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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鱼     印菩提txt下载     印菩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九章 疑雾重重

    范轻骨深知现在自己身处险境,何林的大营内貌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当然那个冒充自己的家伙就更危险了,不过这点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当何林好不容易介绍完自己的下属与范轻眉谦让着落座之后。范轻骨站了起来,厚着脸皮说:“元帅大人,末将要出恭。”

    “去,带他去。”何林皱着眉头吩咐自己的亲兵,心想这个家伙怎么这么粗俗。

    ……

    ……

    范轻骨无聊的蹲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小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我、假的我、驸马、何林、父亲,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渐渐的在地上形成了一张细密的蛛网,而自己的名字就端端正正的摆在蛛网的正当中,宛如一只无力挣扎的小虫……

    “王将军,您好了没有?”外面的亲兵等得有些不耐烦,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好了好了。”范轻骨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身提上裤子,顺便用鞋底将地上那张蜘蛛网抹去,但图画可以被抹灭,心中的疑团却是越来越大。

    同样有着疑团的还有何林,范轻骨刚起身出去,塔里便跑到他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话,大唐元帅仔细的听着,眉毛越皱越紧。

    ……

    ……

    范轻骨回到帅帐的时候,何林与范轻眉正在亲切友好的交谈着,双方就即将展开的军事合作都是憧憬万分,不咸不淡的说着官场上惯用的套话。大唐的语言文化博大jīng深,而二人一个是为官多年另一个则是家学渊源,将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辞应用得极好,直到暮sè已经笼罩了大地,还没有一句重复。何林站起身看了看帐外说:“天sè已晚,就请驸马在末将这里委屈一夜可好?”

    范轻眉也连忙起身推辞道:“元帅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奈何在下身为人子,今夜理应去拜见父亲,因此……”

    “哈哈。”何林笑着大手一挥,“驸马请放心,这点末将早就想到了,已经差人去请范克希范将军,现在应该就要到了。走,我们先去吃饭,让末将为驸马接风。”

    范轻眉彻底无语了,这还能说什么,只能先去吃饭了。一旁的范轻骨见何林没有理会自己,也乐得装傻,在角落中默默的站着不发一言,心想反正也没有说吃饭带上我,索xìng难得糊涂一回,等何林和那个假驸马走了之后自己再找机会开溜。他想得正好,这时只听见有人大声喊:“范克希范将军到。”范轻骨回头看时,只见自己的父亲一身黑sè戎装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范将军,您到得好快呀。”何林哈哈笑着迎了上去,与范克希来了一个结实的拥抱,二人胸前的铁甲撞在一起,发出喑哑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显得平rì里关系很是不错。

    “元帅大人相邀,末将岂敢怠慢。”范克希松开对方之后又说:“不知您这次召末将前来,有何见教呢?”

    “喜事,当然是喜事。”何林笑吟吟的将范克希拉到了范轻眉的面前,问道:“范将军,您看看这是谁。”

    “轻骨!”范克希喜形于sè,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拍着女儿的肩膀说:“你到得还真快,这些年不见,不但长高了,也结实了不少。”说完还顺便拍了两下女儿那结实的胸肌。

    范轻眉脸sè一红,粗着嗓子说:“儿子拜见父亲大人,国事为上,儿子不敢先公而后私,因此先来拜会了何林元帅,父亲勿怪。”

    范克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觉得儿子说话怎么显得有些女里女气的,都怪自己长年带兵在外,以至于儿子长时间与老人和女人呆在一起……倒也不能怪他,微笑着回答道:“这是应该的,父亲又怎么会怪你?与何林元帅聊得怎么样?”

    范轻眉尚未及回答,何林已经在一旁插口说:“二位,别光顾着在这里说话,本帅已经备下了宴席,就当是祝贺你们父子多年以后的重逢,咱们移步过去边吃边聊如何?”

    范家父子一起拱手说:“那就叨扰元帅大人了。”

    “这是本帅应该做的。”何林客气了一句后转向角落里的范轻骨说:“这位王将军,你也一起去吧。”

    ……

    ……

    宴席上,范轻骨一直小心翼翼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何林的手下本就都不认识他,并且宴会的主题是为驸马接风,焦点是驸马和驸马的父亲,自然也就没有人理会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王珂将军,他也乐得不被人关注,短短的一下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范轻骨先生还没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当大家一起举杯的时候,范轻骨还是不得不喝的。

    现在,何林正端着巨大的酒碗慷慨陈词,中心思想无非是忠君、爱国、和*谐这些套话,讲完之后何元帅率先干杯,众人在叫好声中也纷纷饮下碗中的烈酒,范轻骨用宽大的袍袖挡住面容,同样一饮而尽。

    酒宴的气氛极其热烈,宾主双方在友好的氛围中频频举杯相互致意,一坛坛的美酒流水般的端将上来,灌进桌边每个人的胃里,觥筹交错,其乐融融。范轻骨混迹在里面,倒也一直没有引起关注。

    ……

    ……

    又喝了几轮酒,大家都有了几分醉意,现在是范克希举杯感谢何林元帅的盛情款待,范轻骨照例用袍袖遮着脸一饮而尽,他身旁的一名副将却是看着有些不对劲,一把将他的胳膊扯下来说:“你怎么喝酒总是挡着脸,是不是偷着倒掉了?”

    “没有,真的没有。”范轻骨显得很冤枉,以他的酒量实在不需要使用这种见不得光的伎俩,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不让父亲看到自己,以免节外生枝。

    二人口角的时候,酒桌上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范克希端酒碗的手停在了半空,惊讶的问道:“这位将军,你的面貌怎么和犬子如此相似……哦,我不是那个意思。”

    范轻骨尴尬的笑了笑说:“没关系的,范将军,容貌相似者大有人在,我与令公子长相有几分雷同也不奇怪,那是在下的福分。”

    听他说话范克希更加疑惑,这分明就是范轻骨的标准口气。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身边的范轻眉,觉得这个家伙虽然长相很像自己的儿子,但言谈举止与那个自诩风流的少年公子有些大相径庭了。他不由得又多问了一句,“王将军,您也是何元帅的手下吗?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

    何林在一旁笑着接口说:“王将军英雄年少,哪里能屈尊做我的手下,这是令尊派来的人。”

    “哦?!”范克希大惑不解,“家父年事已高,早已不亲自执锐,不知派王将军来有何要事呢?”

    经范克希这么一问,何林才想起来这个王珂到来之后尚未及交谈,自己就去迎接驸马了,而回来后他又出了一个耗时很长的恭,其来意自己到现在尚未知晓,不由得尴尬的笑了笑说:“王将军,方才驸马和范将军相继到来,本帅对你多有慢待,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大可直言无妨。”

    范轻骨更加疑惑了,自己什么时候又成了爷爷的手下?只能勉强搪塞说:“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向元帅问安。”

    何林面sè一变,以范惟亮的身份地位,特地遣人来向自己问安,应该是带着某些暗示的味道,是不是告诫自己不要太嚣张?以何林目前手中的兵力,就算是皇帝李乾刚也要卖他几分面子,这个范惟亮管得也未免太宽了些吧?心中虽然不爽,但碍着范家父子在场也不好发作,干笑了两声后说:“本帅身子硬朗得很,请老公爵放心。”

    范轻骨一心只想结束这尴尬的谈话,不假思索的便回答道:“是,元帅。末将一定将这话带到。”却没想到这话一说出来,就坐实了自己是范惟亮派来的人。

    ……

    ……

    再愉快的宴席也有曲终人散的时候,军官们都是海量,就连范轻眉也继承了军人世家的优秀基因。待到最后一坛酒被喝光的时候,帐外月已中天,还下起了淅淅沥沥恼人的秋雨。何林很是诚恳的说:“天sè已晚,还下着雨,俗话说下雨天留客天,二位范将军和这位王将军要不就在本帅这里凑合一夜如何?”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范克希要先表态,他先是看了看天sè方说:“何元帅,现在还不是很晚,再说我们军旅之人,这点小雨又算得了什么?末将的防区很近,还是连夜赶回去的好,就不麻烦何元帅了。”

    “范将军您的防区近,但贵公子和这位王将军恐怕是要跋涉好久的吧?就这么定了,来人,送几位去安寝。”何林竟是没征求其余人的意见就自己做了主,虽然话说得客气却是让人不得不服从——假如十几个戎装惯带的彪形大汉手持利器站在旁边的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俊杰范轻骨连忙表态说:“在下的路程还真是有些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何元帅了。”

    “好。”何林笑吟吟的又转向范克希和范轻眉,“那二位的意思呢?”

    范克希目光四下一扫,知道自己今rì定是走不了了的,于是也顺势拱手说:“那范某就多谢元帅的好意。”

    “那驸马您呢?”

    见父亲与哥哥都留下了,范轻眉也无奈的拱手说:“有劳何元帅了,不过在下一向喜欢清静,希望能有个单独的宿处。”

    “这个没问题。”何林爽快的答应着。一旁的范克希却又皱起了眉头,心想自己的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又喜欢上清静了?

第一百一十章 才高八斗沈万才一

    在何林的安排下,范克希居住的地方较远,而范轻骨和范轻眉兄妹二人则住得很近几乎是比邻而居,也许那位尊贵的元帅大人觉得这两个年轻后生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只要将老成持重的范克希看好就行。就在亲兵撑着油伞将他们各自送到宿处时,原本淅淅沥沥的雨也渐渐停了,雨后清新的空气里,一轮圆圆的月亮散发出皎洁的光芒,明晃晃的挂在天边,洁白的犹如美丽处*女的前胸。就在范轻骨刚想举步迈进自己的房间从窗子里慢慢欣赏的时候,却听得那个赝品对自己说道:“王将军,在下酒力有些发作,怕是一时睡不着,将军可有意与在下一起聊聊天气呢?”

    范轻骨皱了皱眉头,他实在不习惯与另一个男人共同欣赏女xìng胴*体,但也正想弄清楚这个胆敢假冒自己的家伙是个什么来路,于是求之不得的回答:“那敢情好,不知驸马大人想在哪里聊,您的房间还是在下的房间?”

    “房间里有些憋闷,不如就在外面聊聊如何?王将军请稍等片刻,容在下换件衣服就来。”范轻眉说完这句话不待哥哥回答,便自顾自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好,好。”范轻骨有些心不在焉的答应着,心想这个驸马真的很女xìng化,聊个天还要换衣服。他瞅见不远处有个亭子,于是踱了过去,在亭中大马金刀的坐定,何林的两个亲兵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就好像是他的保镖般形影不离。一向崇尚zì yóu的范少将军皱着眉问:“你们两个总跟着我干什么?莫非是想谋财害命?我身上可是没有钱的。”

    其中一名上前一步口齿伶俐的回答道:“王将军你真会开玩笑,这是元帅大人的吩咐。加纳多的乱匪四散奔逃也许距此不远,倘若误入军营伤了客人的话,我们元帅可是吃罪不起的,因此特命小的们贴身保护贵客,希望您能理解。”

    范轻骨不屑的撇了撇嘴,心想加纳多人就算智商再低,也不至于误入军营,再说就算人家来了,靠你们两个就能保证我的安全了?不过既然何林派了两个人跟着自己,那是不用白不用,他努了努嘴又说:“那你们两个谁去为本将军泡壶茶来?”

    二人对望了一眼,心中大概是想着这是在自己的军营中,这位王将军应该不至于逃跑才是。其中一人恭声答道:“那就我去吧。”

    “去吧,本将军喜欢喝龙井,明前的龙井。”

    ……

    ……

    范轻骨从来也没有想到,一个男人换衣服也会换得这么久,单从这方面的素质来看,这家伙显然不适合从事通*jiān这种高难度高风险的工作。一壶茶已经快要见底,范轻骨摇着茶壶命令亲兵给自己续水时,那个赝品方才施施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身后同样如影随形的跟着两个何林的手下。到亭边深深一礼说:“王将军,劳您久等了。”

    “坐。”范轻骨并未起身,大喇喇的指着身边的石凳说到,心想别人以为你是驸马对你恭恭敬敬,其实本少爷才是真正的驸马,哪有必要对你一个假冒的客气。

    面对自己的哥哥,范轻眉自是不以为意,轻轻点了点头便在旁边坐了下来。何林的亲兵眼力极好,连忙帮她斟上了一盏香茗。范轻眉拿起茶杯,一边仔细的观察茶叶的造型一边说:“王将军,今天天sè不错。”

    “嗯,确实不错。”范轻骨心不在焉的回答到,心中却在想着怎么把那几个讨厌的尾巴支走。

    “天气不错,茶不错,对饮的人也不错。”范轻眉浅浅的啜饮了一口又说:“果然好茶,何元帅还真懂得享受呢。”

    一旁的亲兵连忙接口说:“驸马大人您真有眼力,这是明前的龙井,何元帅特地为您备下的。”

    “哦,元帅大人有心了。”范轻眉淡淡的回了一句之后便不再理会那个兵士,转而对自己的哥哥说:“王将军,您觉得这茶怎么样?”

    “不错,确实不错。”范轻骨懒洋洋的回答着,神情很是有几分怠惰,他方才喝了不少酒,现在酒意上涌,实在是有些困了。

    ……

    ……

    聊了大概半个时辰,范轻眉一直在说着天气茶水晚上的酒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对自己的来历和未来即将采取的军事行动却是只字不提。范轻骨听得无聊,站起身来毫不掩饰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驸马大人,末将有些倦了,咱们改rì再聊可好?”

    范轻眉也站起身来,很矜持的拱手说:“是在下的不是了,硬拉着王将军聊天,耽误了您休息,实在抱歉。”

    “无妨,无妨。”范轻骨看都没看那位驸马一眼,一边以手掩嘴一边向回走去,脚下却是被人不易察觉的绊了一下,不禁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被眼疾手快的范轻眉扶住。

    “王将军,小心点。”随着这句话,范轻骨感到有个小小的东西被迅捷无比的塞到了自己手中,他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接着举步前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灯光下,范轻骨小心的打开手心中紧攥着的纸团,只见上面用眉笔潦草的写着八个字——我是轻眉,你很危险。

    ……

    ……

    “大人,那个王将军的样貌与驸马爷也太过相似了,在下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帅帐内,沈万才的腰俯得极低,极尽谦卑的说到。

    何林作为主人,自然也喝了不少酒,他心不在焉的剔着牙齿,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后说:“沈先生,您觉得那里不对劲呢?”

    “大人,外貌相似的确实不少,但长得如此之像却是不多的。您想那位王将军是范老公爵派来的,会不会和驸马爷有什么血亲……”沈万才靠着何林坐了下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到。

    何林的酒意顿时醒了几分,盯着沈万才的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范惟亮那个老家伙生活不检点,有作风问题?”

    沈万才嘿嘿干笑了两声,“元帅大人,你的意思大致没错,但这两句话是说平民百姓的,如老公爵这般位高权重的存在,只能说他兴趣爱好比较的……广泛。”

    “那不是一个意思嘛。”何林摇着头又端起了面前的酒碗,“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喜欢咬文嚼字的,有什么用?再说,就算那家伙是范惟亮的私生子,又有什么意义?”

    “大人,按年龄来说,那位王将军恐怕是范老公爵的私生子的儿子了。现在看来意义并不是很大,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人家的家事,不过以后要是利用好了的话,也许能发挥出相当大的作用。”沈万才耐心的解释着。

    何林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很不耐烦的说:“也许,又是也许!沈先生,你什么时候能够确定一件事情让本帅看看?本帅养你在这里不是为了给人写信的!”

    虽然这句话属于典型的酒后之言,但沈万才还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自诩八斗之才能与吕尚张良比肩,却总是怀才不遇报国无门。像姜子牙那样七八十岁还拿个鱼竿去钓鱼玩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于是自降身价投到了何林的麾下,却依然得不到重用,心中难免有失落之感,但还是本着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的思想留了下来。

    何林喜欢的是阵前能斩敌酋的汉子,而不是沈万才这种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但何林不喜欢他,就连其他的谋士也都对这位沈先生颇不待见。试想一个总是自比管乐的家伙混在一群自命清高的文士当中,又不是真的管乐,怎会讨得了好去?不过沈先生还有一个很不错的优点,就是阿Qjīng神极强。他觉得所有的这些都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木秀于林了,于是每天念叨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辛苦的坚持到了今天,迎来了生命中第一次转机。

    这个转机就是——要打仗了。

    管乐虽强,放到和平年代一样铸就不了那非凡的名声。而沈万才虽然也是学富五车,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但如果没仗打的话一样很难成就赫赫的声名。因此,就在穆兰塔即将入寇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兴冲冲的跑到何林那里准备献计献策,但却被元帅大人的一句话就给顶了回来。

    “穆兰塔想打的是大唐,又不是打我,你起什么哄,本帅自有定夺。”

    于是沈先生灰溜溜的回去了,内心中祈盼着加纳多人一定不要雷声大雨点小,千万要将战争的规模扩大别无疾而终,那样的话自己所有的抱负与梦想也就全部夭折在襁褓之中了。好在加纳多人很争气,居然一路杀到了大唐的京城底下,不过遗憾的是他们现在又灰溜溜的跑回来了。不过不要紧,跑回来就正好撞上了何林的防线,起初将敌人放过去还可以找些借口,现在要是将那些败兵再放回草原,恐怕是没有什么太好的托辞的。

    终于,要真刀真枪的打一场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才高八斗沈万才二

    沈万才,时年三十四岁,很意外的尚未婚配。

    大龄diao丝沈先生是穷人家的孩子,虽然有个爹但估计是拼谁都拼不过,他以往的经历如果写出来的话很像一本励志读物,是无数贫苦少年学习的好榜样。因为家里穷,他不得不在很小的时候就去给地主老财放牛,在牛背上大声吟诵着“多少朝堂慷慨客,当年曾是放牛郎”,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沈先生的童年与一头头毛sè光鲜体态匀称的黄牛水牛们一起愉快的度过,造就了他诚实憨厚的xìng格。

    放过牛的孩子都知道,牛这种动物自理能力其实很强,也有相当强的进攻与防御属xìng。大唐境内是万顷良田并没有野兽出没,因此放牛的这个工作其实是很清闲的。沈万才没事就去扒着学堂的窗沿看里面乖巧伶俐的女学生,顺便也认识了许多字学会了满口的之乎者也。

    于是,少年沈万才感受到了知识的力量,他开始如饥似渴的读书。因为家贫,他自然不可能有钱买书,而大唐也没有那么多的盗版网站可以供他流连忘返,所以只能碰到什么就看什么,选择xìng极低。不过很凑巧的是,他读到了一本西方作家的小说,从此改变了整个人生。

    那本小说的名字叫做《红与黑》,作者司汤达。

    ……

    ……

    假如作者懒一点无耻一点,完全可以将司汤达先生的作品大段大段的摘抄顺便在字里行间补充几句比如沈先生读到这里时想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这句话对他今后的人生产生了怎样的影响等等。按照《红与黑》的块头大概可以轻轻松松的写上个一百章。不过俺的东西现在应该还有人看,那也就别太无耻还是不侵权了,不过必要的介绍还是少不了的。

    《红与黑》的中心思想是批判社会制度,但这个并不是少年沈万才所关心的,他更在意一个如他一样贫苦人家的孩子如何能够跻身于社会的上层。小说中红代表士兵的披风,而黑则代表神父的衣着,穷人要想上位只能选择这两种职业。大唐没有洋和尚,而土著和尚的衣服基本都是青的黄的没有黑的,于是少年沈万才毅然选择了将投身军旅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但因家庭环境所限,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次肉,沈先生的身*体发育得不是很好,在同龄人中显得相当单薄,也是所有孩子共同欺负的对象。因此,他只能研习兵法苦读兵书,争取做一个诸葛亮般的人物,也能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遗憾的是,沈先生并没有读过那本《东周列国志》,篇首的词上说——青史几行名姓,北邙多少荒丘。

    少年沈万才学习刻苦,读书很是专心,因此将牛看丢了一点也不意外。当发现那条大牯牛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之后他并没有慌乱,而是按照兵书上说的兼爱与合纵发动了不少小朋友和自己一起找牛。虽然说他们平时经常欺负骨瘦如柴的沈先生,但毕竟乡里乡亲的还是要团结友爱。不过当发现大牯牛在麦田里愉快的啃着已经半熟的麦子而整块田地被踏得一片狼藉的时候,沈万才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于是,尚未及法定用工年龄的沈万才小朋友光荣下岗了,时年十四岁。

    ……

    ……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十四岁的沈万才穿上了自己最好的那件只有三个补丁的衣服,认真的打好绑腿,背上小包袱在饭桌前坚决的说:“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不孝子要出门游学去了……”

    他jīng心准备的演说词刚刚开了一个头,便被父亲的一巴掌硬生生从中打断。“小兔崽子,放牛不好好放老子还没有揍你,又想弄什么幺蛾子?给老子好好在家呆着,不许出去乱跑惹祸。”

    沈万才虽然已经十四岁,但因为发育比较晚身体也瘦弱得很,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竟是在原地连转了两个圈。他的父亲见自己的这一掌发挥得不错,心中的恨意略消,坐回去也不顾忌鞋底沾的黄泥,将右脚抬起踩到椅子上,继续就着大蒜喝酒。而他的母亲则是连忙跑过来先是看了看孩子有没有被打伤,确认无碍之后方才小声说:“当家的,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好了。”

    沈父头也不抬的回答:“他能做什么?放个牛都放不好。”

    十四岁,正是年少气盛加上青chūn叛逆的年纪,沈万才梗着脖子刚想还口,却被母亲在手背上拍了一下。沈母继续和颜悦sè的说:“当家的,就算干不了什么,也总比在家浪费粮食好吧。”

    这句话很好的把握了沈父的需求,他站起身走过来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儿子,见他比自己矮了一头还多,看样子地里的活计是指望不上什么了。于是点点头说:“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老子不管了。”

    沈万才喜笑颜开,挨打毕竟是次要的更何况他早就习惯了,而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更加重要。母亲从背后捅了他一把说:“还不快谢谢你爹?”

    “谢谢爹。”沈万才的这声爹叫得格外脆亮,沈父却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继续吃着他的大蒜喝着他的酒。

    ……

    ……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同所有的母亲一样,沈万才的妈妈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帮他补着衣裳,泪水滴落在洗得发白的蓝布上面,母爱便浸湿了整件衣衫。而沈万才毕竟还年轻,一颗心早就飞到村庄以外的广阔天地里去了,根本无暇伤感。直到母亲将那些衣衫全部补好又偷着往他的包袱里面放了几张烙饼之后,他方才有些歉疚的说:“娘,孩儿暂时不能在您膝前尽孝了。”

    “孩子,出门在外不容易,娘知道。可惜咱们家里穷,娘没法给你带什么东西,不过家里面你是不用惦记的。”沈母双手托住了儿子的脸颊,两泪涟涟的说。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以为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很讨厌妈妈这种过于亲密的动作。沈万才扭了两下脖子将母亲的手甩开,说道:“娘,您放心吧,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说完转过身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家门,并没有回头多看一眼。沈母倚在门框上看着儿子那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不由得泣不成声。

    ……

    ……

    古往今来,游学分为很多种。比如唐僧取经也是游学,夫子行陈也是游学,某些英雄好汉四处找人打架也是游学——武游学。

    沈万才一个人,将上述三种游学方式都占全了。

    唐僧取经,说白了就是边走边讨饭的过程,尽管吴承恩先生大师妙笔,将其美化为化缘,但其本质是改变不了的。沈万才出门时只带了几张大饼,又正是长身体最能吃的时候,不讨饭的话早就饿死了。

    夫子行陈,是一个挨饿受苦的过程。孔子大儒,尚且遭遇了如此窘迫,沈万才无名之辈,受过的苦自然更不用说。

    至于英雄好汉四处找人打架——沈万才倒是没有寻衅滋事,他也没有那个资本,但你不滋事并不能代表别人也不对你滋事。比武切磋那是委婉一点的说法,直白一点呢就是沈先生经常挨打,不过既然没什么深仇大恨,也就是受些皮肉之苦,xìng命倒是无碍的。

    很多个凄凉无月的夜晚,一天都没讨到一口饭沈万才蜷缩在破庙中或者桥下,回忆着自己受过的种种苦难,舔着那兀自鲜血淋漓的伤口扪心自问,自己为什么非要出来游学。但少年人那有些倔强的自尊不允许他回头,沈先生坚持了下去。很多次他默默的给自己鼓劲,长大些,长大些就好了。

    ……

    ……

    沈万才又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当他看上去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尽管讨饭很辛苦,但还是偶尔有人会同情一下过着不饥不饱的rì子,而当他的身材长高之后,虽然依旧是瘦骨嶙峋,但已经没有人愿意多看他一眼,讨饭的这项工作彻底宣告失败,沈万才十六岁的人生道路虽然不长,但已经经历了两次下岗。而比武切磋的对象也随之有所改变,总之还是打不过还是经常挨打。

    由此可见,白白胖胖的唐僧自己不去讨饭而让瘦瘦的猴子去,是很有科学依据的。

    大唐并没有有关下岗再就业方面的指导,沈万才只能自己寻求出路,他虽然有满腹的诗书但苦于无人认可,想做点买卖但还苦于没有本钱。但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买卖是不需要本钱的。

    沈万才落草了,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强盗。

    或许有人会问,诸如沈先生这种酸腐文人应该恪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人生原则,怎么就甘心去当一名强盗做那些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勾当呢?

    其实很容易解释,一旦打出了杀富济贫替天行道的幌子,那书生就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是希曼是汽车人是奥特曼,是宇宙中无比伟大的存在。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才高八斗沈万才三

    沈万才先生所供职的这支土匪队伍,还真的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从不伤及无辜,因为那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强盗的主要工作是打劫,衡量标准是抢到了多少东西而不是杀了多少人放了多少火。至于是不是劫富济贫嘛这个很难界定,就算你打劫了一个乞丐,那肯定还有比他更穷的乞丐,而因为时间紧迫信息不对称等种种因素,劫富和济贫这两项工作是很难同时完成的,所以这伙强盗劫完富之后暂时先将金银财宝全都堆在自己的山头上,号称有机会是一定会拿来济贫的,但机会就是迟迟不至。

    而“替天行道”这四个字古往今来被滥用的多了,反正也没人知道天是怎么想的,也就可以想当然的以为我做的就是替天行道,谁要是深究这四个字,那就是成心和自己过不去了,颇有几分自虐之嫌。

    沈万才是在一个村庄内讨饭时遇到这些替天行道的大王们的。

    ……

    ……

    虽然讨不到饭,但为了不饿死,也只能勉强讨一讨。就在沈先生端着破碗挨家挨户敲门寻求施舍的时候,村庄外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听起来人数还不少。那声音由远至近最后停在了村口,当先一匹黑马上骑着一个黑塔般的汉子,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呔”的大喝一声说道:“你们都听好了,俺是黑龙山的大王,快些把你们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本大王慈悲,便饶了你们的xìng命,如有胆敢藏匿者,定斩不饶。”

    沈万才何时见过这等架势,当时双腿便吓得发抖,紧紧的扶住门框,好不容易没有跌倒。这时他惊奇的发现方才自己敲了许久却依然紧闭的一个个门扇竟然都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形形sèsè手捧东西的人,很有秩序的走到那大王面前将东西恭敬的放在地上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那大王看着地上东西逐渐越来越多,吃的用的一应俱全,最后堆成了一个小山包,面带微笑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嗯,你们的表现还算不错。小的们,将这些东西装好,小心轻放。”

    就在喽啰们热火朝天装车的时候,沈万才拉了拉身旁一位老者的袖子低声问:“老人家,这强盗如此的肆无忌惮,光天化rì之下便敢聚众打劫,难道他们就不怕王法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ww。ienG。com>”老者看来是耳朵不大灵光,左手拢在耳后大声喊到。

    沈万才毕竟还年轻,生活经验严重不足,贴着老者的耳朵又加大声音问了一句,“我说,这些强盗不怕大唐的王法吗?”

    一般耳背的人听不清别人说话都以为是声音小,所以他们说话的声音都会很大,而这位老者更是其中翘楚,嗓门是异乎寻常的大。他用比方才还大的声音喊:“小伙子,你说王法是吧,在这一亩三分地,黑龙山的大王就是王法。”

    这一句话将正监督喽啰装车的大王吸引了过来,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发现唯有沈万才是个陌生人,于是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年轻人,是你在说王法吗?”声音不算洪亮相反还有些低沉,但也足够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惧怕了。

    后来的剧情有些狗血,虽然沈万才一直认为自己的风骨举世无双敢于同任何恶势力作斗争,但当时他还是条件反shè般跪在了地上不断磕着头说:“大王饶命。”黑龙山的大王与他本无冤无仇自然不会置他于死地,只是用宽阔的刀身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两下略作薄惩,之后便收兵回寨了。

    无巧不成书,第二天,当沈先生换了个村子继续讨饭的时候,这位大王也换了个村子去收租……

    ……

    ……

    “怎么又是你?”在喊完开场白之后,那位威武的大王惊讶的发现村民的队伍中有一个年轻人正在瑟瑟发抖,他一眼便认出了那就是自己昨天方才见过的少年。

    沈万才尚未及答话,黑龙山的二当家便接口说道:“大哥,我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职业叫做记者,专门装扮成乞丐之流的角sè混迹于市井或者村落之中。我看这小子八成就是,想搜集我们的情报然后报道出来,引起官家的注意和百姓的愤慨……”

    “嗯?!”大王的眼中冒出一股杀气,恶狠狠的说:“小子,你是记者吗?”

    “不,我不是。”沈万才又一次跪在了地上,“大王,我只不过恰巧在这个村子里讨饭,没想到又冒犯了大王的天威……”

    大概是“天威”这两个字用得极好,大王又一次没有为难他,还用钢刀扎起来一个雪白的大馒头递到了沈先生的面前。“这个给你,记得明天到远一点的地方去讨饭,别让本大王再看见你。”

    ……

    ……

    沈万才很听话,他整整走了一夜,脚底板都被磨出了两个大泡。清晨时分,他靠在另一个县的树下,从怀中掏出那个还剩下一半的馒头,愉快的狠狠咬了一口,心想今天应该不会再碰上那个威风的大王了,毕竟自己的小命要紧。

    隔了一个县,民风却是没有太大的不同,沈先生依旧讨不到饭,中午时分,他饥肠辘辘又干渴难耐,既然讨不到饭,那讨口清水喝总是好的。于是他随便找了一个开着院门的人家走了进去,边走边高喊着“有人吗?”

    闻声出来一个老者,一看他的装扮便皱了皱眉头说:“小伙子,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去找点事情做呢?我家清贫得很,自己尚且吃不饱,没有粮食给你。”

    “老人家,您误会了,在下只想讨口水喝,别无他求。”

    院中就有井,清水这个东西还是没什么成本的,要说成本那就是人力了。老者看了看沈万才,指着一边的井台说:“年轻人,想喝水的话就自己打吧,打上了一桶随便你喝,剩下的就倒在那边的水缸里好了。”

    “多谢老丈。”沈万才一边致谢一边走到井边,头昏眼花的摇起辘轳来。

    ……

    ……

    靠在井台上喝了两口清凉的井水,沈万才的jīng神稍微好了一些,这时他听见屋中隐隐传出争吵的声音。少年人的心xìng本就好奇,他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两步,先是听见一个陌生人的声音说:“老爷,一封家书没必要写这么长吧?再说里面有好些字在下也不会写呀。”

    “字都不会写,你还当什么西席先生?就按我说的写,不能改,一个字也不能改。”听声音是方才的那位老者,看样子是想请人代写家书,却无奈请的人水平有限,难以完成如此重要的任务。

    沈万才清了清嗓子,敲了敲屋门说道:“老丈,喝了您的水过意不去,不如小子为您代笔如何?”

    两个人从屋中走了出来,老者惊讶的上下打量着沈万才说:“你……你会写字?”

    ……

    ……

    沈万才盘腿坐在炕上,落笔如飞,只一会儿就按老者的要求写好了洋洋洒洒的一封长信,将在一边观摩的西席先生看得连声惊叹,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叫花子竟然也有这么好的学问。一炷香功夫之后,沈万才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将笔提在半空不动,问道:“老丈,小子写完了,请问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老者想了一下后回答:“有劳再加上一句话,才疏学浅,字写的不好,您多包涵。”

    这分明是说自己的字写的不好,沈万才虽然一直在讨饭,但他心中始终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在游学,年轻人还是有几分铮铮傲骨的(面对山大王明晃晃的钢刀时除外)。他正在犹豫写还是不写的时候,村外却又传来了马蹄声……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如前两天一样响起,“你们都听好了,俺是黑龙山的大王,快些把你们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本大王慈悲,便饶了你们的xìng命,如有胆敢藏匿者,定斩不饶。”

    糟糕,怎么又碰上了,沈万才连忙就在坑上连连作揖说:“二位,小子与这黑龙山的大王有些过节,恳请在此避上一避,还望主人应允。”

    老者颔首回答道:“好说好说,你就放心坐在这里,大王们是从不进屋子搜查的。”

    ……

    ……

    当大王志得意满的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时,沈万才正提心吊胆的坐在炕上,心里七上八下,肾上腺素分泌得无比旺盛……

    “好,孩儿们,收队。”

    就在黑龙山的大王准备回家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那个胸无点墨的西席先生却突然从队伍中站出来,很有礼貌的一揖到地说:“大王,在下有事情向您禀告。”

    “哦?你且说来。”

    西席先生走上前去,在大当家耳边如此这般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话,末了又是恭敬的行礼说:“小的平rì里受大王恩惠甚多,无以为报,这次总算有机会能报大王的恩德于万一,实在荣幸之至……”

第一百一十三章 落草为寇

    “怎么又是你?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是说好了大王们不会进屋子的嘛,怎么进来了?沈万才结结巴巴的如实回答道:“大王,我在……在替人写信。”

    二当家yīn冷的一笑,“大哥,你看我说这小子是个记者吧,不然哪有乞丐会写字的?还不单单是会写字,都能写信!”

    大当家目露凶光,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钢刀,眼看得沈先生就要身首异处,这是后面的喽啰中突然有人大喊道:“大王,且慢,既是这人会写信,不如先让他替我写一封,然后再杀掉不迟。”

    “是呀,大王,小的也想给家里写封信。”

    “大王,可能有不少兄弟都需要写信报平安的,毕竟我们从事的是高风险的职业,并且团队成员普遍文化水平不高,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人,不如先利用一下。”

    大当家的刀停在半空,听见这么多兄弟劝阻,自然也要考虑一下大家的意见。他将刀又是缓缓的放下,寒声说:“那你就赶紧给我的兄弟们写信,写完再杀了你。”

    后面有个机灵些的喽啰连忙提醒道:“大王,写完就杀那他还能好好写吗?兄弟们都不认字,别再让他给骗了。”

    大当家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自己刚说过的话又不好往回收,灵机一动说道:“这样,你要是写的好我就好好的杀你,要是写的不好呢……我就慢慢的杀你。”

    ……

    ……

    其实少年沈万才就很敬业,不管几个时辰后xìng命还在不在,展示才华的机会他是一定要争取的。现在他就在兢兢业业的写着书信,大当家和二当家在努力的帮他维持着秩序,“静一静,安静一下,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这位小兄弟,麻烦你给俺老婆写封信。嗯,就说我一切都好,不用挂念。”

    沈万才提笔蘸魔,公正的在纸上写下“娘子钧鉴,为夫一切都好,无须挂念。”接着便等着那个土匪继续说,却是半天没有动静,不禁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这就完了?”

    “完了,完了。小兄弟可是已经写好了?”

    “写好了。”

    土匪拿起那张纸,欢呼雀跃的说:“多谢小兄弟,我这就把它寄回家,已经好几年没给家里写信了,我老婆一定惦记得很,多谢你了。”

    “这位……”沈万才一时间没想到什么合适的称呼,只能笼统的带了过去,“您如果不写地址的话,怎么邮寄呢?”

    “哦,对呀。”土匪如梦初醒,连忙又请沈万才帮自己写了一个信封。

    ……

    ……

    土匪也是人,也有家人也有感情沟通的需要。这句话并不是作者的原创而是摘抄自沈万才先生的回忆录,不过做了一点翻译工作。沈先生的原文是这样写的——匪亦人也,亦有父母妻儿六根未净。

    许多六根不净的土匪将少年沈万才团团围住,很尊敬的请这位有大学问的人帮自己写封家书。奋笔疾书了几个时辰,沈万才的手腕有些酸了,他刚想休息一会儿便又有人上来恭敬的说:“先生,麻烦您也替我写一封。”

    沈万才激动了,激动得热泪盈眶。自从他很小的时候脚下垫着石头扒在教室窗台上开始,就连做梦都想有人能称呼自己一声“先生”,如今这个儿时的梦想终于实现了。虽然对方是一个土匪,但草莽之中也是藏龙卧虎的,有无数英雄。沈先生对这些土匪的印象彻底改变了,觉得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他强压着自己心头的激动颤抖着声音说:“好,好,想写什么你尽管说。”

    ……

    ……

    夜幕已经降临,沈万才兀自在灯下书写不辍,这时二当家终于也厚着脸皮走过来说:“这位小兄弟,能帮我也写一封吗?”

    面对着这个说自己是记者并怂恿大当家杀掉自己的家伙,沈先生本是没有半点好感的,不过他天生好面子永远学不会拒绝,只是迟疑了一下便回答道:“好,要写什么你说吧。”

    “多谢小兄弟。”二当家喜出望外,连连作揖之后方才开始口述自己书信的内容。

    ……

    ……

    月已中天,沈万才甩了甩自己发麻的手腕,将书信交到最后一个土匪的手中温和的笑了笑,接着转过头对大当家说:“大王,在下不辱使命已经将贵部所有弟兄的家信全都写完了,现在特来领死,请您这就动手吧。”

    土匪都是有感情的,亲眼看见这个小兄弟不吃不喝的写了整整半天半夜,都有着几分感激之心,当下便有人劝说道:“大王,依我看这位朋友不像是坏人,要不就放过他吧。”

    大当家环眼一睁,怒道:“你放什么屁,就因为他是好人,所以才要杀了他。”

    还是有人不死心,小声嘀咕着说:“其实他也不像是什么好人,正经好人家的孩子谁会一个个村子跑来跑去的讨饭呢?”

    其实大当家也有意放过眼前的这个半大孩子,虽说他是土匪,但那并不妨碍他对饱学之士的尊敬。现在,大当家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他将钢刀重重的往炕上一戳,竟戳入坚硬的土炕半寸多深。在室内污浊的烟雾中大当家沉声问道:“孩子,说说你的来历吧,要说实话。”

    在外流浪了两年有余,就算有些好心人施舍过沈万才一些饭菜,但却从没有人关心过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一句贴心的问候使得沈先生仿佛遇到了久违的亲人,“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之后便抽抽噎噎的讲出了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的少年成长的故事……

    从这个故事看来沈万才是属于人畜无害的那种人,大当家叹息了一声,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说:“孩子,你走吧,这个就当是我们兄弟们的一份心意了。”

    没想到还有润笔之资,喜出望外的沈万才站起身擦干眼泪后给大当家鞠了一躬,然后就要往出走,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大王,不能放他走,兄弟们的住址他都知道。”

    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的确,方才沈万才替几乎每个人都写了信,自然也就知晓了他们家在哪里。虽说那么多地名他根本就记不住,但在土匪的心中,能识文断字的人都是聪明人,应该是能够全部记住的。这样一来,少年沈万才就知道的有些太多了……

    “难道,必须要杀了他?”大当家的语气中有几分无奈,虽然很不情愿,但为了弟兄们家人安全的考虑,他不得已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其实……也有别的法子。”二当家感激沈万才以德报怨替自己写信,连忙托住大哥的手腕说:“大哥,你想咱们有那么多的兄弟,隔三岔五总要有人写信的,不如将这位小兄弟带上山去专门给大家写信,我们也不差那一个人的口粮不是。”

    土匪这种高风险的行业自然要有高回报,不然也就没人去从事了,所以他们的生活还是很滋润的,的确不在乎多那么一张嘴吃饭。大当家觉得这个办法真的不错,又是缓缓的将手中的钢刀放下,温言说道:“孩子,那就跟我们走吧,虽然不能说生活多好,但可以保证你能吃得饱饭。”

    “我不去。”沈万才梗起脖子,像大人一样倔强的说。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听见了这斩钉截铁的三个字,那些兴高采烈拿着家书的土匪们都担心的看着立在zhōng yāng的那个孩子,他们很清楚大当家的脾气也知道为了兄弟们着想是断断不能放走他的。温度在这一瞬间仿佛降到了冰点,有些多愁善感的细腻土匪甚至已经别过了头去,不忍心看到那位小先生身首异处的悲惨场面……

    大当家的喉结动了动,还没等出声时二当家就在旁边一抱拳说:“大哥,先别忙着做决定,等我和这位小兄弟先沟通一下不迟。”

    “好,你们沟通吧。”

    “多谢大哥。”二当家行礼之后转向已经在瑟瑟发抖却还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沈万才问道:“小兄弟,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呢?”

    沈万才清朗的回答:“我学成一身本事是要为国效力的,而不是为了占山为王。”

    “小兄弟。”二当家将手搭在沈万才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你学问这么渊博,想必一定读过《水浒传》吧?”

    沈万才家境贫寒,父母都是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老实巴交的农民,自然没有人苦口婆心的去劝诫他“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的。他骄傲的挺起胸膛说:“岂止读过,还读过许多遍,颇有自己的见解。”

    “读过就好,读过就好。”二当家笑了笑又问:“那你对宋江那一伙人怎么看?”

    沈万才翘起大拇指说:“那些都是替天行道的好汉,专杀贪官污吏劫富济贫。”

    “难得小兄弟有如此见解,我们就是宋江一样的好汉,专杀贪官污吏,劫富济贫。”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投名状

    专杀贪官污吏的确是宋江一伙人经常从事的一项工作,杀得乐此不疲,其实这也很好理解,作为土匪,自然要和当官的作对,而古往今来无论哪朝哪代,一百个官中都有九十九个是贪的,不贪当官做什么?

    我也想贪,可我没那个机会。

    既然当官的都贪,而土匪的本质又是和官兵作对,那事实的真相就很明显了。碰到当官的就是敌人,就杀掉,杀掉后一调查,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贪官。好了,我们这个职业,就是专杀贪官污吏的。当然,我相信没人会无聊的去调查一下。

    就算是误杀了海瑞,那也不要紧,谁还能不犯错呢?起码比蒋中正先生的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概率要小的多了。即使杀错了,给人好好埋一下然后组团去默哀个一分钟,立块刻字的石头洒两杯酒也就过去了,不要因为一次偶尔的错误抹杀整个土匪职业的闪光点。

    既然这是一伙专杀贪官污吏的土匪、既然这是一伙劫富济贫的土匪、既然这是一伙用于替天行道的土匪、既然这是一伙集勇气、正义、高尚于一身的土匪,那沈万才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加入。

    于是,十六岁的沈先生光荣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

    ……

    林冲上梁山的时候,按规矩是要交一份投名状的。沈万才熟读水浒,自然知道这个典故,他相信自己的运气不会像林冲那么差能够很幸运碰上杨志杨制使,但就算碰到牛二……自己也打不过。

    提心吊胆的过了好几天之后,似乎没人提起关于投名状的相关事宜,沈万才终于忍不住了,在一次宴席上小心翼翼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大当家,我什么时候需要交投名状呢?”

    正手持羊腿努力啃着的大当家抬起头诧异的看了沈万才一眼,有些疑惑的问:“投名状?那是什么东西?”

    沈万才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人家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规矩,可见虽然同是杀富济贫替天行道的好汉,帮派内的规矩也是不一样的。他正想打个哈哈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堂下却有个小喽啰很不识趣的说:“大当家,这个俺知道。”

    按照山寨内的规矩,只有首领才能在大堂里面吃饭,而小兵都在室外找个地方蹲下来吃。没办法,山上的经济条件并不是像大家想象的那么好,只能凑合一下了,而沈万才因为是个文化人,得到了格外的尊重得以在堂中与诸位大王一起用餐。说话的小喽啰不但位置在堂下,而且距离很远,可见是没什么身份地位的。不过山寨的大王们都是十分平易近人的,并没有歧视这个贸然接口的家伙,大当家微笑着开口,“那你就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也让咱们的沈先生听听对也不对。”

    那个小喽啰自然是没读过书的,但他与其他的兄弟们出身不大相同,是个城里人,在茶坊酒肆曾经听过说书先生讲过《水浒传》,当下便娓娓道来。不得不说这家伙的口齿相当伶俐,表情与动作也糅合得恰到好处,如果改行去说书的话,也许就是艺术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大当家饶有兴味的听完之后转向沈万才问道:“沈先生,他说的是也不是呀?”

    沈万才只能苦笑着点头说:“这位兄弟说的对极了,在下实在佩服。”

    大当家微笑着说道:“没想到我们山寨还真是藏龙卧虎呀,连这样的人才都有。来人,打赏。”在小喽啰捧着两大锭银子兴高采烈的连声道谢时,大当家说:“沈先生,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想到也有一腔热血,主动要交这个……投名状,这是积极要求上进的表现嘛。很好,很值得嘉许。不过今天已经晚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明天你再下山去做吧。”

    沈万才瞠目结舌,良久方才结结巴巴的说出一句话来,“大当家,咱们的规矩不是不能随便伤人xìng命吗?”

    “不伤人xìng命,抢钱就行,没钱的话什么珠宝首饰也都是可以的。”

    ……

    ……

    在山寨中愉快的生活了几天之后,沈先生相比以前胖了不少,但因为之前的基础实在太差,现在的他身材还是略显单薄。单薄的沈万才拿着把没开刃的钢刀蹲伏在草丛中,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

    其实他的情况与林冲有着明显的不同,林教头是被逼无奈必须要上梁山的,而沈先生大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但一来他喜欢山寨中能吃饱的rì子,假如换个地方绝不会有那么多人恭敬的称自己为“先生”;二来沈先生作为读书人的杰出代表,自然要言而有信不能食言而肥。

    从沈万才那单薄的身体来看,他无疑是位信人。

    黑龙山的地理位置极好,在三省交界的三不管地带,而且山势陡峭雄伟、易守难攻,更加难得可贵的是,山下就是一条驿路,宽阔的驿路。驿路边半人高的荒草中,沈万才谨慎的伏在那里,尽管路上现在并没有人,他还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紧紧攥着手中的武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路上,甚至连呼吸都比平时细腻了许多。

    驿路不可能总是没有人的。

    沈万才一次次郁闷的看着商队从路上大摇大摆的经过,不过都是人数众多,除了商队自身的打手以外有些还有镖师保驾护航。直至夜sè降临,沈先生也没有等到哪怕一个孤身经过的客人,只能悻悻的提刀回山了。不过,在沮丧之余他还隐隐有一丝侥幸,倘若真有个孤身行人的话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当家安慰他说:“没关系,林教头也是在第三天才遇到孤身客商的。”

    大概大当家的话产生了效果,第二天沈万才同样是一无所获。

    大当家继续安慰道:“没关系,这才第二天。”

    第三天,沈万才又是独自一人提着钢刀,天没亮就开始了自己的潜伏工作。

    ……

    ……

    黑龙山坐落在大唐北部广袤的平原上,在一马平川当中很突兀的拔地而起。这是平原,水草肥美的平原,不是撒哈拉,自然不可能rìrì都是晴天。

    所以现在,沈先生只能在大雨中无奈的蜷缩起自己瘦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的同时尽最大的可能保证自己胸前那一小块地方的干燥。

    雨越下越大,竟下出了漫野的雾气。这么大的雨恐怕也没什么人会急着赶路了,但要是就这么回山去又不好交代。沈先生一向自诩人中龙凤,是砂砾中一颗尚未被人发现的金子,说什么也不能比那个林冲差吧。“坚持住。”沈先生在心底为自己打气。

    坚持是一种美德,在沈先生不懈的坚持下,驿路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缓缓向这边前进着……

    ……

    ……

    近了,逐渐近了。沈万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以便让自己的视线更加清晰,右手紧张的攥紧刀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总之那刀把显得滑滑的很不容易握牢,他不得不在自己胸前那一小块干衣服上将手掌擦了又擦……

    在倾盆的大雨中那人走得很慢,但还是越来越近,雨水中看不清长相,不过身材倒是高高瘦瘦的,比沈万才足足高出一个头去。不过没有关系,一把钢刀在手,足以弥补身高上的差距。

    投名状,看上去近在咫尺。

    ……

    ……

    “呔”的一声大喝,沈万才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双手握着钢刀颤巍巍的指着面前的行人,大声喊道:“此山是我开……”接着吐了一口嘴里的雨水又继续说道:“……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那人的脚步停住,大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听他幽幽的说:“年轻人,你才多大,有十八岁了吗?”语声虽然不大,但却很奇怪的并没有被大雨掩盖,而是一个字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入了沈万才的耳朵里。

    怎么会这样?沈先生有些错愕了,他以为一个单身的行人只要看到这把明晃晃的钢刀听到自己很专业的话语就应该“噗通”跪地,口称“大王饶命”然后乖乖的双手奉上钱财。可这人怎么随便篡改剧情还加上了一句很不合适的台词,导致自己现在有些无所适从了……

    从这个鲜活的事例就可以看出来,我们才高八斗的沈先生实在是有些缺乏应变能力的,这个缺点在今后的工作和学习中被一遍遍的放大,直接造就了他小丑般悲剧的一生。

    没有导演叫停,这场戏就必须演下去。沈万才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我的年龄与卿何干,还是乖乖的交出钱财,莫要犹豫,反误了卿卿xìng命!”

    斗笠下的那张嘴巴轻轻的咧了一下,好像是笑了,“孩子,你今年也就是十五六岁吧?二十年前我就从这条路上走过,又哪里是你开的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像林冲一样成功

    沈万才词穷,静静的站在那里无言以对,瘦弱的身躯在大雨中瑟瑟的发着抖,仿佛枝头那最后一片眷恋家园的秋叶,而手中的钢刀不停颤动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紧张与无助。假如是秦小虎在这里肯定会厚颜无耻的说这是我祖上开的,现在继承权已经在我手里就相当于是我开的,您别废话了乖乖的交钱吧,高速上军车jǐng车都得交钱何况你还是辆不咋地的私家车,至于以前你没交钱就擅自通过的事情我可以大人大量既往不咎,不过这次一定要真金白银现款现货……这段话还会说得磅礴大气理直气壮。但很遗憾沈先生一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二也没有如此随机应变的本事,在那里默默的立了一会儿之后竟然侧过身闪出一条道路说:“你说的对,走吧,没事了。”

    斗笠下面的那个人走了过来,却没有径直从沈先生身边经过而是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记,同时将斗笠抬起来一半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交到沈万才手里说:“你也不容易,这么大的雨还坚守在工作岗位上,是个爱岗敬业的好员工,这个你拿着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沈万才当然不好意思收,连忙将银子又往回塞。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客气什么?”行人很坚决的将银子塞到沈万才的手心里,又帮助他将手指合上牢牢攥住,接着便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沈万才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那人远去的背影,突然在雨中大声喊道:“要不我请你喝酒吧。”

    ……

    ……

    天还没晚,但雨确实愈发的大了,乌云密布的天空犹如黄昏般yīn暗,偶有电光闪过,便可看见无边的秋叶片片纷飞。昏黄的小酒肆内,桌子正中摆着一盏油灯,沈万才看着自己面前那杯的辛辣液体,又看了看对方微笑举起的酒杯,咬咬牙端将起来一饮而尽,随即,两团妩媚的红晕便浮上双颊,粉面含羞。

    “小伙子,第一次喝酒吧?”那行人面不改sè的干杯之后很和善的问到。

    沈万才确实是第一次喝酒,他在家的时候还未成年,加上家境贫寒自然没喝过酒;而在外面颠沛流离的rì子里能吃上饱饭就算不错,哪里又会有酒喝;上了黑龙山之后,尽管那些土匪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不过大家都觉得他年纪还小又是一介书生,斯文人自然不会像自己这些粗人一样胡吃海喝,因此也没有人主动提出给他一碗酒喝,而天生傲骨的沈先生自然不会为了区区一碗酒而折腰,并没有主动去要。不过在对方询问自己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能让人家把自己当成孩子看了,于是口齿不清的回答道:“谁说的?我喝过,还经常……经常喝。”说完这句话后脸sè不由得有些发红,但再红也红不过酒jīng的作用,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谎言、

    斗笠与蓑衣除掉之后,可以看出那行人是个高瘦的汉子,虽然看上去身上没有几两肉,但骨节却大得吓人。他微微笑着又举起酒杯说:“那是在下小看小兄弟了,我喝一杯给你陪个不是。”

    “我……我陪你共饮此杯。”沈万才虽然没喝过酒,但却经常看土匪们喝酒,自然知道这时应该说些什么话,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高手汉子见他舌头已经有些大了眼神也涣散飘忽,连忙按住沈万才的手说:“小兄弟,慢点喝,别伤了身子。”

    本是好心的劝慰,但听在已经有七八分醉意的沈万才耳朵里却以为对方是瞧不起自己。他挣扎着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没事,我酒量大着呢,来,这杯我敬你。”黑瘦汉子皱着眉头尚未起身,沈先生便已经很豪爽的先干为敬,接着便犹如一滩烂泥般沿着桌子腿滑了下去,一直滑到了桌子底下。

    ……

    ……

    “大王,沈先生回来了。”

    大当家一听这话,立马站起来问道:“他没事吧?让他速来见我。”

    “没事是没事,但只怕不能来见您了,沈先生是被人扛着上山的。”

    “他怎么了?受伤了?要不要紧?”

    “依小的看,大概是喝多了。”

    ……

    ……

    土匪虽然从事的职业比较特殊,但毕竟也是人、大唐人,而大唐人最讲究这种人情世故面子上的东西,现在大当家就在连连作揖感谢那位高瘦汉子将自己的兄弟扛上山来。在这位大当家眼里,敢只身独闯龙潭虎穴送人的无疑是个英雄,而自己当然也是不折不扣的英雄,于是本着英雄相惜的原则,他恭敬的请教了一下对方的尊姓大名。

    “不敢当,我姓杨,杨志。敢问大王如何称呼?”

    为什么古往今来的土匪都有个响亮的绰号?从黑旋风直到座山雕。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为了代替自己的真实姓名以免连累家人。但既然对方同样是英雄,大当家也没有忸怩作态,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说道:“英雄莫笑,俺爹没啥文化,给俺起的名字叫赵黑娃。”

    “呵呵。”杨志笑了两声后方说:“英雄不问出身,名字又有什么打紧。大王,在下身有要事,既然已经将这位小兄弟送回来了,也不不多打扰,就此告辞。”

    “杨英雄且慢,天sè已晚,雨天山路甚滑,不如在敝处休息一下再走可好?”大当家能够坐上这黑风山的第一把交椅绝不是偶然的,短短几天时间,他就已经从沈万才那里学到了许多文绉绉的词语,并且能够很快的学以致用。

    杨志看了看外面的天sè,雨尚未止,天黑如墨,确实不适合行路,拱拳说道:“如此,那便叨扰了。”

    “英雄这边请,先用晚饭。”大当家殷勤的亲自带路,杨志点了点头便跟在后面,丝毫没有半点畏惧。

    ……

    ……

    rì上三竿,沈万才觉得头痛yù裂,喉咙中也干渴如焚,嘶哑着嗓音喊道:“水,给我水。”立刻便有一杯温度适宜的水被端到他的唇边,沈先生就那人的口中喝了两口,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方才有力气睁开沉重的眼皮,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黑风山上,您自己的房间。”

    沈万才很勉强的对服侍自己的小喽啰笑了笑,自嘲的摇了摇头说:“昨天喝多了,没想到我还能自己走回来。”

    “先生,您是被人扛回来的。”这小喽啰倒直爽,立马纠正了沈万才的错误观点。尴尬的沈万才面红耳赤,还没等想出话来为自己解围时,喽啰又说道:“沈先生,大王让您醒了之后马上就去见他。”

    “好,好,我这就去。”沈万才摸了摸脑袋说:“劳您驾回避一下,容我更衣。”

    ……

    ……

    三天,没拿到投名状,耻辱呀耻辱。沈万才边走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请求大当家宽限几rì呢?嗯,几rì或许还不够,几年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的。

    “沈先生,昨夜睡得怎么样?喝了那么多的酒,有没有头疼呢?”

    “没有,没有,谢大当家关心,我没事。不过投名状的事……”

    沈万才还没有说完,就被大当家打断了。“投名状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我打算在山寨的员工守则中加上这一条规矩,就由沈先生您来起草。”

    “我……我怎么做得好了?”沈万才一脸愕然的问到。

    “林冲最后不是也没杀杨志而将杨志带上山了嘛,您也是。”

    ……

    ……

    沈万才边磨着墨边想,事情真是太巧了,自己遇到的那位好汉恰好也叫杨志。不过林冲是带着杨志上山而自己是被杨志扛上山的,似乎也有些区别但结果都差不多,最后杨志还是下山了。

    那自己就勉强和林冲林教头画一个等号好了,不过自己还年轻,也可以说前途无量,沈先生郁闷的想着。

    ……

    ……

    后来,黑龙山的大王受了招安,不是朝廷的招安,而是何林何元帅的招安。

    后来,大王赵黑娃变成了将军赵黑娃,师爷沈万才变成了军师沈万才。

    后来,赵黑娃将军在与外敌战斗时英勇牺牲,黑龙山的建制被取消,兄弟们纷纷加入了不同的部队。

    后来,沈万才颠沛流离后变成了何林的直属部下,他惊奇的发现原来军队和土匪其实差不太多,起码自己每天的工作都差不太多。

    后来,何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沈万才不得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这些,大概就是才高八斗的沈万才先生童年、少年、青年时的成长经历,现在他三十四岁,人到中年。

    再以后的事,那就和这本小说的主线纠结在一起了。花了这么多章来描写的一个人物,绝对是不同凡响的一个人。

    您可以不喜欢沈万才先生,但您不能不说他是个很有特点的人物,别管是小人物还是大人物。

第一百一十六章 越狱

    软禁,没错,就是软禁。

    按照何林元帅的高级想法,他现在附近不大听话的大唐队伍一共有三支,三支都姓范。范惟亮的、范克希的和范轻骨的,假如将他们军中的重要人物都软禁起来,那蛇无头不行,事情不就好办得多了吗?

    这个想法是好的,但如果要付诸实践,无疑还会遇到一定的困难。现在就有士兵立在何林的面前汇报:“禀元帅,范克希范将军的部下在我们的营门口要人,请元帅定夺。”

    何林的眉毛皱成了两个大大的黑疙瘩,很不耐烦的说道:“就说本帅留范将军在这里盘桓几rì,先把他们打发走再说。”

    “大人。”士兵面露难sè的说:“这……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发走的,要不您亲自出去看看吧。”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何林很不情愿的放下手中的酒碗走出帅帐,喧嚣声立刻扑面而来。在大营门口他看见了范克希的手下——足有上万人,黑压压的挤在大营门口,重甲执锐,与其说是来要人,不如说是兵变。

    “大人,您可算来了。”一名副将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不是末将无能,实在是……您也看到了。”

    何林面无表情的抬了抬手,直接便转身向回走去,口中吐出两个字——放人。

    ……

    ……

    范克希回去了,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担心过。以他在军中的威望,何林是不敢将他怎么样的。老成持重的范克希将军并不想同何林翻脸,起码那位尊贵的元帅大人还没有明目张胆的扛起反旗,所以理论上他们还是同僚,都是大唐的臣子。范克希同志客客气气的给自己的上级兼同事何林同志写了一封信,大意是我想儿子了,您把他放出来吧。

    何林回信,想的话您就亲自来看嘛,我何林永远欢迎您。

    范克希又说,那样太麻烦了,再说我们父子总在您那里见面不是那么回事。

    何林说,没关系的,俺是很热情很好客的。

    范克希说,那好吧,我手下的将士也想见见我儿子,我带他们一起去吧。

    何林说,您别来了,我觉得还是请令公子回去比较好,我这就请他走。

    ……

    ……

    何林虽然同意了,但那是他被逼无奈的决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现在与范克希撕破脸都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真要撕破的话,那还放他回去干什么,直接父子二人一同软禁在这里多好。既然妥协了一次,那就只能继续下去。

    放归放,多拖上几天问题也应该不是很大。

    拖上几天,就算拖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话意义也不是很大,但起码能让自己心里稍微舒服一些。借酒浇愁的何林醉醺醺的又拍开一坛酒的泥封,正要给自己斟上的时候沈万才走了进来,非常殷勤的接过酒坛之后为尊敬的元帅大人满上,口中问道:“大人,您打算放驸马爷回去?”

    何林右拳重重的砸在桌上,酒碗都被砸得跳了起来,激动的回答:“不放又能怎么办?难道再让他带兵来要人?”

    “大人,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在下觉得您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首先要和范克希将军说明白,驸马爷可以放回去,但范老公爵派来的那个王珂将军就不能再放了。”

    “那家伙留着也没多大用处,范克希也不可能要他,这个话说了有些多余,没这个必要。”

    沈万才笑嘻嘻的说:“如此便好,元帅大人,你可记得那位王珂将军与驸马爷长得很像?”

    ……

    ……

    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起初,范家兄妹在何林这里还算是客人,但自从范克希被他手下的jīng兵悍将强行要走之后,何林大怒,兄妹二人就变成犯人了。这晚,囚犯范轻骨正无聊的在自己的单人囚房中做着chūn梦,却突然听见房门声响。现在早就过了晚饭的时间,理论上应该没有任何人来访才对。天生谨慎的范轻骨一翻身下了床,接着便迅捷无比的滚到了床底下。

    门没开,因为范轻骨在里面将其反锁上了。

    过了一会儿,门上面的窗子里出现了一个脑袋,轻声的喊着:“驸马爷,范公子,你在吗?”

    范轻骨感到有些奇怪,自己现在不是王珂嘛,怎么到这里来找驸马?床下的位置看不到那扇窗子,对方当然也就看不到自己,再弄清真实意图之前,范家二少自然不会贸然出声。

    喊了一会儿之后,见没什么效果,那个脑袋又喊道:“驸马爷,我是令尊派来救您的,请您跟我走。”

    我爹?!范轻骨虽然一直被软禁着,但范克希成功回营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何林军中几乎人人都知道。不过似乎父亲要救也应该救妹妹才对,为什么要来救我呢?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与他无亲无故的一员无名下将……

    “驸马爷,你在吗?快些走吧,我是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机会的。”

    一定是前来营救的人把我们关的地方弄混了。何林如果要杀自己,大可不必这么麻烦。而那青chūn的年华何等可贵,外面不知有多少少女旷妇等着自己前去慰藉……一想到自己肩负的历史使命,范轻骨决定赌上一把,他从床底下爬出来,正看到窗子外面的那颗似曾相识的脑袋……

    “驸马爷,你可算出来了,快把门打开,让在下带你走。”脑袋的双手紧紧的攥住床上的铁栅,急切的说到。

    “你不是……”

    “驸马爷,在下是何元帅身边的军师,但却是你们范家的忠实粉丝,您别犹豫了,快一点,等下有人来了的话恐怕你我都要没命了。”

    范轻骨无暇思考他这话的真假,总之有逃跑的机会还是先跑出去再说。他很清楚何林没有必要杀掉自己,尽管目前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范府的一员家将,但数代簪缨的范家又岂是何林愿意轻易得罪的……他将门上的插销拔出,那扇厚实的铁门便应声而开,脑袋下面的身体也随之出现。

    “驸马爷,快和我走。”脑袋一把拉起范轻骨向外跑去。尽管很不喜欢男人之间的身体接触,但毕竟逃命事大,范轻骨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

    ……

    别说,这个前来营救的家伙还真的很专业,哪里有卫兵哪里有暗哨都一清二楚。带着范轻骨在错综复杂的军营里面转来转去,一刻钟之后,军营的围栏已经在望,范轻骨却突然站住脚不走了。脑袋焦急的问:“我说驸马爷,你怎么站住了呀?”

    范轻骨微笑着回答:“我和那位王珂将军一见如故,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驸马爷,您现在还自身难保,管别人的事情做什么。”脑袋又上前去扯住了范轻骨的手说:“咱们还是快走吧,先脱离险境要紧。”

    范轻骨却像块石头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

    公子爷的表现很jīng彩,脑袋很无奈,见这位爷如此的不识抬举,便想吓他一下。“那位王将军现在还在这里做客,但是元帅已经决定明天就要将他斩首了,真是可惜。”

    “斩首?!”范轻骨大吃一惊,忙问:“为什么?”

    脑袋的瞎话编得有些大,此刻难以自圆其说,只能勉强回答道:“这是元帅大人的意思,我们这些下属又怎么知道。”

    “哦。”范轻骨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既然他明天就要死了,那我更应该去看看他。”

    ……

    ……

    脑袋最终是没能拗过范轻骨,不得已带着他来到了关押范轻眉的所在。他紧张的四下张望着,轻声说:“驸马爷,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哦。”

    范轻骨没有理他,用手指蘸了点口水轻轻的将窗户纸捅破,将右眼凑上去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没把范轻骨气死,自己的妹妹很舒服的躺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两盘时令水果,她正拿着一串葡萄懒洋洋的一粒粒往嘴里放着。面前还跪着个丫鬟正在给她捶腿,身后方也站着一个,手中捧着个垃圾盘,范轻眉很随意的将葡萄皮和籽丢在里面。宽敞的房间里面,是一张很柔软很舒服的大床……

    这次看到床和美貌的丫鬟,范轻骨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往男女的方面去想,因为他很清楚给范轻眉那样一张大床纯属浪费。他想到了自己临行前给父亲写的那封信,信上提到了一张大床和两个美貌的丫鬟……

    “驸马爷,看够了没?咱们得走了?”脑袋在一旁紧张的催促到。

    “别催,要不我不走了。”范轻骨一边回答一边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同样是囚犯,自己与妹妹二人受到的待遇怎么相差这么大呢?虽说也是单人间,但与范轻眉的五星级酒店带俩丫鬟相比,自己那间屋子充其量就是个招待所……是了,他们以为妹妹是驸马,待遇自然要好些,难道是救自己的这个人弄错了?

    “驸马爷,有人来了,快蹲下。”

    该听的话还是得听的,范轻骨迅速的伏低身体,果然有一队卫兵手执明晃晃的刀枪走了过去。他的大脑并没有停止思索,怎么看自己的妹妹都不像是明天就要被斩首的囚犯而更像是一位颇受礼遇的上宾……难道说这个脑袋是在骗自己?

    “驸马爷,咱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范轻骨缓缓站起身,看着脑袋说:“好,走吧。”

    ……

    ……

    “驸马爷,现在您就已经安全了,向这个方向走上几十里便是令尊的部队。我就不送您了,免得明天元帅大人发现了不好交代。”

    “好,谢谢你。”范轻骨还在想着妹妹的事情,心不在焉的回答到。

    “驸马爷,希望您记住在下的名字——沈万才。”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整兵

    范轻骨自然不会没事闲着走上个几十里路,他随便找了一个农家借宿了一夜,第二天便买了匹马。chūn风得意马蹄疾,范少公子想着自己的大床和丫鬟,快马加鞭的赶到了父亲的营地。

    “不孝子轻骨叩见父亲大人。”

    范克希将儿子扶起来,双手按在他的肩头上问道:“轻骨,那个何林没有难为你吧?为父还以为他会故意拖延几rì,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你放出来了,为父还真的是没想到。”

    “不是何林放的我,是他手下的一个军师,叫做什么沈万才的,说仰慕咱们范家,偷偷将我放出来的。”

    范克希眉头皱起,转身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不对呀,何林在信中说他要亲自将你放出来并差人护送的。”

    “哦,那也不奇怪,他说的是我妹妹,轻眉。”

    “轻眉?!轻眉怎么会在何林那里?”

    ……

    ……

    范轻骨好不容易向父亲解释完这其中的因果,接着开口问道:“爹,我是怎么当上驸马的?”

    范克希苦笑,“你现在还不明白吗?当上驸马的不是你,是你妹妹。至于具体怎么当上的,还得问她。”

    “哦,那不去想了,反正过几天何林就把妹妹送回来了。爹,我要的大床和丫鬟呢?”

    果然,这才是自己的儿子嘛,范克希微笑着重重的拍了儿子的肩膀两下,“早给你准备好了,你这就去吧。”

    ……

    ……

    床很大,丫鬟的质量也很不错,范轻骨在富贵温柔乡里很是享了几天的福,一切都很好很完美,除了自己的妹妹还没被何林放回来。

    范克希又写信去问,措词强硬口气严厉。

    何林回信,令公子早已不告而走,难道还没到您那里吗?

    真相就此大白,何林授意沈万才故意放走王珂,想让他冒名顶替驸马,然后将真驸马长期囚禁。既然王珂已经变成了驸马,那范克希自然不会再去要人。

    不过,放走的那个是真的,被关起来的才是假的。

    虽然是假的,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范克希只得再写信去,说驸马自己现在还没有收到,请您查一下快递单号是否投递有误。

    何林回信说别扯淡了,你说没有收到但在你营中整天吃香喝辣睡着大床和俩俏丫鬟左拥右抱的那个是谁?语气很是揶揄。

    范克希无语了,自己手下几万官兵,有个把何林的内应是很正常的,于是他没回信。何林自然也不会无聊到继续追问范将军你目的何在是不是想敲诈勒索呀?二人间频繁而友好的鸿雁传书至此告一段落。

    “爹,我要走了,回去整顿我和我妹妹的队伍。”

    ……

    ……

    范轻骨是个有担当的大好青年,国难当头,他并没有沉迷在大床与丫鬟之间,而是主动提出回去整备部队应付不知在何时就会到来的战争。

    丫鬟他带走了,反正留下来也没用;大床没带,实在是太重了自己又不会走。至于大唐的军规……这个好办,给丫鬟穿上戎装就是了,再说自己带领的本就是一批乌合之众,又有谁会去理会这种生活作风问题。

    然而这批乌合之众的执行力却不是一般的强。

    ……

    ……

    当范轻骨带着两个美女亲兵回到自己的营地时,发现平rì里那群懦弱不堪的手下居然出人意料的雄起了。无数士兵蚂蚁般的围在一起几乎水泄不通,圈*子中间很是喧哗,像是有人在打架。范轻骨在赞叹手下英勇的同时费力的挤进人群,顿时便明白了这群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骨气了。

    圈*子中被围住的只有两个人,还都很熟悉,一个是秦小虎,另一个是茹忆。

    几万人对两个人,任谁也可以振臂高呼一次。范轻骨连忙冲上前去伸出双臂护住了曾经和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袍泽,大喊:“都别乱动,这是本将军的朋友。”

    “范将军,您回来了呀。”范岱立在人群的最前列,无比激动的说。

    ……

    ……

    范家兄妹被何林软禁之后,他们统领的队伍长时间见不到主帅,自然军心会有一些或多或少的浮动。范轻眉的手下都是呼烈与阎卓的嫡系,二人轻易的将秦小虎的掌军大权架空,所谓穷则思变,秦公子只能无奈的打起了相距不远的另一支部队的主意。于是,他带着茹忆打算看一看有没有沟通的可能。

    那支部队,当然就是范轻骨手下的乌合之众,他们牢记了那位范将军临走时的教诲,本着敢于怀疑一切否定一切的jīng神,将这两个身份不明来历可疑的家伙围了起来……

    大帐内,范轻骨得知了自己成为驸马的坎坷经过,苦笑着皱着眉头将手中的烟蒂狠狠按灭,“秦公子,乐祥公主的刁蛮任xìng你难道不知道吗?干嘛要让我去当这个可怜的驸马?”

    秦小虎很无辜的摊着手回答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算公主她再刁蛮再任xìng,驸马总是要有人当的嘛,范将军您就牺牲一下好了,谁让公主殿下看上你了呢?再说公主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她的胸很丰满的。”

    范轻骨挠挠头,似乎被秦小虎最后的那句话打动了。“先不说这个,轻眉不是让你统率她的御林军吗?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那帮御林军的大爷们不是我能驾驭得了的。”秦小虎取出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范将军,得你出马方才能真正掌握那支军队。”

    ……

    ……

    “驸马爷回来了。”阎卓气喘吁吁的冲进呼烈的营帐,神sè极其慌张。“这要是追究这些天我们不听那个秦小虎的号令,该当如何是好?”

    “慌什么。”呼烈好整以暇的起身,拍了拍袍泽的肩膀说:“一切有我,你只要不出声就好。”

    ……

    ……

    范轻骨堂而皇之的坐在本该属于他妹妹的位置上,目光冷冷的四下一扫,看得呼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才几天功夫,怎么驸马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那些女里女气的气质竟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间无不显示出杀伐决断的果敢。他有些畏惧的向后退了半步,低声对阎卓说:“只怕不好,这驸马有些不大对劲,兄弟我无法替你担待更多了。”

    阎卓惊愕的张大了嘴巴,尚未及开口批评呼烈的不守信义,上面坐着的范轻骨已经说话了,“各位兄弟,各位袍泽,我不在的rì子里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还是不大愉快的事情。不过本将军并不想追究某些人的过错,从现在开始既往不咎……你们,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做了吧?”

    “末将知道。”以呼烈和阎卓为首的禁卫军官齐齐一抱拳,回答的响亮而又整齐。

    ……

    ……

    “秦公子,这御林军中派系众多,管理起来比较复杂,依我看你还是去率领我那些乌合之众吧。嗯,我不是说你的管理能力不行,毕竟他们只听驸马的,而我和那个驸马……长得还算有几分相像。”范轻骨递给秦小虎一支烟,语重心长的说。

    秦小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家伙直到现在还不肯正视他就是驸马的现实。他点燃香烟徐徐的吐出一团云雾,点点头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要带两个人走。”

    “没关系,你随便挑。”范轻骨表现得很大度,毕竟五万御林军不差那么两个人,更何况这些人当中自己谁都不认识。

    “我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秦小虎无比坚决的指了指身边的茹忆。

    ……

    ……

    “阎将军,你说驸马这些rì子的变化怎么这么大?不但一展阳刚之气,还突然开窍了一般对军旅变得十分熟悉。就连他身边那个伪娘现在都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老呼呀,从国家社稷的层面讲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嘛,你就别瞎琢磨为什么了,练好士兵才是关键。”

    就在呼烈与阎卓对话的时候,秦小虎正悠哉悠哉的走在接受乌合之众的道路上,身边带了两个人,一个自然是茹忆,另一个则是紫檀。

    ……

    ……

    范岱带领十余名为首的将官远远的在营外迎接,秦小虎的身影方才在拐角处出现他便忙不迭的一路小跑直跑到了秦小虎的面前,拉着他的手激动的说:“秦公子,你可来了。没有您领导的这些rì子,我们就好像黑夜里的向rì葵,找不到灯塔的航船。现在终于有了目标有了方向,简直是太好了。”

    秦小虎微微一笑,前世像范岱这种人他见得多了,自是不以为意。热情的握着范岱同志的双手上下摇晃了一会儿之后,他的目光望向范岱身后,惊讶的说:“来了这么多人呀,真是不敢当呀不敢当,列位太客气了。”

    “迎接公子是我等的荣幸。”众人整齐的喊到,范轻骨这段时间没干别的,就是将表面上的军容军貌弄得还算不错。

    秦小虎微微点了点头,范岱连忙抓住机会说道:“秦公子,副将以上级别的将领都来迎接您了,您可还满意。”

    “都来了?那谁在守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屡战屡败穆兰塔

    秦小虎的问题很寻常但却相当尖锐,范岱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涔涔而下,一边用雪白的汗巾擦拭着一边说:“回公子,士兵们自己在守营。”

    “原来范将军的手下已经训练到如此地步了呀,不需要将官统率就能发挥出极强的战斗力。”秦小虎话音突然转冷,“假如这样的话,还要我干什么?要你们干什么?!”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范岱连忙不住的作揖请罪,“兄弟们久仰公子的大名,如雷贯耳,都想早一点目睹公子的风采,所以都来接您了,没想到……”

    秦小虎微微的点了点头说:“无论以前你们做过什么,包括今天的这件事,本公子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下不为例!”

    “是,是,末将记住了,公子您这边请。”

    ……

    ……

    两个既往不咎之后,大唐前往边陲追击贼寇的两支部队又重新凝聚起来,形成了一定的战斗力。北方,加纳多派来增援穆兰塔的蒙得里哥元帅在确认范克希已经在购房置地打算进行持久战之后,觉得不能再等了,于是提兵南下。不过蒙得里哥一向谨慎,行军甚有法度,也就导致了他们的速度不可能太快。

    而败军的速度,一般来说都是很快的。

    穆兰塔看着眼前的壕沟惊呆了,他清楚的记得半年前自己chūn风得意通过这里的时候大地还是一马平川,怎么现在就变得沟壑纵横了呢?他深知其中必有古怪,没办法,绕吧。

    绕了两天,没绕到头。

    穆兰塔屡败之后,变得很务实也很低调,他谨慎的下了一道命令——继续绕。

    又过了两天,还是没看到尽头。

    穆兰塔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但他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沉吟半晌之后又下了一道命令——继续,坚持就是胜利。

    两天后,穆兰塔站在那无穷无尽的大沟旁,很无奈的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回过头看了看自己手下的五千子弟兵,他从中选了一百敢死队,打算试一下这沟的深浅。

    得出结论——沟很深,还不是一般的深。

    没办法了,继续吧,看看这条大沟什么时候能到头。

    ……

    ……

    与穆兰塔一样,其他加纳多的溃军也或早或晚的遇到了那条大沟,在付出或多或少士兵的鲜血及生命以外,他们全部意识到了沟很深,不是一般的深。

    于是,一声唿哨过后,这些残兵步调一致的杀回了大唐的腹地。广袤的大唐土地上,从此多了三十六路响马,七十二道烟尘。不过,他们表现得很低调,生怕将官军引来从不敢过分的耀武扬威。

    这么大一个大唐,养上个十几伙强盗还是不吃力的。

    ……

    ……

    事实证明,再长的沟也有尽头。但当穆兰塔终于走到这条大沟的尽头时,却是笑不出来。

    海风吹打在加纳多将军那饱经沧桑的脸上,他很无奈的下令向南走。西南方向是大唐的腹地,穆兰塔自然不肯以身犯险,所以他前进的目标是东南,沿着海岸线一直走将下去。

    假如穆兰塔有一张地图的话,他就会发现自己的目标是赞加联邦。

    加纳多的第一波进攻至此可以宣布彻底失败,但与此同时,蒙得里哥元帅率领的大军也已经看到了那深深的壕沟。所不同的是,他们在沟的北边。

    帅帐内,儒将蒙得里哥未着戎装,穿着件紫sè的儒雅长衫问道:“你们总是吵闹着要进攻、进攻,现在大唐军队就在我们面前了,都说说该怎么打。”

    ……

    ……

    “禀元帅,北边有敌军大队人马,现距我军五十里开外。”

    何林重重的将酒杯放下,擦了一把胡子上沾的酒水后说:“怎么南边的刚跑北边的又来了?他们的斥候应该看到本帅挖的工事了吧?”

    “回元帅,看到了。”

    “那他们如何反应,是做退兵的打算了吗?”

    “回元帅,好像没有,他们正在扎营。”

    ……

    ……

    偌大的帅帐中站满了军官与谋士,却是无人吭声,蒙得里哥的目光从诸将脸上缓缓的扫了一遍,充满揶揄的问:“怎么都不说话了?本帅陈兵边境的时候你们不是吵得很凶吗?塔里,查尔汗,你们两个是最能争执的,怎么现在都一言不发呢?塔里,就由你先说说。”

    被点到自己头上,塔里势必不能再装聋作哑了,他向前走了一步,很恭敬的看着蒙得里哥说:“查尔汗老将军经验丰富,必有高见,在下愿意听从他的想法。”

    一言既出,满座哗然,人家还没说话呢你就先同意他的想法了。作为一名谋士,是可以允许其无耻的,但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按理说元帅应该直斥此人的卑鄙言论,但蒙得里哥却好像不打算理会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直接将目光投向了查尔汗。

    花白胡子的老将军却是直人快语,大声说道:“来都来了,自然要打。不就是几条沟吗?还能难住草原上的雄鹰吗?”

    说实话,塔里应该庆幸他遇到的是查尔汗而不是秦小虎,否则那个大唐人一定会说:“塔里先生素负智计,几条沟又怎么能难得住他?依我看不如就让先生领兵去立这头功好了,应该不会有人和他争的。”也当然没人去争。

    “打肯定是要打的,但本帅问的是怎么打!”在查尔汗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之后,蒙得里哥看样子有些发火了。

    “怎么打?”查尔汗愣了一下,接着突发急智回答道:“元帅,怎么打似乎应该问那些博学多才的谋士吧?”“博学多才”这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目光也有意无意的看向了塔里。

    ……

    ……

    “拿纸笔来,本帅要写信。”何林大声嚷着,亲兵连忙将笔墨纸砚备好,恭敬的立在一边等候元帅大人的下一步差遣。何林提笔蘸饱了墨汁,却是悬在半空并未落下,转过头问亲兵道:“北边敌军的主帅……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叫蒙得里哥。”

    “蒙得里哥……好奇怪的名字,听起来打仗一定不怎么样。”

    ……

    ……

    查尔汗将问题成功的转嫁到了谋士的身上,蒙得里哥手握三十万大军,谋士自然不止塔里一个,当下便各抒己见慷慨陈词。两个时辰过后,天sè已暮,总结起来却只有四个字——谨慎为上。

    蒙得里哥纵然儒雅,此刻也不由得不怒火中烧。他双手扶在帅案上,上身前倾一字一顿的问道:“本帅养了你们这么多人,就为了让你们提醒本帅要小心谨慎吗?”

    文人都好面子,被蒙得里哥这么一吼,当下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一名老者手拈长须越众而出,恭敬的说道:“元帅大人,养兵千rì用兵一时,这个道理我们大家都懂,但人各有所长术业有专攻,行军打仗并不是老夫的长项,惭愧呀惭愧。”

    “那你说说吧,你的长项是什么?”

    老者昂首向天,很自豪的说道:“老夫的长项乃是弹铗而歌。”

    那些草原上的莽汉自然不可能熟悉大唐的经典,纷纷询问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以蒙得里哥之渊博,也是不禁愣了一下,接着便听见有人议论道:“铗好像是大唐的一种乐器,他的意思应该是自己会边弹乐器边唱歌。”

    “这算什么本事,咱们草原上的姑娘小伙都会,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吹牛?”

    先前说话的人大概是对大唐比较熟悉,摇了摇头说道:“兄弟,你这就不懂了,大唐的乐器复杂得很。你看咱们的二胡只有两根弦,而大唐一种叫锦瑟的乐器足有五十根弦呢。还有个大唐人写是说‘锦瑟无端五十弦’。”

    “五十弦?还是无端?”说话的这人大概不太清楚无端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勉强的发出声音来。

    那老者听着下面这些粗人们无厘头的议论,一张老脸气得有些发青,大声喊道:“你们不知道的就不要瞎说,老夫满腹经纶,可不是当街弹琴卖艺的。”

    “哦。”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那就请您展示出您一肚子的经纶,告诉我们大家怎么才能越过面前的这道沟吧。”

    ……

    ……

    和蒙得里哥想象的一样,最终自己的军事会议变成了谋士和武将吵架的场所,与以前的许多次会议一样,任何结果都没有讨论出来。本次会议最积极的意义是让许多加纳多草原上的汉子知道了“食无鱼出无车”的典故,除此以外实在是泛善可陈。

    “好了,别吵了。”蒙得里哥一边用鞋底用力拍着桌子一边大声喊道:“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未尽事宜明rì再议。”

    元帅就是元帅,说出的话永远都那么有效。刚才还乱成一团的大帐里顿时肃静了下来。武将们昂首提胸的一个个走了出去,而谋士们则在彬彬有礼的互相谦让……丝毫看不出就在片刻前,这里还像战场一样激烈、市场一样繁华。

第一百一十九章 壕沟烽烟一

    并没有隔多久,准确的说就在第二天,蒙得里哥部的军事会议就又召开了,可见加纳多人是很有效率的,并不像大唐官场一样有着太多的繁文缛节。他手下富有经验的武将与谋士们都带好了润喉糖和大大的搪瓷茶缸,里面盛满了泡成深红sè的浓茶。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安静的等着自己的主帅宣布吵架开始,不,是会议开始。

    “诸位。”蒙得里哥顿了一下,环视着下面众人,看着他们手中的大茶缸微微皱了皱眉头,过了一会儿方才又开口说道:“我们开会的目的是制定战略战术而不是无休止的吵架!现在我们与大唐军队已经近在咫尺,双方都在积极备战,相信这次会议的重要xìng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下面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就大唐那些人还积极备战,我看积极挖沟还差不多。”

    蒙得里哥的话被打断,自然很不高兴,咳了一声之后还没来得及批评这个随便插话的家伙,已经有人接口道:“难道挖沟就不是备战?现在这条沟横在我们面前,过也过不去,不就是大唐人积极备战的结果吗?”

    先前说话的人很不屑的咧着嘴说:“打仗就是要真刀真枪,挖个沟缩在里面,那不是战士,是乌龟。”

    “你说谁是乌龟?!”

    蒙得里哥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知道,今天的会议又要走惯常的程序了。

    ……

    ……

    事实证明加纳多元帅的判断是相当正确的,会议一直在紧张激烈的气氛中进行着,蒙得里哥无数次站起身来想让所有人全部闭嘴,又一次次无奈的坐了回去。他深知只要自己强行命令所有人不许吵架的话,那就没人再说话了,也就是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吵呢,起码可以畅所yù言没准谁就说到了点子上,然后大家就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分析提出一个个可行xìng方案,从中选出最优者加以执行,最后取得战争的胜利……

    想法无疑是美好的,可惜,自己却是一句话都听不清楚。

    有亲兵进来,见惯了这种会议场景也不以为奇,径直走过来俯在蒙得里哥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加纳多元帅很厌烦的皱了皱眉毛,牵动了脸上的肌肉显得有些面目狰狞,大声喊道:“你说什么?本帅听不清。”

    “大人,有个信使非要见您,说有信件务必要亲自交到您的手里。”亲兵双手放在嘴边拢音,扯开喉咙大喊。可惜,他忘记了离元帅大人的耳朵远一些。

    蒙得里哥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本就被吵得头昏脑涨的他此刻更是觉得头都有些大了,很不耐烦的问:“谁派来的?”

    “他不说,非要见了大人您的面才肯说。”

    蒙得里哥又皱了皱眉,手指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接着看了看场内正在口沫横飞互相攻击的属下们,坐下来将鞋子穿上。说了句“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会议继续。”却是无人听见,加纳多元帅也懒得再说,整了整长衫很威严的走了出去。

    ……

    ……

    “元帅大人,乞退左右。”

    没想到信使上来既不行礼也不问候就说了这样一句话,蒙得里哥方才在会议室里的压抑一下子爆发出来,看着那人一身大唐的衣着,几乎是咆哮般喊道:“你是什么人尚且没说,就要本帅退下左右,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素闻你们大唐是礼仪之邦,怎么连通名报姓这点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兀自在提要求?!”

    信使好像没听见一般,又重复了一遍,“元帅大人,乞退左右。”就连音量和语调都没有丝毫改变,宛如复读机一般jīng准。

    蒙得里哥怒了,暴怒。他指着对方的鼻子圆睁双眼怒斥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句话本帅听过,但那是大唐的规矩,不是我们加纳多的。莫非你还真以为本帅不敢杀你?”

    “大人,杀我一人事小,耽误了您的进军大计,那事可就大了。”信使的态度依然从容不迫,就好像蒙得里哥要取的是别人的脑袋一样。

    蒙得里哥眯起眼睛,用怀疑的目光盯在那个信使的身上,缓慢的说:“你……你说你有帮我进军的法子?”

    信使笑了,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居然也笑得无比灿烂。“元帅大人,假如您坚持不屏退左右的话是无法知道这个办法的。同样,您更加无法从一个死人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

    ……

    帅帐内,争吵还在继续。

    单单说道理的话武将又哪里是谋士的对手,蒙得里哥在的时候他们还不敢太过放肆,加纳多元帅提倡的是要文斗不要武斗。可现在元帅大人不在,恼羞成怒的武将们一个个挽起了袖子挥舞着海碗大小的拳头大声咆哮着威胁着。好在有些理智的家伙横在当中劝架而谋士们见此情形言语也不敢太过嚣张而是收敛了许多,用词也更加儒雅让对方听不出来自己是在骂人。否则,只怕是避免不了一场流血冲突的。

    原本chūn风得意轻松自在的蒙得里哥一进来就不禁紧紧蹙了眉头,他寒声说:“你们在干什么?想造反吗?查尔汗,你这是要干嘛?”

    查尔汗连忙从桌子上面爬下来,笨手笨脚的将自己的袖子放下,结结巴巴的说:“没,没干什么。”

    蒙得里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走到自己的帅位前将案上不知道是谁的鞋子用袖子拂落,然后还很爱干净似的吹了一口,方才站起身朗声说:“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明天队伍开拔,向东进发。”

    见一向优柔寡断的元帅突然间变得如此坚决,底下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良久,塔里方才躬身问道:“元帅大人,在下不明白大军东进有何用意,斥候们不是回报说东边的沟绵延起码数百里嘛?”

    蒙得里哥微微一笑,幽幽的吐出几个字来,“天机不可泄露。”

    ……

    ……

    所谓天机,就是何林信中出的一个主意,谈不上高明但却相当无耻。面对深深的壕沟,自己没有主见而部下又都草包得很,蒙得里哥只能抓住这棵救命的稻草提兵东进。

    东边,是范克希的防区。

    何林的主意其实很简单,就是告诉蒙得里哥大唐的这条长长的壕沟上,唯有范克希驻守的那段防守力量比较薄弱。同时还隐晦的指出自己与范家一向不和,假如范克希部遭到攻击的话,自己是一定不会派兵救援的。于是,现在加纳多蒙得里哥部的大军就静静的立在范克希挖的壕沟前,蒙得里哥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前方,许久之后才下达了准备进攻的命令。

    加纳多的三千重骑兵分成三队,由查尔汗率领,他们的脸上同主帅蒙得里哥一样毫无表情,冷冷的看着面前那重叠的坚固鹿角和不知道有多深的壕沟,只是等待着长官下达冲锋的命令。

    塔里忧心忡忡的走过来对蒙得里哥说:“元帅大人,依在下看此处的工事修得甚是坚固,看起来比何林那里的还要难以突破,咱们是不是……再从长计议?”

    蒙得里哥久经战阵,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点。但自己将队伍拉过来假如不打一下就拉回去的话,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再说就自己属下的作风而言,倘若从长计议的话还不知要再吵上多少架,等上多少天。碍于面子他淡淡的回答道:“工事修得好不代表士兵的战斗力强,专业的民工挖沟肯定比士兵挖的要漂亮,但能守得住吗?”说完这句话他看都不看塔里,而是转向了阵前的查尔汗。“老将军,进攻吧。”

    查尔汗高高举起手中的钢刀,大喊一声,“儿郎们,随我冲。”

    三千重骑兵一起挥舞着兵器催动胯*下的战马,齐声呐喊冲向大唐人jīng心构建了半年之久的防线,犹如三道滚滚的黑sè江cháo,汹涌着扑向堤坝。

    ……

    ……

    “禀元帅,蒙得里哥部已经在范将军的防线面前了。”

    何林微笑的一口干掉碗中的烈酒,“再探,进攻了的话马上告诉我。”

    “驸马爷,敌将蒙得里哥部不知何故移兵到了令尊驻防之处。”

    范轻骨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飞快的起身冲出帐外,大声喝令道:“全军准备出发,不得有误!”

    “秦公子,加纳多贼寇东进,现在正威胁着范克希将军的防线。”

    秦小虎缓缓站起身,在营帐内来回踱了几步,自言自语道:“不对呀,范将军那里可以说是整条防线中最坚固的一环,敌人为什么会选择威胁那里呢?”接着抬起头说:“出去传我的命令,全军备战。”

    范克希立在远离壕沟的土坡上,右手紧紧握着剑柄,在敌人蓄势待发之际冷冷的目视前方说:“来人,去请救兵,到少公子,秦公子还有……何林这三处去请,要快。”

第一百二十章 壕沟烽烟二

    第一波重甲骑兵重重的撞在鹿角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数重鹿角都摇摇晃晃。大唐的坚盾兵手持一米多高的重盾牢牢的顶在鹿角后面,在他们的身后有长枪手拿着几近三米长的长枪,一端握在手中,另一端架在盾牌上面向前狠命的戳去。再后面是弓箭手与投石车,却因为敌军速度实在太快几乎在瞬息之间便与自己的袍泽们卷到了一起而无暇shè击,只能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加纳多骑兵手中虽然也都是长柄兵器,但远远没有三米长,在几重鹿角的阻挡之下根本招呼不到大唐兵士的身上。范克希的工事看上去很完美,起码暂时无懈可击。

    但就在这时,敌人的第二波骑兵重重的撞在第一排兄弟们的身上,丝毫不将同袍的xìng命当做一回事。部分鹿角已经晃动得很明显,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缺口但还不足以容纳大队骑兵通过。因为第一排骑兵挡在中间,长枪手也基本不能对后面的敌军造成任何威胁。他们不得已扔掉长枪,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顶在坚盾兵身后,一起死命的抗住重甲骑兵冲锋所带来的巨大惯xìng。

    这时,敌人的第三波骑兵到了。

    又是重重的一次撞击,尽管中间隔了两道人肉构成的缓冲带,但架不住那些鹿角本就已经摇摇yù坠。在第三波冲击下,大片大片的鹿角被连根拔起,而敌人的重骑兵就在缺口处冲将进来,与大唐的坚盾兵和长枪兵杀成一团。坚盾兵是一个纯防御的兵种,长枪兵那三米多长的兵器在近身肉搏中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很快,大唐士兵就放弃了手中的武器,赤手空拳的单靠血肉之躯与敌人装备jīng良的重甲骑兵厮杀在一起……

    远处一直冷冷观战的范克希脸上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随即下了道比他神sè还冷的命令。“弓箭手,放箭;投石车,投石。”

    一旁的传令兵却没有立刻执行将军的命令,看着搏杀在一起的双方士兵颤声说:“大人,我们还有不少兄弟在那里,放箭的话,岂不是……”

    范克希痛苦的闭上双眼,低沉的说道:“我知道,但无论放不放箭,他们都死定了。现在放箭的话,还能拉上几个敌人陪葬……去传令吧,无差别攻击。”

    “是,将军。”传令兵的眼中已经噙满泪水,飞快的跑去了。范克希睁开眼又最后看了一眼战场上自己的士兵,一滴只属于男人的泪水缓缓滴落,无声无息的没入了大唐的土地,与大唐儿郎的鲜血混在一起……

    ……

    ……

    数轮箭雨以及投石过后,战场上只剩下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加纳多的三千重骑兵全军覆没,唯一生还的是老将查尔汗,而范克希的那条防线也宣告失守。起初那些重骑兵本是没有死尽的,奈何人马皆着重甲,掉头很不方便,而前方又是深深的壕沟,且有唐兵悍不畏死的苦苦纠缠。于是大半填在沟里,小部分被投石车砸死……

    加纳多没有铁矿,而一名重甲骑兵的标准配置需要大量的金属,价值是相当不菲的。蒙得里哥很心疼,不过攻陷了敌人的阵地,单从结果上来说还是不错的,足以安慰自己与那些已经玉碎了的部下。

    范克希并不慌张,引兵徐徐退却,但却并没有退出多远。一道又深又宽的壕沟摆在那里,加纳多人自然无法追击。

    活佛历二年秋九月,大唐与加纳多的第二次大规模碰撞在范克希辛苦挖就的壕沟前拉开了帷幕。

    ……

    ……

    得到范克希求救的消息后,范轻骨和秦小虎都在第一时间提兵前往救援,jīng锐尽出,而何林则懒洋洋的听着使者说完之后很随意的挥了挥手说:“本帅知道了,你远来劳顿,先下去休息吧。”

    “大人。”使者一路疾驰,嘴唇已经干裂,加上说了那么多话已经流出血来。他抢先两步跪在地上说:“救兵如救火呀,大人,方一敌军穿过防线,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胡闹!”何林剑眉一剔,冷冷的说:“难道只有范克希那里需要防守而本帅就不需要防守?倘若敌人是声东击西之计,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来人,把他拉下去。”

    “是,元帅。”立刻上来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兵,一边一个将范克希派来求援的使者拖了下去。远远的尚且能听见那使者声嘶力竭的喊叫,何林露出厌恶的神sè,喝了一大碗酒,接着便沉默不语了。

    一直立在一旁的沈万才上前一步,恭敬的问:“大人,当真不救吗?”

    何林怪眼一翻,“当然不救,我是言而有信的君子,既然答应了那个……蒙得里哥说不去救援范克希,就当然不去。沈先生,就算是对敌人,我们也要信守承诺。”

    “是,是,您是君子。”阿谀奉承过后,沈万才又笑着说:“不过元帅,不去救总得有个不救的理由,不如您再修书一封,让蒙得里哥元帅派些人到咱们这里来……”

    何林笑了,站起身重重的拍着沈万才的肩膀说:“这个主意还真是不错,军中确实少不了您这样的智囊。”

    沈万才受宠若惊,连忙低调的谦虚道:“哪里哪里,在下不过是一孔之见,一愚之得而已。”何林却早已走得远了,根本没听见他的谦逊之辞。

    ……

    ……

    蒙得里哥不过高兴了一会儿,就又愁眉苦脸了。斥候回报,前方的阵地上还有一模一样的鹿角,一模一样的壕沟。

    加纳多蒙得里哥部的军事会议又一次开始了。

    说实话,这些挫败的最直接责任人就是蒙得里哥本人,但本着领导无过错的原则谁也没有将矛头指向元帅大人。失败了自然要有替罪羊,于是武将与谋士间的辩论赛又一次开始,谋士能言善辩而武将胜在人多,一时间斗了了旗鼓相当不亦乐乎。

    亲兵进来报告,“元帅大人,上回的那个信使又来了,还是要见您。”

    蒙得里哥离案而起,特意叮嘱了查尔汗不准再上桌子之后离开了会议室,任由属下zì yóu发挥去了。

    ……

    ……

    还没等信使说话,蒙得里哥就很自觉的先喝令左右退下,接着大马金刀的坐下来对信使说:“现在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信使微微一笑,也寻了个位子坐下来方才说道:“何林元帅多多拜上蒙得里哥元帅大人阁下,前rì大人发兵攻打范克希,我们元帅信守承诺,并未派一兵一卒前往救援,想必大人是清楚的。”

    “这倒是不假,不过何元帅大老远的派你来,不会是只为说这一句话的吧?”

    “当然不是,元帅大人果然是聪明人。何元帅前rì力排众议没有救援范将军,手下颇多异议,也产生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所以何元帅的意思是,能不能请贵军分兵个百八十人过去,也给我们的防线施加一些压力……”

    蒙得里哥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此乃小事,我答应了。”

    信使喜形于sè,站起身来不断拱手说道:“如此卑职多谢大人,也代我们元帅谢过大人。”

    蒙得里哥优雅的摆摆手说:“这等事实在是不足挂齿,没必要谢我。贵使从唐军中来,想必对范克希的布防有所了解……”

    “知道一些,知道一些,元帅大人您尽管问,在下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蒙得里哥点点头,仿佛不经意的问道:“范克希将军的防线一共有几重呀?”

    ……

    ……

    铁青着脸的蒙得里哥急匆匆的走进会议室,下了一道简短的命令,“全军出发,西进。”

    这道命令与几天前东进的命令一样,也是让人一头雾水,众位贤能因为惊愕甚至都停止了争吵。良久,塔里方才出列问道:“元帅大人,为何又要回去呢?难道说又是天意?”

    “不,不是天意。”蒙得里哥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后反问道:“塔里,你可知我们面前的范克希部一共构建了多少道防线?”不待塔里回答便又接着说道:“六道,足足六道。”

    并不需要太多解释,在场的所有人就都理解了主帅这个英明至极的决定。一道防线就损失了三千最jīng锐的重甲骑兵,六道就需要一万八千名士兵的牺牲方才能够突破。蒙得里哥这次来大唐参观确实是带了不少人马,但其中重甲骑兵因为造价昂贵带得并不多。

    两万……只有两万。

    假如不派上最jīng锐也最昂贵的重甲骑兵,其他兵种上去攻坚的话无疑是以卵击石,但要是将大半的jīng锐都损失在这长长的壕沟之下,那今后的仗还怎么打?蒙得里哥冷冷的环视诸将,见没人提出反对意见便说:“那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都回去准备吧,明rì开拔。”

    “是,元帅。”回答的声音分外的整齐一致,接着诸将纷纷抱拳告退,等到偌大的营帐内只剩下蒙得里哥一个人的时候,他颓然的瘫倒在椅子上,有些明白为什么悍将穆兰塔会寸功未立反而大败亏输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

    草原上的部落之间也经常有战斗,就像吃饭一样频繁,但因为地形的局限xìng导致攻守双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守方没有明显的优势最多是离自己的给养近一点而已。他们的每次战争都是将自己的骑兵在广阔的大草原上一字排开,然后双方各自给自己的士兵鼓气,动员得差不多了就喊杀着冲向敌人硬碰硬的进行决战。不过在大唐,守方无疑占了很大的便宜,更何况这条壕沟已经被经营了足有半年之久……

    蒙得里哥得到的情报没错,范克希的防线的确是有六道,但其中有一个小小的细节他并没有弄清楚,那就是六道防线中只有三道向北,另三道则是向南的。

    当初何林构建防线的时候就是这样要求的,对外宣称这样既能挡住加纳多的援军也能阻击他们的溃军,防止敌人逃窜回草原后死灰复燃,不过那三道静静伫立着的钢铁防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防守大唐内地的军队。

    大唐的史官并没有做诛心之论,只是将事实一笔一划的郑重写在史书上面。至于何元帅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有劳各位读者自行分析判断了。

    当这个被后世学者百姓褒贬不一的元帅独自坐在营帐内很是平淡的饮酒时,一名亲兵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很是慌张的说道:“禀元帅,敌人……敌人来了。”

    何林不慌不忙的又喝了碗酒,脸上始终是风轻云淡万事不萦怀的样子,将酒碗轻轻放下方才缓缓说道:“信义,信义是何等的重要呀。我不失信于敌酋,果然敌酋也不失信于我,这就派兵过来了。嗯,来了多少,几百还是几千?”

    士兵喘着粗气惶恐的说:“几十万,足足几十万呀元帅,看来敌人是打算将我们这里作为突破口了。”

    何林猛的起身,酒碗被他碰倒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却是被元帅大人的怒吼声基本掩盖了。“派去送信的那个使者呢?让他马上来见本帅,是马上!”

    ……

    ……

    “大人,您找我。”

    原本在帐中踱来踱去的何林坐回到帅椅上,冷冷的看了那个信使一眼,一字一顿的说:“是你去叫蒙得里哥派兵过来的吧?”

    “是呀。”信使很奇怪元帅大人为什么会突然叫自己来问这样一句话,难道是要嘉奖?连忙邀功道:“属下不辱使命,听说蒙得里哥元帅已经信守承诺派兵过来了。”

    何林怒极,随手抄起桌上的镇纸砸了过去。“我让他来多少人?结果他来了多少人?!”

    ……

    ……

    何林是很喜欢写信这种沟通方式的,蒙得里哥虽然来了,来得还气势汹汹,但毕竟还没有真刀真枪的发动进攻。既然仗还没有打起来,那总是有沟通和斡旋的余地的。何元帅命人摆上纸磨好了墨,沉吟片刻开始动笔给尊敬的蒙得里哥元帅写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质问他为什么放着最薄弱的范克希部不打而又跑回来了。

    蒙得里哥回信,我打不过。

    废物、窝囊!何林手捧着对方的回信气不打一处来。据他所知,加纳多人仅仅一次冲锋就攻克了范克希的一条防线,怎么就如此轻易的放弃了呢?他又写了封信,很委婉的说其实您是很强的,对自己要有信心。

    蒙得里哥回信,我打不过。

    一个如此缺乏自信的将领,又怎么能统率千军万马?何林对加纳多人的战斗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不过当年他是和穆兰塔真刀真枪对抗过的,知道这个草原上的民族勇敢彪悍,战斗力不容小觑,怎么换了一个统帅整支军队的风格都变了呢?何元帅的第三封信写得极长言辞也及其恳切,从不同角度阐述了范克希部的所有弱点及漏洞,并且用数页纸的篇幅大大的恭维了对方一番,情何切切,意和拳拳。

    不过他忘记了说一点,就是范克希的六道防线,其实是三道向北三道向南的,您只要突破三道就可以了。

    蒙得里哥回信,我就是打不过。

    何林怒了,也懒得大费周章遣词造句,很直接的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蒙得里哥回信,我不能来观光旅游一圈就回去,那不是我们加纳多人的风格,既然打不过范克希,那我打打你试试。

    何林暴怒,但对方总算是先礼而后兵,客客气气的和自己通了好多封信。虽然信件内容比较简单字数也很少,但鉴于加纳多人普遍文化程度偏低何元帅也勉强忍耐了。不管怎么说自己是礼仪之邦的元帅而对方不过是茹毛饮血的蛮族,人家尚且知道礼貌自己先动手总不是那么一回事。当然,更主要的是自己有着坚固的防御工事,谁会傻乎乎的跑到工事外面去和人对决?

    那是逞匹夫之勇的莽汉,而大将风范的何元帅则很有礼貌的又回了封信,问假如你也打不过我那么怎么办。

    蒙得里哥回信,回去。

    何林大喜过望,连忙写信说我这里很坚固的你一定打不过我,士兵的生命是很宝贵的,您就别试了,直接回范克希那里去吧。

    蒙得里哥回信,要试,打不过你我也不回范克希那里去,我回家。

    何林懵了,彻底懵了。大唐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导致自己只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戍边,每天羌笛怨杨柳,胡笳拍蚊蝇。好不容易加纳多来反边正好可以将水搅浑自己也好浑水摸鱼,可以第一波穆兰塔将军失败了,第二波蒙得里哥元帅又要回家了,难道自己只能守卫边陲一辈子吗?不行,这样不行。他连忙给蒙得里哥写信说您别急着回去,有事好商量。

    蒙得里哥回信,我没急,我还没打你呢。

    何林很不情愿的告诉蒙得里哥,您先别打,容我想个法子让你能赢。

    蒙得里哥回信,我又不是真的要打你,只不过是要过去,你把路让开我还打你干什么?

    何林突然明白了,原来战争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嘛,只要自己肯让路就没什么事情了,今后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他很诚恳的写信说,好的,我让路,您选个黄道吉rì吧。

    按理来说到现在为止双方的书信沟通还是卓有成效的,事情正向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可惜蒙得里哥回信的时候塔里说了一句,“大人,咱们要是过去了之后他在后面一关门,不就把咱们包了饺子吗?”加纳多元帅想想是这么个道理,回信说这样不好,我怕被包围。我不打你了,我直接回家。考虑到加纳多和大唐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在回去之前先写封信给您,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好。

    何林气得都要疯了,连忙表态说我不包围你,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蒙得里哥回信,我不信。

    何林诚挚的表态,在信件上罗列了自己的家谱以及他所能想得到的所有神明,以这上千人的名义共同起誓,说自己决不会对不起朋友。

    蒙得里哥回信,我不信。

    几近抓狂的何林彻底无语了,问蒙得里哥您怎么才会相信。

    蒙得里哥回信,大唐人多诈,吾虽在草原也多有耳闻,实在不能相信,对不起了。

    何林说,您总得给我个机会吧?难道要我投降你才信?

    蒙得里哥回信,好,那你先投降吧,我再考虑下信还是不信。

    何林将回信撕得粉碎,然后还上去跺了几脚,气哼哼的坐在那里两个时辰之久。想了想还是动笔继续给对方写信:尊敬的蒙得里哥元帅阁下,您的这个要求恐怕您最忠实的朋友很难办到,能不能换一个温和些的不太激进的方式?

    蒙得里哥回信,我没要你投降,是你自己说的。

    何林说,是我说的不假,但当时有些欠考虑。

    蒙得里哥回信,你说的。

    何林说,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蒙得里哥回信,你说的。

    何林说,您就不能宽宏大量一点,再提出个别的合理化建议吗?

    蒙得里哥回信,不能。

    何林说,您是草原上不世出的英雄好汉,加纳多硬朗的汉子,何必就一句话同我斤斤计较?

    蒙得里哥没有回信。

    等了几天,何林忍不住又写了一封信,问尊敬的蒙得里哥元帅阁下,您究竟想要怎么办?

    蒙得里哥回信,你说的,你要投降,我在等你投降。

    何林说,我真不能投降,要不这样好了,咱们签个互不攻击的协议您看怎么样?

    蒙得里哥回信,我不信。但这回他又加了段说明,只要你的部队在我们通过之后龟缩在工事里面不动,我不攻击你又怎么能回到草原。

    何林说,你打下了大唐还回草原做什么?

    蒙得里哥回信,我要是打不下来大唐呢?

    何林很想说我帮你打,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在纸面上将自己的罪名落实,而是说道:那这样,我退出工事,你派兵来守,总该可以了吧?

    蒙得里哥回信,好,那你退吧,先退了再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引狼入室

    何林拿着信沉思了半晌,并没有恼怒加纳多人的无礼,而是将手下的将官谋士召集到一起,声音无比沉重的说:“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今贼寇穆兰塔部死灰复燃,重新将大军聚集起来威胁京城,现在大唐京师已经告急。各位兄弟们,袍泽们,我们应该在这里固守还是驰援京城,请各位畅所yù言。”

    众人面面相觑,何元帅的意思其实表达得很明显,那就是要放弃这道固若金汤的防线回师京城。但他的真实目的是要救京城还是打京城,这就很值得商榷了。假如说真是京师告急的话,几个月前第一次告急时他就应该回去,但何林元帅不但没回去反而吭哧吭哧的挖了一条大沟。现在沟也挖好了,防御效果看上去也很是不错,反而召集大家探讨回援京师的可能xìng……京城虽是二次告急,但败军重新围攻京城怎么说也不会比第一次一鼓作气的时候威胁大吧?沈万才见左右无人愿做出头鸟,很仗义的越众而出,恭敬的拱手说:“元帅大人,京城乃国家社稷之根本,不可轻易动摇,在下愚见,应该速速驰援京师,请大人周详考虑。”

    何林面sè虽然凝重,但还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点点头说:“沈军师之言甚得本帅之意,各位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见元帅都这么说了,那些起初头脑不大灵光的人此刻也恍然大悟,纷纷表态应该回去救京城、救皇帝、救大唐的百姓救天下的苍生。会议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的共识,可见大唐人的素质比加纳多人高上了不止一块。

    沈万才又凑上来问道:“元帅大人,那我们是不是要通知友军们一声呢?”

    何林想了想说:“按理来说应该通知,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不要有遗漏。嗯,等我们撤了之后再通知,免得生出不必要的变故。”

    ……

    ……

    事实证明沈万才先生办事还是滴水不漏的,不过想有遗漏也很难,因为一共只有四支部队需要通知。

    “穆兰塔集结大军围攻京师?我怎么不知道?”范克希拿着沈万才的信笺皱着眉头在帐中来回踱着,试图从各个角度分析这个命题是否能够成立。

    “这个何林,手下的斥候都是干什么吃的?穆兰塔早被本将军打得如同惊弓之鸟,队伍一盘散沙,怎么还有这个能力去围攻京城了?”范轻骨随手将书信放到一边,嬉皮笑脸的对自己的俏丫鬟说:“妞,来给爷笑一个。”

    秦小虎起初也是不以为然的,等到蹲在茅厕中实在无聊时方才有时间将整件事情想了一下,顿时惊呼出声,“不好。”

    外面的士兵连忙应声回答:“秦公子,您可是忘了带纸?小的这就去给您取来。”

    “没事,没事。”秦小虎继续着自己的出恭大业,但神情却越来越凝重,这个何林,看样子是要学习吴三桂同志,将辛辛苦苦修筑的工事拱手让给敌人。乱臣贼子,原来在哪个世界都并不稀缺。

    冰雪王国主帅滕云很随意的将沈万才的书信粗粗浏览了一遍,面上波澜不惊。

    ……

    ……

    何林撤军了,一般情况下进军时都是轰轰烈烈而撤军时则是悄无声息,何元帅并不想在这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出风头,所以他走得也极为风轻云淡,几近默默无闻。在将壕沟拱手送上的同时,他还很体谅消费者的需求附赠了一样成本很低廉但对蒙得里哥意义却相当重大的赠品。

    地图,大唐地图。

    壕沟深深深几许?深深的壕沟内,加纳多主帅蒙得里哥正在将何林的赠品与他自己的地图并排摆在一起对照分析,眉头却是渐渐的皱了起来,双眉间的距离越来越小,直至最后连到了一起。一旁的塔里察言观sè,知道主帅心头有疑惑不解之事,连忙上前低声问道:“元帅大人,可是在犹豫不决?”

    “嗯。”蒙得里哥点点头,顺手一指那两张地图说:“你看,何林送来的这份地图明显比我们的要详细不少,但两张地图上似乎也有不小的出入。比如现在,按照我们自己的地图前面是一片坦途无险可守,而何林的地图上前面不但有崇山峻岭,还有大川湖泊……你说,何林会不会在地图上做些手脚欺骗我们。”

    塔里凝视着两张地图缓缓说道:“大唐人多诈,这是不争的事实。但那个何林既然连防线都拱手奉上了,似乎没什么理由用一张假地图来哄骗我们吧?起码属下想不到他的动机何在。”

    “你说的有些道理。”蒙得里哥用粗糙有力的手指在何林的地图上画了一道折线,“那照这么说,我们就得先东进,然后方才能够南下进入大唐腹地。”

    ……

    ……

    何林的地图确实是假的,动机也很明确、很单纯。只要综合他之后上给皇帝的奏章加以分析,那一看就昭然若揭了。

    “罪将何林百拜皇帝陛下,叛将范克希私自勾结加纳多乱匪,任由其从自己的防线通过。臣何林正星夜提兵回援京师,望陛下速速拟出应对之策,罪臣何林再次百拜。”

    蒙得里哥拐了一个弯,就拐到了范克希的防线后面,从他的行军路线来看,还真的很像是通过了范克希的防线然后长驱直入的。

    李乾刚的思绪很乱,不是一般的乱,以至于捧着奏章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双目紧紧的盯着奏章上的每一个字,似乎都要滴出血来,没想到一向忠心不二的范家居然也会犯上作乱,而主谋还是自己的儿女亲家也同时是自己的表兄。一封简短的奏章字迹潦草不堪,显是何林在慌乱之中草草写就,但李乾刚并没有心思去追究何林的大不敬之罪,而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口中不住的念叨着三个字——范惟亮。

    没错,是范惟亮,而不是范克希。范克希将军至孝,在大唐那是有口皆碑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敌军放过来的话,必然是得到了老公爵的某种授意或者是暗示……

    “来人,传范老公爵即刻入宫来见朕,要快。”

    ……

    ……

    深夜,范府,范老公爵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叹息道:“那个老婆子,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害得我好些东西都找不到放在哪里。这大半夜的,还真是有些不大方便。这位公公,劳您久等,实在是对不住了。”

    “哪里。老公爵不要着急,在下尽可等得。”

    范老公爵好不容易将最外面的朝服穿好,边系着衣带往出走边问:“公公,您可知道陛下深夜召见老臣,所为何事呢?”

    “回老公爵,在下不知。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等一会儿您见了皇上,不就都清楚了?”

    “哦。”范惟亮点了点头又问:“那陛下现在的情绪如何呢?”

    太监愣了一下,李乾刚现在暴跳如雷他是清楚的,但又不方便说,只能搪塞道:“老公爵,请您进宫的消息是内廷太监传出来的,在下乃是外面的执事,并未亲睹龙颜,是以不是很清楚。”

    尽管他愣神的时间很短,但已经人老成jīng的公爵大人却已经注意到了,心下不禁有些惴惴,但口上还是打着哈哈说:“既然如此,那老夫不猜了,不猜了,等到面圣的时候自然分明。”

    ……

    ……

    自从穆兰塔退却之后,大唐境内貌似一片歌舞升平。虽然加纳多的残兵还在四处流窜不断的作案,但既然不敢杀人放火了,抢个粮食什么的也就在地方官的职责范围之内没必要上达天听。再说这么大的国家,又哪里能没有个把强盗呢?所以李乾刚这段时间的rì子过得还算滋润,最起码不用天天夜里加班也能抽出空到后妃那里去交些公粮了。

    今夜是晴天,但却没有月亮。

    按大唐的祖制,初一十五皇帝是必须去皇后那里过夜的。一早皇后娘娘就准备好了香汤将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然后就激动的坐在凤床之上等自己的男人,却是久候不至,于是问身边的太监皇帝陛下人现在在哪里。

    此等大事,太监自然早就差人去查清楚了,恭敬的回答:“回娘娘,陛下现在还在御书房,并且紧急召见了范老爵爷,不知有何要事,娘娘不妨再等等。”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皇后倒是很能理解丈夫的事业心,从来没有蛮横无理的横加阻扰。太后回乡扫墓至今未归,这位皇帝大人在后*宫中也就少了许多顾忌,不过既然没去别的嫔妃那里就好,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还是自己这个做妻子的应该支持的。皇后娥眉微蹙,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更深露重,御书房内,又可有细心的下人,为陛下加件外袍?

    皇后在寝宫内又坐了一刻钟,终究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夫君,决定去御书房看一眼,哪怕不进去,在门外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夺权

    范惟亮老气横秋的立在御书房那冰冷厚重的地板上,昏花的老眼偷偷向上一瞥,并没有看清楚皇上的表情,但很明显对待自己没有往rì那般热情。于是老公爵不断的咳嗽着,一来是今天确实很冷而他又大半夜被人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拉出来到皇宫觐见陛下,而年龄又摆在那里,自然不可能jīng神如同少年般旺健;二来因为皇帝不知为了何事龙颜大怒,在弄清楚事实真相之前不如先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以博取对方的同情。是以他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咳声,相反还有意夸大了几分。

    李乾刚此刻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先是装作在批改奏章故意将范惟亮晾在那里,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方才直起身来,冷冷的看着立在下面的老公爵问:“令公子最近可有家书到府上?”语气平淡至极,不带半丝感情。

    天下父母,无不关心自己的儿女,位高权重者亦然。一听皇上提到自己的儿子,范惟亮不禁向最坏的方面猜想。难道是克希闯祸了?还是……战场风云变幻,谁敢说必胜。范老公爵久经沙场,自然很清楚这一点,不由得颤声问道:“陛下,犬子还好吗?不会是殉国了吧?”

    “殉国?!”李乾刚没想到老公爵会有此一问,撇着嘴角回答:“假如令公子真是殉国,那倒是你们范家的福气了。”说着将那份奏章扔到了范惟亮面前的地板上,冷冷的说:“你自己看吧。”

    暗黄sè的奏章静静的摊开在御书房乌黑厚重的地板上,上面的字迹不多但却让人分外的触目惊心。范惟亮得知自己的爱子无恙,先是松了一口气,但能惹得练气功夫极好的皇帝陛下如此震怒,想必奏章上也不可能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要是yù加之罪,是必须要长篇累牍堆砌辞藻慢慢加上去的,而如此简短的一封奏章就能惹得皇帝陛下如此震怒,想必是有些真凭实据。老公爵颤颤巍巍的俯下身*体,费力的从地上拾起奏章粗粗的浏览了一遍,不禁大惊失sè慌忙跪倒,口中连声说:“陛下,此事绝无可能,请陛下详查。”

    “公爵大人,自古人心难测,你又如何断定此事绝无可能呢?”

    自古人心难测不假,但更加难测的是天威,是帝王心术。范惟亮不敢怠慢,嘶哑着声音说:“陛下,范家一向忠君爱国,而克希这孩子……更是从小和陛下一起长大的,他的脾气秉xìng陛下应该熟知才对呀,断断不是那种无父无君之人。”

    李乾刚缓缓的坐在龙椅上,一字一顿的回答:“只怕单单是无君,却未必无父吧?”

    范惟亮心中“咯噔”一声,听这话皇帝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认为范克希之所以背叛朝廷是出自自己的授意。连忙不住的叩头说:“陛下,此乃何林的一面之词,不可轻信呀。”

    “一面之词不假,但范克希范将军为何迟迟没有奏报为自己辨白?!”李乾刚将“范将军”三个字咬得极重,语气中透出了浓浓的杀意。

    ……

    ……

    范克希自然没有奏报也不可能有奏报,现在蒙得里哥所部正横在他与大唐京师之间,数十万大军密密麻麻,又哪是信使能轻易通过的。范将军此刻并不担心加纳多人对自己展开攻击,相反还求之不得,向南的三道防线一样是固若金汤,不耗费大量士兵的鲜血与xìng命很难攻克。现在让他忧心如焚的是假如蒙得里哥直扑京城的话,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除了蒙得里哥,还有何林,一直怀有异心虎视眈眈的何林。

    其实大可不必太过关心加纳多人,蒙得里哥与穆兰塔也就是半斤八两的区别,莽将军打不下来的坚城换上儒帅一样不能奏效。真正让人放心不下的是何林,在大唐元帅的职位上兢兢业业许多年,对京城的布防、将领以及漏洞他都了然于胸,要是真想打的话,这块土地以后很可能就姓何了。

    心急火燎的范克希立时就想带兵回援,那条防线虽然坚固,但既然中间已经断了一环,也就没有了坚守的必要。无奈蒙得里哥的铁骑很凑巧的横在他的后方,不但不能回援,就连派个信使上个奏章都变得异常艰难。

    ……

    ……

    当皇后走进御书房时,正巧看到范老公爵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那头白发已经凌乱。天气虽冷,但范惟亮却出了满头的冷汗,苍苍的白发贴在上面,看上去可怜至极,一点都不像是曾经叱咤风云的铁血将军世袭罔替的公爵大人,倒与随处可见的平常老人没有什么区别。皇后诧异的看着房间里的两个男人,走到皇帝身边轻声问:“陛下,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看吧。”李乾刚指了指范惟亮身边何林的奏章,冷冷的说。

    皇后走将下去,先是亲手扶起了范老公爵,又给他搬了把椅子坐了,方才捡起奏章读了起来。李乾刚坐在龙椅上冷冷的看着一言不发,他也知道方才对范惟亮的态度是有些过激了,更何况自己还要叫他一声姨夫,让太后知道了总是不大好。正好皇后及时来到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台阶,也就顺势下了。

    御书房外,风声猎猎,就连更鼓都显得有些疏离。

    皇后很快的便读完了何林那通俗易懂的奏章,向皇上盈盈一礼说:“陛下,天sè已晚,老公爵年纪大了,不如先请他回府去可好?”

    当然留这么一个老头在皇宫里也确实没什么用处,李乾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默许。范惟亮见状会意,连忙跪地磕头说:“谢陛下,谢娘娘,老臣告退。”

    “公爵大人慢走。”皇后亲自指派了得力的太监送范惟亮出宫,待得老公爵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方才皱着眉对李乾刚说:“陛下,您以为范家通敌?”

    “难道不是吗?”此刻没有了外人,李乾刚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站起身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的拂到了地上。“敌将蒙得里哥分明是从范克希的防线处通过的,可那个家伙就连封请罪的奏折都不上,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些吧?”

    “陛下,当心龙体。”皇后并没有理会地上那些七零八落的物事,小心的绕过它们走到李乾刚身边先是扶他坐下,接着又缓缓说:“陛下,假如范克希投敌,而范惟亮是同谋的话,老公爵又为何会安安稳稳的在京中高坐而不思退路呢?”

    “许是自大,许是想里应外合,总之是有可能的,可能xìng还不小,相当不小!”

    皇后在心底幽幽的叹了口气,不再硬劝而是委婉的说:“陛下,范家或许有不臣之心,但您如果处理过激的话,那不是逼着他们造反吗?现在外有加纳多虎视眈眈,内有何林居心叵测,假如再加上范家父子……祖孙,那恐非大唐之福,陛下之福呀。”

    李乾刚心中一动,抬头看向皇后问:“梓童,那你的意思是……”

    “不宜动作过大,一切以和谐为主。”

    ……

    ……

    早朝,范惟亮一如既往的站在武将之首,但今rì他的身形却显得没有往rì那般高大,甚至有些佝偻。李乾刚先是面无表情的环视群臣,接着将目光落在了范惟亮的身上,关切的问:“范老公爵,朕瞧着您的气sè好像不怎么好呀。”

    范惟亮一愣,只能顺着皇上的话说道:“回陛下,老臣年纪大了,加上夫人儿孙这些都不在身边,下人们伺候得不是很周到,是以这几rì有些jīng神倦怠,不过倒不大妨事。”

    公爵大人的本意是我老婆陪着你妈去扫墓了,儿子孙子都帮你上前线打敌人去了,范家可谓是满门忠烈。但听在李乾刚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威胁,从太后的亲情角度、从手握重兵的范克希范轻骨父子角度来威胁九五之尊,当真是罪无可赦。他牢记着皇后要和谐的教诲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以唠家常的口吻又问:“老公爵,身子不好就不要硬撑了,您可是我们大唐的栋梁,可千万别累垮了。”

    这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别说范惟亮本人,就是旁边一些不明就里的臣子也听出这是皇帝大人希望范老公爵主动请个病假。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老公爵也只能回答:“承蒙陛下体贴,那老臣自明rì起就在寒舍静养身*体,朝政大事,那就要诸位同僚多多费心了。”

    “哪里哪里,公爵大人的身*体重要,身*体重要。”群臣谦虚的打着哈哈,心中却各有各的算盘,看怎么才能更有效的抢到范惟亮现在手中的权力。对于皇帝来说,他搬走了最碍眼的一块石头;对于老公爵本人来说,一下子陷入了无尽的未知;而对于其他官员来说,则有大把大把的战利品不啻于从天而降,大快人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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