳婧的脸,呼吸与她相溶,感觉到她肌肤的滑嫩,顾呈的声音有点涩,只听他轻轻说道:“很好,能听阿婧这样说,我很高兴!”

    柳婧垂着眸,任由他舒臂搂上自己。

    顾呈轻轻用力,把柳婧慢慢搂入怀中后,他手臂锁紧,一直到怀中的娇躯温软而服贴地倒在怀中,与他几乎溶成一体,顾呈才停止了收紧双臂的动作。

    ……他仰头看着天空,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真的欢喜起来。

    山谷中鸟类极多,啾鸣声声不绝于耳。顾呈搂着柳婧,一直没有动,他不动,柳婧也就老实地伏在他的怀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呈低沉悠扬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阿婧。”

    “……恩。”

    “别动,就这样站着。”

    柳婧:“……”她没有回话,敏感地触及到顾呈声音里压抑的温柔,她不知怎么回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呈低低地问道:“在这山谷里,呆得寂寞吗?”

    柳婧慢慢摇了摇头。

    顾呈一笑,他温柔说道:“有时我真看不懂你。”

    又过了一会,他低声说道:“要是你喜欢这里,还可以呆一晚,明晨我们早点动身。”语气虽是平常,却是一种着实的温柔,仿佛一个宠爱着妻子的丈夫,在为她的喜好而退让着。

    柳婧在他怀中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

    顾呈不再说话。

    这般相拥着,又过了许久许久,顾呈似是想起往事,不由含笑说道:“那一年你我刚定婚约时,我也这样偷偷抱过你,阿婧还记得么?”

    怎么不记得?那时她满心都是欢喜。她实是野惯了,在那应该羞涩的场合,被他抱着不但没有拒绝,记得当时还反抱了回去。

    顾呈用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低下头在她发际吻了吻,低声道:“真不想动,阿婧,这样抱着你,我感觉到了天长地久……”

    温柔说到这里,他慢慢松开了柳婧。

    那深沉如海的眸子,在定定地温柔地端详柳婧一会后,眸中的笑意,终于被慢慢收去。

    慢慢转过头,顾呈的唇再次抿成一线,只见他挥了挥手,提着声音命令道:“收拾东西,准备出谷!”

    “是!”整齐的朗应声中,一阵阵脚步声奔走着,不一会功夫,几辆马车驶到了前方,顾呈牵着柳婧的手上了其中一辆后,车帘一拉再次命令道:“行了,启程吧!”

    “是!”也不知是不是柳婧错觉,这一声‘是’,分明带上了几分肃杀,仿佛从这一刻起,所有的宁静安逸也好,梦幻也好,正正式式抛去,仿佛这山谷一出,便是暴风疾雨扑面而来!

    于车轮安静有序地滚动声中,马车慢慢地驶出了山谷。

    知道顾呈不想让自己看到怎么进出这山谷,柳婧也就没有掀开车帘。她现在,一点也没有激怒于他,让他防备她地打算。

    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中,一直到外面人声车马声不绝于耳,柳婧才掀开车帘。

    现在,是回到洛阳街上了。

    洛阳街上车水马龙,路人繁忙而纷杂,柳婧看着一张张或含笑或焦急的脸孔,目光一转,瞟到了一辆极其华贵的马车。

    那马车从她前方百步远的主街快速驶过,让柳婧注意到的,是那大开的车帘里,端坐在马车中的女主人。

    那女子,云鬓高挽,仪容高贵,年约四十来岁,清美的五官很是面熟。

    ……是了,这女子的五官与柳婧自己很是相似!甚至那过于坚硬的眼中神采,也几乎无二!

    柳婧一怔间,连忙定神看去,这一看,她注意到了跟随有那女子身后的众马车上,那属于公主府的标志。

    原来是一位公主殿下。

    “她就是常郡主的母亲清云公主。明天你我的婚礼,她也是主角。”顾呈低沉悠扬的声音突兀的从一侧传来。

    柳婧听不懂了,她诧异地转过头去。对上她的目光,顾呈却不再言语。

    柳婧想了想,轻声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父母?”

    “今天不行!”顾呈很直接,他双手放在膝上,俊美高雅的脸上,刚在山谷时的温柔丝毫无存。他深沉得见不到底的眸子盯向柳婧,轻轻说道:“我说过,阿婧什么也不必想,只需盖着头巾嫁我便可。”

    他的双眼盯得太沉,柳婧连忙垂下眸,抿唇装了一会倔强后,她无奈地屈服道:“……是!”

    听到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顾呈垂眸。他从一侧的橱柜里拿出一壶酒,给自己和柳婧各斟了一盅后,他摇着酒盅淡淡说道:“阿婧一直是聪明人,希望今明两天,你也能继续聪明下去。”

    说到这里后,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转眼间,一个护卫在外面低声禀道:“郎君,都已安置妥当,护卫们也到齐了。”

    “知道了。现在马车转向,驶向清云公主府!”

    “是!”

    这一次,在柳婧不解的目光中,顾呈转向说道:“阿婧有所不知,自你我婚迅公布后,很多人都在问木兔儿是个什么人什么身份。于是我告诉他们,木兔儿是清云公主的义女。所以,明天兔儿将是从清云公主府出嫁。”说到这里,顾呈眉眼深深,“说起来也是巧,清云公主两位女儿,一个嫁与邓九,一个嫁给我顾呈……以后,我与邓九郎也是连襟了,同是一家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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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邓九郎来了

    是啊,是挺巧的。

    柳婧看了一眼顾呈,垂下眸来并不回话。

    于无声的沉寂中,马车朝着清云公主府驶去,走着走着,周围马蹄声声,却是不知不觉中,马车周围又增添了几十个悍勇高大的护卫。

    而这时,清云公主府已然在望。

    望着那高大森严的门第,柳婧原以为马车会停下来,她做为第一次前来的人,会像个普通客人一样,先下马车与清云公主见过面后,再被她从正门迎入,哪曾知道,这马车竟是片刻不停的从正门长驱直入。

    不一会功夫,马车晃了晃在广场上停了下来,顾呈纵身跃下后,那悠扬动听的声音便传了来,“兔儿,到家了,你可以下来了。”

    他直是唤了两声,柳婧的马车车帘才晃了晃,紧接着,一只白嫩纤长的手伸出,它慢慢掀开车帘,露出了车中人奢华骄美的面容。

    前方的台阶上,已是站了十数个权贵,在柳婧露出面容的那一刻,嗖嗖嗖十数双目光定定地望来。

    陡然对上柳婧的面容,这些权贵不约而同的怔了怔。这个木兔儿是什么人,他们这些在场的人是略有耳闻的,可真正见到她,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顾二郎一直说,她能够成为清云公主的义女。实是眼前这个少女,真真当得上‘骄贵’两字,那从骨子里流溢而出的奢华,分明一派龙子凤孙的气象!

    在这些人朝着柳婧盯来时,柳婧温婉一笑,她在顾呈地扶持下刚刚走出马车,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便有人在身后朗声叫道:“禀公主殿下,邓家九郎到了——”

    邓家九郎到了!

    ……居然是邓九郎到了!

    一时之间,四下一静,随既,扶着柳婧,与她亲密地相依而立的顾呈唇角一扬,俊美高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来。

    而清云公主这时已急步走出,她朝着柳婧慈爱的安抚一笑后,转向门口清声唤道:“都是自家人,通报做甚?快,快去唤九郎进来!”

    清云公主的声音一落,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便从大门处传来。就在柳婧不知不觉中低下头时,只见里面的花园中,几个气势不凡的婢女簇拥着一个做郡主打扮的少女走了出来。

    这少女,年方十五六岁,长相端方中见清雅,看着门口方向的那双凤眼,这一刻流光溢彩。

    ……她定然就是郡主常净了,看她这样子,分明对邓九郎也是情根深种?

    终于看到了常净,柳婧双眼怔怔……

    就在柳婧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些,缩在不显眼处时,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转眼间,那脚步声便在清云公主的前面停下了,略略一顿后,柳婧听到邓九郎那低沉疲惫的声音缓缓地说道:“邓擎见过公主殿下。”

    清云公主扶起他,女性温柔的声音中带着笑和慈爱,“擎儿,你刚才唤我做什么?嗯?是不是叫错了?”

    一阵空寂后,柳婧听到邓九郎再次恭敬地唤道:“是,小婿失礼了,小婿见过母亲……”

    小婿见过母亲?

    小婿见过母亲!

    是了,他与常郡主名份已定,他是常郡主的夫婿,是清云公主的爱婿了!

    ……柳婧陡然心中一空!

    她虽是什么都知道,也早有准备,可真正听到这一声称呼声,那种难以形容的闷痛和空茫,还是不期而来!

    低着头的柳婧,就在她自以为很镇定,不曾表现出异样时,突然的,她手腕处一阵剧痛传来。

    却是顾呈突然用了力!

    不过只是一瞬,柳婧还刚感觉到疼痛,手上便是一松。在清云公主慈爱地说笑声中,众权贵围上邓九郎寒喧之时,柳婧身侧的顾呈笑了笑,许是邓九郎在朝这边看来,只见他拱了拱手,朗声说道:“顾呈见过邓家郎君。”

    顾呈的声音刚一落下,低着头的柳婧听到清云公主慈爱的声音传了来,“九郎,给你介绍一个人,她是我新认的义女,小名叫兔儿。来,兔儿,上前见过你妹妹的夫婿。”

    到了这时,柳婧已不得不抬头了。

    她先挤出一个笑容后,再慢慢抬起头来。

    于众目睽睽之中,柳婧乌漆漆的双眼,终于与邓九郎的对了个正着。

    此时,阳光正好。白晃晃的日光一泄而下,暖暖的散在众人的头上,身上,只是这日头实在太亮,直是炫花了人的双眼,炫花了这个天地……就是太亮太亮了,直刺得人双眼生痛,差点落泪。

    在看到邓九郎的这一刻,柳婧第一次感觉到,顾呈对她不放心,担心她会偏帮邓九郎,这个顾虑是有道理的……她现在,便感觉到了那潮水般涌来的孤寂和沧凉。

    这种孤寂和沧凉来得太猛太强烈,强烈得直让人窒息,直如这白晃晃的日光,直刺得她的眼眶好不涩痛……便是为了逃避这让人绝望的孤清,便是为了对面这双深沉的眼,她也有可能不管不顾地插手政事,所以,顾呈的顾虑是对的,他是对的。自己是真的有可能会失去理智,会拿出所有,只为博得这双看向自己的眼眸,那片刻的温暖和笑意……顾呈他是对的!

    邓九郎看得太认真,那双眼中蕴含的思绪太过深沉,众权贵相互看了一眼后,常郡主已青了脸,而一侧的清云公主在轻咳一声后,慈爱地唤道:“九郎,九郎?”连叫几声,直叫得邓九郎回过头来看向自己后,清云公主笑吟吟地说道:“九郎,兔儿是母亲新收的义女,是阿净的义姐,来,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与你义姐见见礼吧。”

    说到这里,清云公主转头看向柳婧,笑吟吟又道:“兔儿,还不快上前见过你妹夫?”

    在清云公主地盯视,常郡主瞪来的双眼中,柳婧慢慢垂下头。

    她上前一步,朝着邓九郎微微福了福。刚刚做出这个动作,邓九郎便上前一步,他朝着她无声的一礼后,低声说道:“不必多礼。”

    几近艰难地说出这四个字后,邓九郎猛然转头看向清云公主,朝着她长揖道:“邓擎还有要事,就先告退了!”说罢,还没有落过座的邓九郎身子一转,便想就此离去。

    就在这时,顾呈唤住了他。他淡淡地唤道:“邓九郎!”

    一句话令得邓九郎僵在当场后,顾呈上前一步,他走到邓九郎的背后,微笑着说道:“明日便是我与兔儿的大喜之日,不知九郎可否抽空前来?”顿了顿,他又说道:“邓家九郎乃洛阳少年中一等一的人物,在下的大婚之日,如果能有九郎光临,将是门楣生辉!”

    邓九郎背对着顾呈,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笔直,这是一种近乎僵硬的挺直。

    在顾呈声音落下良久后,他才镇定下来,慢慢转过头来,邓九郎一揖说道:“顾郎客气了,顾郎大喜之日,邓某焉敢不至?”

    低沉地吐出这几个字后,邓九郎突然转头看向柳婧。

    定定地盯了她一眼后,邓九郎声音一提,说道:“说起来也是奇怪,兔儿的面目,与我一故人极为相似。”

    顾呈闻言挑高了眉,他笑道:“哦,不知是邓郎的哪一位故人?”

    邓九郎闻言也笑了,他缓缓地回道:“幼时倾心之人!”

    他这回答一出,人群后面,传来常郡主和她的婢女压抑不住气恼地低呼声。

    随着那呼声传出,清云公主等人也是沉了脸。

    邓九郎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这般静静地站在那里,与顾呈四目相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转眼间,几个公主府的仆人簇拥着一个太监急急步入,那太监看到清云公主等人,便清咳一声,大步走到众人面前叫道:“皇后娘娘有旨,令清云公主,常净,顾呈,木兔儿,邓擎既刻入宫晋见——”

    这旨意一出,众人同时抬起头来。这一刻,便是那些权贵也挑了挑眉:这皇后娘娘,当真好灵通的消息!想这木兔儿和邓擎,入这公主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只这么一会,皇后娘娘便有召见了。难道她早就准备旨意在那里,只见这几人一露出便马上颁布?

    得到皇后娘娘的旨意,众人自是不敢耽搁,当下连忙应了是,而一侧,已有婢女仆人忙碌起来。

    不一会,几辆马车驶到了众人面前,清云公主等人坐上马车后,顾呈朝着一直站着不动的邓九郎深深地盯了一眼后,转过头来看向柳婧。

    他眉眼深深地盯着柳婧,轻轻的,温柔地说道:“兔儿,要上车了。”他的声音真的很温柔很温柔。

    可是这么温柔的声音,柳婧却清楚地感觉到其中的冷戾,她低着头应了一声,也没有抬头,更没有看向邓九郎,便这么转过身,在顾呈体贴地扶持中上了马车。

    柳婧一上马车,顾呈也翻身而上。不过他没有拉下车帘,而是在马车驶到了邓九郎的马车旁时,朝着邓九郎一笑,道:“恭喜九郎了,常郡主温柔美貌,娴淑有礼,实是九郎良配!”

    邓九郎本是单手支着下颌,眉眼深沉地不知在寻思些什么,闻言他慢慢转过头来。

    朝着顾呈深深地凝视了一会后,他扯了扯唇,道:“多谢。”说罢,他又转过头去。

    顾呈见他转头,不由又笑道:“好你一个邓九,如今你也算见到我与你义姐了,便不曾有一句恭喜出来?”

    他是说,邓九郎也应该恭喜他与柳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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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撕破脸

    顾呈这话,分明是给邓九郎添堵来的。

    邓九郎抬了抬眼,他也不看向柳婧,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此,那就恭喜了。”

    说到这里,他猛然回头,朝着驭夫喝道:“走快一点!”一声喝令后,邓九郎朝着顾呈拱了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说罢,他的马车加速,载着邓九郎疾驰而去。

    当邓九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道尽头后,顾呈恢复了面无表情。

    这是真正的面无表情,这时的顾呈,深得让柳婧看不出半点端倪,更无法猜测出他的心情好坏。

    在这种无声的沉默中,马车不疾不缓地行驶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闭目养神的顾呈终于开口了,他淡淡问道:“可知皇后娘娘因何要召见我们?”

    柳婧摇了摇头。

    顾呈淡淡说道:“在我面前不必装聋作哑,你那么聪明,自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蹙着眉望着远方出起神来。

    就着外面照进来的阳光,柳婧看着他俊美的侧面,看着他眉宇间因思量太过而形成的细细竖纹,慢慢收回了目光。

    车队不一会便入了宫。

    在马车进入宫门时,不时有权贵官员的车辆来来往往,其中,柳婧更是看到了好几批贵妇的马车。

    当马车停下,几人在太监地带领下朝着殿门走去时,一路上更是不时遇到一批批的贵妇娇女。这些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女装的柳婧,一个个好奇地睁大眼,不时朝她打量而来。直到柳婧去得远了,隐隐还可以听到一个个询问声,“这小姑是谁?”“生得与清云公主甚是相似呢。”“怪哉,她莫非是清云公主在外面的女儿?”

    于这种议论声中,很快的,一行人来到了台阶下,几人刚刚站定,便有几个身着一品官员袍服的大官退了出来。

    这时,一个太监站了出来,唤道:“宣——清云公主,常郡主晋见!”

    在那太监的尖唤声中,母女俩行了一礼后,提步朝殿中走去。

    母女俩这一去,便是近小半个时辰。而当她们退出后,一个太监走到柳婧面前,尖声道:“皇后娘娘要见你,进去吧。”

    柳婧抬头,她转头看了一眼脸色不改,似乎一切都在预料当中,也似乎对一切都浑不在意的顾呈,朝着那太监行了一礼后,提步朝着殿中走去。

    空旷的大殿中,邓皇后端坐在正中,除了她身后站着的两个婢女外,便再无他人。不过一月不见,邓皇后瘦了不少,平素总是带着笑,显得格外雍容的贵妇,那明澈的眼有点浑,唇也有点干,整个人都显出一种虚火上亢的焦虑,虽然她掩饰得极好!

    柳婧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来,老老实实地上前,老老实实地行礼,老老实实地说道:“妾木兔儿见过皇后娘娘……”

    她刚刚说到这时,主榻上,邓皇后有点不耐烦,也显得疲惫的声音缓缓传了来,“柳氏!在我面前,就别装什么木兔儿了!”

    声音沉沉地丢下这一句话后,邓皇后从主榻上雍容华贵地站了起来,在两个宫婢地扶持下,她慢慢朝着柳婧走去。

    一直走到柳婧面前,邓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婧,徐徐说道:“柳氏,听说你要以清云公主义女的身份嫁给顾呈?”

    听到邓皇后这句问话,柳婧迟疑了。

    就在她还在措辞,还在想着怎么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时,邓皇后轻叹一声,她围着柳婧缓缓转着圈,慢慢说道:“柳氏,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

    也许是这阵子太过劳心劳力,邓皇后没有像以前一样,完美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让柳婧听出了她声音中那几不可闻的厌恶,不过她还是尽量温和而充满怜惜地说道:“你在西南东南那般困境中,都能从一无所有,到名满三州,到连我这个深宫之主不时耳闻,那时,我一直以为,柳白衣是个睿智可用之人。可你到了洛阳后,却是干了些什么?带着你那些美貌的护卫招摇过市,让整个洛阳人都以为你淫。荡?拒绝我的贵妾提议!如今,更是与顾呈拉拉扯扯,还想嫁予他?!”

    邓皇后转头看向柳婧,声音中尽是恨铁不成钢,“柳氏,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如果你只想当柳白衣,那就应当明白,大是大非上,从来容不得含糊,你要么帮着阿擎,要么销声匿迹,可你没有!如果你只是柳氏,也应该明白,自古烈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你既然钟意于阿擎,那就应该有始有终地跟着他!”

    她说到这里,看向柳婧的眼神中添了些无奈,声音中也变得温柔慈爱,“你这孩子,便是耍性子也得有个度……这个时候,是你能胡来的时候么?”长叹一声,邓皇后轻声说道:“柳氏,你要听话,这样吧,现在清云公主和顾呈都在这里,你当着他们的面,明白说出你不是什么木兔儿,你就是柳婧,就是柳白衣。如果你做到了这一点,过往之事我都不去计较,也许你和常郡主同时嫁给九郎为妻,反正清云公主已放出风声收你为义女,你与常净已是姐妹,自古以来,姐妹两人同侍一夫,都是流芳百世的美谈!”

    也就说,她现在以清云公主义女的身份嫁给邓九郎,那是比只嫁常净一人,更符合邓皇后的利益了?

    邓皇后这话一出,柳婧腾地抬头看向了她!

    说来说去,她柳婧在邓皇后心中,就是那块鸡肋,含着是块骨头,可吐了就是一块肉。要她珍视,她总觉得不值,可要是这块肉想要离开,她又觉得愤怒无比,觉得被欺骗了?

    柳婧淡淡地看着邓皇后。

    也许,这位皇后娘娘是发自真心的不明白她在坚持什么!她不明白柳婧为什么不向邓九郎妥协,她也不想明白柳婧怎么突然就倒向了顾呈。要是别人,也许她还在心情去弄清楚这其中的缘故,可是换了柳婧,邓皇后就没有那个心了。

    她只是想着,要怎么安置柳婧才能符合她最大的利益。也许她还觉得,她愿意给这个原本是商户出身的,名声不好的女子以平妻之位,那已是极大的恩赐了!

    柳婧本来有很多话想解释,这一次被顾呈掳走,实在事出突然,她也不想邓九郎误解,还要想着怎么把自己的立场明明白白地摆清。

    可此时此刻,听到了邓皇后这一番话,她却什么也不想说了。

    她想,向这样的人解释有什么意思?她要如何,自己去做便是!

    想明白了之后,柳婧闭了闭眼,轻轻说道:“禀皇后娘娘,顾呈已向他的知交好友,说是我怀了他的孩儿……”唇角露出一抹嘲笑,柳婧说道:“皇后娘娘,我名节已失,真的能嫁给邓家郎君为妻?”

    柳婧的声音中,带了一种嘲讽。

    这嘲讽,令得邓皇后不高兴起来。她盯着柳婧看了一会,慢慢说道:“顾呈信口雌黄的话,不必理会便是。”

    是顾呈的话不必理会,还是她也罢,常净郡主也罢,做为大皇子刘胜一系的核心人物清云公主的女儿,注定是用完就丢的货色,所以,她有没有名节,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是不是给邓氏抹了黑,从权之下,暂时都无需理会?反正她这个邓九郎的平妻之位也坐不了多久?

    如果邓皇后显出了一点愤怒,或显出了一点犹豫,柳婧还不会这么心寒。

    可现在,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邓皇后心中,已成了一枚用过就必须丢的废棋后,那排山倒海的失望和愤怒,终于喷薄而来!

    柳婧抬头盯向了邓皇后。

    因为愤怒,柳婧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在殿中幽沉的光亮下,更是显得惊心动魄的骄艳!

    抬头盯了邓皇后一会后,柳婧突然朝着她一礼,定定地说道:“皇后娘娘的好意,木兔儿心领了!不过,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木兔儿不管到了何等境地,都是自由之人,更是自由之身!这姐妹共侍一夫的话,娘娘就不必说了!”

    说到这里,柳婧躬身便向后退去!

    看到她二话不说便准备离开,邓皇后青了脸,她压抑着怒火,细声细气,温柔和气地说道:“柳氏,你知道你的拒绝,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不就意味着开罪了你?真是可笑,你都准备把我当用完就扔的废棋了,还不许我与你彻底撕破脸?

    低着头的柳婧笑了笑,她慢慢转过头来。

    转头看着邓皇后,柳婧轻轻地说道:“皇后娘娘,便因为我喜欢着你的弟弟,又因着这份喜欢,呕心沥血地做了许多贵女们不会做的事,为了接近他用尽了心机,所以,便让你轻贱上了?”这个道理,是柳婧后来才明白的。端方的,雍容地守着自己骄傲和家族骄傲的贵女们,是从骨子里便看不起她这种上赶着付出的行为的!

    柳婧说到这里,不由恍惚一笑,笑着笑着,她的眼神锐利起来,声音也冷寒起来,“是啊,上赶着嫁的女人,自然是不值钱的……可是皇后娘娘你想过没有?也许在你觉得赐我为邓九郎的贵妾都是抬举时,我其实已经放弃了你弟弟,更在你弟弟定了婚约,正妻已定的情况下,

    我这心,早就冷彻骨了。”

    柳婧盯着邓皇后,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皇后娘娘,你的弟弟虽贵,我亦不贱!我喜欢他时,是愿意为他打拼一片江山,只为把自己抬到与他同样的高度,可我放弃他时,也是发自肺腑,毫不犹豫的!皇后娘娘,你嫌弃的这个柳氏,只要她愿意,有的是大好儿郎愿意娶她!便是无人想娶,她也可以凭借倾城财富,过那逍遥自在的大好日子!皇后娘娘,你凭什么以为柳氏直到今天,还贱得愿意当你邓府的一着废棋,自动送到你面前,让你榨干了好随手扔去?”

    慢慢的,吐词极端清晰的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之后,已经与邓皇后撕破脸的柳婧,朝着她深深一礼后,声音一提,清清朗朗地说道:“皇后娘娘的好意,木兔儿心领了!时已不早,兔儿告退!”

    说罢,她不再理会邓皇后,衣袖一甩转身便走。而早在柳婧说出这番话时,便已气得脸色铁青,手足哆嗦的邓皇后,因太过愤怒连话也说不利索了,竟这么手指颤抖地指着她,眼睁睁看着她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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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懊恼

    当朝天下,有几个出名的女人,其中一个叫班昭,她是宫中的女官,也是扬名后世的《女诫》一书的编写者,另外她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邓皇后的老师。

    可以说,在班昭的熏染下,邓皇后除了她那勃勃的野心之外,还是个极正统,正统得在有些地方近乎古板的女子。而柳婧一直的行为,都可以称得上离经叛道,任性自我,如在与顾呈定下婚约后,她没有老老实实地等着他来娶自己,而是一发现不对,便与顾呈分清界线,如后来倾情于邓九郎,又为了他在西南东南三州奋力经营,并为邓皇后坐稳江山而费尽心机后,她也没有识相地依守商户女出身的本份,感恩戴德地嫁与邓九郎为贵妾,心甘情愿地愿意为了自家良人奉出一生心力,而是得不到妻位便怫然变色,声称要与邓九郎划清界线。

    方方种种,都过于离经叛道,任性狂妄,所以,邓皇后一直无法喜欢上她。甚至可以说,她种种过于主动,爱恨过于分明的行为,是让邓皇后极为不屑的。

    而且,自古以来,有权的人看不起行商之人,有势的人看不起有钱之人,柳婧的才,在邓皇后眼中,更多的是小道,如赚钱的能力,如释放谣言,装神弄鬼,应该说。在最初的时候,邓皇后便把柳婧归于有才无德可用其才的小人行列,后来柳婧到了洛阳,邓皇后发现她只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为了自家弟弟才奋起的女人后,她连对柳婧可用其才的想法,也没有多少了。

    不过是一个被所谓的情爱迷了心智,并且出身卑寒的商户女而已,自家弟弟随便几句甜言蜜语便可以套住她,犯不着自己拿出实际的行动来挽留。

    因上种种,一向以英明睿智著称的邓皇后,在柳婧事上,便难得的一再犯了糊涂。

    像现在,她看着柳婧扬长而去,一张雍容的脸直是气得发青。因气得太过,直到柳婧的身影从殿门消失后,邓皇后还有点喘不过气来!

    当下,两个宫女连忙围上她,给她抚的抚胸捶地捶背!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邓皇后渐渐平静下来时,大殿中,便安静得过了份。

    见到皇后的脸色一直不好看,两个宫女相互看了一眼后,同时低下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邓皇后轻细温柔的声音传了来,“我刚才做错了,是不是?”

    两个宫女又相互看了一眼,并没有回答。

    邓皇后倚着榻,她筋疲力尽地低声说道:“刚才是我错了,柳氏本来还心存犹豫,这一下,我亲手把她给逼到了顾氏一派中去了!”

    一个宫女见她表情郁郁,不由轻声说道:“那娘娘,要不要想办法把她?”她做了一个斩草除根的动作。

    邓皇后沉默起来。

    又过了一会,她长叹一声,说道:“柳氏本是我们的人,是我把她逼到了清流一派,在她的事上,我处理不当……罢了罢了,便听阿擎的,以后她的事交由他自己去处理吧。暗杀也没有必要,阿擎的心还在她的身上,我不能再逼走我的弟弟。”

    她这话一出,两个宫女马上恭敬地应道:“是。”

    话是这样说,可邓皇后显然还是很郁闷。柳氏的势力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更重要的是,她心机百出,看看那些年,她为了自己做出的装神弄鬼事便知道了,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她做起来肆无忌惮,这种人如果被对方所用,实在是一个大患!

    柳婧还在自己这一边的时候,邓皇后并不觉是她有多重要,这么一会,她越是寻思,越是觉得,柳氏那人真成了清流中人,光凭那财力和狡计百出,简直可以成为清流的中流砥柱!那帮子人本来就名声极好,要是再有这么个擅长阴谋的人相助,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越是寻思,邓皇后越是懊恼,渐渐的,那懊恼变成了懊悔。然后想到柳婧说出的刻薄话,邓皇后又忍不住恼怒,再过了一会,她腾地站起,手抚着胸口喘息起来。

    邓皇后神情激动的喘息时,没有注意到,早在不知不觉中,侧门处已站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听着殿中姐姐的喘息声,邓九郎静静地站在侧门处,一动不动着。

    他来得终是迟了些,正好听到柳婧最后那一番冷漠无情的宣言!

    也不知站了多久,邓九郎转过头来,瞟了前方一眼,他衣袖一甩,大步朝外走去。

    几个护卫连忙跟上。

    几人一直来到广场处,站在马车旁,看着柳婧和顾呈联袂离开的身影,乾三凑近邓九郎,不安地说道:“郎君?这下怎么办?”

    邓九郎坐上马车,隔着车帘,他向后靠了靠,垂下眼皮淡淡地说道:“我姐姐,倒也该受这一顿骂!”

    乾三看着俊美如雕像的邓九郎,那波澜不动的模样,忍不住追问道:“郎君,就这么让姓顾的小子娶了柳氏啊?”

    乾三这话一出,邓九郎转过头去。

    他定定地看着乾三。

    直是看了乾三一会,在乾三有点承受不住地摸着后脑壳时,邓九郎闭上双眼,轻轻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们之间不会有婚礼……”

    抿了抿唇,邓九郎轻柔地继续说道:“我与常郡主,也不会有婚礼!”

    这两句话一出,乾三完全摸不着头脑了,他楞楞地说道:“郎君你的意思是?”

    邓九郎抬了抬眼皮,半晌才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因柳婧差点把邓皇后气出病来,顾呈的接见便作罢了。在太监们不耐烦地喝令声中,两人上了马车。

    马车稳稳地朝着宫门驶出。

    柳婧一时还有余怒,她涨红着脸看着天边的残阳,胸口还有点起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婧突然说道:“我在殿中与邓皇后差点吵起来了。”她看向顾呈,“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是。”

    听到顾呈毫不迟疑地回答,柳婧呆了呆,她轻抚着胸口,苦笑道:“原来都在你的算计当中。”这一下,她在邓皇后心中,那是完全地倒向了清流一脉吧?

    想到这里,柳婧苦涩地又说道:“怪不得你这么顺利便让我出了山谷。”解了幽禁。

    顾呈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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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圣旨圣旨

    不一会功夫,马车在众护卫地簇拥下来到了清云公主府。

    早有婢女在一侧侯着,看到柳婧和顾呈下了马车,她们迎上前来。

    却是清云公主早就回来了,吩咐她们在这里侯着,说是要见两人。

    不一会,柳婧在西侧的一个厢房中见到了清云公主。

    柳婧见过礼后,清云公主扶住她的双手,她定定地打量了柳婧一会后,慈爱地笑道:“兔儿,坐下说说话。”

    “是。”

    柳婧坐下后,清云公主挥了挥手,示意婢女们退下后,她雍容地问道:“兔儿,听顾呈说,你父亲姓柳,是一个商户?”

    “是的。”

    清云公主笑了,她慈爱地说道:“你这孩子这么面善,要不是阿呈对你的出身来历一清二楚,我都以为,你是我哪个姐妹丢失在外的孩儿呢。”

    清云公主这话一出,房中变得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清云公主又笑道:“我也真是的,你这么小的孩子,便是有个什么身世,自己又哪里清楚?”顿了顿,清云公主又道:“兔儿这模样,邓皇后也是第一次见到吧?”

    “是。”

    “如此说来,邓皇后回过神后,只怕也会查探兔儿的身世来历。”

    清云公主笑笑呵呵地说着,言语里外,却有着敲打之意。似乎在要柳婧自行交待来历。

    说来也是,柳婧这个长相也太过让人惊疑了,在这节骨眼上,谁也不想节外生枝。

    可柳婧能交待什么?她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当下,她只能闭着嘴不说话。

    对于柳婧是怎么与顾呈走到一块的,清云公主也是清楚的,见她话语甚少,自己问三句她都回不了一句,也不生气。又套了几句话后,便挥了挥手,示意婢女们把柳婧带去她自己的房间。

    就在柳婧跨出房门时,突然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来。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一会,一个仆人便出现在台阶下,他与柳婧擦身而过,大步冲入房间后,柳婧听到那人急促的声音传了来,“公主殿下,陛下刚才醒来了,说要召你入宫!颁旨的太监马上就要进府了,小人先来知会殿下一声!”

    那仆人的声音一落,只听得清云公主微微提高的声音传了来,“怎么可能?我们刚在宫中时都没有人提起!”而在清云公主的声音落下后,柳姨听到顾呈那动听到了极点的声音悠扬地传来,“殿下,此事定然有诈!在下也有人在陛下身边,陛下若是醒来,消息立至!这多半是邓皇后的狡计!”

    顾呈这话一出,房中只剩下一阵呼吸声。柳婧也不由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

    片刻后,清云公主呼吸急促地说道:“……既是如此,那这宫进不得!”转眼,她又说道:“不行,不管是真是假,圣旨不可违!”

    这话说到了核心,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更加凝滞了。

    柳婧也就是听到这里,见到护卫们目视着自己,几个婢女也连连催促着,她脚步一提,朝外缓步走去。

    她在婢女们地带领下,去了特意为她腾出的西院。这院落树木森森,楼阁华丽,与常净郡主所住的北院紧紧相邻,柳婧一上阁楼,便远远看到清云公主的马车迤逦而出。

    她入宫了!

    便是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她也不得不入宫!

    柳婧看着外面渐渐黑沉的天空,暗暗想道:这应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应该还有什么招吧?

    正当她如此想来时,只听得一阵沉而有力的脚步声,从楼板处缓缓传来。

    那脚步声,是朝她走来的。

    柳婧猛然回头。

    这一回头,她对上灯火飘摇中,顾呈那优雅俊美的身影。这夜风起了,他也给加了一件外袍,淡青色的长袍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直衬得这个人玉面朱颜,高雅无双。

    顾呈负着手,慢慢踱到了柳婧身侧。

    柳婧盯着他,盯了一会后,她轻叹道:“顾家郎君,这里应该是绣楼……再说了,我们明天就要成婚了,你不避嫌么?”

    顾呈身量颇高,闻言他抬了抬眼皮,朝着柳婧风度翩翩地一笑后,顾呈温柔地说道:“兔儿都怀了我的孩儿了,这避嫌之举,不很多余?”

    柳婧表情一僵。

    她朝平静如昔的公主府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你要留在这里多久?”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耐,顾呈只是一笑,他接过婢女递上来的酒盅,动作优雅地朝着柳婧晃了晃后,他抿了一口,慢慢说道:“不久,一晚而已!”

    柳婧:“……”

    柳婧盯着顾呈,盯了良久良久,她垂下眸子,冷冷地说道:“随便!”

    吐完这两个字后,柳婧不再看向顾呈,而是让婢女搬出一副榻几,半躺在上面闭目养起神来。

    此时正是四五月时,夜凉如水,和风徐来,躺在这阁楼上,微微习习,倒是说不出的舒服。

    便这样,柳婧半闭着眼,专心地想着自己的心思,看着天空的明月,便当一侧的顾呈不存在。而过不了多久,一阵箫声袅袅传来,却是倚着栏杆的顾呈,拿出他那宝贝玉箫吹奏起来。

    箫声飘摇,如梦如幻,混合在这阵阵清风中,说不出的冷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箫声突然一止,只见顾呈慢慢把玉箫收起,目视着前方淡淡说道:“来了!”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不一会,几个太监急步入了公主府,人还没有到,一个太监便尖哨地叫道:“木兔儿何在?陛下有旨!”

    这太监的声音一落,几个急乱的脚步声传了来,转眼间,四五个婢女跑到了阁楼上,朝着柳婧胡乱福道:“小姑,宫中来人了,让你快快去接圣旨!”

    柳婧刚要站起,只听得一个悠扬低沉的声音传了来,“她不去!”

    说话的人,正是顾呈!

    万万没有想到顾呈会这么一说,几婢一惊,齐刷刷转头朝他看去,柳婧也朝顾呈看了去。

    在婢女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顾呈脚步一提,优雅地走出两步,淡淡交待道:“去跟他们说,木兔儿不在公主府,如他们问起,便说她已去了城西顾司马府的别庄中。”

    几婢相互看了一眼后,一婢福了福,颤声说道:“可是郎君,这是圣旨,婢子,婢子不敢在圣旨面前说假话。”话音一落,几婢齐齐地跪在地上,匍匐不起。

    她们行此大礼,那就是明显的拒绝了。月光下,顾呈冷冷地看着她们,过了一会,只听得铿地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传来!

    只见顾呈拔出佩剑,在柳婧惊愕地看去时,只见他抖出一个剑花后,锋寒的剑尖抵在了那婢女的脖子上!

    在那婢女无法自制地发出一声尖叫时,只听提顾呈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优雅地传了来,“那这样呢?你还敢不敢?”

    清楚地感觉到颈项上传来的凉意,那婢女连忙颤声说道:“敢,婢子敢了,郎君息怒,婢子这就去说,这就去说。”

    嗖地一声,顾呈以一个极为优美的姿势收回长剑,广袖一甩,温柔地说道:“那就去传话吧。”“是,是是。”

    几婢慌知地爬起,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目送着她们离开的身影,柳婧抬头看向顾呈,对上月色上,他那冷漠得宛如玉雕的面容,柳婧低声问道:“这旨意是假的?”

    顾呈慢慢转过头来。

    因背着光,他的眸光深邃无比,盯了柳婧一眼后,顾呈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是邓九那厮玩出的把戏而已。他骗去了清云公主,还想依样画葫芦把你也诳了去?真是把我当傻子了!”

    柳婧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下面的婢女也到了,在她们断断续续的解释过后,只听得一个尖哨的太监声音怒道:“好大的胆子!你们敢抗旨?”

    他的声音一落,几婢便慌乱地解释起来。在一阵乱七八糟地说话声后,只听得那太监再次怒道:“去,你们也去,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木兔儿叫来。恩,便告诉她,陛下说了,木兔儿许与他一个故人有关,他现在精神好一点了,想见一见。”

    那太监的声音一落,柳婧格登一声,不由想道:我与陛下的一个故人有关?难道说,陛下知道我的真正身世?

    想到这里,她腾的一声就准备站起。

    可是,她刚刚一动,只听得铿地一声金铁脆响,紧接着,她的颈间一凉,却是顾呈那锋寒的佩剑,抵在了她的颈项上!

    柳婧浑身一冷,忍不住抬头看向顾呈。

    月色上,背着光的顾呈俊美而高雅,清风拂着他的广袖,衬得他整个人宛如谪仙,更衬得他手中拿的仿佛不是剑而是箫。

    手腕稍沉,在令得柳婧身不由已地再次向榻上一靠后,顾呈低沉悠扬,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说了,这是邓九郎诳你入宫的计策!”

    对上他深得看不到底的眸子,柳婧一动不动,她轻轻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叫也不会下去。”

    她的声音一落,嗖的一声顾呈长剑入鞘!

    这一次,下面的太监再说什么,柳婧都一动不动。而那些太监还不死心,直嚷嚷一阵后,这才怏怏离去。

    太监们一走,公主府又变得清净了。

    望着渐渐爬上中天的明月,顾呈突然说道:“行了,我们下去吧。”

    柳婧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楼下。

    一下楼,顾呈便淡淡说道:“来人!”

    几婢哆嗦着站出来,“在。”

    “我与你们小姑要在寝房手谈一局,去准备点茶水。”

    “是是。”

    几婢一退,顾呈便广袖飘摇地朝着位于左侧的,柳婧的闺房走去。走到房门口,他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朝着柳婧冷冷地说道:“怎么,要我抱你进来么?”

    这恐吓一出,柳婧咬了咬唇,低着头安静地走了上前。

    这个新布置的闺房,处处精美典雅,顾呈大步走了进去后,见到柳婧也老实地进来了,右手一伸,便把房门给重重带上!

    随着房门‘砰’地一声合上,柳婧不由一凛。就在这时,顾呈已大步走到榻旁,好整以暇地坐下。

    几乎是他刚刚坐下,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缓缓而来,沉稳而有力,转眼间,柳婧便听到一个婢女恭敬而又有点欢喜的声音传了来,“是二姑爷?二姑爷,你这是找谁?”、

    声音一落,只听得邓九郎那低沉磁寒的声音便温和地传来,“我找顾呈,他在哪里?”

    “顾,大姑爷在姑子的闺房里,哟,就是那一间。”

    外面的邓九郎还没有开口,房中,玩弄着掌中的酒盅的顾呈,已声音清雅地唤道:“既见故人,云胡不喜?邓家郎君惫夜前来,我与兔儿甚是荣幸……请进吧,我们正侯着邓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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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三人和地道

    顾呈的声音落下后,外面邓九郎清笑出声,只听他自自然然地说道:“如此,那邓某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房门吱呀一声,邓九郎踩着满地清辉,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时的邓九郎,与白日又有不同,白日里,在顾呈有意无意的暗讽打击下,他虽不至于举止失措,也几度形容失色,特别是看到柳婧与顾呈亲亲密密地站在一起时,那脸色很不好看。

    而现在的他,笑容淡淡,身形挺拔,雍容高贵之气扑面而来,浑然一个颐指气使,视苍生如蝼蚁的顶级显贵,哪里还有半点白日里的伤神失魂之色?

    瞟了房中的柳婧和顾呈一眼,邓九郎缓步而入,随后他广袖一甩,那房门便被重重带上。

    径自挑了一个客榻坐下后,邓九郎翘着一双长脚,转向柳婧眸光清亮地说道:“柳婧,今日你进宫之时,皇后娘娘便知你本是柳白衣。当时有人建议说,柳白衣无端叛变,其心可诛,让皇后娘娘一旦劝服不成,便让你服下慢性毒药。想来柳白衣过了几日无端暴毙,便是清云公主有怒,也怪责不到皇后娘娘身上。可这建议一出,娘娘便拒绝了,柳氏,你可知道是何缘故?”

    柳婧抬头迎向他。

    这时的邓九郎,宛如他们初识时,高高在上,唇角虽是带笑却有着发自骨子里的冷漠和不屑一顾。

    这样的他,当真好陌生……

    四目相对后,柳婧微微垂眸,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轻声回道:“我知,这是皇后娘娘仁德。”

    这确实是邓皇后仁厚之处,柳婧在奉召入宫时,便想过,邓皇后可能会这样对付她。事实上,换了任何一个枭雄,都会如此做来,都会一不做二不休,可邓皇后到底没有做。也因为这一点,虽是柳婧已与邓皇后撕破了脸皮,可她也没有想过,就此倒向顾呈这一边。甚至柳婧还越发笃定,便是邓皇后掌了权,只要应对得好,她也应该会放顾呈一条生路。

    见她还真明白,烛光下的邓九郎笑了起来,他不再理会柳婧,转向看向顾呈,淡淡说道:“顾家郎君,你把柳氏掳走,无非就针对于我,现在我已来了,你有什么话有什么勾当,何不直接使来?”

    邓九郎这话一出,房中立马一静。在顾呈面无表情地盯视中,柳婧也屏住了呼吸。

    过不了一会,顾呈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低低浅浅,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悠扬和沉冷。轻笑中,顾呈说道:“便是柳氏已怀了我的孩儿,在洛阳人心中名节荡然无存,邓九郎还是愿意为她冒险前来啊?真真是个情种啊。”

    说这话时,顾呈的笑容是轻浅的,声音也是悠扬的,只是那双沉冷的眸子,那苍白俊雅的脸上,透着一种与之毫不相符的阴鸷!

    这是一种沉冷,令得整个厢房在他的声音落下后,陡然寒冷起来。

    面对顾呈,邓九郎依然是那派雍容华贵的模样,他翘着腿,右手摸着自己的下颌,语气不耐地说道:“柳氏是因我入的局,不管她心意如何,我都会护着她……行了,也没有必要拐变抹角了,现在我两人都在此处,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吧。”

    顿了顿,邓九郎瞟向柳婧,冷着脸说道:“柳氏这个人,看起来虽是冷淡理智,其实重情,我之前让她离开洛阳,便是不想让她在你我之间两难。顾呈,她本已出局,你把她强行扣押,如今更欺哄于她,让她以为父母都被你扣在手中……”后面一句话一出,顾呈的脸色不由一变,而柳婧则是猛然抬起头来。

    邓九郎还在不疾不缓地说着,“顾呈,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招不妨当面使出来。柳氏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妇人,这等朝野之争犯不着让她涉身其中。”

    这一次,邓九郎的声音刚刚落下,顾呈蓦然头一抬,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冷戾而沉寒,远远地给传了出去。就在他大笑之时,邓九郎仿佛想到了什么,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他堪堪站起,堪堪提步朝着柳婧走去。猛然,外面‘蓬蓬’几声,竟是火光大作!

    这火,是从四面而来,竟是围住这个厢房,在瞬息之时呈火龙滚滚之势!

    也就是说,柳婧刚刚发现火起,三人所在这个厢房,便被大火包围了个透,伴随着冲天火焰的,还有那滚滚浓烟。这一转眼间,刚才还华丽富贵的闺房,已陷身火海当中!

    这一个变故,不但大大出乎柳婧的意料之外,也令得邓九郎青了脸。就在邓九郎下意识地冲向柳婧时,顾呈于大笑声中右手一伸,一把扣得柳婧朝自己身上一跌后,也不知他左手按了什么,只听得轰地一声,他们足下的地板向下猛然陷入,转眼间,柳婧朝他跌去,并以无法阻挡之处,朝着一个黑洞落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么多变化说起来久,可事实上只是一瞬之间。感觉到自身被制,整个人呈下沉之势时,柳婧猛然抬头,她猛然放大的瞳仁中,看到了置身于熊熊燃烧的大火中的邓九郎!

    这火实在起得太快了,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所置身的这处厢房的门窗也给烧得劈劈啪啪的响,伴随着这冲天火焰的,还有浓烟,而邓九郎的身后,火舌已席卷而来,似乎她只要一眨眼,这个与她纠缠多时,爱恨难分的少年权贵,便会彻底葬身火海!而这种可怕的命运,任他有着通天权势,海量手下,也无法避免!

    这个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

    就在柳婧下沉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被火海围着的邓九郎,看到了他身后的火舌!情急之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柳婧在张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后,整个人不管不顾地扑出。而她在这种绝望中迸发出的大力,竟是抗过了早有准备的顾呈的力道。于转眼间,她挣脱了顾呈的掌握,于转眼间,她右手一伸,紧紧握住了冲过来的邓九郎的手。而在十指相握的那一瞬间,邓九郎突然纵身一扑,在带得柳婧朝着顾呈的方向重重压去时,只听得砰地一声,两人朝下一陷,滚入了黑暗的地道中!

    而就在他们滚入地道时,只听得‘滋’的一声,他们头顶的地板重新合上,那合上的地板,在阻挡了那扑面而来的火海的同时,也隔绝了光亮!

    随着一阵骨碌骨碌的滚动声传来,柳婧的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而在她急速下滚时,她的右手,始终紧紧握着那一只手,不管被磕撞了多少次,那相扣的十指始终没有分开。

    终于,在他们骨碌骨碌地滚了一阵后,终于停了下来。幸好身上的是软泥,柳婧还不曾受伤。

    一停止滚动,柳婧便睁大双眼。可这里黑暗一片,她哪里能看到什么,伸手摸了几下后,她另一只手也被邓九郎握住。

    柳婧喘息着说道:“顾呈呢?”叫到这里,她忍不住唤了一声,“阿呈?阿呈!”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邓九郎那低沉冰冷的声音便传了来,“别叫了,他掉入的是地道的另一个岔口。”

    说到这里,邓九郎松开了柳婧的手,在黑暗中站了起来,他似乎摸索了一阵后,重又在柳婧身边坐下。喘息了一会,邓九郎低沉地说道:“顾呈早有准备,这地道是一个七步见方的牢笼,只有一个出口,那出口现被山石阻着。”说到这里,邓九郎总结道:“我们现在,都是顾呈的阶下囚了!”

    邓九郎这话一出,柳婧呆住了,她也不叫唤了,坐在地上喘息了一会,等到气息终于宁静,便轻声说道:“是我误了你。他早就准备着这一天,早就等着你过来。”而她,就是顾呈用来钓邓九郎上钩的饵了。

    柳婧越是寻思,越是说不出的难受。她睁大双眼,朝着邓九郎的方向看去,虽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柳婧还是满怀歉意地说道:“是我错了,我应该听你的话,对他起提防之心,也应该跟着护卫们离开洛阳的。”她既不愿意背叛邓九郎,又不愿意伤害顾呈,注定会在这场争斗中左右为难,本就该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的……可是,当时她又怎么可能一走了之?让她就这么离开洛阳,再回来时,听到的不是邓府被压制,邓九郎死期不久的音迅,就是顾呈早已在争斗中死去的消息么?她当时留下,就是想着,也许她在这里,也许她能有办法在关健时刻救出哪一个人。争斗的胜负她不想管,可是,这两个人,一个让她记挂了六七年,在她心中早就是亲人,一个是她心爱之人,她只是想让这两人能够都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啊!

    黑暗中,邓九郎听到柳婧的道歉,倒也没有吭声。直过了好一会,他才以那种权贵子弟惯有的高高在上的语气,淡漠地说道:“你放心,我还死不了!”

    说到这里,他重又站起,在黑暗中摸索起来。

    这一次,他足足摸索了近半个时辰,把这个地牢仔仔细细地摸了个遍后,邓九郎站在右侧的角落,沉声说道:“上面的厢房还在燃烧,按道理说,大火燃烧释放的浓烟,就可以令得你我窒息,可我们没有……你过来听听,这里有一股清风吹来,这风挺大的,闻着有点味儿,你看是什么味道?”

    柳婧闻言连忙站了起来,她摸索着站到邓九郎身侧,贴着墙面感受了一会后,柳婧奇道:“是河风,带着股水气。”她说到这里,头就一转,这一转,她的唇贴到了一个温热的肌肤,竟是她无意中吻上了邓九郎的下颌?

    这无意中的肌肤相亲,令得两个人都怔住了,一动不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邓九郎低沉的声音轻轻地传了来,“……我不会娶常净,当时应了旨只是权宜。”

    他在向她解释!

    在她名节已失,几乎再无清白可言时,他还在向她解释。

    陡然的,柳婧红了眼,她侧过头去。艰难地忍着泪水,柳婧也轻轻地说道:“我知道,我其实都知道……我,顾呈并没有碰过我,他当时那样说,只是想让我不能再与你在一起。”

    柳婧说到这里,感觉到身边的人还是一动不动,那呼吸声还是带着压抑的痛楚,她忍不住哽咽着又道:“今天你姐姐说了我不喜欢听的话,我,我就回了一些硬话给她……其实我不是那样想的,真的,我不是那样想的!”

    她的声音中,有着一种绝望的悲凉。那确实是绝望的,不说她失了名节,不说她在洛阳人心中再无清白可言,便是她与邓皇后这么明白的划清了界限,也是绝了她与邓九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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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真面目

    黑暗中,邓九郎握住了柳婧的手。

    感觉到他喷在颈后的呼吸声,柳婧平静了些许,正准备唤他时,突然的,前方的地道处,传来了一阵不疾不缓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一点盛放在黑暗中的小小亮光。

    看到那亮光,听着那回音阵阵的脚步声,柳婧一凛:顾呈来了!

    她听得出顾呈的脚步声,这是他过来了!

    处于黑暗中时,柳婧并不知道自己贴着的这面墙壁,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孔,直到那光亮透了进来。

    不由自主的,她贴近一个大点的孔洞,通过洞口,看着那点越来越近的光亮。

    举着光亮的,是穿着一袭镶着紫边的蓝纹袍服的顾呈,他右手拿着一只蜡烛,在烛光的映衬下,他那么俊雅的脸孔越发的苍白,眼神也越发的幽寒。仿佛知道她和邓九郎正在看着自己,顾呈朝这边望来的双眼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恁地让人直打寒颤!

    被顾呈这笑容激得手心冒汗的柳婧,不由转过头看向邓九郎。黑暗中,她哪里看得清他?她只是能听到他沉稳轻微的呼吸声,就在她身侧不远处响起,只是感觉到自己紧紧握着的那只手,依然沉稳有力。

    邓九郎的沉稳,令得柳婧也平静下来,就在她又安静地看向那点亮光时,顾呈已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在他走到离两人只有三四十步远时,顾呈把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尖声嗫叫起来。

    这地道狭窄而容易回音,随着他这一声口哨传出,转眼间,几个脚步声出现在了顾呈的身后!

    转眼间,几个黑衣大汉出现在了顾呈的身后。

    这些人到来后,顾呈继续上前。又走出十几步后,他闲闲地停下脚步,冷冷地说道:“把石墙抬开!地道烟大,可不能呛到了贵客!”

    “是,郎君!”四个黑衣大汉同时应了一声后,提步上前,他们分站一角,伸手抬起了石板,随着一阵吱呀呀的响声传来,不一会,巨大的石墙被四人合力拉开,露出了站在石墙后面的邓九郎和柳婧。

    烛光幽幽中,顾呈似笑非笑地朝着邓九郎打量而来。

    朝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后,顾呈声音悠扬地说道:“九郎好风度!灰头土脸,衣裳破烂,却依然神定气闲,佩服佩服!”

    说到这里后,他也不等邓九郎回话,右手朝前一扬,极有风度地说道:“九郎乃是贵客,顾某平素可是想请也请不到的。请,请!”

    而在顾呈的声音落下时,那四个黑衣大汉已齐刷刷走到了邓九郎身后,手按剑鞘冷肃着一张脸。

    邓九郎笑了笑。在阴暗中,他淡淡说道:“顾二郎也就会这点狗苟蝇营的手段。”一句话说得顾呈脸色一冷后,邓九郎哈哈一笑,广袖一甩,大步朝前走去。

    柳婧连忙追上几步,走到了邓九郎身侧。

    看到她紧挨着邓九郎,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地擦肩而过,顾呈突然伸出了手。

    他伸手扣着柳婧的手臂,冷冷说道:“柳氏,别忘了你的身份!”

    柳婧转过头去。

    烛光中,她的脸色不甚分明,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平静。这种平静,令得顾呈不知怎么的手一松,放了她离开。

    柳婧一得到自由,便紧跑几步,追到了邓九郎身后。

    望着柳婧那亦步亦趋的身影,顾呈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烛火交给一个护卫,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一行人在黑暗的地道中摸索着前行,因此走得甚慢。

    也不知走了多久,是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或者,是三个时辰?

    突然的,两人的眼前,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那是一个半天然半人工修饰的大洞,地面甚是平整,头顶上还悬挂着一些柱状的水滴样东西。而在大洞的右侧,深达几十米的深涧里,流淌着一条看不到底的阴河。那阴河水正在流淌,走在上面,可以听到流水潺潺声。

    在这地下空间走了几百步后,黑衣人脚步加快,不一会,一个修整过的山洞出现在眼前。这山洞形如宫殿,一眼望去看不到边。而山洞的左右两侧,黑压压地跪了数百上千个彪形大汉。

    ……当今之世,便是面对皇帝,行跪拜礼的也甚少,于普通权贵,更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架式!

    而这一刻,这满洞满殿的黑衣大汉,却是齐刷刷跪在地上,向顾呈行着这跪拜之礼!

    这一刻,不止是柳婧,便是邓九郎,也给震住了!

    顾呈广袖飘摇地走上前去。

    当他走到众黑衣大汉之前时,他们同时声音一提,齐刷刷地大喝道:“参见主公!”

    顾呈目光如电地扫过众人,慢慢双手一摊,喝道:“都起来吧。”

    “是!”

    黑压压的一片,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这些黑衣人光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血气。在这种血气令得山洞的气息都变得沉窒时,顾呈清雅的声音悠扬地传了来,“都退下!”

    “是。”又是一阵震得人耳嗡嗡直响的齐声应答,应答过后,众黑衣人躬着身,缓缓朝后退去。他们身后的两个洞口,仿佛是两个无底黑洞,容着这些人一个一个退出,一个一个不见。

    当众黑衣人一个不见时,这可以容纳五六千人的巨大山洞,重又风声呜咽,水声潺潺……

    站在大殿正中,在通明的灯火照耀下,显得格外沉凝神秘的顾呈,这时缓缓转过头来。

    他以一种冷漠的,毫无感情起伏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婧两人。盯了一会后,顾呈在主榻上缓缓坐下,他双手放在两侧的榻沿上,以一种漠然地姿势注视着柳婧一会,转向邓九郎。

    他那黑得见不到底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邓九郎,过了一会,顾呈那悠扬的声音才在山洞中回响,“邓九,你落到我手中了!”

    他嘴角略弯,在荡起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后,顾呈那动听到了极点的声音在山洞中悠悠传荡,“负天下盛名,身为天下第一世家最优秀的子弟,邓擎,你定然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落到我的手中,生死再也不能自主吧?”

    他的嘴角噙起的那朵笑容,在慢慢的漾开,他的声音中,也在漠然中带着一种得意。

    面对顾呈地询问,邓九郎没在回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呈。

    很显然,能够擒到邓九郎,对顾呈来说实是一件高兴事,他微微侧头,认真地端详了邓九郎一会后,双手一合,清雅地喝道:“来人!”

    几个女声传来,“主公?”

    “今日能够了去宿愿,那是大欢喜之事,去,把酒菜摆上来,我要为邓郎痛饮三杯!”

    “是!”

    顾呈的声音落下后,一阵环佩叮当,不一会,于胭脂香中传来了酒肉香,只见六个美貌的少女端着木制托盘,盛着酒肉,婀娜而来。

    不一会功夫,在柳婧和邓九郎身前,便摆上了一桌酒菜。

    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酒肉,自进了山洞后,一直没有吭声的邓九郎,突然说道:“四年前,益州大旱,流民涌入江州,杀了江州郡守,要不是江州众游侠儿挺身而出,流民几乎洗劫了江州各大富户和官邸……实际上,煽动流民杀死江州郡守的,是一伙游侠儿,镇压暴乱的流民保护江州富户的,也是那伙游侠儿。谁也不知道,江州在那场灾变后,各大势力被重新洗牌,直至如今,真正掌控江州的还不是地方郡守,而是那伙游侠。顾呈,这事是你在后面策划的吧?”

    邓九郎的声音,低沉磁寒,缓缓而来,因他身居高位惯了,这平常的语调,在此刻吐出,经过山洞一回响,直有一种迫人的力量。

    在这种力量之下,顾呈不得不严肃以对。他放下手中的酒盅,深黑的眼定定地迎上邓九郎,不过没有回话。

    略顿了顿后,邓九郎的声音再起,“三年前,扬州疫疾刚起,便被人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令得鄱阳一郡全城皆空。等众人发现不过是谣言,重回鄱阳郡时,却发现城已易主,所有原势力全被剪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批来自洛阳的世家子弟……顾呈,这也是你的手笔吧?”

    灯火通明中,在邓九郎地紧紧盯视下,顾呈慢慢一笑,他好整以暇地从怀中掏出手帕拭了拭唇,清雅地回道:“不错,都是我。”

    听到他承认,邓九郎一笑。

    慢慢的,他敛起笑容,又道:“二年前,益州地震,五县同灾,这时有一股游侠儿挺身而出,他们救济灾民,剑杀权奸,直到如今,那五县还是那伙游侠儿的大本营……”当他说到这里时,好整以暇的顾呈,那俊雅的脸终于慢慢沉了下来。

    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便道出了顾呈的势力所在,邓九郎依然不疾不缓地说道:“不过区区四年,你顾氏一族便飞速崛起,由一名不文而成为天下清流的魁首,可以号令七八个州的游侠儿……顾呈,我一直很佩服你!”

    这一次,邓九郎的声音一落,一阵‘啪——啪——’的掌声便传了来。却是顾呈双掌一合,给鼓起掌来。

    于清脆的击掌声中,顾呈那悠扬魅惑的声音轻叹着传来,“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很好,世间无人得知呢,原来瞒不过你啊?可惜,可惜,这么手眼通天,权势无双的邓九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中!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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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突变

    顾呈的叹息声中,邓九郎笑了笑。

    邓九郎这人,出身太好,太显贵,加上自身又从小便聪明有才干。这种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掌握他人性命,号令数百上千人的习性到了现在,那是刻在骨子里。

    因着骨子里的这种镌刻,使得到了这般境地,邓九郎还是风度翩翩,不对,这应该叫高高在上。他在发现自己已是顾呈的阶下囚,再面对顾呈这个能够主宰他性命的人时,是不以为然的高高在上,看到那些黑衣人向顾呈跪拜,也是这种不以为然的高高在上。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和不屑一顾,给人的感觉极不好。

    当下,顾呈慢慢收起了表情。

    他盯着邓九郎一会,突然向后一倚,姿态斯文高雅地笑道:“我倒忘记了,邓九本是世间精明人。想我与邓郎才打次交道?你的暗线,都布到我的贴身婢仆身上……恩,好似这阵子与我走得近的好几个孩童都在突然间得了暗疾?”

    顾呈这话一出,邓九郎似乎僵了僵。

    看到他终于变色,顾呈唇角一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他慢慢躬身,双眼眈眈地盯着邓九郎,顾呈悠扬低沉的声音在山洞中不断回响,“邓九,你动用那些暗线,是想一举毒杀大殿下吧?可惜,大殿下身份何等贵重,如没有十足地把握,我又怎敢把他带到洛阳来?”

    他这话,却是清楚地表示,大皇子刘胜,并没有被邓九郎暗算到了!

    至此,邓九郎冷笑一声。

    听到他这充满恼怒的冷笑声,顾呈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于大笑声中,只见他双手一合,命令道:“去,把大殿下请过来!”一句命令喝得几个婢仆转身离去后,顾呈转向邓九郎,语调极为和善地解释道:“再过不久,大殿下便要被立为太子,登基为帝了。在殿下成为皇帝之前,他怎么着,也得认清楚他的大仇人是谁,邓九,你说是不是?”

    顾呈这话一出,柳婧连忙紧张地看向邓九郎。她清楚地明白,刘胜只要成了皇帝,只要有了防范之心,再加上忠于他的那批人左右保护,任他是谁,也就再无下手的机会。而成了皇帝的刘胜,在知道邓九郎曾经想要暗害他之后,又怎么可能对邓氏一族还有好感?到时,邓氏一族奈何不了刘胜,刘胜却必然会把邓九郎等人诛杀一尽!

    就在柳婧心脏抽紧时,静静地站在那里的邓九郎,只是脸色沉寒,却身姿挺立,不减尊贵。

    可是,他表现得最镇定,这一刻,山洞中也仿佛安静到了极点,一时之间,水声风声都已消失,只有心脏砰砰急跳的声音,在这山洞中响得慌!

    就在一阵静默中,一阵脚步声传了来。

    只见几个婢仆簇拥着一个七八岁,长相秀气的男孩,那男孩非常精瘦,双眼如狼,在远远地见到顾呈后,孩童的脸上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他欢喜地叫道:“呈哥!”

    一边叫,那孩童一边急跑而来,他一个纵跃冲到顾呈展开的怀抱后,依恋地叫道:“呈哥,你这阵子怎么都没有来看我?我好想你的。”语气中有着他这个年龄的天真,以及对顾呈浓厚的依恋。

    顾呈定定地看了邓九郎一眼,露出一个得意嘲讽的笑容后,他低下头,轻轻把男孩推开后,顾呈朝着他行了一个大礼,清雅地说道:“殿下,顾呈不来见过殿下,是因为时机不到。不过殿下可以放心了,从今天起,这个天下,再也无人能伤害你!”

    一句话说得那男孩笑逐颜开,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敬佩,顾呈站直身子,他转向邓九郎的方向瞟了一眼,朝着那男孩轻轻说道:“殿下,你不是一直说,想看看害你的人是什么模样吗?他现在就在这里,你回过头看看吧。”

    顾呈这话一出,山洞中安静得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而那男孩,慢慢地转过头来。

    面对顾呈时,男孩的语气是亲近的,依恋的,这一转过头,他的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孤僻疏离之气。

    男孩先是看到了柳婧。

    在对上柳婧的面容时,他怔了怔,盯着柳婧,男孩忍不住问道:“呈哥,她是谁?是我的姐姐吗?她与画像中的父皇好生相似。”

    这时刻,柳婧与邓九郎隔得不远,明明邓九郎比柳婧更有存在感,男孩却一眼就看到了柳婧,还看得目不转睛的,双眼中,隐隐有着一种想要亲近又仿佛排斥的孺慕。

    刘胜这问话一出,顾呈怔了怔,他瞟了柳婧一眼后,半晌才淡淡回道:“她不是,她只是无关路人。”

    “是这样啊?”刘胜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邓九郎。

    见他盯着邓九郎,一瞬不瞬的,顾呈走到他身后,声音悠扬低沉地说道:“殿下,看到这个大仇人,可有什么感觉?”

    年方七八岁的刘胜冷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说道:“总有一日,我会寝其皮食其肉!”最后几个字,他是一字一字吐出。不知怎么的,明明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孩子吐出来的童言童语,可这一刻,山洞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寒意侵骨,便是顾呈,也是惊了一下。

    ……没有人敢怀疑刘胜这句话中的恨意!所有人都相信,直到了他掌权的那一天,邓九郎真会被他剥皮革草,剔肉而食!

    一阵刻骨的寒冷中,邓九郎终于动了。

    他目光瞟向那孩童腰间的玉佩,看向他左耳后的那颗红痣,轻轻说道:“他果然是真正的大皇子。”

    顾呈哧地一声冷笑,他讥讽地说道:“他当然就是大皇子!”

    顾呈这话一出,邓九郎慢慢垂下眸来。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掌,过了一会,邓九郎轻叹道:“我果然见到了真正的大皇子!”

    邓九郎这话一落,顾呈双眼下意识的一沉。就在他皱紧眉头上前一步时,突然的,邓九郎从腰间取得一个玉佩,把那玉佩朝着空中一举后,邓九郎声音一提,沉肃地喝道:“黑月,现有最后一令,马上擒住刘胜!”

    邓九郎这声喝令,不可谓不突然,而在他的声音朗朗吐出时,突然的,顾呈的左侧,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荡开一片波纹,然后,一个身着黑衣的矮小老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

    一看到这矮小汉子,顾呈脸色大变,他声音一提,高声叫道:“梁叔,怎么是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黑衣老头没有理会顾呈,他只是在顾呈的喝叫声落下时,身子再次消失在空气中,而当他再次现身时,那只干瘦枯老的手,已紧紧地扣住了大皇子刘胜!

    一手扣住刘胜后,黑衣老者拖着瘦小的孩童朝着邓九郎退来,转眼间,他便提着刘胜站在了邓九郎身后!

    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变故,顾呈脸色大变,在他又惊又怒目眦欲裂时,邓九郎低沉磁寒的声音传了来,“还是我来解释吧,顾呈,你这贴身暗卫,他是我派来的。我刚才说了,四年前你在江州搅风搅雨时,我就盯上你了。出于警惕,我通过种种手段,终于把黑月送到了你的身边,博得了你的全心信任,成为你最重要的暗卫……他才是我对付你底牌!”

    说到这里,邓九郎显然也不想与顾呈多做废话,手一伸便把被扼住咽侯,手脚胡乱踢着的刘胜提了过来。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粒药,顺手把那药塞进刘胜咽喉,再把他拍了几下,令得刘胜咽下那粒药丸后,邓九郎把刘胜朝着顾呈一抛!

    顾呈下意识地抢先一步,接住了刘胜。

    他刚刚把刘胜放下,瘦小的男孩便卡着喉咙拼命地呕吐起来。

    听着山洞中传来的一阵阵呕吐声,邓九郎磁寒的声音淡漠地传来,“没用的,这药入口既化。”

    ……到得这时,顾呈已完全清醒过来!

    他脸色一沉,右手一举便急急的暴喝起来,“来人,来人——”于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中,顾呈阴寒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了来,“姓邓的,你别得意太早!你可别忘记了,你自己还落在我的手中!”

    顾呈的声音一落,只听得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上百个黑衣人一涌而来,转眼间,这些人便把邓九郎和柳婧团团围住,森寒的戟尖,已刺入了两人的衣裳里!

    随着冰冷的戟尖入肉,顾呈俊雅的脸,因愤怒和恨意而杀机森森,他死死地盯着邓九郎,猛然暴喝道:“给我打断他的腿!”

    几乎是顾呈的声音一落,众黑衣人还没有应是,邓九郎便猛然叫道:“且慢!”他抬头盯向顾呈,说道:“顾家郎君,你好象忘记了,在火烧公主府之前,你刚抗了旨。”

    顾呈冷笑道:“那不过是你想把柳氏弄入宫中的伎俩!”

    “不仅仅如此。”邓九郎摇了摇头,解释道:“那道旨意,真不是我下的假旨,而是皇后本人下的,她下旨意时我便说过,如果有人抗旨不遵,我会自己入内,然后一旦有什么变故,我让她马上以谋逆罪擒拿顾司马一家……顾呈你若不信,不妨派人出去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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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逃了

    顾呈定定地盯着邓九郎。

    盯了一阵后,他慢慢举手,头也不回地命令道:“上去几个人看看!”

    “是!”

    一阵脚步声响,五个黑衣人迅速地退了出去。

    顾呈慢慢坐回榻几,这时刻,呕吐了半天的大皇子,已感觉到事情不对,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白着脸颤抖起来。

    他的样子很可怜,那双巴巴看着顾呈的眼睛中,也满是渴望和惶恐,不过现在的顾呈自是没有心情理会他,他挥了挥手,示意几婢把大皇子带下,又吩咐急召大夫前来给大皇子解毒后,他盯着邓九郎,右手轻敲桌几,好整以暇地说道:“邓九果然是个聪明人。”他冷笑道:“我终是小看了你!”

    说到这里,他从婢女手中端过一盅酒,一边放在唇边慢慢地抿了一口后,顾呈一边声音极悠扬地说道:“不过,我还想问一问,依顾司马在天下清流间的名望地位,郎君光凭一个莫须有的谋逆之罪,便敢把他全家拿下大狱?”顾呈讥笑道:“好象没有那么容易吧?”

    顾呈这话,也正是柳婧所疑惑的。以顾府现时现日的地位和声望,哪怕是皇帝要动它也大不易,何况是邓皇后?

    面对顾呈的质疑,邓九郎笑了笑,他淡淡地说道:“要拿下顾司马,确实是不容易。不过早在数年前,我便在一个极擅长模仿他人笔迹的故人那里得到了一个想法……”他话说到这里,一侧的柳婧连忙心虚地低下头。

    邓九郎并没有看她,他在顾呈那沉冷下来的眼神中继续言道:“因着那个想法,这阵子我请一位奇人伪造了几封信函。顾呈,你总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到公主府,是无备而来吧?”

    顾呈不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冰冷地说道:“这么说来,你这是怕我杀了你,要让我家人的平安来换你自己的小命?”

    邓九郎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到这脚步声,顾呈皱起了眉峰,他转头看向大步回来的二个黑衣人,沉声问道:“怎地这么快?”这二人,就是刚才派出去探查顾府情况的五人中的二人,按路程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啊?

    两人脸色有点不好,他们看了邓九郎一眼后,低头跪下,沉声禀道:“主公,大事不好了,出去的几条道路,全部被银甲卫封死了。二几人只得从密道入城,特意让我们前来禀报!”

    这两人的声音一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来,转眼间,又是几个黑衣人从地道方向跑来,他们急急冲到顾呈面前,向他慌乱地禀道:“主公,不好了,公主府中火势一灭,那些银甲卫便坚持挖地三尺,现在,他们已发现了公主府底下的地道,正在朝这个方向赶来!”

    这声音一落,整个地道中的黑衣人都是一惊,一时之间,嗡嗡声四起。

    出去的通道被阻,地道又被发现,本是猎人的他们,竟是一下子陷入了瓮中之鳖的处境!

    顾呈突然暴喝一声,“安静!慌乱什么?”一句话喝得众黑衣人齐齐一静后,顾呈冷冷又道:“你们可别忘记了,那吃里扒外的姓梁的,刚刚谋害了大皇子却又消失了的。便是银甲卫不发现地道,那姓梁的也会把我们的所在泄露出去,此地早就不安全了!”

    说到这里,顾呈双目如电,他扫视过众人后,冷冷说道:“行了,准备撤退吧。”朝着邓九郎瞟了一眼后,顾呈又道:“绑住姓邓的手脚,蒙上他眼睛,我们马上离开!”

    “是!”几个黑衣人凛然应诺后,看向柳婧,问道:“主公,那此人该当如何?”

    顾呈转向了柳婧。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柳婧,很快的,他移开目光,冷冰冰地说道:“一样处理!”

    “是!”

    黑衣人的动作很快,三不两下,他们便把柳婧和邓九郎绑了起来。柳婧只看到顾呈广袖一甩大步朝前走去,眼前便是一黑,却是被众黑衣人蒙上了眼睛。

    接下来,柳婧的耳边便只听到一阵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倾听了一会,柳婧发现,他们似乎是沿着另一条地道在走,而这一走,便又是两三个时辰,等柳婧发现众人停下来时,外面已是鸟鸣啾啾,清风呼啸。

    众黑衣人刚把柳婧放下,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来,转眼间,她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传了来,“主公,那姓邓的所言无虚,司马府已被官兵团团围住,我们到达府外时,正好看到囚车入内。”

    “……我父亲情况如何?”

    “我等无法入内,具体情况不知,不过听旁人所言,有人出示了大人和大郎犯事的罪证,虽是各位儒生纷纷抗议,却无法阻止官兵入内拿人!”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在顾呈沉默的那一刻,周围无人敢说话,一时之间,四周安静得出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呈冰冷的声音传了来,“把邓九押过来!”

    一阵脚步声过后,顾呈又冷冷地说道:“姓邓的,你信不信,我今天便是取了你的人头,明日还可以借助众人之力,救出我顾氏一族!”

    几乎是顾呈的声音一落下,柳婧便听到邓九郎笑了起来,他这笑声,特别沉稳,特别轻松,他低低浅浅地笑着,直是笑了好一会后,柳婧听到邓九郎那低沉磁寒的声音传了来,“顾呈,你且告诉我,你在图什么?”

    他低笑着,慢慢地说道:“如今,你凭借着的,你们顾氏一族,你们清流倚赖着的大皇子殿下,他,中毒了!想来你现在也让大夫给他诊过了吧?他如今是不是患了心疾?还是那种无法医治,好生养着也只能活个一年二年的,从胎里带出来的痼疾?顾呈,你的大皇子已经完了,天下的臣民,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人当他们的皇帝的。”

    在场的黑衣人,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大皇子被人下毒一事,听到邓九郎说到这里,四下都是一阵惊慌的嗡嗡声传来。

    听到这些嗡嗡声,顾呈心中突然一沉,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他不该让邓九郎有说话的机会的!

    就在顾呈黑着一张脸,却已无法阻止众人胡思乱想时,邓九郎的声音还有清朗地传来,“没有了大皇子做依托,顾呈,你争的这些夺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是了,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可那些清流呢?那些其他的势力呢?他们要是知道大皇子当不了皇帝,这个天下,还是要交到我们邓氏一族推举的,年仅一岁有余的小殿下身上,他们还会站在你顾府那边?还会为了一个顾氏,而与我邓氏拼死拼活么?”

    邓九郎说到这里,又是一笑,笑过之后,他轻缓地说道:“顾呈,你已经败了,已经没有退路了!便是你杀了我邓九,便是你救出你们全家,逃出这洛阳去,这天下虽大,也无你们容身之所!”

    一字一句的,清清朗朗地吐到这里后,在四周鸦雀无声中,邓九郎声音一提,清冷,沉缓,坚定有力地说道:“顾呈,你还不明白么?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开我,并效忠于我!我邓擎虽是杀人无数,却也一言九鼎。在这里我可以向你们承诺,顾家郎君,诸位义士,只要你们丢下兵器,并向我邓九发誓效忠,既往之事,我一概不究!”

    邓九郎的声音极清极坚定,随着他的话清清朗朗地传出,四周传来的呼吸声,已是越来越急促,伴随着那急促的呼吸声的,还有一些惊慌中伴随着心动地议论声……

    柳婧虽是目不视物,可光是从这些议论声呼吸声便可以听出,她周边的这些人,蠢蠢欲动了!

    隶属于顾呈的黑衣人,忠于清流的这些人,心动了!

    也是,他们没法不心动,任何一个人面临着这样的选择时,都无法不心动!

    就在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议论声嗡嗡而来时,一阵急叫声和一阵接二连三的水花声突兀地传来。急叫声和惊乱中,终于有人想到了还被绑着的邓九郎两人,急急跑了过来,帮他们解开了绳子和蒙眼的布巾。

    柳婧双眼一得到光明,便急急地四下看去!

    她没有看到顾呈!

    与柳婧的四下扫视不同,与她同时见到光明的邓九郎却老神在在,他一边揉搓着被绑得发麻的手腕,一边望着前方的河流,问道:“顾呈从河水中逃遁了?”

    还留在原地的黑衣人齐齐低下头来,有点羞愧也有点紧张地回道:“是。”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步,轻声说道:“主公,不,顾家郎君见我等表情不对,便跳入河水中,与他一道跳入水中的还有一些叛逆……九郎,要不要去追缉他们?”

    邓九郎瞟了一眼这个背叛自己的前主人,还背叛得干脆利落的娃娃脸青年,淡淡问道:“你叫什么?”

    那娃娃脸黑衣人腾地一声跪倒在地,恭敬地回道:“禀九郎,小人姓冯,人称冯三郎。”

    邓九郎点了点头,他朝柳婧瞟了一眼,缓缓说道:“行了,追缉就不必了。此番你们弃暗投明,通通有功!”一句话说得众黑衣人欣喜若狂地跪拜在地后,邓九郎继续言道:“以后跪拜之礼不可轻用。行了,你们起来吧,耽搁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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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分道

    众黑衣人站起后,邓九郎提步走向柳婧。

    见他看向自己,柳婧朝着邓九郎福了福,唇瓣微动,低声说道:“多谢……”

    他只身来到清云公主府,还差点葬身火海,要不是他算计得当,只怕现在已沦为阶下囚,不管他孤身冒险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引出真正的大皇子,她都好生欢喜……

    邓九郎定定地看着她。

    定定地凝视着她,他慢慢伸出手。

    在邓九郎握着柳婧的右手那一刻,柳婧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感觉到她的僵硬,邓九郎哑着声音,轻轻地说道:“今日过后,我与常净也罢,你与顾呈也罢,都不再有婚约之累……”他与常郡主的婚约,本是建立在笼络大皇子刘胜的基础上,现在大皇子不足为惧,身为大皇子一派的得力中坚清云公主,也就要失势了,他南阳邓九,更无需再联这个姻。

    轻轻说到这里,邓九郎望着照得山林通明一片的火把光下的柳婧,望着她的乌发红颜,水汪汪的双眼,突然的,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她被顾呈带走,他刚刚探知她的所在,便得到密报,说是顾呈夜夜与她同宿一屋,两人行止亲密相依相偎。

    ……他刚布好局准备救她焚柳苑,她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令得他浪费了人力物力,到手的不过是个替身。

    ……她落入顾呈手中,他百般担忧,她下落不明,他心急如焚,可这所有的情绪,在知道她应承了顾呈的求娶,准备嫁与顾呈时,都变成了恼恨。他虽是百般宽慰自己,虽是想着她定然是被迫无奈,可那一日,却在皇宫中,亲耳听到她对姐姐说出的那番绝情绝义的话语!

    他想,他还是恨着柳氏的。

    可他再恨,她也是他的妇人!

    想到这里,邓九郎缓缓伸出手来。他伸手抚着柳婧的乌发,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后,低哑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柳婧万万没有想到,他第一时间说的是这句话。明明,他的眼中有着恼恨的,明明,他的表情有着震怒的,可到头来他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被邓九郎拥在怀中,柳婧唇瓣苍白,她很想告诉他,这一次他冒险前来,他在黑暗的地道中牵着她的手,这让她很高兴很感动。

    她也想告诉他,其实她一直在想他,很想很想他。

    可柳婧到头来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只是偎在他的怀抱……

    感觉到柳婧的温驯,邓九郎转过头去,他瞟了众黑衣人一眼,想道:这些人毕竟是顾呈的旧部,虽不属于他的精锐,却还是不可尽信,得尽快离开,与我的属下会合才行。

    想到这里,他松开柳婧,朝众黑衣人点了点头,道:“走!”说罢,他衣袖一甩,牵着柳婧大步而去。

    众黑衣人连忙跟上。

    大家都怀着心事,脚下也就走得很快,不一会功夫,一行人便离开了这片树林。

    几乎是邓九郎一出现在官道上,四周便唿哨声阵阵,转眼间,四面八方火光阵阵,银光闪亮,马蹄声声,却是无数银甲卫朝着这边涌来。

    原来银甲卫早就在四周布满了人马。

    转眼间,这些银甲银衣,气势不凡的银甲卫一涌而上,他们把众黑衣人挤了开来,把邓九郎簇拥在中间。

    把自家郎君团团护住后,这些银甲卫齐刷刷翻身下马,朝着邓九郎一跪后,齐声唤道:“我等见过郎君!”

    “起来吧。”

    “是。”众银甲卫刚刚上马,又是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却是乾三急急策马赶了过来。

    就着大亮的火把光,乾三看到自家最是注意仪容的郎君灰头土脸,泥污处处,不由红了眼眶,他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朝着邓九郎大步跑来,冲到他面前后,乾三行了一礼,唤道:“郎君!”

    “恩。”

    听到邓九郎这句熟悉的应答声,乾三欢喜得咧开白牙直笑,笑了一阵后,他发现了站在邓九郎身后的柳婧,不由怔了怔。转眼,他收回目光,朝着邓九郎小声问道:“郎君,顾呈呢?”

    “逃了!”邓九郎把自己入公主府后发生的事草草地说了一遍后,沉着脸命令道:“通知下去,全体出动,一定要擒拿到顾呈!”

    “是!”乾三马上转头把命令转达一遍后,又转向邓九郎,说道:“我们已把这方圆几十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直到此刻,并不曾见到此人行踪!”

    邓九郎沉沉地说道:“在山洞时,他的人手有近千人,后来我被他带出山洞后,人手便只有这二三百了。据我所知,他真正的嫡系并不在这里,当时离开山谷时,应该是兵分几路。你拿我的手令,向皇后娘娘借上一万人马,记着,便是把这里掀了个底朝天,也要把顾呈给我揪出来!”

    他想到在山洞时,那近千人朝着顾呈跪拜的虔诚模样,薄唇抿成一线又交待道:“顾呈这人势力尽众又野心勃勃,这次如果不能把他擒住,终会形成大患!”

    “是!”乾三应了一句后,刚要提步还是忍不住转身说道:“郎君何必过虑?那顾司马一家不是被关押起来了吗……”

    他刚说到这里,邓九郎便摇了摇头,他淡淡地说道:“顾司马的罪名是我捏造的,既经不起追究也属于从权下的无奈之策,现在我已平安,回去后便得放他们出来。”

    乾三一怔,他压低声音轻叫道:“可是郎君,这些年来顾司马给我们造了多少麻烦,好不容易擒拿了,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给放了?”

    “可他必须放!”邓九郎的态度坚决至极,他沉静地说道:“构陷国之重臣,无端擒拿当朝司马,这本是大过错。当时是权宜,现在我得了自由,就必须把他们放出来,无论如何,大汉天下不能由我来开这无端构陷朝臣,把家国律法都当儿戏的先例!”

    乾三也严肃起来,他朝着邓九郎一揖,沉声说道:“郎君英明。”

    邓九郎摇了摇头,他轻声道:“至于释放的理由到时再说。行了,你去忙吧。”

    “是!”

    乾三等人和邓九郎低声交谈时,柳婧在不知不觉中已退到了外围。

    来到这里的银甲卫都与她相识,也都知道她原定是明日嫁给顾呈的。所以,他们看向柳婧的眼神中,多多少少有点微妙。

    柳婧不想看到这种眼神,便退到一侧。

    饶是如此,还是不时有议论声在隐隐传来,“木兔儿就是柳婧?”“不是说她怀了顾呈的孩子吗?”“……倒是我家郎君重情,居然甘冒奇险营救于她!”

    议论声并不响,议论的内容也有克制,可柳婧却还是垂下了眸。

    正好这时,邓九郎把该交待的事也交待得清楚了。

    在乾三准备离去时,他转向了众黑衣人。

    刚要开口,一侧的柳婧突然走上前来,她来到邓九郎身前,朝着他福了福后,清声说道:“邓郎,既然此间事情已了,我想就此别过。”

    柳婧这话一出,邓九郎俊脸一凝,慢慢转过头来。

    便是刚刚翻身上了马的乾三,这时也是把坐骑一勒,诧异地看向柳婧。

    所有人都在看着柳婧。

    与邓九郎强忍不悦不同,众人更多的是诧异。

    在邓九郎沉沉盯来的目光中,柳婧也不再多言,身姿站得笔直后,她目光朝着众黑衣人中一转,挥了挥手后突然说道:“出来吧。”

    她的声音一落,几个黑衣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这几个黑衣人,混在众黑衣人中,也不怎么显眼,可这一站出来,却步履从容,气度不凡,很是让人刮目相看!

    看到他们整整齐齐地站在柳婧身后,众黑衣人都是一惊,便是邓九郎和众银甲卫也怔住了。

    搞了半天,这么一个弱质女人,竟然也在顾呈的人中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这,这怎么可能?

    见到邓九郎疑惑,柳婧清声唤道:“文轩,诸说,你们出来见过邓家郎君。”

    几乎是柳婧的话音一落,她身后的黑衣人中,便走出了两人,这两人一边走一边在脸上摩挲,过不了一会,在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后,面具下两张属于年轻男子的俊逸面孔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柳婧朝着那个高大点的男子一指,说道:“他是文轩,是我的暗卫。”

    这个文轩一站出来,邓九郎和人群中的几个特别沉稳的黑衣人便脸色微变。他们都是个中高手,几乎是一眼便感觉到,眼前这个叫文轩的人带来的威慑之力!这人,定然是绝顶高手!

    就在文轩一站出,便令得气氛僵滞时,柳婧指着另外一个身材精瘦颀长,生得极为清冷疏远的美男子说道:“他是诸说,是一个易容高手。当日我被顾呈带去时,文轩便发现了,后来我被顾呈带往了山谷,那山谷防范严密,文轩不好进去,他便与诸说几人一道,易容成顾呈的手下潜伏起来,直到如今。”

    解释到这里,柳婧率着众黑衣人朝着邓九郎再次一礼,她脸色一正,清声说道:“多谢九郎相救,救命之恩,柳白衣来日再报!”说到这里,她转向众黑衣人,众银甲卫,和文轩等人一道,朝着众人团团一揖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我们走。”

    说罢,她率着几人大步离去。

    望着柳婧优雅绝决的身影,邓九郎薄唇几成一线。

    乾三本是想要离开的,这时却又犹豫了,犹豫了一阵后,他策马来到邓九郎身边,目送着柳婧的背影摇头说道:“郎君,这妇人太傲了!她怎么就不能如别的妇人那样,逢迎小意个一二次么?”

    乾三的声音一落,就听到了身边的冷笑声。

    听到这冷笑,乾三担忧地看向自家郎君。对上自家郎君双眸中那隐藏的怒火,乾三突然想道:不对,自小到大,咱郎君想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便是再难缠的人物,他只要示好个二三次,也是乖乖地听他驱使,真说起来,郎君生平遇到的最难缠的,便是这个柳氏,可也正是这个柳氏,才让他越来越舍不下……不对,这么一说,要是这柳氏与别的妇人一样,是个心软随和不那么傲慢自尊的,说不定我家郎君也就不会喜欢了?

    就在乾三胡思乱想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紧接着,地五狂喜地叫声从后方传了来,“郎君,郎君!是你吗?郎君,可让我们找到你了!”嘶喊声中,地五等人一跃而下,朝着邓九郎冲了过来。

    他们冲到邓九郎面前,便是深深一礼。对着这些属下狂喜的模样,邓九郎因柳婧离去的戾气也消了一些,他上前一步扶起地五,笑道:“做甚么这么激动?”

    “郎君你不知道,各位大人和皇后娘娘,几乎都要急疯了!”

    “行了行了,我现在就回去见过他们。”说到这里,邓九郎抬起头来,看到那些退到四下站好,一个个低着头,脸上不掩不安之色的黑衣人,他朝着地五命令道:“这些人是顾呈旧部,现已臣服于我,我答应了他们往事不究,地五,你把他们带下去安置在军营。”

    “是!”

    “我们走吧!”

    “是。”

    在邓九郎离开时,柳婧一行人正在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刚出山林,几个护卫便赶着一辆马车,牵着几匹马跑了过来。柳婧上了马车后,众护卫便簇拥着她,不紧不慢地朝前驶去。

    官道上很安静,只在马蹄踩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声。

    马车中,柳婧也很安静。

    她静静地,神色不动地看着两侧掩映的夜色月光下的山林。

    她知道,刚才邓九郎是想她带在身边的。

    她与他久没见面,在地道里虽有千言万语,可当时情形不对,也没有心思说话。现在好不容易脱了困,她虽想与他呆一会,随便说一些什么话都好,可是,她却不能。

    是的,她不能。

    她不能在刚对邓皇后严词拒绝,大肆嘲笑之后,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呆在邓九郎身边。

    她不能在名节已失,再无清白之后,又这般出现在邓九郎身侧。

    她不能让那些人以为,她嫁顾呈不成,又被邓九郎收为婢妾。

    她不能让那些人以为,她还在上赶着想嫁邓九郎,浑然不知自己声名狼藉,是那么可怜可笑可以贬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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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死了

    柳婧深信狡兔三窟的道理,在洛阳城外也有庄子,一行人在庄子里住了几晚,柳婧一边向众护卫发出飞鸽,把这里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后,一边整理着心情。

    当她觉得心情恢复得差不多时,便带着几个护卫,策着马朝着洛阳城里赶去。

    一路走来,柳婧发现官道上的人明显增多,一支又一支的权贵队伍朝着洛阳城中赶去。

    望着这些川流不息的人影,柳婧明白,这些定然是局势大明后,急着上洛阳来抱邓氏大腿的——想来邓皇后忙着稳定局势,对于这些锦上添花的人,应该也挺乐意接见的。

    与这些动则十几乃到几十辆的马车队伍相比,柳婧这区区几人的小队伍,便显得有点扎眼了,因此,时不时的,便有人朝着柳婧这支人数少得出奇,可不管是马车还是坐骑都神骏无比的队伍看来。

    而这些,柳婧自是没有注意,她寻思了一会后,转头掀开一角车帘蹙眉望了望。

    ……柳婧的女装扮相,不说绝色倾城,可奢华美极却是有的。随着她面容这一露,好一些注意到的人,都楞了楞神。

    于是,就在柳婧收回目光时,旁边传来一个少女清而温软地叫唤声,“这位姐姐。”柳婧回头看去时,眼前这个姿容秀美的少女露出了一抹惊艳,转眼她眨巴着眼,好奇地叫道:“姐姐,你是洛阳本地人么?这是出来玩儿啊?”

    这少女有一双扑闪闪的大眼睛,双颊略鼓,带着几分婴儿肥,看起来极可爱。对上她,便是柳婧这种心思沉沉的人也轻快了些,她点了点头,浅笑着说道:“是啊,我是出来玩儿的。”

    “啊,那太好了,我这是第一次来洛阳玩儿呢。”少女格格一笑,忍不住叫道:“姐姐,你可真好看!”

    得到少女毫不掩饰的赞美,柳婧扬唇一笑,而她这笑容一露,对面这少女又看得楞了,与此同时,四周也多了几双看得惊艳的目光。

    在柳婧的马车不知不觉中被少女和她的同伴簇拥着时,车队开始进入洛阳城。

    洛阳城中,依然是车水马龙,不管是前阵子剑拔弩张,还是今日尘埃落定,这里永远都是一派盛世繁华。

    那个叫魏灵的可爱少女,这时已喳喳地叫了起来,“我来到洛阳,就是想去白衣楼看看。嘻嘻,听说那白衣楼里好多美貌郎君呢!”

    她的声音一落,几个斥喝声同时响起,“灵儿!”“慎言!”“你这孩子胡嚷什么?”

    在众人的斥喝声中,魏灵吐了吐舌头,朝着众人做了一个鬼脸。

    看到魏灵这天真快乐的样子,柳婧不由也是一笑,她转过头瞟了一眼后,突然轻咦一声,奇道:“那一处,怎么挂白戴孝了?”

    她盯着的,是前方二百米处的几家店铺,此刻,那店铺的大门处,都挂了一块不大的白色幡布,甚是让人奇怪。

    柳婧这话一出,众少年少女也注意到了,他们一个个转头看来,一个少年叫了起来,“不止是那几家呢,你们看右边也有!”

    少年的话,引得众人又朝右侧街道看去,果然,右侧处也有几家店铺前挂了白幡布。

    这一下,众人都好奇起来。魏灵更是怂恿着驭夫赶着车挨上了一家挂着白幡的店铺,她朝着柳婧皱了皱小鼻子后,小小声地说道:“看我的!我一开口准可以问个明白。”

    说到这里,她脑袋一探,朝着那走到门口的伙计叫道:“这位小哥哥,你们这里出了什么事啊,怎么都挂起招魂幡了?”她嘴里叫得脆脆甜甜的,伸手指着那块幡布,大眼眨巴一脸好奇。

    那伙计瘦瘦高高,约摸十五六岁,陡然对上魏灵这么可爱的贵女,不由脸孔刷地一红,他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壳,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我家主公的女人过逝了,所以大伙都挂了这幡。”

    魏灵更好奇了,她连忙问道:“你们主公是谁呀?这么多店铺都是他的啊?他好了不起哦。对了,为什么说是他的女人呢?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为什么要叫女人呢?”

    她叽叽喳喳地问了一串,那伙计好性情地等她说完,便红着脸耐烦地解释道:“我家主公就是邓家九郎啊……”

    伙计的话音一落,柳婧腾地抬起头来,与此同时,魏灵和她身边的少女们,已兴奋的小声尖叫起来。要知道,在她们的心中,邓家九郎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魏灵兴奋得直眨眼,她急急问道:“邓家九郎,就是南阳邓九吗?是那个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吗?”

    “自然,除了我家主公,哪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邓家九郎!”

    众人恍然大悟,只是这一明白,就更好奇起来。在众人争先恐后,乱七八糟地一通询问后,那伙计有点招架不过,胡乱拱了拱手,涨红着脸说道:“这个,这个小人也不知道,小人也是听说,小人不太清楚……”话还没有说完,他已急急钻进了店铺中,再也不肯露面。

    “不行,我要去问个明白!”魏灵刚想跳下马车追过去,一个管事已大叫着催促起来。

    于是,众少年少女只好再次回到了车队,回到了街道中心。

    不过只是走过一条街道,便有闲言闲语把一切都说了个明白,“昨晚清云公主府起火了。”

    “这算什么?昨天晚上,那顾司马府的次子,与他就要迎娶进门的夫人同归于尽了!”“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

    与人群中此起彼伏地惊呼声传来的,还有魏灵的惊呼声,她瞪大眼睛惊叫道:“天啊,怎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说罢,她转向柳婧,惋惜道:“柳姐姐,可惜你昨天出城了,不然这场热闹你也会知道。”

    刚说到这里,她见柳婧神色奇特,不由诧异地唤道:“柳姐姐,柳姐姐,你怎么啦?”

    直叫了几声,见柳婧似乎没有听进,魏灵也没有心思再唤了,因为,她又被接下来的闲言闲语吸引了。

    “顾呈那个未过门的夫人不是有了他的孩子吗?怎么好端端的又同归于尽了?我不信!”

    “你不信也得信,告诉你,事情的起因就是那个孩子。你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吗?”“难道不是顾呈的?”“要是顾呈的,就不会在结亲之前发生这样的事了!那个孩子啊,它是邓九郎的!顾呈那未过门的夫人,早就是邓九郎的相好,你没有看到这种么多店铺挂了白幡吗?这都是邓九郎为他的女人孩子挂的!”

    柳婧:“……”

    在一阵猛然的嘴角抽搐,脸色发黑后,柳婧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从马车中传来,只见她朝着那几人极轻缓极温柔地问道:“这事,是哪里传出来的?”

    她面虽没有露,可光是声音就很好听了,几个汉子转头望了一眼,一人笑道:“满大街都传着这话呢!”“就是,这事要不是千真万确,那些邓九郎辖下的店铺怎么会挂着招魂幡?”

    马车中,柳婧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平静下来后,她转头看向几个频频朝自己望来的护卫,微微颌首,示意一人靠近后,柳婧低声命令道:“拿我的贴子去见邓九郎,便说我要事相询。”

    “是。”

    “等一下!”叫住那个护卫后,柳婧咬牙切齿地交待道:“约他在白衣楼见面。”

    “是!”

    几乎是那护卫刚刚领命,柳婧便听到一个汉子朝着长相俏美可爱的魏灵叹道:“小姑子你要去白衣楼啊?哎,那白衣楼呀,现在都给改名换姓了!”

    这话一出,柳婧再次一僵,她转过头来看向那汉子,竖着耳朵倾听着。

    接着说下去的,并不是那个汉子,而是另一个妇人,那妇人叽叽呱呱说道:“是啊是啊,想那白衣楼前阵子可风光呢,那些个长得好的俏男娃,可把女娃子们都迷得什么似的。哪曾知道,先是那月明之夜的舞乐莫名其妙地没有了,今儿个又传来白衣楼的那个什么柳白衣意外身亡的消息,唉,真是世事难料哇……”

    还真真是世事难料!

    柳婧终是忍不住掀开一角车帘,朝着那些议论的人温柔地问道:“柳白衣过逝的事,是哪里传来的呀?不会是骗人的吧?”

    一个少女闻言眼眶一红,带着哽咽地说道:“要是骗人的就好了,今天一大早,邓府的那个叫乾三的郎君,还带着好些人抬着棺材送了殡……呜呜,柳白衣怎么能死呢?他那么俊的人,怎么能死呢?”

    ……原来柳白衣也死了!还是乾三亲自让人抬出的棺材!

    柳婧伸手揉搓着眉心,她黑沉着脸喘息了一会后,终于咬牙切齿地低喝道:“转向,不用去白衣楼了!给我直接去邓府!我倒要看看,他这是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她是越说越愤怒,只差暴跳如雷,黑着脸郁闷了一阵后,马车中的柳婧又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哼,木兔儿死了又如何?柳白衣死了又如何?只要我愿意,还可以再建几座青衣楼紫衣楼,想当柳青衣就是柳青衣,想当柳紫衣就可以是柳紫衣!”胡乱地低咒了一阵后,柳婧瞪向那几个老实站着的护卫,怒道:“走啊,去邓府啊?怎么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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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柳婧和邓九

    护卫们清醒过来,连忙应了一声‘是’,也不顾魏灵的叫唤,簇拥着马车转了向,朝着邓府方向驶去。

    坐在马车中,柳婧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是恼怒。到了洛阳这么久,她还以为邓九郎脾性改了呢,没想到他还是老样子,想给她套上那什么锁心圈便套上,想让她‘死去’便让她死去!

    马车走了一会后,护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姑,到了。”

    到了邓府了?

    柳婧掀开了车帘,朝着邓府的方向望去。

    这一望,她便是呆了呆,只见前方那森严尊贵的府第,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遥远,而此刻,那大门处停满了密密麻麻的马车,一个个出身不凡的权贵和官宦,老老实实地在那里排着队,那队真是排得老长,直把邓府大门外都挤满了。而每从邓府里出来一个仆人,这些人的脸上便挤满了谄媚的笑……

    这样子,她别说进去了,便是靠近一些也不能。

    柳婧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我们离开吧。”

    她身周的那几个护卫也早就被这世间第一流门第的富贵和排场给吓倒了,闻言连忙应了一声是,赶着柳婧的马车慌乱地向回退去。

    退着退着,才走出一个巷子,突然的,外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柳婧可在?”

    这是地五的声音!

    柳婧嗖地一声掀开了车帘,她转头一看,赫然发现,现在的地五也是一袭华贵的官袍,看这袍服,他至少也是个五品武将?

    见柳婧看向自己,地五面无表情地说道:“柳氏,郎君说是你会来找他,让我在此相侯。”

    柳婧收回目光,淡淡说道:“既如此,还请前方带路。”

    “行,请朝这边走。”地五朝左侧的街道一指后,策马走在柳婧的马车旁,安静地走了几十步后,地五忍不住说道:“你这妆扮不行,木兔儿刚‘死’不久,你这样子让见过的人看了,难免闲言闲语……你的属下不是有个精通易容之术的吗?叫他过来给你整整吧。”

    他不提这话也罢,一提这话,柳婧便想到了邓九郎这人的独断专行,当下冷笑道:“将军似是操心太多了吧?”

    柳婧的声音一落,地五便低下头来。

    他看了柳婧一会后,嘲讽地说道:“我就一直没有想明白,郎君怎么就对你念念不忘?不过一个脾气臭倔的破落商户之女罢了!”

    柳婧本来火气很旺,被地五这一嘲讽,她倒是平静下来了。微微向后仰了仰,柳婧冷冷地说道:“不错,我是出身不好脾性不佳。不过地五将军,要是你我对换一下,你便是用上十年,本金多个数倍,也达不到我柳白衣那个高度!”

    不得不说,柳婧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做为一个用区区两年时间,便能惊动朝野的人物,地五在内心深处,还是有点佩服的。

    被柳婧这么一激,地五的脸色都青了起来,青紫了一会,他重重说道:“妇人就得做妇人之事,当以贤良淑德为要。柳氏你再了得也不过是一个妇人,哼!”

    地五给激得恼怒了,柳婧却没有与他争持下去的想法,她干脆闭上双眼,理也不理会于他。

    见状,地五更怒了。

    在这种沉闷中,几人来到了一个庄子外,地五带着柳婧的马车长驱直入后,朝着前方叫道:“禀郎君,你那臭倔妇人给带回来了!”说到这里,他双腿一踢,驱着马急驰而去。

    地五离去的马蹄声中,邓九郎低沉含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婧别恼,地五向来目无下尘,一般他看不上的人,连说一句话也不肯的,能与你生气,那是重视你呢。”

    柳婧见到本尊,一肚子的邪火又涌了上来,她含怒地瞪着外面,就是不掀开车帘,也不答腔。

    马车外,邓九郎知道她生了气,在挥了挥手,示意所有闲杂人等一律退下后,便凑上前压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说道:“阿婧,你生气了?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呸!”

    听到马车中传来的愤怒之极的脆响,邓九郎更委屈了,他声音轻柔地说道:“你看,你那木兔儿的名号才用几天?便与顾呈扯上了那么深的关系,还令得我,令得我戴了绿帽子……”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小,因太弱太小,似是含着无尽委屈,只差没有哽咽出声。

    马车中,柳婧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这时,马车外邓九郎又闷闷地说道:“他居然还说你怀了他的孩儿……真是可恨,那样的话我都没有说出口过,他居然敢拿出来说,还到处放风声,实是太让人痛恨了!”

    柳婧:“……”

    说到这里,邓九郎情绪更加高昂,他越发生气地叫道:“还有,他不但与你共处一室,还夜夜与你宿一间房……”马车外,邓九郎磨着牙,怨恨地叫道:“我若是逮到了他,非把挫骨扬灰不可!呔!我的妇人,我自己还没有舍得下手呢,他就敢……”

    邓九郎叫到这里,马车中,柳婧突然安静地说道:“我是清白的!”

    她这话一出,马车外马上安静下来。

    安静了好一会后,邓九郎压低的,委屈的声音传了来,“我知道……可我还是很生气很愤怒。”

    柳婧闻言沉默了一会,过了许久,她涩声说道:“你,我……”她没有说下去。

    马车外,邓九郎轻轻说道:“阿婧,知道你被他掳走,我真的很生气,我气自己不曾好好保护于你……得知他与你朝夕与共,我又好生痛恨,这恨直是噬咬着我的心……”

    听到他这话,马车中,柳婧心中一酸,不由软软地说道:“我,我,是我不好,我应该听你的话,离开洛阳的。”这时的她,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怒火?

    马车外,邓九郎闻言,不由低沉着问道:“阿婧,我让木兔儿这个人消失,是不是做对了?”

    语气虽是沉得很,可那声音,颇有一种向她炫耀的味道!

    柳婧一怔,经他这一提,她又记起自己的恼怒来了,当下哼了一声,不高兴地叫道:“木兔儿自是应该消失,可柳白衣呢,你凭什么让他也死去?”

    一提到这个,柳婧的怒火便不打一处来。想她西南东南三州经营一年,想她进入白衣楼时的雄心壮志,想她那苦心收罗的手下以及费尽心机打造的名望……这所有的所有,他轻描淡写的一个设计,便全部化为泡影!

    想到恨处,柳婧刷地一声掀开了车帘。

    她瞪着一双乌漆漆的眼,愤怒地盯向了邓九郎。

    柳婧这车帘掀得突然,马车外,邓九郎正与他话中那般委屈伤心完全不同的负着手,一派气定神闲好整以暇,明明刚才说话时,他的声音曾低沉得仿佛哽咽,可现在看他,唇角微扬眉开带笑,哪里有半点伤心样?

    柳婧这下真怒了!

    她的双眼瞬时一红,红着红着,泪光已在眼眶中滚动起来。

    邓九郎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哭,先是一怔,转眼惊乱起来,一边挥手示意众护卫婢仆通通消失后,他一边上前,大步走到柳婧的车窗外,他拿自己的衣袖给她拭着泪水,好声好气地劝道:“怎么都给气哭了?乖,别哭,阿婧你不知道,我最痛恨柳白衣那个名字了。自从你变成柳白衣后,便对我不理不睬暗嘲冷讽的,说的话做的事,也老是让我伤心。我老早就想让它消失了。”

    他那袖子把柳婧的脸擦得红通通的,柳婧伸手把他啪地一声打开,眼中含着水光冷笑道:“所以,你就趁这次机会,把柳白衣给弄死了?”

    她实在是愤怒,说这话时都是磨着牙的。

    邓九郎连忙握着她的手,一边好声好气地劝道:“别气成这样,来,深吸一口气……”一边对着她乌漆漆的水光泛滥的眼,忍不住得意又说道:“阿婧我跟你说,柳白衣这个名字真不行,特别是那些洛阳人,一提到柳白衣就会提到什么霍焉张景的,实是让我生气。所以这次能让柳白衣顺理成章的死去,我真的很高兴。”

    他越说柳婧越气得厉害,见她气得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已,邓九郎目光朝那处凝了凝后,最后还是移开目光,伸手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阿婧,别生气了好不好?你看看我们,经过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能聚一聚说说话儿……”

    柳婧一手把他拂开,涨红着脸恼怒地叫道:“谁要与你聚一聚?我才不与你聚一聚呢!”

    她这话才叫出口,邓九郎便是沉了脸,他猛然转过头去,薄唇紧紧抿成一线,他深黑的眼定定地看着侧方,过了一会才艰涩地说道:“阿婧不喜欢我了?”

    他这话一出,愤怒中的柳婧瞬时静住了。

    邓九郎看着远方,他似乎真被柳婧伤到了,慢慢抬起双手捂着脸。揉搓了一会脸颊后,他低低地说道:“我说出顾呈杀妻是因为木兔儿怀的是我的孩儿后,清云公主非常震怒,她已向皇后娘娘求旨,解去了我与常郡主的婚约。”他顿了顿,闷闷地说道:“我为阿婧连名声也不顾了,阿婧却已不喜欢我了么?”

    柳婧呆呆地看着他,见他不但声音低闷,似乎眼眶也有点红,眼角有泪光闪动,不由心中大痛。

    心软之下,她小心地伸出手,在她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邓九郎的肩膀时,邓九郎猛然头一转,张开双臂把柳婧搂在了怀中。他紧紧地搂着她,脑袋搁在她的颈窝里,就在柳婧下意识的挣扎时,邓九郎那委屈的,沉闷的,似带哽咽的声音轻轻地传了来,“阿婧,别离开我好不好?”

    柳婧挣扎着的动作猛然顿住。

    她双手张开了一会后,终于慢慢地搂着他的背,把自己与他贴在了一块。

    ……

    隔得远远的,乾三地五两人大步走出花园时,便看到了这一幕。顿了顿,地五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郎君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你看他袍袖处那块姜。”他这话一出,乾三也定神瞅去,这一瞅,他马上叫道:“哎哟不好了,那姜要掉下来了。要是掉到了地上,那咱郎君那眼泪不是白流了?不行不行,地五,咱们得赶紧过去救场!”转眼,乾三又说道:“嘿嘿,地五,还是我说得对吧?虽然那焚柳苑也有郎君的人,顾呈的一举一动郎君都在盯着,可咱郎君肯定还是会拿柳氏与顾呈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事做文章,摆出一副被刺激的伤心样,逼得柳氏羞愧自惭向他投怀送抱。这不,抱成一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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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邓九郎和柳婧(2)

    这个怀抱,是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有那么多次,她都以为与他再也无缘,可每一次,他又让她看到了希望。

    突然间,柳婧差点痛哭出声。

    她没有哭,她只是温驯地偎在他的怀中,只是在不知不觉中收紧双臂,让自己的脸紧紧粘着他结实的胸膛,久久久久都一动不动。

    仿佛过了百年,柳婧才低低哑哑地说道:“那清云公主,便因为这么小的理由,给解了婚约?”

    “当然不是。”搂紧她细腰的邓九郎,低下头深深嗅着她的体香,语气慵懒温柔,“我不过是看得她起,所以才愿意送一个理由给她。到了如今这地步,她要是还想抓着婚约不放,说不定她那宝贝女儿就保不住了。”无用之棋,便是他不动手,他的姐姐邓皇后也会代他出手。

    柳婧恩了一声,她深吸了一口有着他体息的空气,喃喃说道:“白衣楼到了你手里了?”一提到白衣楼,她的火气又开始上冒,于是贴着他胸膛的脸开始外移。

    邓九郎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愠怒,连忙温柔地说道:“那个地契还是属于阿婧的。”说到这里,他语气变得可怜巴巴了,“阿婧,我有二个月没有睡过好觉了……”一边说,他一边轻轻地把柳婧重新搂紧,把她的脸继续按在自己胸膛上,说话的声音则满是委屈,“从这件事发生的那一天起,我便没有睡好过。在外,我要处理这些危机,在内,我要安抚我姐,最最重要的是,我心上的那个妇人,还趁着这个机会使劲地对我扔冷刀子……那个刀子剜得我,简直痛彻心扉了,她让我痛也罢,还要闹失踪让我紧张,要与别的男人在一起让我愤怒,甚至要嫁给别的男人让我痛恨……”

    他的声音实在太委屈,而且他说着说着,又低下头以袖掩脸。

    柳婧听着听着,也觉得自己伤了他,便没有挣扎,还低低地说道:“对不起……”

    邓九郎的声音从衣袖下传来,低低的闷闷的,“……我不想听这个。”

    柳婧眼圈一红,哑声说道:“九郎,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想负你!我,我,”她喃喃一会,苦涩地说道:“我一直念着你,想着你。”她泪水湿了他的裳,令得他刹那间有点痒痒的,直恨不得抬起她的脸,给深深咬上几口。

    不过,邓九郎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只是继续闷闷地说道:“可你居然还想嫁给顾呈!”

    柳婧哑声说道:“我当时只是权宜应着,想出了谷再做图谋。”

    “可我信了,我很伤心,那时我愤怒得差点杀了几个下仆!”

    “……对不起。”

    “就只是对不起?”

    “我,我以后不这样了。”

    “以后不怎么样?阿婧,你告诉我,你以后再也不跟别的男人那般亲近了!”

    柳婧乌漆漆的眼看着他,透过他的广袖,她隐约看到他泛红的眼角,还有那眼下垂着的泪水,心中大软,咬着唇轻应道:“……好!”

    “从此后,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想着我念着我!都只与我一个人好!”

    “……如果郎君待我如初,我自待郎君如故!”

    “这样的话没有诚意,你跟我说,你只有我,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只有我!”

    邓九郎的声音实是低沉得不像话,那眼角也红红的,垂着的那滴泪,也晶莹剔透的。

    像他这么不可一世的人,这副模样,便是铁打的心也会动摇吧?

    可在邓九郎的期待中,他的阿婧,却久久都没有回应他。

    以袖掩脸的邓九郎,在广袖后不由蹙起了眉。

    就在他寻思着怎么再次开口时,突然的,柳婧变得清冷的声音徐徐地传来,“邓郎,这是什么?”

    什么这是什么?

    邓九郎一怔。

    他还在寻思,柳婧的声音已变得冰冷,变得愤怒,只听她咬牙切齿地喝问道:“邓郎,你睁开眼睛告诉我,这东西是什么?”

    邓九郎一怔,终于放下了广袖。

    于是,他看到了被柳婧夹在手指中间的那块生姜……

    柳婧对上邓九郎的表情,直是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高声叫道:“邓九郎!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气到极点,她瞪大一双乌漆漆的眼,转眼间那眼眶便灌满了泪水,转眼间那泪水便流下了双颊。

    见她哭得伤心,邓九郎眉头一挑,他严肃地看着那片生姜,朝着柳婧身后冷冷地喝道:“乾三,你且上前说说,这块生姜是怎么回事?我的阿婧本来好好的,现在居然因为这么一个小玩意儿给哭起来了!”

    正急步走来,想要救场的乾三和地五两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家郎君会这么没脸没皮地把责任朝自己推来,先是瞪大了眼一怔,转眼对上郎君那杀气腾腾的目光,乾三一边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转着眼珠子说道:“这个,这个啊,这个东西是我一不小心落到了郎君身上的……哎哎哎,只怪我太馋嘴,居然把这个东西带出了厨房,还令得柳家娘子误会了!”

    邓九郎冷着一张脸,他冰寒地盯着乾三,沉沉地问道:“是你带出来的?”

    “是是!”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甚?快快上前向阿婧陪个礼!”喝叫到这里,邓九郎低下头看向柳婧,右手搂着她的细腰,他严肃着一张鬼斧神工的俊脸,低叹着说道:“说得好端端的,怎么给哭出来了?莫非这玩意儿让你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乖,别伤心了,有什么烦恼都告诉夫君,夫君去帮你摆平!”

    真是好有意气好生有担当的模样!

    柳婧气到了极点倒是哭不出来了,于是一个劲的打呃。呃了一阵后,她猛然头一低,一把抓过邓九郎的右手,头一低便是狠狠咬去!

    她这一咬,可真是用了蛮大的力。转眼间,邓九郎的虎口处便鲜血渗出,牙印俨然。

    柳婧狠狠地撕咬了几口后,头一抬,对上邓九郎那委屈郁闷中,偏又极力摆出温柔大度的模样,见到她看向自己,他还把流血的虎口朝她的嘴边塞来,一边塞,一边忍着痛低低说道:“我不疼,一点也不疼,阿婧你气消了没?如果气没消,你再咬一咬?”

    他这话一出,柳婧直是气得额头上青筋直暴,她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后,突然把邓九郎重重一推,几个箭步爬上自己的马车后,便气急败坏地叫道:“走,我们走——”

    那驭夫本是早早避在一旁的,见到柳婧这么喝叫个不停,连忙小跑了过来,他爬上驭夫的位置,朝着众人小心地看了一眼后,马鞭一甩,便驱着马车朝着大门冲去。

    望着柳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门口,邓九郎伸手抚着流血的虎口,闷闷地嘟囔道:“咬都咬了,还这么大脾气……”

    他这话一出,乾三便忍不住开了腔,“郎君,我们本是想告诉你那生姜要掉了的,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乾三不说这话也罢,一说这话,邓九郎便冷冷地转过头来,朝着他上下打量着。

    他此刻的目光太过可怖,乾三吓得向后退出几步,叫道:“郎君,你可不能迁怒!这事儿本是你自己不细心……”

    他刚叫到这里,只听得一阵马车声轰隆隆从门口传来,却是刚刚冲出院门的柳婧的马车又冲了回来。

    邓九郎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回来,顿时大喜过望,他连忙上前一步温柔地唤道:“阿婧,你回来啦?”紧接着他又委屈地呲着牙,左手抚着虎口,在不知不觉中他自己把那小小的牙印用指甲给撕大一点后,他举着重新流血的右手,可怜巴巴地说道:“阿婧,我这里好疼……”

    他这话一出,马车中还没有什么反应时,地五已猛然转过头去,他背对着邓九郎,摆出一副不忍卒睹的模样。至于乾三,这时也是以袖掩脸,无地自容的模样。

    就在邓九郎还举着他那可怜的右手叫痛时,只听得‘啪’的一声,却是从马车中挥出一鞭。那鞭重重地打在邓九郎的手臂上,令得他这下真的吃痛出声!

    “啪啪啪啪!”一连四下重抽,邓九郎直是让也不敢让地受住,柳婧才刷地一声掀开了车帘。

    因为愤怒,她的双颊红鼓鼓的,那总是平静得仿佛永远不会动容的脸蛋上,双眼明亮得惊人,倒在原来的姿色之下,生生添了几分美艳来。

    她气昂昂地手握马鞭,昂着头怒瞪着邓九郎,冷冷说道:“姓邓的,你以后可还敢欺我?”

    邓九郎似乎被化身母老虎的柳婧给吓住了,他一缩肩,乖觉又胆小地回道:“不会,以后不会了。”

    柳婧冷笑出声,“你说的话能信,那母猪也能上树!”

    邓九郎:“……”

    “怎么,又无话可说了?”柳婧叫到这里,见他老实地低着头,便一个纵跃跳下马车,她旋风般地冲到邓九郎面前,刚刚把马鞭再度举起,见到邓九郎身子一缩,她一个不忍,那鞭子便又垂了下去。

    可柳婧还是越想越怒,便手一伸,揪住了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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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上例行更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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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温雅介绍:
父亲入狱,家中欠下巨债,无可奈何之下,昔日神童,却被父母压制驯养了六年的柳婧,开始扮成男子想方设法地撑起这个家。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曾经被她打击伤害刺激过的男人,也开始纷墨登场。而那人现在已完全黑化……美人温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美人温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美人温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