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泥塘子
楚朝晖行得三五步,忽然住脚,贾耀祖皱眉道:“楚兄莫不是又反悔了?”
楚朝晖道:“事已至此,我反悔还有何益?只是你贾科长这样当犯人似的看着老子,老子实在不爽利!”
楚朝晖陡起狂言,场中诸人齐齐一惊,谁成想更狂的还在后边。
话至此处,楚朝晖忽然一指蒜头皮,骂道:“让这三个王八蛋离老子远些,看见这三个蠢猪,老子就恶心!”
蒜头鼻三人齐齐变sè,正待喝骂出声,贾耀祖愁眉骤展,大手一挥:“你们三个还不赶紧退开,楚兄现在是自己兄弟了,你们三个就别枉作小人了!”
贾耀祖才不怕楚朝晖出什么幺蛾子,他若是敢玩儿花样,再重新拘起来,狠狠收拾就是,反正姓楚的一副走路都没力气的惨样儿,还能在自己等人面前翻了天去不成?
蒜头鼻三人面sè骤黑,却也不得不遵令退了开去,楚朝晖狠狠蹬了三人一眼,这才又移步朝办公桌行去。
贾耀祖站在办公桌的左边,笑眯眯地望着楚朝晖,一双三角眼里竟盛满了柔情!
楚朝晖脸上亦现出笑来,一步步缓缓朝办公桌行去,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忽然,在离办公桌不到三米的位置,楚朝晖一个加速,竟朝右冲去。
“拦住他,别让他逃了!”
剧变陡生,贾耀祖下意识地就喝出声来,浑然忘了,自己所在的方向,正是大门方向,楚朝晖向右奔去,如何能逃!
贾耀祖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闷响,楚朝晖竟一头撞在了墙上,鲜红的血液立时随着软软倒地的身体,涂了半墙!
哗!
贾耀祖傻了。蒜头鼻三个也呆了,谁也没想到如此文弱的一个楚大秘,竟是这般刚烈!
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不知过去了多久,贾耀祖忽然跳起身来,一脚飞踹。踹得蒜头鼻一个踉跄。继而一句声嘶力竭地“救人啊”,终于破出喉来!
贾耀祖率先扑上前去,翻过楚朝晖的身子,正要伸手去抱他的脑袋,忽然愣住了,楚朝晖满是鲜血泥污的脸上,竟然挂着那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
“体温四十二摄氏度,脉搏每分钟三十次,血压27.5kpa。天啊,这人竟然还活着!”
雪白的病房内,人头攒动,一个头发花白的白大褂,给薛向测完生命体征,仰天长叹。激动得白胡子一抖一抖。
花白胡子刚喊完,就被身后的秃顶老头扯到了身后,一通折腾后,秃顶老头嘴边溢涎,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持续高烧,昏迷不醒,脉搏比在子宫的胎儿还低。几乎若有若无,血压高得比八十岁老胖子还夸张,我从医半个世纪,从来都没遇到过。”
自语罢,秃顶老头陡然回过神儿来,满是亢奋地道:“不行,不行,这位病人,我们科室要了,要了,这是多么珍贵的病例啊……”
秃顶老头话音方落,花白胡子立时就跳了脚,眼看俩人就要在屋内吵起来,啪的一声响,雪白的医疗推车凭空多出了一把手枪。
霎时间,满场无声,稍后,一屋子的人在院长的低声呵斥下,灰溜溜地离开了。
“刘书记,对不起,下面的人太没规矩了,您别介意……”
苏院长不住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一叠声地陪小心。
他能不不陪小心么,说起来花原第一人民医院乃是花原地区医疗系统的扛把子,乃是正处级架构,他这个院长,乃是和地区卫生局局长平级的存在。
可即使这样,苏院长也不得不在眼前的这位玩儿枪的中年人面前陪小心。
因为这位中年人正是花原地委十一位委员中的一位,赫赫有名的政法委书记刘目中,执掌着花原地区最大的暴力机关!苏院长对上这位,自然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更何况这大半夜的,李书记忽然领了三四十全副武装的jǐng察,将医院上上下下围了个风雨不透,如此阵势,焉能不让苏院长胆寒。
而更让苏院长把小心提到了最高处的是,半个小时前,地区行署专员丁龙,地委委员、纪委书记张立君,忽然双双被抬进了医院,于此同时,还有十来位血迹斑斑的重伤员,依次入院。
大半夜的,穿着睡衣的苏院长当场差点儿没给吓昏死过去,这是什么阵势啊,专员、纪委书记都伤成这样,花原该不是出了什么暴动?
苏院长以极大的毅力,才压服住心中的恐惧,连夜唤来了所有的重量级医生,一番检查后,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丁专员、张书记,只不过受了轻微的电击,张书记惊吓过渡,打了些点滴就没事儿了,丁专员问题严重一点儿,子孙根挨了电,恐怕一时行动不便,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其实,到这会儿,苏院长也没想通丁专员是怎么完成电子孙根这么同时俱备创造xìng和高难度的动作的!
至于其他九名伤员,大多有没什么大碍,多是受了电击和击打,以及轻微失血,造成了深度昏迷而已,相信几瓶营养液下去,应该很快就会苏醒。
唯独一位,也就是眼前的这位,病情最是怪异,抬进来时,这位身上的血最多,整个儿一血葫芦,几乎让人一眼之下,都得担心他身上的血是不是流得差不多了。
当时,就惊得急救室丢了别人,抢先就开始救他,结果,四个外科手术室内的漂亮女护士,刚给这家伙擦抹完身子,浑身上下,竟是一点伤口也没找着。
年纪最小、刚参加工作的小芳,更是差点儿没解了薛老三底裤,去瞧到底伤在哪儿,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好在被老成的护士长一把拉住。
没准儿小芳那一解之下,薛向能直接从手术台上蹦起来。
没发现伤口,已经让手术台边的外科生手张医生震惊了,可谁知接下来,更令人震惊的事儿发生了,手术台上的薛老三各项生命体征忽然飞速下降,吓得张圣手也不得不拉开手术室大门开始呼救,他是外科医生,眼前的这个家伙压根儿没伤,让他也没处下手啊。
就这么着,张圣手一声疾呼后,手术室就赶来了不少,随着薛老三越来越诡异的生命体征,整座医院的老头子们都惊动了。
于是,就有了方才的那幅场面,要不是刘目中忽然赶到,没准儿这帮老头子能为了争夺薛向这位极具医学价值的病人,能争得打起来。
“这个病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照直了说!”
刘目中心情很不好,没功夫听苏院长的马屁,想想也是,大冬天的,又是半夜谁被忽然叫起来,心情也是不好滴。按说,以刘目中如今的地位,不是谁都能叫起他的,便是丁龙想招呼他,他刘目中嫌外边大雪弥天,想不来,也是能不来的。
可偏偏那个人招呼,刘目中就不得不听了,因为招呼他的正是辽东省政法委第一副书记、公安厅厅长贺遂,这位全省政法系统的二当家招呼,刘目中焉敢怠慢,更不提电话里贺厅长还说,他马上从辽阳动身往花原来,刘目中立时便拎清了轻重,因为电话那会儿,窗外还飞飞扬扬飘着雪花,辽阳距花原,可是小两百里呢!
刘目中原本只是按照贺遂的吩咐,前来保护一个叫薛向的,当时,刘目中还没怎么在意此人是谁,半道上才想起来是那位萧山的娃娃书记。
一想起薛向的身份,刘目中的政治敏感xìng陡然提了起来,因为他记得这位贺厅长貌似是不怎么爽利这位薛书记的,因何让自己去保护他,再说,那位薛书记到底怎么了,还要自己去医院保护?
jǐng惕xìng一起,刘目中便开始发动力量,寻查根源,他堂堂政法委书记,要查一件并不怎么隐蔽的事儿,如何能不迅速。
不等刘某人上车,连夜赶来的秘书小高,就告诉了他原委,原来这位薛书记被自己秘书举报,让张立君在办公室当场搜出了巨额赃款!
刘目中何等人物,看问题从来都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焉能相信张立君就这么巧地出现在萧山,又这么巧地抓了人家的现形?
一念至此,刘目中才敏感地觉得自己踏进了一个漩涡。
果然,到得医院,刘目中便见到了挂着瓶儿的丁专员和张书记。
至此,刘目中终于确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这哪里是什么纪委书记惩办贪官,履行职责,分明是延续上回没完成的政治较量嘛!
弄清了根由,刘目中便不打算深陷,这种深得足以淹死人的泥塘,还是能避就避的好。
是以,他简单而又热情地关怀了丁龙和张立君几句,不待二人转上正题,便主动退了出去。
毕竟,他刘某人今次前来,纯是抹不开面子拒绝贺遂,但贺遂的面子再大,他也犯不上把身家前程搭上这看不清的泥塘子里。
第二百七十九章 报仇还是自己干,来得痛快!
刘目中虽然不愿淌这趟浑水,但还是希望不要闹出太大的风波,毕竟花原时局板荡,对谁都不是好事儿。
而刘目中又知道这位薛书记的重要xìng,可以说最近几次花原高层冲突,皆因此人而起,若是这位薛书记真有个三长两短,黄观、周明方一定会揪住不放,闹他个天翻地覆,更不提那位被蒙在鼓里的老烟锅,若是他知道自己刚进京把萧山的成就作为自己主政花原的功勋和脸面鼓吹出口,后院转手就有人把他面皮给剥到地上踩了,以老烟锅的脾xìng,花原今次岂不是要翻了天。
所以此刻,刘目中无论如何不希望眼前的薛老三出现任何问题,因为这家伙伤得越重,花原未来的风暴势必愈烈,若是这家伙死了……
刘目中忽然不敢往下想来,翻眼一瞪苏院长:“聋子啦,哑巴啦,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原来,方才刘目中质问薛向的伤情如何,苏院长吱吱唔唔,半天说不出口,倒不是苏院长有意隐瞒什么,而是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眼前这病人的病例简直闻所未闻,按他现在的这夸张生命体征,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在下一秒,突然挂掉。
可若说这家伙活不成了,可如此夸张的生命体征,人家竟挺了这么久,也没断气。
所以,这苏院长是说这薛向死定了不行,没救了不行,没事儿了更不行,甚是连给这家伙做急救,什么电击、输液,乃至做手术都不行,因为你压根儿不知道这家伙得了什么病,到底伤在哪儿,而如此微弱的生命体征,谁有胆量再在这家伙身上折腾,保不齐手术刀刚碰着肚皮。因为刀锋太凉,导致病人病情加重,立时就咽气了,到时这笔账到底算谁的?
所以,苏院长真的是为难极了,方才。刘目中想了半晌心思。他就侧立一边,沉吟了半天。
这会儿,见刘目中脸sè终于黑了,苏院长咬牙道:“病人身上没有伤痕,恐怕是受到击打,导致深度昏迷,需要静养,什么时候醒过来,这就不清楚了。”
苏院长不愧是老油条。这番话答得滴水不露,深度昏迷,既注释了薛向眼前的状况和病情,又给稍后不可预测的结果,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反正是深度昏迷。死过去也在情理之中。
刘目中点点头,面sè稍缓,显然苏院长的这个答案,也稍稍令他满意。
本来嘛,姓薛的进了纪委那个阎王殿,不吃点苦头显然是不成立的,而张立君就是再狠。恐怕也不敢让这小子身上见着明伤,正附和常理。
而此刻,这小子昏迷,对他刘某人来讲。未必不是好事儿,因为不管这位薛书记是醒过来,还是重伤,都必起风cháo。
重伤的后果,谁都可以预料,不提也罢。而若这位薛书记醒过来,张立君那帮家伙显然不会罢休,只怕连夜又得闹腾起来。
反而是这种不伤不醒,深度昏迷,最符合刘目中的意愿。
弄清了薛向的状况,刘目中自不会在病房内多待,交待苏院长几句,让照顾好病人,调头便转了出去。
苏院长擦擦额头冷汗,转身出去,招来手术室的那四个漂亮护士,严令四人守在病房,寸步不得离开。
苏院长去后,四位不情不愿的看护,守着薛向发了会儿呆,便挪到远处,叽叽喳喳聊了起来,话题无非是集中在薛向这位病人的种种奇异上,诸如为何满身鲜血而不见伤口,为何如此微弱的生命体征,这人还能撑这许久。
女人原本就嘴碎,这会儿凑到一块儿,又值话题刺激,夜深难眠,说起来更是没完。
却说这帮护士聊得痛快了,躺在病床上的薛老三心头却已是急得不行,他薛某人费了那么大劲儿,让自己到这医院来,又岂是为了逃避纪委的刑罚和审问?又岂是为了装乖扮可怜,让自己身后的势力寻到出气的由头?
不是,当然不是!他薛老三何等人物,怎么会为了张立君那个小小审讯室,筹谋这许多;更不会为了让薛安远等人有出手的借口,才制造事端,他薛老三从来就不是挨了打,就哭着回家寻大人的,要报仇,还是自己干,来得痛快!
况且,薛老三早在立柜里,便已定下了计策,而要行此策的最关键因素,就是他薛老三能把消息递出去,能把计策道出去。
而又是干昏李广利等人,又是自个儿装重伤,皆是为了传递消息,因为医院有他想要的通讯工具——电话!
所以,薛老三入得院内后,就开始显露手段,又是脉搏不行了,又是血压暴高,心跳更是有一下没一下,如此种种,不正是为了那些医生别拿了器械在自个儿身上瞎折腾,不正是为了没法儿折腾自己的医生们赶紧闪人,给自己腾出活动的空当。
可这会儿,四千只鸭子围着自己,还行动个屁啊!
薛老三越想越烦,牙齿一咬,便生出了辣手摧花的心思!
砰,薛老三翻身落在了地上!
“啊!!”
四声低呼同时发出,四位美妞真是惊呆了,吓傻了,以这位的身体情况,指不定这一摔,就没了命去。
护士长到底经验丰富,心理素质也胜过其他三位,闷喝一声,便扭着腰肢,赶紧扑了上去,心里碎碎念道,这位大爷千万别死,要死也等姑nǎinǎi把你抬上床再死!
“还好,还好!”护士长扑到近前,探了探薛向鼻息,心下松了口气,末了,又抬头冲另外三位还立在角落扮冷艳的俏护士,瞪起了凤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抬上去啊,要是让他死在了地上,苏院长能活吃了你们,没看见外边的公安都是冲他来的啊!”
护士长一声冷喝,三名俏护士紧赶着奔了过来,四人一人持了薛老三的手脚各一只,便往上抬去。
这一使力,四人才发现这俊俏青年竟是沉得惊人,一下子竟没抬动!
“哎哟,晓寒姐,这人看着jīng瘦,可真是死沉死沉,怕是比肥猪也不轻啊!”
抬着薛向左脚的那位,差点连薛向的腿都没提起来。
“别废话,我喊一二三,都加把劲儿,加把劲儿!”
护士长及时喝止了即将开场的讨论,接着一声吆喝出口:“一、二、三,使劲儿,使劲儿。”
薛老三沉重的身体,在四位美护挣得酥胸都快破衣而出的时候,终于被抬了起来,一点一点地脱离了地面。
眼见着,薛向的身子刚到几位美护的腿干处,忽然四位美护的手中,陡觉沉重。
哗!
不知谁先脱了手,另外三人再也把持不住这沉重,紧跟着脱了手,薛老三身体就这么直直落了下去,摔打中,脚手摇摆,带得四位美护齐齐坐倒在地,身子歪倒在了一边。
就在这时,薛老三猛地坐起,双手如电,连探两下,将四位还未及转过身子的美护,分别捏住了玉枕穴,给捏晕了过去。
得手后的薛老三,再不迟疑,起身就奔出门去。以他如今的本事,全力施为,眼下的人民医院,即便是布满了军队,他亦能来去自如,更不提这会儿还没什么监控器。
是以,薛老三一番行动极其顺利,甚至连白大褂之类的伪装都没要,就直接潜进药房内,完成了通话,到他再转回三楼的病房时,时间不过过去了不到五分钟。
病房内,四个如花美护,躺了一圈,更有那护士长的胸口不知何时绷开了,露出雪白的酥rǔ。
薛老三不敢贪看,跳进四人围就的圈子里,伸手在护士长颈后轻轻一捏,又电光般的收回手来,躺在了地上。
那护士长转瞬既醒,坐起身来,脑子里无论如何也记不清刚才到底怎么了,一扭头,扫中眼前情状,这才想起了昏睡前的画面,惊得她慌忙去查看薛向,这一看探,才又放下心来,接着,便将其他三位美护摇醒,薛老三下手极有分寸,只不过稍稍使力,其实,就算护士长不摇晃,半个小时,这几位一准儿得醒过来。
醒来的三位美护,同样亦是摸不着头脑,叽叽嚓嚓讨论了一会儿,一致认定可能是熬大夜,太困了所致。
护士长心思虽不似这三位单纯,却也懒得多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这位别死在地上,其他的,她是万事不管。
当下,护士长便叫停了正叽喳的三位,一顿小声叮嘱,剖析利害,唬得三位小护士连连点头,毕竟外边扛枪的公安不是闹着玩儿的,谁也不愿多嘴惹出是非。
更何况,方才几位昏睡了过去,说出去也一准儿是罚不是赏,当下,哪有不咬紧牙关的。
封住了三位小护士的嘴,护士长彻底松了口气,又招呼几人把薛向抬上床去。
这下触手,却是轻巧无比,没待四人聚力,薛老三便被送上了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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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惊天大秘密
薛向被重新抬上床的这会儿,距离刘目中离开,已经过去了约摸半小时了,时下已是凌晨三四点,大冬天的,又冷又乏,按说正是最好睡觉的时候,可偏生刘书记没这好命,被人硬催起来,立在这寒冷的夜里。
却说刘目中自从薛向房间离开后,就一直在走廊里晃荡,也不知道他是在散步驱寒,还是在巡视值夜的公安干jǐng,反正刘书记是死活不愿往丁龙和张立君的病房去。
毕竟他刘某人有过连同这二人一道收拾薛老三的前科,他生怕这二位就此生出些别的想法,拉他自己下水。但刘目中知道这塘水太深太浑,是无论如何不愿掺和下去的。
所以,为怕抹不开面子拒绝这二位,刘书记索xìng就不打算与二人在照面了。
转悠了半个多钟头,刘目中有些倦了,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便想找个角落靠一靠!按说,以他的地位,要找个僻静的豪华病房睡上一晚,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可刘目中生怕丁龙、张立君锁定了自己的位置,杀上门来。是以,找个地方一靠,朦朦胧胧,却是可战可走,正合了游击战的jīng髓。
刘目中的想法是好,可谁成想他刚在二楼拐角处靠了,苏院长便似屁股后边着了火一般,冲了过来,一把将他薅醒,“刘书记,刘书记,不得了了,不得了,丁专员、张书记那边吵起来了,您快去劝劝啊!”
刘目中双目喷火,恨不得一脚把苏院长这老棺材瓤子给踢下楼去,心下真是怨念万端,麻痹的,老子容易嘛,都他娘的退避三舍了,他娘的,还是被找上来了。
没法子,刘目中不得不去。毕竟那边的两位都闹出如此动静儿了,而且人家也知道他刘某人此刻就在医院,若真装什么也不知道,只怕以后抬头低头,就没法儿见面了。
刘目中一把推开苏院长,拔腿就朝三楼奔去。苏院长扶了扶歪斜的眼镜。迈开老腿,蹭蹭蹭,竟是不慢,紧紧追随其后。
果然,刚上得三楼,便听见走廊的最左端传出喝骂声,而且还传出了脏字,听声是张立君在骂。
这下,刘目中正是惊诧极了。什么时候张立君竟这么有量,敢欺到丁龙头上来了。
循声骂声的方向,前进,刘目中下意识地便要推开丁龙、张立君所在的病房,却被苏院长抢先一步,跨到前边。推开了左边的那扇门。
但见门内一排病床,竟是个超大号的房间,这会儿病房内,竟没一个是躺着的,除了丁龙、张立君坐在沙发上外,还有七八个头上裹着纱布、面容悲苦的家伙排成一排,躬身立在丁龙、张纪中前方。
这下。刘目中哪里还不知道,原来张立君正在教训他这帮无能下属!
“哎呀,是目中同志呀,请进请进。站在门口做甚!”
丁龙最先瞅中了刘目中,立时就站起身来,迎了过来,一张方脸竟罕见地堆满了笑容。
刘目中拿余光狠狠扫了苏院长一眼,心里算是记死了老头子,老家伙这整个儿在把他刘书记往泥坑里踹嘛!
丁龙步履极快,只是走姿有些别扭,一走屁股往后一摆,颇似卖弄风sāo的丑妇。
刘目中却是没在丁龙的造型上瞩目,因为他从身边的这位大嘴巴苏院长处,已经知道这位丁专员貌似伤着子孙根了。
“丁专员,没事儿了,我看您气sè比方才可是好多了,这是见好了啊!”
刘目中心中尽管万分不痛快,嘴上却还得虚应着。
丁龙步到近前,伸手拉了刘目中的手:“是好多了,多谢目中同志惦记!”
这时,张立君也走上前来,亲热地拉着刘目中在房内坐了。这二位确有拉扯刘目中的心思,这点毫无疑问,甚至在丁龙看来,刘目中本身就是己方阵营的,先不提这位前次伙同自己一道在地委委员会上,阻击薛向,差点便将薛向从萧山县拔了起来。就是今夜,纪委那边出了天大的差漏,刘目中又第一时间赶来,这其中的味道已经很足了。
丁龙甚至多多少少猜到点隐由,毕竟那位贺厅长,他曾在吴公子处见过!
却说丁龙、张立君将刘目中扯进房后,便开始亲切交谈,仿佛眼前的八个包头男不存在一般。
刘目中实在是受不了二人的这种亲切,在这房内,他是多待一会儿,便浑身不自在,可告辞的话,又岂是那么容易开得了口的,无奈,灵机一动,自然就把目标转到瘟头瘟脑的李广利等人头上了,“张书记,这几位同志是怎么回事儿,伤得不轻啊,刚才我就在门外听见张书记训话了,开门一看,好家伙,这阵势,赶上韩信点兵了,没想到纪委的同志们竟有轻伤不下火线的勇气,实在令人佩服!”
张立君何尝不知道刘目中转移话题的心思,不过,他也确实恼极了李广利这些人,立时就接住了话茬儿:“刘书记就别打趣我了,什么韩信点兵,我看是韩信赶猪还差不多!”
话至此处,张立君伸了指头指着李广利等人,口气陡然转厉:“眼前这一个个,活生生就是一头头猪,甚至连猪都不如,就是让猪负责看个笼子,也不会看出差池,这帮玩意儿,唉,算了,我懒得说了。”
“张书记,这就说得过了,广利同志,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可是你们纪委的一员虎将啊,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刘目中自然不愿此时中断话题,再者,他也确实想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这突如其来的情势太过诡异。
“虎将?就他?”张立君指着李广利,冷笑道:“确实是虎将,唬了唧的唬!”
张立君真是恨极了李广利等人,他没法子不恨,原以为手拿把攥的事儿,偏生给整出了破了天的漏子,还连累他张某人又受伤又受罪,这会儿,张立君思及恨处,真是活撕了李广利的心思都有了。
李广利眉头轻皱,张了张嘴却是终究没开得口来。
说起来,这会儿,他李某人心中也是一肚子眼泪,却是没个说处,甚至自个儿怎么到得医院都不清楚,正挂着点滴,生生被这位张书记给踹醒的。
其实,不用张立君如此作势,李广利等人也知道糟了,所以立时翻身下床站成一排,听着张立君用最恶毒的语言骂了半天,是一句话也没回过。
可这会儿,张立君的口气越来越差,李广利心思机敏,知道靠老实认错,恐怕挺不过这关,便想出言辩解几句,可话真到了嘴边,又想起这位张书记的威势,立时又不敢言语了。
“怎么,李广利,你还不服!”
李广利的情状没逃过张立君的眼睛,“不服,你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
张立君的语气忽然舒缓下来,说实话,他也没法儿不舒缓,这帮家伙真个被他训成了三孙子。
训完后,张立君才想起来,自己没弄清当时的情况呢,可再喝骂问询时,这帮家伙还是一如方才的低头躬身,闭口不言,差点儿没把他张书记的鼻子气歪!
这会儿,好容易瞅见李广利有了开口的意思,张立君自然不愿再恶声恶气,把这家伙又吓得缩了回去。
不待李广利开口,刘目中却抢先出言告辞,说不耽误张书记问案情。说起来,刘目中也极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况,不过,他可不愿直接掺和到纪委的问案中,所以,想抽身而退。
刘目中刚要起身,却被丁龙一把按住,“大冷天的,都这个点儿了,你老刘能去哪儿,就坐着听着,就当看热闹,没事儿,哪用得着回避,你看我不就大摇大摆地坐着么?”
刘目中词穷,无奈点点头,笑着坐了下来。
“说,小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让你们文明办案,谨慎执法,怎么薛向同志就被你们整成那样?”
外人在侧,张立君自然知道如何措辞,“还有,是哪伙儿匪徒冲击了纪委机关,大约多少人,看没看清样貌,都给我说仔细!”
张立君一番话罢,李广利等人齐齐傻了眼,啥玩意儿,薛向同志被你们整成那样?那样是哪样?张书记莫不是说胡话,分明是我们被姓薛的整了个够呛啊!
“说!都愣什么神儿呢!”
瞅见几人痴傻模样,张立君心头就不住扑火。
“张书记,我要求发言!”
李广利没接口,王彪竟抢过了话头。
“行,你发言,赶紧说!”
此刻,张立君哪里还顾得上照顾李广利颜面,反正只要有人肯说就成,反而王彪这种粗鄙夯货没有多少心思,说出来的,更值得相信!
王彪丝毫不觉得自个儿抢了李广利的镜,竟还迈出一步,跨出了队列,可这夯货,出得队列了,却不三下五除二,道出别情来由,偏偏以手抚颔,做沉思状,良久竟憋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张书记,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如何把人揍老
哗!
王彪此言一出,丁龙、张立君,便连抱了打酱油心思的刘目中也坐不住了,齐齐抬了屁股,拿脑袋朝王彪凑来。
“说,什么秘密!”丁龙已然迫不及待,心中嘀咕,难不成姓薛的在纪委这帮虎狼的严刑拷打之下,还真吐出点儿什么,是了,是了,是人都受不了那么折腾,看他浑身那血,就知道受了非人的折磨。
王彪话到嘴边,竟玩儿起了yù言又止,张立君急得眼泡子都快瞪出来了,却又不敢发火,生怕把这好不容易要倒腾出真货的家伙,给吓回去了,便只得压住火气,还拿手轻拍王彪背脊,“王彪同志,放心大胆地说嘛,不要有什么顾忌,如果说对了,说准了,组织上向来是不会亏待功臣的。就是说错了,也没关系,年轻人嘛,谁还不犯点儿错话,畅所yù言,畅所yù言!”
王彪何曾见过自己系统的最高领导人,如此和颜悦sè的和自己说话,尤其是,这位张书记还担保了,有功,赏!有过,不罚!
王彪心中最后一丝忐忑也被驱尽,当下定了眼神,一字一顿地道:“我认为李元霸是真存在!”
“啥玩意儿?”
这回,竟是打酱油的刘目中脱口而出,他完全没弄明白李元霸和今晚的事儿有啥关系。
细说来,也非只刘目中傻眼了,场中诸人齐齐一怔,就没一个知道王彪在说啥的。
闻听刘目中发问,再观满场众人的形状,王彪得意极了,“李元霸,隋唐演义啊,每天京城电台,半夜十二点,单田芳老先生的专场,里面的李元霸你们都没听过,那家伙就不是人。就像那个薛向,都是力大无比……”
“啊!!”
张立君忽然仰天大叫一声,气得直起身子,奋起双膀百斤力道,愣生生把一张病床给掀翻了。
“拖出去,拖出去……”张立君双目尽赤。指着王彪。冲李广利一帮人吼得声嘶力竭:“打,拖出去打,往死里打……”
张立君简直要气疯了,不光是因为他自觉被王彪调戏了,更因为连累的丁龙、刘目中也被戏耍了,这会儿丁龙一张脸黑得,滚进煤堆里,保准都发现不了,这种绝世蠢货、二百五竟出自他张某人麾下。而且这二百五竟在如此紧要的时刻出来搅局,怎不让张立君恨的发狂。
李广利等人,这会儿,早吓傻了,这王彪浑,他们都知道。没想到竟浑到这种程度,这会儿竟敢跟张书记提什么隋唐演义,脑子被驴踢了,还他妈大秘密,这是要往死里连累大伙儿啊。
一听张立君发话,甚至不用李广利使眼sè,孙胖子等人就一拥而上。拖了王彪,就朝门外奔去,不等出门,有几个就恨得忍不住开始朝王彪下脚了。
都这会儿了。王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弄不清楚方才还和颜悦sè的张书记,听了自己半截话,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自己也没说错啊,当时,那关在柜子里的小子,就是厉害嘛,一拳头把铁板都轰穿了,李元霸也未必有这本事啊,自己又没夸张……
王彪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际,已经被人倒着拖在了地上,不一会儿,身上就挨了无数脚,吃痛之下,就记住了张立君的那句“年轻人允许犯错误”,于是,疼痛难忍的王彪,立时扯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张书记,啊,啊,我年,啊,轻,我年轻啊,张书记……”
一边的刘目中这会儿真个是笑炸了肚子,可顾忌着丁龙的黑脸、张立君的紫面,愣生生地憋得他也通红了面皮。
王彪叫得越见凄厉,双手忽然掰住门框,对着门里喊了起来。
张立君终于发狂了,飞奔过去,一脚踹在王彪肚子上,就给他踢了出去,指着门外的李广利喝道:“他不是年轻么,那就给老子揍老了他!”
张立君发布了史上最难完成的任务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未几,门外又传来拳脚声,惨叫声,更刺耳的却是那句“主任,只有往死里揍,可怎么把人揍衰老啊?”
……………………
天sè渐明,大雪已停,送目窗外,一片浩浩纯白。
窗外景sè甚美,可窗内诸人,却无一有心欣赏,这会儿已近早上八点,距离李广利等人“揍老”王彪那会儿,也已过去了近四个小时。
当然,即便是李广利等人下手再凶残,也不可能在这四个小时内,揍得王彪鬓染霜雪,额生觳纹。
张立君当然亦不会叫这个真儿,只收拾得王彪生活暂时不能自理后,便喝止了李广利等人。
当然,张立君学了个乖,再不找别人,单单把李广利叫了进来,问起了昨晚的情况。毕竟张书记可真是怕了,怕再寻摸出一个类似王彪的,搞不好眼前的事儿没铲平,他张书记就先气死了。
张立君再次发问,李广利自然再不迟疑,立时就简略而又详实地介绍了昨晚的情况。有王彪”珠玉在前“,李广利自然知道给如何回答,更不提,殴击王彪时,他就猜到张立君还会发问,心中早组织好了言语。
按李广利的说法,薛向趁王彪那夯货不注意时,抢过了王彪手里的电线,接着,仗着手里的超级兵器,把大伙儿电晕了,尔后,定是趁着大伙儿昏迷,又用棒子击打了众人的头部,造成众人是被人殴击致晕的假象,然后,取了大伙儿身上的鲜血,朝自个儿身上涂抹,以此装成重伤,混入医院疗养,希图躲过审讯。
李广利几乎是综合了各种情况,各种因素,才得出了这么一套他自认为最完美的说词。
原本,他还想说什么薛向肯定修习过国术之类的云云,可看了王彪的下场,立时就憋回了肚里,他甚至能想到自己说出国术这个四不靠的词儿,保管比那李元霸更让张书记抓狂。
是以,李广利就干脆息了说薛向如何厉害的心思,甚是那破门之事儿,都让他略去,编了一个最靠谱,当然,最重要的是,最能被张书记理解的答案。
至于,薛向是如何抢到电线,门外瘫着的那位不是最好的替罪羔羊么?
而薛向为何如此大胆,敢抢电线,击晕众人,李广利也做出了解释,那就是为了方便他薛某人用棒子殴击大伙儿,弄点鲜血装重伤,混进医院,企图自然是躲避审讯,拖延时间。
李广利的一番解释,虽然牵强,但合情合理,有证据,有画面,更重要的是有完整的因果关系链,听得张立君、丁龙连连点头!
在弄清楚了薛向是装病之后,张立君马不停蹄地便朝薛向病房赶去,可到地头儿了,被四位美护堵住了,费了好一阵功夫,直到苏院长到来,张立君、丁龙、刘目中,这才得以进入。
因着全信了李广利的话,张立君就认死了薛向是在装样,跑上去,对着躺在病床上的薛老三就咆哮开了。
可吼了半天”别装了”、“胆大包天”、“逃不过去”的之后,薛老三却是一动不动,直到张立君疯狂到要拿嘴巴对着薛向的耳朵嘶喊,才被刘目中、苏院长两人劝住。
苏院长可是专业医疗人员,深知薛向现在的身体,就是好好看护,没准儿,过不了今儿个就得玩完儿,哪里还经得起这般折腾,于是,便直接和张立君说了薛向的身体情况,张立君压根儿先入为主地信了李广利的说词,压根儿不信苏院长的言语,更何况,他亲眼见了薛向身上一处伤痕也无,哪里是当时在审讯室的血葫芦,更加确信了这小子多半是弄鬼,甚至有可能买通了这姓苏的。
苏院长被张立君连叱带骂,弄得也恼了,虽不敢冲张立君发火,却直接拉了张立君的手,去搭薛向的脉搏,又拉了另一只手,按在薛向的胸膛,让他感受薛向的心跳。
对脉搏、心跳,一般人未必知道每分钟跳多少下算正常,可大致的感觉还是有的,这张立君手一搭上去,几乎就感觉不到薛向的脉搏和心跳了。
这下子,张立君再是不信,也词穷了!
就这么着,折腾了大半夜的张书记,也彻底没劲儿了,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这样,按李广利的后续说词,说这家伙极有可能在涂抹鲜血的过程中,不小心触电,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不过,在薛向的那种身体状况摆在眼前的时候,丁龙、张立君二位大佬,就不关心为什么会这样,如何成这样了,而是开始拼命地思索起该怎样应对这样的局势了。
这一思考,就思考到了天亮,直到李广利端来餐盘时,病房内,才重新有了声息。
丁龙挥了挥手,止住了要送上餐盘的李广利,“老张,事已至此,退路咱们是不用想了,只有奋勇一搏!”
张立君心中冷笑,都这会儿了,这位丁专员还怕自己打退堂鼓,他也不想想,此刻,就是自己想退堂,可人家愿意么。
第二百八十二章 装睡的境界
他忽然有些羡慕这会儿正躺在角落里的那张病床上,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的刘目。若是自己不心生贪念,这会儿,只怕也能如他一般,饿能食,困则眠吧,人啊,就没有知够的时候!
好在,张立君堂堂一地纪委书记,且坚韧、果决,绝不是这点挫折就能打倒的,这后悔之念,在他心头一闪即逝,展颜笑道:“专员,别说得这么沉重,貌似躺在病房里的那位,是被咱们抓了个人赃俱获吧?”
其实,先前这三四个小时,丁龙想得最多的倒不是如何应对花原的危局,而是想的如何应对薛向身体毁伤的危局,所以,一念成愁,瞧见张立君似乎愁眉不展,生怕这位起了退缩之意,自己就愈发孤掌难鸣,这才出言安抚,哪成想这会儿,张立君一席话出,倒是提醒了他。
“是啊,这位薛书记再有背景,眼下已成待罪之身,这官员毁伤,是重罪,犯官出现点意外,那就正常得多,唯一需要顾忌的,就是这位薛书记背后的势力,不过,这些已然不是自己该考虑的,因为考虑也无用。再者说,薛家人门第再高深,还能高过一门双政局,两代五委的吴家去。就算真起了碰撞,薛家人盯死了自己,不信吴家人能作壁上观,不然,以后谁还为他吴家人效死。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把事情做死,姓薛的招与不招,人赃俱获,终归是真。原本,想用纪委的手段,让他招供,无非就是想做成铁案。眼下,虽然难成铁案,办成实案,也非艰难,毕竟从来就没有嫌犯不招、法院就不能判的道理!”
丁龙立时明白现在要做什么了。无他,召开常委会!本来官员违纪违法处理,由纪委全权处理即可,但薛向的级别和案件影响力,就决定了这不是张立君私下就能定下的。至少得地委书记点头。
但眼下。陈建不在,丁龙虽有暂时主持地委工作的名义,却不能完全代替陈建决定薛向的案子。
是以,这会儿。丁龙自然就想到了地委委员会,这一比陈建权威更大的决策机构!
而丁龙有底气召开地委委员会议,倒不是确信自己能在会上拿到多数票,因为他不打算提议表决,而只打算用通报的形式。在会上走一遍。如此一来,这案子虽不算铁案,却是理法、司法一样不差,算得上实案了。若谁想推翻,几乎已是不可能了。
计较已定,丁龙便待将想法,同张立君道出,毕竟张立君是纪委书记,乃是主要办案人。到时会上,这位才是主力,排兵布阵、布局谋篇,这会儿焉能不先计较妥当!
谁成想丁龙那边刚要出口,过道处。便传来呼喝声,一听来声,丁龙、张立君双双变sè,这二位怎么这么快就寻来了。
没错。来的正是黄观、周明方,俩老头也是一夜未睡!原本周明方把薛向被抓的消息传出后。两人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有冯京这位威权赫赫的大人物出手,他们实在想不到张立君有敢违抗的勇气。
毕竟张立君什么为人,这二位相交多年,自是无比清楚,那就绝对不是一个敢直言犯上的强项令。
可谁成想,就在二人稍稍放下心思之际,冯京的电话又来了,来电,冯京语气甚是不善,只交待二人尽管弄清薛向的方位,他明天一早,就来接人,接着就把电话撂了。
一得这电话,黄观、周明方心同时天雷滚滚,因为冯京的话透漏的消息实在是够劲爆,姓张的竟然回绝了冯京,而冯京更是连体统、风度都不要了,愣生生奔过来抢人。
两人都是城府深沉之辈,浮游宦海多年,自然知道这个消息背后的意义,已然意识到按目前的形势,斗争显然不可能只拘于花原一地,弄不好就是上层的全面开战!不然,按张立君的xìng子,怎么可能顶上冯京,而且急得冯京亲自打上门来。
弄清楚问题的严重xìng,这二位更是不敢耽搁,托着疲乏身躯,便开始没头苍蝇似的满场乱转起来。若是平rì,这二位一声令下,想找个人那是再简单不过,可当时,已是半夜深更,再加上丁龙、张立君事先防范得法,让二人是有力也使不上,只得让施用开了车子,满城瞎晃了一夜。
其实,这二位也知道如此下去不是个事儿,还不如回家歇着,可两人谁都静不下来,反而觉得没头没脑地坐在车里晃荡,来得安心。就这么着,一晃一夜,一大早二人便奔到地委大院,准备给丁龙来个守株待兔。
哪知道刚到地委大院,便听到门下牛马们报来了消息,说昨夜政法委、公安局动静儿不小,不知道在出什么任务,如此紧要的提示一出,两人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连办公室的门儿都没进,便直奔这花原一医来了。
到得地头,果见到处是荷枪实弹的公安干jǐng,二人自然知道今次找对了地方,心下却是突突地更厉害了。
因为,此处非是别地,若薛向真在此间,那多半是在病房躺着,若真在病房躺着,按他们对纪委那帮变态的了解,搞不好就真把人整出了个好歹。
一念至此,两人哪有不急的,恨不得劈手夺了公安手里的枪,一路杀上楼去。
二人横冲直撞闯进三楼,迎面就撞上了,正端了餐盘来请丁专员、张书记、刘书记用膳的苏院长。
瞅见俩位头发蓬乱、眼眶雀青的地委大佬,朝自己直直撞来,苏院长第一反应就是让道,躲避,结果,一个没留神儿,一盘丰盛美食就赠予了墙壁。
苏院长真个是被吓得狠了,地委委员在花原就是权力核心、稀有动物的代名词,通常是一年上头,也见不着一位地委委员上门,可今次是怎么了,一家伙来了五个,而且个个是分量十足的地委大佬,难不成地委委员会议要转到医院来开了?
苏院长一边心念万端,一边不停地陪不是,生怕这二位大佬发怒,降下雷霆来,他可真就得跳楼了,因为苏院长已隐约觉察到那位刘书记看自己的眼神儿十分不善,好在那位分管工作,和自己交叉不大,可眼前这两位,一位管人事,一位分管全地区的政务,只要他想插手的,都能插上一杠子,卫生、医疗自然也难逃掌握。
是以,苏院长真个是惶恐到了不行,他本就无甚主意、手段,乃是纯粹的技术官僚,因为医术高超,最后补上了这个缺,却偏生又极恋权势,唯一咬死的官场技巧,就是逢迎,哄领导高兴!
可这会儿功夫,都火烧眉毛了,黄观、周明方哪里有功夫顾忌他这小人物,正要张口斥退。
苏院长竟先提供了个有用的消息,问他二人是不是来探望丁专员和张书记的。
此问一出,二人疑云乍起,立时就不急着闯入,拉了苏院长就开始问昨晚丁专员等人的情形。
见有领导用的着的地方,苏院长真是大松一口气,便开始详实的介绍起诸人的情况来。
当听到纪委审讯科自李广利以下人人带伤时,黄观、周明方对视一眼,皆是莫名其妙至极。
当听到张书记被电了腿,丁专员伤了子孙根的时候,任是俩老头急火攻心,兼之城府深沉,脸上也难免露出笑来,显然知道这是那坏小子的手段。
听到此处,二人提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可谁成想苏院长见自个儿一番介绍,说得两位领导怒容化作喜sè,更是起了卖弄的心思,当即就说起了一桩奇事儿,具体来说,应该是一件奇怪的医疗病号,那病号也是跟丁专员一道入院的,倒也符合这二位询问之际的“出题范围”。
苏院长哪里知道自己这一番白话,算是捅破了天,黄观、周明方在听到薛向生命垂危,随时有可能撒手西去之时,竟是一左一右,齐齐抓住了苏院长的衣领,喝问起丁龙的病房来。
这二位发了急怒,声势自然极大,一通闹腾立时传了出去,让在房内正准备议定计谋的丁龙、张立君听了个正着。
“目同志,目同志,醒醒,醒醒……”
听见外边的呼喝声,丁龙不迎出去,反而步到正睡得香甜的刘目床边,轻声唤了起来。
刘目睡得真香啊,那鼾声如雷霆般,一个接着一个,且有丁龙越推,他鼾声越响的趋势。
丁龙、张立君相视一眼,心皆是了然。
“老刘,老刘,醒醒,醒醒,贺厅长该到了!”
张立君和刘目在地委排名相近,平素接触较多,叫起来,自然就随意得多。
刘目仿佛吃了大剂量安眠药,鼾声依旧响亮,宛若睡死过去了。
细说来,不是刘书记睡得沉,亦不是丁龙、张立君叫声小,若说丁龙的唤声轻柔,那张立君这会儿可是连喊带推,只要不是死人、植物人,多多少少都得有些动静儿,偏偏这位刘书记似乎打定主意要和死人、植物人比肩,任你怎么叫唤,我只闭眼打鼾。
第二百八十三章 拖刀计
没办法啊,刘目这会儿真是恨不得昏死过去才好,因为,这家伙其实也是一夜没睡,先前就是怕丁龙、张立君拉扯自己,所以就说困得狠了,倒头就先睡了,而且他倒头的地儿,也是特意遴选了一番,正是最角落的偏僻之处,无非是想留出空当,给这二位善谈。他刘某人不愿搅合进去,自然也不愿招人记恨。
躺下后,刘目终于松了口气,本真想睡去,可心始终惦记着贺遂的到来,按道理说,贺遂应该早到了,可窗外大雪如鹅毛,用屁股想,都知道贺厅长准是给风雪拖延了行程。
是以,这刘目也是睡不成,因为他压根儿不知道贺遂何时杀到,贺厅长就成了他心头的那只未落地的皮鞋!
眼见着天亮了,刘目早就想起了,赶早离开,偏生丁龙、张立君俩老家伙竟是亢奋得惊人,连个盹儿也不打,就坐在过道里。
刘目忍耐许久,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沉默了近三四个小时的两人忽然说起话来,这下,刘目又起不得了,他倒不是想偷听,而是压根儿就不想让二位怀疑,索xìng,就开始打鼾,装作睡得香甜。
谁成想,这二位没说几句话,外边竟传来黄观、周明方的吼声,这下刘目悲催了,他怎能让这二位看见自己和丁龙、张立君待一块儿,先不说,他本来就有打击薛向的前科,眼下又是和这二位同处一室,只怕这会儿,他就是身上长满了嘴,也掰扯不下自己的清白了。
唯一的法子,只有装睡,捂着被子装睡。
若是丁龙、张立君有人品,够讲究,看着他刘某人如此蒙头大睡,就应该识趣儿地自个儿出去应付。别来拖累自己。
可偏生刘目的希望落空了,这二位竟是一个塞一个无耻,非但自个儿不出去,竟还来叫他,似乎非要把他叫醒。然后造成三人彻夜畅谈的假象。把这误会做实了。
刘目苦啊,真恨不得翻起身来,一脚一个将这两个老无耻给踢飞出去。
就在刘目苦恼万端之际,忽然身边这二位又没了动静儿。俄尔,竟听到压床和掀被子的声音。
霎时,刘目就知道俩老无耻要干啥了,慌忙翻个身,便下得床来。还揉揉眼,做出沉睡方醒的样子,撒起鞋,竟顾不上穿衣,便朝外边奔去,边奔边嘀咕着“尿急”。
而这时,丁龙、张立君竟是齐齐掀开一张病床的被子,准备作势躺下,两人这招儿实在是没品极了。哪里还有点大员的样子,可是没办法啊,稍后的委员会上,虽然不用表决,却少不得要唇枪舌剑。刘目这支生力军,必须争取,至于手段下作与否,就不是胜利者要考虑的。
原来。方才,这二位摇晃刘目。刘目偏生硬撑着不醒!
要说刘目这招对付谦谦君子,或者守礼良人,那是绝对够了,可丁、张二位是什么脾xìng,那绝对是逮住个蛤蟆,就得攥出泡尿来。
你老刘不是装睡么,没关系,咱们不吵你,大不了一块儿睡,反正这儿床多的是!
这一招何其yīn狠,哪怕黄观、周明方撞进门来,这三位都不说话,黄、周二人都得认定这仨定是在一块儿密谋了一夜,要不以这三位的地位,就是在医院,也决计不会挤一个房间。
刘目正是听见压床和掀被声,急得没招儿了,这才想起最后一招必杀技——尿遁!
招是绝招儿,刘目奔行速度也不慢,却终究是晚了。
他刚打开房门,门外黄观的大手恰好按在了门上,四目相对,黄观目生火,刘目yù哭无泪。
“误会,终究是误会了!”
刘目万分不想淌进这泥塘子,没想到最终还是被牵绊进来了,尽管他依旧不打算站队,可终究是被黄观误会了,至于解释云云,更不是刘目这种大佬可能做的事儿,因为明言解释即等示弱,刘目就是再不要脸面,也不会对黄观做这种事儿。
正因如此,丁龙、张立君才会如此拉下脸来,做这等小人行径。刘目要脸面,事已至此,这二位只求胜利,却是没想过什么是脸面。
刘目正心如乱麻之际,黄观却大步行了进来,周明方紧随其后。
二人一进门,就瞅见了安坐在床头的丁龙、张立君。
“黄书记,明方同志来啦?”丁龙竟还笑吟吟地打着招呼,“没关系,我伤得不重,一会儿就能回地委主持工作了,多谢同志们关心,现在陈书记不在,地委担子重啊,我和张书记这一躺下,你们的任务就重啊,这个时候,就不要讲什么虚礼了嘛!”
丁龙当真是好脸皮,好城府,难怪人家做大官儿,都明刀明枪了,偏生还能笑吟吟,当真是到了境界!
“正如丁专员说的,地委任务重,我们可没时间来看这个,望那个!”
黄观挟怒而来,压根儿就没打算跟丁龙玩儿皮里阳秋这套,上来就直接揭了丁龙试图撑起来的面皮,“我和明方同志到此,就是想问一问萧山县委的薛向同志,是不是被张立君同志带走了,而在薛向同志驻留纪委期间,又因何而身受重伤,身死不知,我还想问一问,你张立君同志领导的是纪委,还是私牢,现在就请你张立君同志给我个答复吧,不然此事,我定上报省委,请省委派专员来调查!”
“黄观同志,我记得你的职务是党群书记,分管的是组织工作吧,什么时候,又当起纪委的家了!”
黄观撕了面皮,丁龙也就懒得再拣起了,反正今次迟早是得做个了断的,索xìng大家都摊开了!
黄观斜睨着丁龙,冷道:“丁专员莫不是住院住糊涂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要当纪委的家了,纪委带头违纪,我作为一个党员,难道向上级党组织申诉的权力也没有么?”
黄光说得是正理,噎得丁龙一呛!
张立君道:“黄书记当然有权申诉,要申诉只管去申诉便是,到我们这里来做甚,难不成真把丁专员当了上级?”
此话一出,张立君便算是彻底豁出去了,此前,他虽知已无退路,但至少只是在心里下决定,只有这会儿,才算是堂堂正正亮出了绝不罢休的架势!
“黄书记,我看张立君同志是真病得不轻啊!”周明方忽然接了茬儿,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就在张立君要翻脸之际,他又道:“咱们不来这儿来哪儿,不弄清楚薛向同志的具体情况,如何写申诉报告?噢,我忘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想必早就不在张立君同志的行事准则内了,要不然纪委近来的工作怎会差到如此地步?”
就这么着,四位大佬关起门来,竟吵得热乎朝天,四人都是胸有城府,能言善辩之辈,真横下心来斗嘴,那绝对就是没完没了的局面!
争着争着,丁龙最先觉出不对来,很明显,眼下无休无止的扯皮,绝对不是这二位的风格,既然如此,那……
“不好!这二人纯是拖延时间,没准儿他俩也收到冯京要驾临的消息!”
丁龙很快弄清了根由,二话不说,轻轻扯下张立君,再不多言,抬脚就朝门外行去。
张立君亦回过味儿来,狠狠瞪一眼二人,紧步跟了过去。
“丁专员,召开地委委员会议吧,事不宜迟啊!”
冯京显然给了张立君极大的压力,想来也是,那位可是握着全省无数官员前程的组织部长啊,而目前,张立君正是这无数官员的一位。
丁龙虽然不似张立君紧张,毕竟他全盘布局,他是参与了的,可谓是省、地、县,层层布网,当真算是万全之策,就是冯京出马了,他这边亦有人招呼,不过,这谁先来,谁后到,里面的味道就大了。
“对,马上会地委,通知召开地委会议!”
丁龙不敢赌,若是冯京先至,即便冯京什么话也不说,就说先召开个座谈会,那薛向之案就可能这么拖下去。
而眼下,最拖不起的就是丁龙这方,因为此局的最重要一环,也是原本自忖为手拿把攥的一环——纪委审讯、薛向招供,生生就出了天大的差漏!
因此,丁龙必须抢时间,在常委会上,把案情做实!
“咱们走了,这儿怎么办,这儿都是老刘的人,他虽使得上力,可看模样,却是未必肯出啊!”
张立君指的自然是薛向,他还担心薛向被黄观趁机夺走呢,毕竟姓薛的再不清醒,终归也得掌在自己手里才是!
丁龙道:“老张,我看你真是熬不得夜,脑子迷糊啦!夺人有什么好怕,我还真就巴不得他来夺呢!”
张立君一拍额头,笑了!因为他忽然明白丁龙是什么意思了!
薛向现在是什么身份?不管旁人如何辩解,总逃不了是被纪委抓了实证的犯官!黄观、周明方若是敢硬带人走,那就是公然挑战组织制度,张立君是真巴不得他们如此行事呢!
第二百八十四章 挟怒而来
放下最后的包袱,二人一前一后,步履极快,转瞬就奔下楼来,出了医院大门。
丁龙招招手,一辆军用吉普,便从不远处的杉树下,快速启动,朝这边开来。
吉普车的大门打开了,丁龙转身就跨了上去,方yù招呼张立君,却见张立君立在雪里,举目东望。
“老张,上车,别耽搁时间,咱们速战速决,黄观、周明方愿意在医院待正好,到时会上少了他们,咱们更好行事!”
丁龙现下心一片火热,早已迫不及待要彻底摧毁薛向!而这种迫不及待,竟不再是为了从前的邀功领赏,而更多的竟是为了自保!
因为丁龙心也恐惧了,若是他早知道那位贵人和自己一番交往,竟是为了唆使自己对付另一位贵人,他丁某人是打死也不愿为之的!
眼下,后退无路,唯有奋力向前!
“好像是贺厅长的车,老丁,快下来!”
张立君简直喜出望外,他焉能不知道贺遂是哪边的人,前次刘目合同他和丁龙踩了薛向一脚,背后全是这位贺厅长意识的体现。
眼下贺遂到来,绝对是一位强援,不仅能在花原其他一众委员,造成不小的倾向氛围,更重要的是,想必刘目这回再不会只顾打鼾死不睁眼了吧。
丁龙一听是贺遂,立时跳下车来,他自然比张立君知道贺遂是谁的人,可以说他丁某人和薛向成今rì之水火形势,这位贺厅长“当居首功”!
因为当初,正是这位贺厅长穿针引线,让他丁某人结识了吴公子!
丁龙下车这会儿,东边的那俩小吉普已经来得近了,甚至不用像张立君那般瞅车牌,丁龙便认出那辆车来,因为他坐过,正是省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厅长贺遂的座驾!
不待贺遂座驾停稳。丁龙、张立君便一前一后小步奔到了门边,紧接着二人,便帮着拉开了车厢右侧的车门。
因为,按惯例,贺遂正该坐此位置!
车门刚被拉开。丁龙。张立君就傻眼了。
因为步出车门的竟不是贺遂,而是方面大耳、气宇轩昂的冯京冯部长!
冯京竟也不冲二人招呼,直愣愣就下得车来。
丁龙、张立君下意识地回了个微笑,和一叠声地问好。可那微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丁专员,立君同志!”
忽然副驾驶车门开了,步下个年汉子冲二人打着招呼,正是丁龙、张立君苦苦等候的贺遂!
“不请自到,惊扰了吧!”贺遂笑着步上前去。和丁龙、张立君依次握着,“说来也是巧,我下花原,半道上碰见冯部长了,他恰好下萧山考察,大雪天的,冯部长的车子出了点儿问题,就坐我的来了,所以改了冯部长的行程。没通知同志们,耽误了同志们的接待工作,我在这儿,给二位道个歉啊!”
贺遂这番话说得极有水平,内涵也极是丰富!
首先。他在这番话里,介绍了冯京为和同他坐一辆车而来,毕竟看丁龙、张立君这目瞪口呆的模样,若不解释清楚。没准儿这二位还得疑心他贺某人是否临阵改弦易帜了。
再者,含蓄刺了下冯京。因为。他俩确实是半道相遇,也确实是冯京车子出了毛病堵在了半路上,但相遇的时间就大有问题了,竟是凌晨五点的样子,在距离花原还有四五十里的位置相遇了。
当时,两人相遇时,就不知道尴尬成什么样子了,因为都知道彼此所来何为,而且还注定是对头。可偏生冯京车坏了,贺遂还拉不下脸不捎上他,因为无论怎么说冯京也是省委主要领导。
而此刻,贺遂当冯京的面儿说冯京是下萧山来考查的,可有半夜出发,下地方考查的么,天上还飞着鹅毛大雪,真有这样尽职尽责的组织部长?
“张立君同志,薛向现在在哪儿?”
冯京懒得跟这帮人玩儿弯弯绕,上来就开门见山。
细说来,冯京这会儿心情真是恶劣到了极点,因为贺遂是得了某人信息,知道纪委审讯科出了问题,所以,就直奔了医院,压根儿就没绕道地委,冯京在车上,便从贺遂得到了一鳞半爪的情况,当时,就惊怒交加了。
张立君瞅着冯京的黑脸,着实有些惊骇,毕竟省委主要领导发怒,那威势实在惊人!
“冯部长,薛向在医院呢,受了殴击,现在正昏迷不醒呢!”
回答冯京的却不是张立君,而是从医院门前的楼梯上,急步而下的黄观。
原来,丁龙一言不发,匆匆离去之后,黄、张二人便知拖刀计被识破,虽料不准丁龙此去何为,却只得在此地等候冯京到来,至于抢走薛向云云,二人何等远见,如何会行。
就这么着,两人先到病房瞅了薛向一眼,便寻了一处视野开阔之地,静等冯京到来。
这会儿,冯京刚下车,便被在高处的黄、周二人瞧见,这就急步赶了过来。
哗!
冯京身子颤了颤,亏得侍立一侧的陈波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没准儿冯京真能跌倒在地。
“昏迷不醒?玛丽隔壁的,真是好大的狗胆儿,老子昨夜念着念着怕你们花原纪委的人乱来,还特意打了电话说必须毫发无伤,今早来寻人,你他m的还敢下如此狠手,真当我冯京是病虎,伤不得人?”
此刻,冯京真是恨毒了眼前这几人,心cháo汹涌之际真恨不得把这丁、张二人给生吞活剥了。
好容易稳住身子,冯京铁青了老脸,转过头来,狠狠盯着张立君,终于说了他到地后的第二句话:“张立君同志,你很好!”说罢,调头就冲快步行来的黄、周二人行去。
张立君简直惊呆了,因为一省大佬的城府该有多深,简直就是不可测度的,通常这类大人物绝不会在公众场合表露情绪,更不提这种对下属直如恶言的举止。
或许“你很好!”算不得什么恶言,甚至还是一句褒扬的话,可方才就是傻子,也听出了冯京一字一顿说出这三字的时候,是包含了怎样的怨毒和愤恨!
“老张,别愣着了,想之何益,不若奋勇向前!”
冯京去后,贺遂紧步跟上前去,丁龙招呼痴楞当场的张立君一声,也大步跟上前去!
…………
雪白整洁的病房内,依旧飘着淡淡的苏打水味道,四位美护一夜未眠,此刻jīng神却好得出奇,一个个芳姿妍态,亭亭玉立地侍立在病床一侧,一双美目瞧瞧在这一屋子人身上打量,心头更是万分激动。
说起来,这四位也没法儿不激动!瞧瞧这一屋子人,除了两位主治专家,官职最小的竟是在医院内一手封天的苏院长,在往上,地委大佬,除了陈书记,排名前几位的全到了,更夸张的是省公安厅长,省委组织部长也到了。
这等大员,这四位小护士恐怕是一辈子也再难亲见吧!
一时间,四位美护心cháo涌动之际,又思忖起了病床上那位俊俏青年的身份,听说是个犯官,可这么点年纪能当多大的官儿呢,撑死了一个副乡长,可一个副乡长值得这么多大官为他着急么,纵是四位美护芳心成麻,也想之不通!
病房内的空气很压抑,压抑的原因自然是此处官位最高的冯部长又发怒的结果。
原来冯部长到病房后,立时指示已经差不多惊成小鸡崽儿的苏院长,再次检查、评估薛向的病情,显然一个昏迷不醒,是绝对难以让冯部长满意的。
因为冯部长已经打算稍后像军委汇报薛向的情况了,纵使万劫不复,也没办法了。
毕竟眼下的情况不比昨夜,昨夜冯京想的还是凭一己之力,救下薛向再说,好挽回自己的面皮。
可今rì一见,薛向竟成了这般模样,面皮已经算是被张立君之辈扯得粉碎,更何况薛向已成如此情状,冯京就是有天大的胆儿,也决计不敢向薛安远隐瞒了。前者相隐,还算情有可原,今次再瞒,绝对是罪无可恕,况且,想瞒也未必瞒得住。
是以,冯京需要此刻薛向最清晰、全面的身体情况报告,要不然待会儿汇报时,薛安远一问,他冯京也答个昏迷不醒,保管能把薛安远气疯!
可谁成想,两位头发花白的大白褂一翻检查后,竟还是汇报了个“昏迷不醒”,连病情、伤情都说不清楚。
冯京立时气急攻心,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接下来的场面,就陷入了死寂,一直死寂!
“咦!”
满场沉寂了不知多久,忽然一声短促的惊讶,打破了这让人发慌的死寂!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左下首的那位娇俏美护,以手捂嘴,双眉惊恐,俏脸涨红!
“小廖,注意体统!”
苏院长差点儿没惊疯,立时疾言厉sè地呵斥了一句。
谁成想这呵斥方结束,小廖上首的美护竟又发出一声“咿呀”,气得苏院长都快癫狂了,正待喝骂,那美护竟连着说出一串话来:“快看快看快看,他眼皮在动,眼皮在动诶,要醒了,要醒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带进沟里
美护指着病床上的薛向,跺着小脚,欢快地惊呼!
众人大惊失sè,抢上前去,果见薛向的眼睫毛在不住颤抖,眼皮似乎有万千斤沉重,起一阵细跳,就是睁之不开。
“快让开,快让开……”
原先被挤在一边的俩老专家,这时跳着脚地嘶喊,先前这二位挨了训斥,原本该落荒而逃,可大门被这群大官给堵死了,于是二位就寻了角落站了,这会儿陡闻病人要醒,俩老头彻底兴奋了,因为按医学常识,这种病人不死都难,怎能苏醒。
在冯京的呵斥下,众人慌忙散出条道儿来。
“咦,心跳加速,脉搏渐渐有力,呼吸清晰了,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
白胡子老头,检查一项,惊诧一项。
“血压回升,体温下降,真是奇迹,奇迹啊!”
短发老头拿着仪器,亦是惊诧莫名。
旁边众人俱是又惊又讶,当然,就没有一个不露出欢喜之sè的。
若有熟知这两方内情的,保管会觉怪异至极,毕竟冯京、黄观、周明方这三位脸有欢喜,还好理解,怎么贺遂、丁龙、张立君这恨不得弄死薛向的家伙,也面露喜sè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三位更怕薛向有个三长两短!
因为若薛向无恙,斗争便在可控范围内,说到底丁龙这几位要的就是终结薛向政治生命,而不是要他xìng命,这亦是吴公子的要求。
毕竟薛向若真出了意外,斗争极有可能无线扩大,贺遂这几位会不会被吴公子推出去顶罪还在两说,便是吴公子恐怕也难逃厄运,薛家人必定不死不休!
所以,在俞定和吴公子通话时,恰逢钟伯韬进来通报了薛向被送进医院的消息,电话那头的吴公子便状若疯狂地怒骂。继而,挂了电话,又给贺遂报信,让他努力控制势态,这也才有了这位贺厅长雪夜下花原。
满场视线齐齐盯在薛向脸上。不。眼上,但见他眼皮越跳越快,眼睫毛越眨越速,四位美护更是低声喊起了加油。冯京等人更是攥紧了拳头,心给他鼓劲,便是丁龙、张立君也紧张得互相攥紧了大手,嘴巴大张着,喉头发出“嗬嗬”的轻声。像极了在伯纳乌看球的狂热球迷!
攸地一下,薛老三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珠子四处滑动,满眼迷茫,似乎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一般。
可这会儿,谁都没空跟他说话,满室俱是狂热的欢呼声,便连大员如冯京、贺遂者,也不住拿手捂住胸口。更夸张的还是丁龙、张立君,这俩老小子竟学了运动员加油一般,双双对击了一下手掌,击罢之后,俩老头立时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地低了脸,好在室内气氛极是热烈,似乎无人顾及二人情状,这多少让俩老头大松一口气。
室内很是热闹了一阵。直到薛向要翻身下床,慌得众人才回过神来。恢复了安静。
“我怎么在这儿,咦,这是医院吧,我记得我在纪委审讯室啊,怎么换这儿了,难不成要搞什么开膛破肚的酷刑?”
薛向一脸茫然,四下瞅了瞅,忽然眼神儿在冯京脸上定住,惊呼道:“冯部长,你也被他们抓啦?”
薛大影帝自成名后,因身价越来越高,身份越来越显赫,请得起他演戏,和值得他演戏的场面越来越少,今rì难得再度登上舞台,难免技痒,一时间,强大演技飙shè开来,真个是表演得惟妙惟肖,激情四shè!
“薛向同志,你胡说什么,什么开膛破肚,什么冯部长被抓,糊涂啦!”
薛向一言既出,张立君的火星子蹭得就飙shè出来,方才他可不是为薛向恢复健康欢呼,而是为自己的前程、xìng命庆幸,对这位一醒过来就胡言乱语的薛某人,他可是半点儿好感也无!
“张立君同志,请你注意你的态度,薛向同志现在是病人,病人需要安慰和照顾,你再这样高声怒气,我就请你出去!”
冯京焉能容忍张立君在他面前训这个,骂那个。
张立君被斥得满脸通红,退到一边去了,冯京又道:“苏院长,组织专家尽快给薛向同志做个全面会诊吧!”
苏院长方一叠声地应承了,坐在床头的薛向却先接口了:“不用了,我身体没事儿了!我这是老毛病,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受不得惊吓,一受惊吓就容易发病,在京城的红旗和长城两大医院都没看好,也都弄不明白是什么毛病,后来还是请外国人才看出点儿名堂,说叫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病可麻烦了,一发我就得昏死,人事儿不知的,跟死了没啥两样,可睡个一夜,只要没人管,保管又好了,就跟睡觉似的。”
说起来,早在周明方、黄观来探视那会儿,薛向就想“醒”来了,只是这二位瞅了一眼,就离去了,压根儿就没给薛向慢慢转醒的机会。这会儿冯京也来了,薛老三再不抓住机会,估计又得躺上一夜了。当然,薛老三醒来也不能白醒,必须得胡扯一番。
谁让他这儿用国术cāo控生命体征,可吓坏了这帮医生,也违反了医学常理,不给个合理的解释,能过得去?
当然,这儿说的合理解释,就是那种能把人侃晕了的解释,谁也不明白的解释,道理很简单,奇怪的病,自然得有奇怪的解释,才让人相信,他这会儿一说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就已经把毛病复杂化了,因为众所周知,先天xìng毛病最难解释,而且,薛某人又扯出京城最权威的两大医院长征,红旗,算是全了这帮老头子的面子。
长征、红旗的人都侃不明白,一个小小的花原医院看不懂也就十分正常了。至于,最后的那个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更是扯得没边了,那是八年前才在外国问世的一个心理学毛病,和身体健康压根儿无关,时下这个斯德哥摩尔综合症还远为到后世的知名程度,薛老三又是用外语啰嗦出的,一帮老头自然目瞪口呆。
不过,这会儿,除了俩老头倒有些想继续攀谈,问问那个斯德什么的症怎么这样霸道,可偏生一堆大佬在侧,压根儿没俩老头说话的余地。其余人等谁会纠结薛向这个奇怪毛病,只要他这会儿好了,没事儿了,大伙儿就万事大吉,毕竟此处皆非血亲,情分远不到生死相托的程度。
“薛向同志既然没事儿了,那就请跟我回去,继续接收调查!”
张立君再次不合时宜地出声了,似乎浑然忘了冯京在侧,自己又屡挨其训斥一般。
说起来,张立君也没法儿不带薛向离开,此前,他可以和丁龙安然离开,留下薛向在医院,全因为彼时的薛向不过是个深度昏迷,毫无神智的病人,留他在黄观、周明方身侧,亦出不了漏子,可这会儿薛向清醒了,若还把薛向留给冯京等人,绝对就是愚蠢!
便是丁龙也没想到张立君竟如此带种,他自个儿正为薛向醒来,没法儿阻止他和冯京沟通信息发愁呢,张立君竟这么不管不顾地上了?
冯京瞪着张立君,双眼几乎冒火,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下面的干部敢这么跟他明挑了别苗头的。
“张书记还要带我回审讯室?”薛向瞪圆了眼睛,连连摆手,“我不去,我不去,张书记,你们纪委审讯室比国民党的渣滓洞还恐怖,我去了一准儿得晕,好家伙,整个儿就拿指头粗的电线,往我身上插,我这就受了一下,就发病了,再去,我怕我还能不能活哟!”
张立君拍案而起,“胡说什么,薛向,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李广利他们压根儿就没电上你,反倒让你把他们给电了,你这会儿,还倒打……”
“嗯,咳咳,嗯咳咳咳……”
张立君正说得激烈,丁龙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好似喉咙处点燃了湿粪堆!
铛!
张立君只觉脑袋挨了一棒,闷闷地直发晕,这会儿他哪里还不知道自个儿又着了这小子的道儿,竟被他拿话带沟里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承认了纪委审讯犯官竟在施用电刑!
“张立君同志!“冯京大喝一声:“请你给我个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执掌的地委纪委到底是组织的明纠核机构,还是无法无天的黑暗机关!你最好给我个解释,否则,我一定上报省委!”
“这,这……”张立君急得满头大汗,原本纪委用些小花招审讯犯官,就是众所周知,而又心照不宣的秘密,省委大佬也未必全然不知。
可偏生这会儿冯京看得不爽利,正愁没法子寻他麻烦,自然会抓住这不是把柄的把柄,而且更倒霉的是,他张某人亲口认了此事,真个是缓和的余地也无!
“冯部长,我认为还是调查清楚吧!”
关键时刻,贺遂挺身而出,“很多事儿,咱们不能光看表面,就拿我们公安厅来说吧,我上回微服私访的审讯处,就瞅见我手底下的那帮家伙,再研制刑具,您说说,他们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敢这么干,立君同志手下,有些无知无畏之辈,又有什么值得奇怪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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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帅对帅
贺遂当真是好牙口,他这么一说,张立君就变成事先不明,事后才知,如此一来,算不得如何大罪!
冯京微微冷笑,方待开口,丁龙接道:“就是就是,立君同志事先是真不知道,这一点我可以替他证明,当时,一得知薛向同志被送进医院,我和立君同志就连夜赶了过来,而审讯科的那些同志还在救治时,就被问明情况的立君同志狠狠训斥了一顿,当时,立君同志气愤难平,还激动得动了手,有一位审讯科的同志,被立君同志伤得不轻呢!”
倒霉催的王彪,这会儿又被丁龙提溜出来,做了张立君脱罪的证据!
说起来,丁龙也不得不保张立君,要是这会儿任由冯京把张立君干倒,后边的棋就没法儿下了!
话至此处,丁龙又道:“冯部长,贺厅长,二位领导驾临花原,陈书记虽然不在,按理说,我理应好好接待二位领导,只是眼下,诸事繁杂,地委还有重要的事儿,没有处理,所以暂时,恐怕没时间招待二位领导,还请二位领导多多海涵!”
丁龙这是明摆着,要脱身啊!
这组织部长,公安厅长都驾临了,花原地区没接待通知,没做好迎接工作也就罢了。按惯例,下边,就该好好招待领导,该组织开欢迎会,就开欢迎会,该准备作汇报,就得安排人做汇报,至于,餐宴,参观,更是一样不得少。以上这些,才是此刻作为花原地区的一号首长的丁专员应该做的。
可这位丁专员竟直言地委有要事儿,要领导先委屈!
事出反常必有妖,冯京、薛向、黄观、周明方几人俱是圆润融通,心思机敏之辈,焉能不知丁龙这急吼吼地告辞,到底想干什么!
“我这次来,主要是找花原地委的主要领导同志谈话。这次省里要选派几位同志去央党校进修,我看花原最近的工作不错,就特地过来看看!丁专员要忙请自去,我稍后让波涛去请其他同志谈话。”
冯京作为省委组织部长要威慑下面的同志的办法实在太多,不提在选拔干部上玩儿手腕。就是每年选派干部赴党校进修。就是一大杀器。此刻,冯京随手拎出来,几位花原的地委领导,就没有一个不变sè的。
因为进央党校进修。对省部级干部来说,未必就一定是好事儿,但对地厅级干部而言,那绝对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通常副厅级干部,只能进修省委党校。若一旦进入央党校,差不多就离进步不远了!
而冯京这番话,听着是利诱,其实,其依旧藏着威胁,他能选人去央党校,更能招人进省委党校,因为冯京还有另外一个兼职,省委党校校长!
是以。冯京此言一出,便是贺遂也变脸了,他也不过是正厅级干部,同样奢望进修央党校啊。而丁龙、张立君则更是僵住了,眼下的这位冯部长威势太胜。要拿捏他们的手段实在太多了。
眼下,就是不说进央党校的利诱,以及进省委党校的威逼,就是冯京这话一出口。丁龙的地委委员会议压根儿就别想开成。
保管陈波涛把冯京的话一传下去,剩下的几位地位委员会快马加鞭地赶到冯京处。等候接见。
这人都没了,会还开个屁呀!
丁龙能感觉到局势越来越坏,越拖就越没希望,无他,一个冯京的能量实在是太大了,压根儿就不是他们几位能抗衡的,便是算上贺遂也不成,不入省委常委,压根儿就别想有和冯京对话的资格,只有躬身听训的份儿!
就在全场僵持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人声:“冯京同志,走得可真快啊,叫我好找!”
声音绵厚温润,不急不徐,宛若常人,可细细一听,便能觉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总觉这人的话,直接由耳入心,凛然无可侵犯!
众人倒是无暇细品这声音的味道,因为心神全被这“冯京同志”四字,吸引过去了,因为全省能这样称呼冯京的,绝对不超过一个巴掌!
众人齐齐转头,朝门外看去,但见门边立着个五十许的年人,黑发无须,身材等,白面丰腴,整个人含笑而立,让人一眼望去,便想到“温润如玉”四字,当真是人材出众!
“张书记,你好啊!”
冯京笑着迎了上去,倒得近前,主动先伸出手来。
冯京一声唤出,薛向立时便知道来人身份,正是辽东省省委常委、排名第三的省委副书记张chūn林。
“冯京同志,怎么到医院来呢,不说你来花原找同志们谈话么,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到这儿来看望哪位同志?”
张chūn林笑着搭过了冯京的大手,紧紧握住,摇晃了起来。
冯京拍拍自己胸脯,笑道:“你看我这身体,哪里会有不舒服嘛?”
说罢,又道:“我原本是打算先找地委的同志们谈话,可半道上听贺遂同志说了薛向同志受伤的事儿,我就先到这儿来是看望薛向同志,听说他被花原纪委的同志们叫去谈话,受了点伤害,我很是放心不下啊,薛向同志到底是央支援我们辽东的青年才俊,下到萧山县不过年余,就带领萧山的群众甩脱了带了几十年的贫苦县的帽子,这样的好同志受了伤害,我当然得来探望探望嘛!”
“噢?薛向同志伤得重不重,下面的同志办案很粗心嘛!”
张chūn林应了一句,便松开手来。
继而,贺遂、丁龙、张立君等人便上去同张chūn林问好、握手。
张chūn林的到来,对贺遂等人来说,是恰到好处,但对黄观、周明方而言,却是出人意料!
因为前者皆知道张chūn林在整个事件,所起的作用,但黄观等人却毫不知悉!
当然,说毫不知悉,那也是此前,这会儿,众人皆是心明眼亮得紧。
“这位是薛向同志吧,咦,看着挺jīng神啊,倒没怎么瞧出不好来!”
张chūn林同贺遂等人握罢手,并未漏掉站在原地的黄观、周明方,依旧上去握手,问好,最后才轮着薛向。
张chūn林笑得很灿烂,手也伸得极长,薛向亦伸出手来接住:“张书记好,我就是薛向!”
“好好!”张chūn林拍拍薛向的手,说话儿,就松了开来。
似乎就这一遍好问罢,张chūn林便掌握了全部的主动权,这种大人物掌控气势的手腕真是玄而又玄。
松开薛向的手后,张chūn林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又踱回冯京身侧,笑道:“冯部长,我这次来追你,可真是有件急事儿,我看花原的同志们也挺忙,咱们就不要耽误同志们的正事儿了嘛,晚上咱们再陪同志们聚聚,你看如何?”
张chūn林是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原则上,正是冯京的领导,他要寻冯京有事儿,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此刻,冯京焉能让张chūn林调开自己,如果把这次交锋比作一场战役的话,现下已然到了最后的决胜阶段,冯京这员主将焉能缺阵,他此刻的主要任务就是守住己方的军旗——薛向!
只要完成这项任务,哪怕目前己方仍处守势和劣势,可己方援军瞬息即到,到时,便能将敌方,一股荡平!
冯京刚要开口拒绝,谁成想薛向接茬儿了:“冯部长,既然张书记找您有大事儿,您就先去忙吧,现下我身体好着呢,保管能打死老虎,我这儿现下倒是有些担心,担心那老虎不够凶,不够猛,打起来没劲儿!”
薛向这话说得大有意思,他要是只说到“保管能打死老虎”,大伙儿或许会真当他在自夸身体恢复得不错,可后半句话一接上,谁都明白他在朝冯京递话锋儿,是在让冯京无忧,他自有妙法!
没错,薛向就是这个意思,眼下他杀招已然启动,丁龙不开会,他还愁这杀招不能展现得淋漓尽致呢!且薛老三压根儿就不怕这帮人jīng听出自己的话锋儿,冯京、黄观听着了正好,便于稳住军心,丁龙、张立君听去了也无妨,惑敌心神,也未尝不是妙计!
冯京重重地看了薛向一眼,后者轻轻点头,接着,冯京一把便攥住了张chūn林的大手,笑道:“书记有命,岂敢不从,正好我也想向张书记汇报下今次选派干部赴央党校进修之事!”
细说来,冯京压根儿就不知道薛向有何计,有何谋,可薛向意思稍露,冯京微愕,便依言而行!何也?一者,薛向不是普通青年,相处有rì,履历俞雄,再加上前次同薛安远会面,薛安远甚至当着冯京的面儿,直言不讳地夸赞薛向乃薛家千里驹!按理说于外人面前,便是自家子侄真是俊秀过人,作为长辈亦得谦逊、贬低,犬子之来,便是明例!可偏生薛安远就在冯京面前直夸了,冯京当然明了其意,无非是告诉冯京,辽东有事,薛向可代他薛安远一言而决!
二者,冯京现下已然是薛系要员,这会儿虽然没有封建史上的主从之间,制度苛严,可薛向到底是薛家二代核心,薛老三真做出决定了,若非出格,冯京自当凛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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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决战序幕
冯京这一应承,满场情状又是一变,贺遂、丁龙、张立君皆是面有疑sè,实在是猜不透其奥妙,更想不通这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睡了一宿的薛老三到这会儿了,能有什么回天之术。即便是真有回天之术,这家伙被锁在此处,想使也没法儿使啊!
一念至此,丁龙笑道:“那真是怠慢张书记和冯部长了,晚上,我一定率地委的同志们,给二位领导摆宴接风,敬酒赔罪!”
“那你们忙,我和冯部长晚上一定到!”
张chūn林一锤定音,解开了决战的序幕!
……………………
上午十点半,执政党花原地委委员会议准时召开,出席会议的有副书记、行署专员丁龙,副书记黄观,行署常务副专员周明方,纪委书记张立君,组织部长洪道,政法委书记刘目,宣传部长傅绍,行署副专员贾和,地委秘书长刘国明,军分区政治委员李耀庭。
除地委书记陈建缺席外,应到十人,实到十人,达到法定人数,会议如期召开。
陈建不在,丁龙自然坐上了主座,但按潜规则来说,一把手书记不在,二把手专员为示尊重,通常是绝对不会坐上书记的位子。其一,寓意不好,好似要顶替了书记一般;其二,显得迫不及待,太过下作;其三,除了拉书记的仇恨值,似乎没什么好处,便连屁股也没得了额外的福利——都是一般的椅子。
但,今天丁龙就坐了,无他,对垒在即,要得就是气势!再者,丁龙也希图通过这个位子,传递出一个信息,陈建不在,花原,他就是一号。就是核心,就是诸位应当紧密团结的对象!
会议开始,丁龙倒没有迫不及待地将薛向的案子摆上台前,而是似模似样地总结了前一段的工作,又安排了下一阶段的任务。好似陈建一去经年一般。嘴巴碎碎个没完,便是张立君也有些受不了了,怀疑这位丁专员是不是为了过过一号的瘾,拼命拖延起了会议进程!
可听着听着。张立君便觉不对味儿了,丁龙竟开始点名称赞起个别同志的工作来,而这个别同志,在张立君耳里,便听出了滋味儿。原来老丁借着初持会议的机会,开始拉立票了,毕竟待会儿即使用不着投票表决,只有他张某人出言,宣读案情,走完过场便算了事儿。
但可以想见的是,黄观、周明方决不会甘心让他张某人顺利把案子做实了,待会儿唇枪舌剑,绝不会少。所以,立票,或者立嘴巴,就很重要,毕竟这过场到底是走得体面些更好。
果然。丁龙表扬了傅绍的宣传工作得利;又称赞了近期水利建设得法,而水利建设更是贾和的分管工作,其实张立君认为这位贾副专员,压根儿就不须鼓动。因为有五金厂原厂长孔亮之事在前,这位贾副专员可是和那位薛书记结了死仇的!
尔后。又夸了地委办公室最近的气氛很好;更夸张的是,和丁专员八杆子打不着的军分区工作,都得到了他极高的评价。
真得是听得张立君五体投地,算是彻底见识了什么叫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要知道这位丁专员平rì行事,可是崖岸自高得狠呢。
果然,至此,丁龙还不罢休,“同志们,想必大家已经知道省委张书记、冯部长已经到咱们花原了吧,本来,我们没有前去迎接二位省委领导,已经很失礼了,这会儿无论如何不该开什么常委会,可为什么我又会召开这个会呢,是张书记和冯部长高风亮节,体谅我们地方上的难处,主动提准的。下面,我就说下今天会议的一个特殊议题!”
丁龙这招可谓yīn险至极,可谓是一招两计,既用偷梁换柱之计,混淆了概念,把张chūn林、冯京的立场模糊化,一体化了;又玩儿了手假天子以令诸侯,拿被一体化的两位省委领导说事儿,用了特殊的语言机巧,让人听起来,这次会议,倒似在张书记和冯部长联合授意下才召开的。
要不然,会议开始前,丁龙怎么不提张书记、冯部长,偏偏赶在要提一个什么特殊议题的时候,把二位省委领导提溜了出来。
此计,正是绝妙!
一使将出来,满场变sè,黄观、周明方满脸惊骇、愤怒,余众或面露惊疑,或面有喜sè。
总之,丁龙这番话,算是彻底搅动了花原地委会的这一池chūn水!
细说来,昨晚半夜两点前,花原的惊天动地,这帮委员们未必知悉,毕竟张立君抓捕薛向之事,极为迅捷隐蔽,而且审讯科的惊天场景,更是在夜深之际爆发。
即便是偶有风声,那也是黄观、周明方的一脸怒sè,让人生出些许遐想!
至此,花原地委可谓是风平浪静,一如常rì。
但两点钟开始,动静儿就大了起来,因为那时刘目出动了!
这位刘书记不动则已,动则惊天,三十多号连夜驰来的公安干jǐng,更兼十数年摩托、jǐng车,半夜三更呼哧而过,那动静儿是想瞒也瞒不住!
刘目一动,“耳聪目明”的诸位委员立时便知晓了,即便是正游荡梦乡,那也得立时弄清究竟,毕竟能做到一地委员的人物,就没有一个政治敏感xìng低的!
而且这帮人个个力量齐大,在花原一地的影响力,更是惊人,虽是半夜,也只片刻功夫,便让这帮委员们,弄清了大概。
原来又是那位薛书记惹出了风波,一听到这儿,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打听下去的兴趣。
因为自打这位来萧山后,几乎每次他有事儿,花原就得轰轰烈烈一次,可哪次轰轰烈烈之后,大伙儿不是该忙啥忙啥!
更有联想这位薛书记和黄观、周明方的交情,以及与丁龙、贾和等的过节,更是做实了此事儿,又是这位引发诸位大佬起了龃龉!
至于何事,大部分委员压根儿就不想掺和!
原本这种不想掺和的心态,众人一直保持到了丁龙住口之前!
可偏偏在丁龙道出了张书记和冯部长后,会场上的这种心态便被摧折得一干二净!
毕竟来者不是别人,而是省委副书记张chūn林,省委组织部长冯京,若是这二位联手,真得是可以轻轻松松决定在场所有人的命运!
如此一来,谁还能保持本心不动,谁还能让功利心不起!
这也是黄观、周明方变脸的最大原因,因为此招不仅歹毒,几乎无解!
因为丁龙使得是阳谋!阳谋者,明知为谋也,却不得不被谋算,却不得破其谋而出!
眼下,正是如此!黄观、周明方即便是明知丁龙在拉虎皮做大旗,明知其在扯谎,却是难以戳穿他,因为丁某人说得句句是实!
众人的情状,丁龙自然看在眼里,对此真是满意到了极点,尤其是张立君的惊诧,黄观、周明方的愤怒,于他而言便是最好的褒奖,“我之所以说是个特殊议题,因为这个事儿,本来不该拿到委员会上来说,那样显得太过隆重,毕竟只是一桩普通的官员违纪违法的案子,交由立君同志处理便好!可我为什么还拿出来说了,因为这位违纪违法的同志的身份太过特殊!”
“丁专员,打断一下!”黄观毫不客气地插言了:“什么叫违纪违法的同志,是纪委定案了,还是薛向招供了?”
黄观最受不得丁龙玩儿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一次得逞便罢了,还他m上瘾了!
丁龙瞅了黄观一眼,却毫不动怒,因为他知道这会儿什么事儿都比不得眼前要说的事儿重要!
他已然打定主意,将所有转移话题的可能xìng都掐死在摇篮里,这会儿就更不会和黄观拍桌子大吵,毕竟先前在一医的病房时,已经过黄观此计,此时焉能再犯!
“黄书记稍安勿噪,听我把话说完嘛!”丁龙难得地显出了好脾气!
“我噪不噪的不用丁专员提醒,只是提醒丁专员注意措辞罢了!”
黄观面上刚毅,心下却是喟叹这老小子学jīng了,竟不计!
丁龙笑笑,接上了话头:“方才黄书记已经点出了这位同志的身份,我干脆就不罗嗦了,不错,正是萧山县委副书记薛向同志。说到这薛向同志,可不一般,他的履历就不用我介绍了,大家心知肚明,可我要特别点出的有两点。一是,这位同志是央直接下派我们花原的干部,算是天子门生嘛;二是,这位同志在辅政萧山期间,做了很多实事儿,很多有益于人民的事儿,在当地干部群众的威信很高,更为瞩目的是,在这位同志的帮助下,萧山县短短一年就甩掉了贫困县的帽子,如此大的成就,便是我这个地区行署专员,也不得不为他喝彩,与之相比,更是汗颜!”
夸一个人的时候,先抑后扬,贬一个人时,先扬后抑,往往就是通过这一抑一扬的巨大反差,产生强大对比效果。
这不,丁龙这会儿就用的此策,三两句话下来,薛老三简直被他夸成了党员榜样,时代先锋。
可谁都知道这巨夸之后,必然是狂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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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丁龙的手腕
果然,丁龙长叹一声,接道:“就是这样一个好同志,就是这样一个面对溃堤,能纵身跳下堵溃眼的同志,不曾被滔天洪水征服过的,在这些巨大困难面前不愧英雄的称号;但是经不起坏分子用糖衣裹着的炮弹的攻击,在糖衣炮弹面前打了败仗。就在昨天下午,经由其秘书检举,引起纪委张书记高度重视,快马兼程赶至萧山,最终在薛向同志的办公室里发现了整整一万元的现金!一万元啊,这是个什么样的概念!我痛心,痛心呐,这么好的同志,怎么偏偏,怎么偏偏……”
说着说着,丁龙忽然捶胸顿足起来,而场诸人亦是大惊失sè!
原本,众人以为今次较量,不过是一如上回,顶多是抢桃子,埋钉子,起些细小的龃龉,可谁成想今次竟是不死不休,要做个了断!
万元贿款,别说一个小小县委书记,就是省委书记沾上了,怕也是抗不住!
丁龙上演了好一通痛心疾首,这才接着叙起了正题:“现在相信大家已经明白我为什么会在会上,把一桩违纪违法案提出来了吧,关键是该同志出身,来历,功绩,乃至所涉案件无一不大,稍有不慎,则必将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是以,我认为还是应该在会上知会大家一声,当然,我了解的情况也只是一鳞半爪,还是请立君同志就具体的案情,向地委做个汇报吧!”
丁龙话音方落,张立君便接上了,而二人料想黄观、周明方必会在此时展开的阻击,却并为出现!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疑虑万端,心同时浮现出先前在病房时,薛向的那句“打虎论”,一时间,真个是思念如cháo!
张立君打开一方蓝sè的件夹,朗声便念了起来:“……二月二十七rì上午。萧山县纪委张道同志接到举报称,萧山县丰乐乡副乡长程伟原向薛向秘书楚朝晖行贿,二十七rì下午,张道同志赶赴楚朝晖家,在楚朝晖的卧室。当场搜出了现金八百元……纪委收押楚朝晖后。经说服教育,楚朝晖同意戴罪立功,检举薛向同志有重大收受他人财务之事实,并在楚朝晖的指引下。二十八rì下午,我亲自带队,在薛向同志办公室抄出现金一万元……”
张立君抑扬顿挫地念着件,眼神儿却始终在黄观、周明方身上飘忽,他实在是太好奇了。按道理说,这二位先前不打断,定然是存了在自己做汇报时打断,毕竟这是最后的挽救可能,要是等自己真念完了件,只怕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挽回的了。
“……鉴于此案认证、物证俱在,薛向同志因为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经花原纪地委律检查委员会认真审议,决定给予薛向开除党籍、行政开除处分!”
哗!
张立君一念完。满场俱是粗重的呼气声,黄观当时脸就黑得发了紫,便待拍案而起,打算拼了挨上级处分,也誓要搅黄今天的会议!
多亏了丁龙坐了主座。原本和黄观对面而坐的周明方,紧挨着排在了他的下手,从桌底下,狠狠一捏前者的大腿。黄观吃痛,朝周明方看去。却见周明方脸上丝毫不见怒气,反而挂着淡淡的笑意!
事出反常,必然见妖!黄观虽不明周明方何以如此,却也暂时压住了心火,单看周明方有何章程!
丁龙怔怔地看了黄光、周明方一眼,显然对二人这番死鱼不开口的行为大是不满,很多算计好的手段,却是没法用上,逼得他丁某人只有和张立君唱起二人转,“咳咳,立君同志,纪委的判罚是不是有些过重了!”
丁龙此言一出,所有的视线皆朝他这边投来,大伙儿实在惊异这二位怎么一会儿一片红,一会儿又一红一黑!
细说来,丁龙也是无奈,按照原来的剧本,张立君念完量刑后,就该黄观、周明方拍桌子、砸椅子,尔后,他丁某人做出被逼无奈的样子,不得不妥协,给薛向稍减刑责,全了大家,乃至委员会的体面,可偏生这二位都不接茬,原本一场热闹的堂会,愣生生地给逼成了他和张立君的二人转!
“丁专员这话我不同意,纪委一向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如何有量刑过重的说法!”
张立君老脸一立,双眉飞扬,凛然不可侵犯。
丁龙冷道:“再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儿,也得知进退,明通便,何况,理法不外乎人情,该讲情面的时候,自然得考虑情面,且不说薛向同志是央下派的干部,而且在萧山县履职期间,功勋卓著,你们纪委只叙过,不论功,这怎么行!再者,薛向同志年不过二十,一是把持不住,误入迷途,怎么能不说服教育一番,就一棍子打死!即便这二者,你们纪委都不考虑,那你该知道陈书记参加央地委书记会议,准备的报告选题就是萧山县的成就,一棒子把薛向同志打死,让陈书记这个报告还怎么做下去。更不提,央选派下来的干部,没干两年,让咱们给开除党籍了,央的面上如何过得去!这些都是政治问题,立君同志,须知脑子里政治这根弦,可是一刻也松不得的哟!”
丁龙一番侃侃而谈,说得入情入理,激情四shè,不知道的准得以为这位是薛向延请的最佳辩护律师!
张立君道:“丁专员一番话,真是叫我茅塞顿开啊,看来此前的考量却是草率了,那依照丁专员的意见,该怎么处理合适呢?”
丁龙道:“开除党籍,是万万不能的,虽然薛向同志的案子涉及的金钱数目太过巨大,但好在没有造成什么损失,我看就给个党内jǐng告处分,保留党籍吧,至于行政开除,似乎也严苛了些,毕竟薛向同志的能力还是经受了检验得嘛,我认为给个停职检查就差不多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意见,至于其他同志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也可以提嘛!”
丁龙今天给在诸人的惊诧实在是太多了,原本都以为这位是和那位薛向同志有深仇大恨,进而不死不休,可今rì看来,传言何其缪也,丁专员的心胸是如海般广博啊!
便是深知丁龙同薛向龃龉的贾和也惊呆了,在他想来,这位丁专员不趁势一把按死了那小子,还辗转腾挪个什么,难不成真改了吃斋念佛!
独独只有黄观、周明方、张立君明了其隐情,丁龙这招收拾薛向,几乎就是不杀而杀!
因为场,只有这几位熟知薛向的背景。而丁龙压根儿就不想要薛向的xìng命,更没必要逼得薛向做不成官,他要做的只是终结薛向的仕途之路就行了!
所以,眼下,看起来,对薛向可谓是从宽了不能再从宽的处理方法,才更见yīn毒!
因为薛向压根儿就不是普通官员,若是普通官员,那薛老三定然该抱着丁龙的大腿,高喊万岁,并拜谢不杀之恩!
可对薛向这种志在仕途,志存高远之辈,若是断了他的仕途,那便是绝了他的后路,而吴公子要的就是如此!
不过,你可能会问,薛向此前又不是没受过处罚,类似的jǐng告,在靠山屯,在京大,都是受过得呀,更不提从靠山屯逃跑时,可是受了央下得行政处分,怎么当时就没事儿,这会儿一个党内jǐng告,和一个停职审查,就成了大问题了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那几次党内jǐng告发生,要么是因为薛老三顶撞上官,要么是强横蛮干、要么是违反组织原则,可无论怎么算,后来的结果都是好的,更重要的一点,是私德无亏!
可眼下,这个党内jǐng告若是下去,处分的轻重已然可以不问,最重要的是,薛老三贪腐的罪名做实了!
“丁专员,既然可以提意见,我也提一条成不成?”
说话的竟然是一直闭口不语的周明方!
细说来,黄观、周明方这半天不开口,弄得丁龙、张立君虽然已经触手摸到了胜利,可心的不安却是更胜。
这会儿听见周明方请求发言,二人齐齐松了口气。
丁龙更是罕见地伸手斜插四十五度,做了个请的姿势,“明方同志,有话就说嘛,虽然我是第一次主持地委会议,但陈书记要求的畅所yù言的老规矩,还是不会变的嘛!”
丁龙隐隐有些高兴,因为周明方的语气很温和,似乎有了讨价还价的意思。丁龙最不怕的就是讨价还价,他要的只是做成这单买卖,卖得再少,他也心甘!
周明方道:“我不是很同意丁专员的意见,对有问题的同志,我认为该严惩的还是得严惩,不能因为顾及什么所谓的政治影响,就徇私枉法,当初,主席杀刘青山、张子善的时候,可没说要叙他们的功的,我认为对**手软,执法徇情,才是更大的政治问题,所以,我同意张书记的意见,严惩薛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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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开始打老虎
周明方说话的时候,张立君正在低头喝茶,待听到最后一句周明方同意自己的意见时,老头子一个没稳住,口中的水喷了出来,撒了半桌子,一时间,又开始手忙脚乱的抹桌子擦嘴,折腾得极是狼狈。
说起来,也不止张立君惊诧莫名,便是黄观也差点儿一头栽倒,他压根儿没明白周明方是什么意思。
最莫名其妙的还是丁龙丁专员,这位丁专员以为周明方要替薛向求情,再减轻罪责云云,他原本都打算好了,只要周明方开口,他丁某人就一定卖他这个面子,毕竟经此一役,他这位大掌柜势必赚得盆满钵满,压根儿就不在乎这最后的让步,即便全让出去了,不给薛向停职检查,仅仅一个jǐng告,丁龙也够了,大幅度退步,反衬得他丁某人有胸怀!
可丁龙万万没想到周明方竟调转枪头,去扎薛向了,按张立君的处理方法,那就是恨不得薛向死啊,这位周专员和那位薛书记不是知音么?
对丁龙来说,如何处理薛向已经不重要,罪轻罪重无妨,只要有罪就行,既然周明方要往死里整薛向,他丁某人又何必做难。
丁龙正待顺势应承周明方,黄观忽然发话了:“周专员早上喝酒了,怎么尽说醉话!”
黄观此言一出,满场齐惊,丁龙、张立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先前还同仇敌忾的俩人,怎么忽然就分道扬镳了,莫不是见胜利无望,闹起了内讧?
众人正吃惊之际,黄观接道:“凡事岂可类比,当年主席杀刘青山、张子善,是什么样的政治大环境,现下又是什么样的大环境,怎么能一概而论!眼下,从zhōng yāng到地方。无不鼓足干劲,大搞经济建设,像薛向同志这样有思想有文化有闯进有能力的四有干部,偶尔犯些错误,又有什么打紧,毕竟他还年轻嘛。照我说。谁要是不服气,谁也去寻个贫困县待了,用一年时间,不我算他个三五年,只要他能让那贫困县甩脱贫困县的帽子,我想上级组织奖他个十万八万也正常,只是谁又有这个能力呢?”
黄观一番歪理邪说,说得蛮横至极,气得周明方立时就红了眼。竟蹭地冲起身来,冲黄观大声分辩起来,谁成想黄观也不甘示弱,跟着立起身来,你一句我一句,立时吵了个脸红脖子粗。
丁龙看得目瞪口呆之余。却也没忘记自个儿会议主持的身份,便慌忙劝起二位同志息怒来,一会儿说“黄书记说得未尝没有道理”,一会儿又道“明方同志见事也极是分明”,这毕竟是丁龙第一次主持地委会议,他自然不愿搞砸,只拜托这二位昔rì的同盟者。今时的冤家能化干戈为玉帛,好说好商量。
熟料,丁龙不劝还好,一劝这二位竟更起劲儿了。话题被从如何处理薛向身上,径直拉扯到对方在工作上的过错来,越吵越凶,几乎要拍桌子,拎椅子,演起全武行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俩人闹腾了半个钟头,却偏生依旧没有歇息的意思。
渐渐地丁龙、张立君觉出不对味儿来,毕竟这二位都是聪明之辈,先前一时当局者迷,可这半个钟头,怎么也够二人想破窍门儿了。
这时,丁龙蹭得心头窜起无明业火,真想狠狠拍自己额头一下,仰天长叹一声“防不胜防啊!”
原来,这会儿,丁龙已然明白又中了这俩老小子的拖刀计,今儿个一天,这两位已然给自己使了两回了,早上那回,拖刀计把冯京给拖来了,弄得原本早就该召开的常委会拖到了现在,若是张chūn林不及时赶到,恐怕今儿个就被这俩老小子的拖刀计,给绝杀了!
谁能想到这俩人竟是把拖刀计花样翻新,由先前的缠斗,转为此时的内斗,可偏生自个儿没识破,又险些被带沟里去了,真是jiān猾啊!
丁龙心里一边愤恨,一边大骂,浑然不想自个儿先前的计策更是yīn险歹毒老辣,这会儿,人家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说起来,交锋双方,皆是花原一地的绝顶高手,不仅单打独斗,能各自全来脚往,杀机四伏,便是打起配合来,亦是相得益彰,严丝合缝!
先是丁龙和张立君联合唱了出二人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很快占据了主动权,眼见着就要完美收官了,周明方插了出来!
周明方这边一响锣,黄观立时会意!原本黄观还不明白周明方为何不让自己在张立君念文件时就出口sāo扰,直到周明方再次响锣,他才想起来,薛向那句“打老虎”,虽不知道薛向到底有何后手,既然周明方放开了,他黄某人跟着演上一出便是!
说起来,黄观比周明方后知后觉,非是智谋不及,而是俩人对薛向的熟悉程度和了解程度,相差太远!
因为接触不多,所以在黄观眼里,薛向顶多是个有些干材的青年!
可周明方和薛向就熟悉得多,从最开始薛向赤手空拳地来跟他谈五金厂脱钩,再到那小子耍尽花招在自家门口打地铺,又要去了自己让银行辅助的批条,接着,这家伙竟展开神通手段,让五金厂的龙骑一飞冲天,再到现在的大棚熟菜独树辽东。
让周明方对薛向信心爆棚,对其信任几乎是毫无保留的,知道这小子那句“打老虎”,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虽然不知计将安出,却知道薛向若有杀招,必将在地委委员会上放出,他要做的就是等待,就是拖延时间!
而黄观虽不知周明方存何念想,且委员会上,众目睽睽,无法沟通,但多年的从政历练,让黄观城府和心智都极是过人,霎时,就配合周明方的鼓点,飙起了华丽的舞步!
却说,丁龙窥破究竟,自是再容不得这二位把自己当傻子似地耍弄!
“砰!”
丁龙一巴掌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够了!黄观同志、周明方同志,请严肃会场纪律,如果你二位还是这般吵吵闹闹,就请二位到外面吵够了,再回来开会!”
不待二人开腔,丁龙又冲张立君道:“张书记,既然同志们的意见很庞杂,我看你还是参考方才同志们的发言,让纪律监察委员会的委员们,一起再议议,行程结义后,就不必上报,直接下发就是!”
丁龙再不打算玩儿什么团团圆圆,融融洽洽,压根儿就不在问余下人等的意见,便要张立君速战速决!
却说张立君早等得不耐烦了,就差丁龙这句话了,此时丁龙话音方落,张立君便站起身来,正待慨然应诺。
咣!
门框裂了,会议室的门框愣生生地从和插锁的位置劈裂开来,又是一下硬撞,砰的一下,接着便是惊天巨响,大门轰然倒塌了,跳进一条肮脏大汉来!
花原地委最高权力机构的大门,被人撞塌了!
举室皆惊,敬陪末座的军分区政治委员李耀庭更是下意识朝腰间掏去,可惜召开地委会仪,不允许佩枪,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起了什么sāo乱还是暴动!
忽然,那大汉一个立正,打个敬礼道:“诸位领导勿惊,自我介绍下,我是萧山县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廖国友!”
来人正是廖国友,在座的也未必没一个识得他,毕竟廖国友官职在这堆大佬面前不值一提,可到底也算一地的中层干部。眼下识得他的,就有他廖国友的分管领导刘目中,多次下萧山下达任命通知的组织部长洪道,以及为五金厂的事儿多次下萧山的副专员贾文和!
“廖国友!”刘目中拍案而起,指着廖国友飙开了最强音:“你失心疯了,还是发神经,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滚,马上给老子滚!”
刘目中倒不是作秀,而是真得怒了,麾下出了这等悖逆狂徒,他简直快气疯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丁龙平举着右手,戳出的食指快要缠斗成了神经刀,嘴巴开合,却是没有声音传出,这位大佬竟被廖国友气得失了声!
想想也是,萧山县建立党委以来,这个最高权力机关恐怕绝没有像今天这般颜面大失,就是抗战那会儿,天上鬼子狂轰乱炸,地上将军暗箭yīn枪的时候,萧山县最高权力机关依然维持着凛凛尊严!
偏生就在他丁某人代理主政花原的第一天,花原最高权力机关的门帘塌了,都说打脸让人难堪,廖国友此举无异于倒提了鞋拔子,飞奔了蹦起来朝他丁专员脸上扇,一下一下,扇得啪啪作响!
眼见丁龙就要狂躁地活吞了廖国友,周明方卡准时机,及时开口了,因为他知道薛向的“打虎行动”应该是发动了,“廖国友同志,你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竟敢撞毁地委会议室的大门,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凭这一条,就够你吃牢饭!”
周明方亦说得疾声厉sè,可谁都知道这位是在给廖国友发言的机会。
(还有,,一个感谢单张,最近单张有些多,不喜单张的书友可以绕过,给书友带来不便,在此真诚道歉)
第二百九十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
“报告诸位领导,我县县委俞书记、纪委张书记二人家中,被搜巨额现钞!”
哗!
廖国友开口便是惊雷,满场诸人或许有不熟悉他廖国友和张道中的,可对俞定中这个花原老封疆,自是无比了解的。
昨天中午县委副书记办公室被搜出了万元贿款,今朝县委书记、纪委书记家又被搜出巨额现钞!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无数人心中生出一个大大的疑团来,可这疑团外围包裹的迷雾,却是那样稀薄,若隐若现地仿佛穿了轻纱的美女,让人忍不住细窥究竟,似乎再稍稍用力,便能将之窥破!
砰!
张立君抄起一个水杯,就砸在了地上,“廖国友,你胆大包天!县委书记、纪委书记的家你也敢抄,我看你是要造反!”
县委书记一地政权的最高首脑,乃是省管干部,组织关系虽然挂靠地区,地区也有调配权力,但每个县委书记的委任,不似县长,地区直接就能定下,那是要得到省委同意的。当然,原则上,省委一般是不会驳回地委的调派的!
说这些,就是想说县委书记乃一地重器,要动他,地委乃至省委都得细加考量,必须有确凿证据,万全之策,才会下手!可现在地委、省委压根儿就没得信儿,县委书记的家就被人抄了,这跟扯旗造反没啥区别了!
“抓起来,来人,来人,抓起来……”
丁龙气得浑身如筛糠,一个接一个的打击,一个接一个的爆点,差点儿没把他给炸昏过去,这廖国友算是印死在他心里了,仇恨值瞬间就超过了薛向。
蹭!砰!
黄观提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在了墙上。不知道是椅子太过坚固,还是老头子力有不逮,椅子却是没碎,不过,即便这样,他这招以声助阵。可是远远超过了张立君的摔水杯。“说,廖国友,你要是不说清楚,我敢保证甚至不用通过纪委、司法机关,你这条命马上就得没了!”
黄观说得亦是咬牙切齿,不知道的准得以为他亦是恨毒了这廖国友,可周明方知道这位黄书记的计策,和自己如出一辙!
“诸位领导,诸位领导。冤枉啊!冤枉啊!”廖国友仰天长叹,满脸悲怆,宛若困韶关之子胥,对汩罗之屈原!
可廖书记脑子到底不笨,一阵先声夺人后,马上开口道出了内情。
内情竟是。凌晨四点半的时候城南惠民供销社失盗,引起了萧山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廖国友同志的高度重视,廖局长夤夜破案,带队追盗,谁成想这次盗窃案竟是一次团伙作案,廖局长在追捕途中,沿着蛛丝马迹。发现这群偷盗份子,竟然流窜至县委大院家属区的筒子楼里!
县委大院家属区,是何等紧要所在,廖局长不敢怠慢。生恐县委领导遭遇不测,就顾不得体统尊严,强行带队冲击,结果抓获盗窃份子三人,经当场突击审讯,三名犯罪分子对在城南惠民供销社偷盗作案的事实,供认不讳。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三名犯罪份子分两拨,分别藏匿至俞定中书记和张道中书记家中,在搜捕过程中,公安干jǐng竟无意在俞书记家的米缸中搜出现金一万八千元,在张书记家衣柜里查出现金五千元!
他廖国友不敢怠慢,因为薛书记被抓,举县惶恐,此时若是俞书记,张书记再出什么纰漏,他廖国友百死莫赎,便急报地委政法委刘书记,可刘书记的电话打不通,无奈,他廖某人只得越级上报陈书记,可闻听陈书记也不在,他廖局长彻底急了,就直奔地委来了!
而就在他来地委的途中,萧山县关于俞书记、张书记收受贿款的事儿传得满天飞,还有居心叵测之辈说薛书记收受贿款是被人栽赃,鉴于薛书记在萧山的人望,已经有不明真像的群众开始聚集,若是真让不明真相的群众聚集成势,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廖局长才惶急中顾不得体统,问清了领导们所在之地,就急得撞塌了门,真是罪该万死!
廖国友解释罢,满场皆寂!
之所以寂然,倒不是大伙儿都沉浸在廖国友的讲述中,抑或对廖国友撞门的愤怒和惊诧久久难散!
而是都对一个事实惊呆了,俞定中、张道中家中抄出了巨款!
更荒唐的是,就在昨天,那位薛书记被堵在办公室,刚抄出了巨款!
这,这……
大部分人莫名其妙,个别以为萧山县爆发了**窝案,唯独丁龙、张立君被这一闷棍打得失神,胸腔处积满了怒火,仿佛要烧透五脏六腑!更有黄观的释然表情,以及周明方两撇快飞出眼楣的弯眉,和那张清瘦老脸上怎么也遮不住的欢乐!
因为这四位,霎那间,都明白了,薛向发招了!
“荒唐,荒唐,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肆无忌惮!”
一愣之后,张立君立时就不干了,他很愤怒,非常愤怒,对对方竟使用这种下三滥,无耻到极点的反击手段,愤怒得快疯了!
是啊,哪有这么巧的,老子昨天在薛向办公室搜出了赃款,你今天就在俞定中,张道中家发现了来历不明的巨款,更匪夷所思的是,还是追捕盗贼时,不小心发现的,那盗贼难不成是傻子,偷完东西,不往荒郊野外逃,竟往门禁森严的县委大院家属区钻,更荒唐的是,窃贼还刚好就进了俞定中、张道中的家,天下就能有这么巧的事儿!
张立君觉得这等荒唐、粗暴大了极点的说词,实在是在挑战他智商的底线!
“怎么荒唐了,张书记,我不明白?”
廖国友一脸的无辜:“我们抓贼也有错啊,谁知道贼转往那处去啊,我觉得地委应该奖励我们县公安局,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弄不好俞书记和张书记的巨额家财就得被盗空,一万八加五千,那得是多大一笔损失啊!”
廖国友xìng子本就诙谐,再加上对俞定中用那种无耻的手段对付薛向。心中本就憋闷到了极点,昨夜凌晨收到薛向的电话,廖国友差点儿没乐开花!眼下,他完全有种置身电影中的奇妙感觉,更是全身心的投入表演,偶然还超脱剧本。自个儿加戏。比如来时,撞踏地委办公室大门的惊人之举,就是廖国友自个儿加的。
这家伙念念不忘昨rì,张立君带人撞塌薛向办公室大门的一步,这会儿效而仿之,待见得众位大佬,尤其是丁龙惊怒yù绝的模样,廖国友真是爽翻了天,心中疾呼。跟着薛书记办事儿就是痛快!
“你,你……”张立君也气得心肺齐鼓,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本来嘛,或许廖国友做的这个局,粗暴简单,破绽毕露。可你要推翻,总得下去调查,这一调查得费去多少时间,况且,人家的地头上,又守着公安局这么些刑侦高手,要挨个儿抹去蛛丝马迹。做得严丝合缝,让你挑不出毛病实在是太容易了。
再者说,昨rì俞定中设局擒薛向的把戏,也未必有多高明。还不是种种不合理一大堆!
这会儿,凭什么,就准你荒唐,就不准老子荒唐!
和尚摸的,我摸不得?
这就叫,寇可往,我亦可往!
乃是薛向昨rì破壁而出时,定下的计策!
他原有诸多妙计,但使将出来,要么是能破敌,致俞定中于死地,却不能脱己之罪;要么是能脱己之罪,而让俞定中逍遥!
独独这条粗陋浅薄,无耻之极,且是出自俞定中本人的计策,双兼二者之功效!
道理很简单,俞定中把薛向泼脏了,薛老三来不及分辩,便被以“脏衣罪”带走,而心有yīn私的法官显然是不打算问这衣服是怎么脏的,就急着将他薛老三定罪!
唯一能克敌并救己的计策,便是将对方的衣服也弄脏,薛老三有样学样,招呼一声,廖国友一瓢yīn沟水泼上去,俞定中的衣服也脏了!
这下,法官再有yīn私,再和俞某人串通一气,总不能不问俞定中的案了!
只要一问俞定中的案,薛老三这案就显得刺眼至极,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怪异来!
昨个儿,俞定中带张立君去抓薛向,今儿个薛向的门下牛马走,便带人在俞定中家抄出了巨款,如此清晰可见的龃龉,张立君这个**官是想装瞎也不成的。
一县俩书记,皆被来历不明的巨款案所笼罩,这该是什么样的影响,更不提俞定中还是省管干部!
如此一来,张立君想不查都不行,想不把俩案不并立都不行,不仔细查下去都不行,不查到底都不行!
或许,他张立君想查,也未必有机会查,如此惊天大案,省委多半是要派联合专案组进驻!
总之,不管是谁来查,势必把整件事儿给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为俩桩案子,或者说两个局,原本就布置得极为粗糙,简陋!
不说别的,单是薛向办公室的那万元巨款!除非薛向是傻瓜,收了这么多贿赂,就这么放在办公桌底,而且害蠢到大过年的都不带回京城,一来就让人家抓正着!
如此大的破绽,在联合专案组的那些老狐狸眼中,真个就似秃子头上的虱子,太显眼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俞定中当初设此计时,压根儿就没考虑严密xìng,因为也无须考虑严密xìng!只追求短平快,快速将薛向拿下,趁地委、县委两处权力真空的空当,地委、县委两处纪委齐齐发力将案子做实,便算了事!
是以,这两桩案子,可以想见要查得非常清楚,实为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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