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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官道之1976txt下载     官道之197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讲究人

    却说这松柏斋,果然不愧是国营第一贵重金属供应商,步入厅来,但见上千平的大厅内,虽未有金砖铺地,毛毯如云,却也是布置得富丽堂皇,和这个时代的其它别的店面艰苦朴素极不相衬。**

    大厅内,客流不大,看得永远比买的多,薛向抱着搜奇寻珍的目的而来,自然不会一件件前去挑拣,而是直接问了服务员,进了松柏斋管理中心办公室,直接道明了来意。

    负责接待的是张姓副主任,大长脸,招风耳,模样不咋样,嘴巴却着实利索:“薛同志尽管放心,咱们这松柏斋别的没有,这婚取喜嫁的金银手饰,却是应有尽有,不知道薛同志大概需要什么价位的?”

    “不瞅瞅模样,就直接报价位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薛向到底没有染上暴发户的恶习,直接张口就来“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张主任连连笑着点头,边附和着,边问清薛林的实际情况,诸如肤sè,样貌,身高等,心中大约有了计较,便嘱咐左侧随行服务员几句,那服务员折身西去,未几,便有三位一水儿身段、模样的旗袍美貌服务员各自捧了一个开着的红sè方形木匣出来。

    三个红匣内依次盛着项链、头钗、搔头,均是黄金打造,华丽的水晶灯下,溢彩流光,美轮美奂,最令人叫绝的是,这三样物件儿似是一套,因为细密的纹路上。皆镂刻了祥龙、彩凤,那纯金项链的吊坠处竟是一粒鸽蛋大小的蓝宝石,那颗纯粹粹,蓝汪汪,几乎要亮到人心坎儿上去。

    却说这三样宝贝一亮出来,薛向便瞪直了眼睛,急道:“多少钱?”

    张主任见薛向此种表情。自然知道对方必是极满意地,笑道:“您还没说挑哪件儿呢?”

    一个“您”字出口,捧着三个红匣的美貌女郎皆是一震。互相对视一眼,又把一对清澈的眼眸凝在了薛向身上,心中竟满是好奇。不知道这个相貌英俊、衣着朴实的年轻人竟是何方神圣,竟值得张主任如此另眼相看,不,逢迎巴结!要知道这张主任年不过三十,已经是副处级干部,听说也是大有来历、根底之人。上回一个轻工业部副部长的公子来松柏斋耍威风,就把张主任招呼执勤卫士直接拖了出去,那可是副部长的公子,该是多有来头的人。两厢一比,那眼前这个英俊年轻人有无来历。不言自明了。

    却说张主任如此殷勤相待,薛向非是没起疑惑,毕竟寻常人处事道理、原则,他还是知晓十分的。想他薛某人只身进店,见到松柏斋管理中心的这位张副主任。已属不寻常了,自己需要好玩意儿,人家竟立时派员,取了过来不说,还配置如此美女名匣,用句“殷勤过度”。是绝对不过分的。

    话说薛老三瞬息将想破其中关键——人家定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想通此节,薛向却也并不如何讶异,毕竟他薛某人在四九城中混迹良久,又闯出偌大的名声,识得自己的人,自己未必尽识,却也无甚奇怪。

    “三件都要了!”

    “什么?!薛向同志,不可啊,一件两件,我还可以做主匀出去,三件全出,账目的缺口无论如何太过巨大,叫我怎么平账?”

    张主任着实被薛向的话惊着了,不但一口呼出了薛向大名儿,竟连“做假账”的事儿都脱口说了出来。

    要说也无怪张主任惊诧。原来,自打薛向进门儿,他就认出这位爷来,便是传说中的衙内圈子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关于薛向的传说,他也听过不少。不过,起先多听的是此人在顽主圈子里一呼百诺的威风,不过这点威风,对于他张某人这种奋进仕途之辈,就如同堆在沙滩上的城堡,笑话而已。后来,张主任便并不如何关心薛向的消息了,直到去年夏天,他张某人偶然在四九城上流消息集中地——红星茶馆儿,算是亲眼见识了这位爷的狠气,那天,就见这位爷,穿着个裤衩子,赤身**,冲将进来,就是一通鲜血淋漓的表演,此人到场,可真个如猛虎归林,百兽俱伏,便是跳得最厉害,吹得最响的几位大衙内,连正眼也不敢瞅人家一眼,后又听说,就连吴公子这种连着天的人物,都在此人手下,吃了苦头。

    事后,京城早先衙内圈子里排的四大衙内,似乎便成了笑话一般。毕竟衙内,就讲究个纨绔习气,随心所y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位爷可算是把衙内威风演绎到了极致,直接在《赤旗》杂志社旗下的茶馆儿,开了杀戒。

    这会儿,张主任见薛向进门,心下已然做好了出血的准备,在他想来,这种大人物要个把金银手饰,本就易如反掌,待会儿,即便是挑中好的了,自个儿出点儿血,自当孝敬,结下个善缘,也是极好的,熟料这位爷果然是衙内中的衙内,人家张主任捧来三件珍品,原本是要他薛某人择一而取,熟料薛老三尽是一口全吞。

    却说这张主任说话走了嘴,四下竟无一人敢面有异容,只薛向眉峰微挑,很快便又平复了下去,问道::“这三件可是贵店既定的卖品?”

    张主任不知薛向此问何意,依旧答道:“咱们店开门做买卖,就没有非卖品?”

    “既然没有非卖品,可有限定一人只准购一件?”

    “自也没有,只是……”

    张主任有苦难言,在他想来,这三件宝贝,哪件都不便宜,尤其是那个挂了鸽蛋宝石的项链,售价便在五万往上,如果只让薛向数十几百元就取走,叫他如何做平账目,毕竟这玩意儿太过扎眼,数目又极是巨大。

    “既然没有,我买你卖,这有什么做难的?那麻烦张主任报个市价,不用打折,就店里的售价即可。”

    薛向心思圆通,自然猜到张主任为难在何处,定是将自己看作巧取豪夺那一拨儿的了。

    果然,张主任听罢,脸上竟现出讶异,惊骇道:“那可真不便宜哩!您眼光还真是准,这三件本是一套,乃是清宫贡品,御用之物,乃是光绪皇帝最宠爱的珍妃之物,我这儿有文史鉴定,是故宫博物院刊发的鉴定,保证万无一失,要不我拿来您瞅瞅……”

    张主任说了句不便宜,却依旧没道出价格。而薛向相中这套玩意儿,本就是为其本身的材质、匠器所吸引,非是为谁谁用过,若要寻这些老玩意儿,盛世中华岂不是应有尽有,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是以,薛向立时阻断了张主任滔滔不绝地介绍,“什么鉴定就不必了,就是姐姐出嫁,做弟弟的送个礼物,用不着这么横竖麻烦,报个总价。”

    却说今次张主任却是彻底吃惊了,此前,他以为薛向让他报价,无非是做做样子,是以,他拼命报出一堆故宫博物院鉴定上给出的数据,无非是证明,这三样物件儿是何等有来头,何等珍贵,叫薛向不好意思杀价太狠,更不敢一并“夺”走。

    熟料,薛向第二次让张主任报价,这下,张主任确是听明白了,人家是压根儿就没想占自个儿便宜,倒是自己妄作小人了。一念至此,心头枷锁陡松,遂道:“钗头一万八千三百五十元,搔头二万二千元六百四十元,项链五万四千三百元,总计九万五千二百九十元,您既然是实心要,又是第一次光顾小店,打折不打折的,说出去跌份儿,得了,这样,您给八万,三件,八万块,您收走。”

    张主任出身自也不凡,从小耳濡目染官场交际应酬不说,做了这国营金器大店的副主任后,迎来送往,自也不少,手腕早练得极是高明,这厢薛向让他实心实意的报价,他当真实心实意的报,不过,该出血的那块儿,他也是打定主意,非得出血了,毕竟薛向这等人物,岂是能用万儿八千就结识到?

    却说张主任报得爽快,虽然砍下个绝大的零头,可八万块,对于1980年的普通人来说,同样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而张主任竟毫不怀疑薛向能拿得出这笔巨款,岂不奇哉怪也?

    说起来,也无甚惊奇,因为张主任实在是太清楚这帮衙内的脾xìng了,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好面子,换句话说,也就是讲究个一诺千金,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在他看来,薛向或许一时半会儿拿不出,可这等级数的衙内真发了狠,筹集这点钱款,那不是易如反掌。

    却说薛向得了具体数额,也不再耽搁,便拉了张主任进了银行,办理了转账业务,毕竟如此大一笔巨款,且是在这个尚未发行百元大钞的年代,谁也不能提了不是?

    办理完交接,薛向得了物件儿,便当先告辞离去,不待跨出银行大门,便听张主任喊道:“薛向同志,是不是弄错了?”

    薛向停下脚步,回头道:“短你钱了?”

    “不是不是,说好的八万块,您怎么还返了我九万五千二百九十元,这可是原价啊,纵算是普通人来买,零头也该抹去的嘛。”

    “一码是一码,既然明码标价,咱们就实售实取,我这边还有事儿,张主任,回见了您勒!”

    说罢,薛向径直出门去也。

    张主任托着手中的支票,目瞪口呆,俄尔,喃喃自语道:“都说薛向xìng情残暴,辣手无情,没想到竟还是个讲究人!”RQ

    

第一百零九章 牛不喝水强按头

    却说薛向转出银行,径直朝左近的公交站台行去。**细细说来,薛向年岁rì长,双重人格中的骄矜之气,却是渐渐收敛了,能隐伏于大众之间时,他绝不再弄些花里胡哨的动静惹人眼球儿。是以,这些rì子给薛林采办一应婚嫁物什,薛老三是能坐公交就坐公交,不能坐公交,便用小货车采购回来。

    不过,细细一算,薛家人准备的玩意儿实在不能算多,因为薛、许两家压根儿就没打算大cāo大办,只小规模地请些至爱亲朋团聚一番,做个见证,便算了事。再加上,薛安远如今扈从众多,这些细枝末节上的小事儿,也极少轮得着薛向插手,是以,唯一能让薛向上心的便只此次给薛林淘得一件,应景应时的好玩意儿。

    如今好玩意儿已经到手,薛向心里的唯一一个疙瘩便也算解了开来。

    正所谓:人逢喜事jīng神爽,事到兴头意趣高。

    “高山上那个盖庙哟,还嫌那个低,面对面坐着哟,还想那个你……”

    薛向提溜了三件套合装的小礼盒,哼着荒腔走板的野山歌儿,沿着一条碎石子铺就的小道,一路行来,倒也真有几分逸兴湍飞的气势。

    “薛向,薛向……”

    薛向正哼唱到妙处,忽听有人唤自己,循声望去,但见东南方向四十米开外的位置,站着一堆青年男女,大略一扫,无有自己相识,正待再继续扫视。那堆青年男女的左侧一角位置,一个中等个儿,戴着个狗皮军帽,跳着脚,凌空挥舞着手臂,薛向再细细一扫,发现那人竟是他为数不多有印象的同班同学吴刚。

    当初。薛向冒失奔进教室考试,未带钢笔,朝苏美人借笔未果。便是此人及时出手以诸,而后,薛向又搅合进那场莫名其妙的篮球赛。也和吴刚大有相干。可以说,京大的团系干部,薛向或许识得不少,可要说学生,能记住脸,叫出名儿的,怕也只此一位。

    “是你啊,吴刚,这都到年当口儿了,怎么不回家。打算在四九城过年啦?”

    老熟人兼老同学相召,薛向自不可能熟视无睹,迈动大长腿,几步就到了近前。

    吴刚乍逢薛向,显然很是兴奋。/从圈子里挤出来,哈一口白气,在薛向肩头狠捶一拳:“好小子,原来你小子就是那传说中的挂班生啊,我就说嘛,怎么忽然班长就通知我们说你提前毕业了。没想到你小子竟是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个,用你们四九城的话讲,那就是忒不地道了。”

    薛向和吴刚虽有交集,不过只是数面之缘,偶然乍逢,颇有些惊喜罢了,单论交情,那可真谈不上,毕竟话都没讲过几句。一番寒暄,薛向却是弄清了吴刚缘何在这岁末之际,依旧逗留京城。

    原来,吴刚表姐,远嫁京城,今天恰好是成亲的rì子,吴刚和这一拨男女皆是娘家人亲戚,又因着吴刚在京大念,勉强算个半地理通,一帮表哥表姐便拉了他来逛四九城,是以,这才碰上了薛向。

    薛向问清缘由后,自然不愿作这不速之客,硬掺和进人家亲戚里去,熟料,吴刚却是死拽着不放,说这一放,不知道何时再碰见你小子,反正择rì不如撞rì,今儿个,随他一道去喝喜酒。

    吴刚如此态度,两位两男四女,则表情各异,两名青年男子则是面sè不豫,三名女郎则眉眼低垂,显是意动,独独那个诈马尾辫的年纪最小的女郎,竟跳了脚地拍手叫好。

    薛向原本就不愿瞎掺和,再看这厢还有人不欢迎,他更不愿去了。更何况,明儿个就是他大姐薛林的良辰吉rì,几遍那种媒妁yīn私,用不着他过问,插手,可做弟弟的总得在家陪姐姐最后一夜。

    一念至此,薛向更是坚定了告辞之心,不顾吴刚的拉扯,硬要离去,忽而,那马尾辫竟攸的一下子蹿到他背上来了,骇得他差点跌个大咧咧,而那马尾辫也只是一蹿即下,竟顺手从他手中抄走了装了金器三件套的匣子。

    “咯咯咯,嘻嘻,这下看你去还是不去,怎么,你长得俊就得意么?”

    “娉婷,懂点规矩,快把东西还给人家。”

    吴刚左侧的长发女郎瞅见自己这个小妹又在混闹,立时便拿出了长姊的威风,柳眉倒竖,兰花微指。

    语罢,又冲薛向道:“这位同志,小妹才十二岁,年纪幼小,多多原谅。”

    薛向听得这马尾辫的年纪,微微讶异暗忖,这小丫头也忒能长个儿了,怕不是都有一米七十了。心念电闪,薛向摇手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小孩子都这样,可爱!”

    马尾辫闻听薛向称己为小孩子立时就恼了,冷哼一声,刚想抗辩,便瞅见长发女郎投来的冷眸,立时便泄了气,将抢来的东西凭空横托,鼻间发音:“诺!”

    声音刚落,不待薛向伸出手来,马尾辫便松了手,霎时间,这个包装jīng美的红匣子,便朝地急缀而去,眼见着这漂亮的红匣子不说被摔个四分五裂,至少也是破烂不堪,谁成想就在红匣子堪堪落地的霎那,凭空生出只黑sè皮鞋来,但见那红匣子在那黑皮鞋的鞋尖上滴溜溜转数个圈子,忽而又腾空而起,半空里被一只大手稳稳抓在手中。

    完成这电光火石般抢救任务的除了薛向,自也没有别人,漫说马尾辫是让红匣子玩儿自有落地,便是她发足了地,朝地下摔,薛向自也能接得住,此前让这小丫头夺走了红匣子,实在是因为薛老三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哪怕是对方突然开枪,他自问也是不带这么惊慌的,可关键是一个一米七零的大姑娘,猛地朝他一个青年男子的背上蹿,在这么个严肃的年代,他不惊着才怪呢。

    “叶娉婷!!!”

    一声凄厉的尖叫,音量几乎盖过了周边的发动机声和鸣笛声。

    长发女郎终于发怒了,狠狠瞪着马尾辫,骂道:“你来时爸爸是怎么嘱咐的,要你听我话,别任xìng,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那马尾辫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独独畏惧这个姐姐,挨了训斥,却是低了脑袋,没再吭声。

    那长发女郎,训罢叶娉婷,又待朝薛向道歉,这回,却是薛向先开了口:“没事儿,没事儿,小叶妹妹挺活泼,又没当真磕着什么,得,吴刚这二把刀究竟不如我这土生土长的地理鬼,今儿个,我免费为诸位做回导游。”

    薛向却是不如何生马尾辫的气,虽觉得这小姑娘胆子大的惊人,又自来熟得紧,却着实喜欢她这脾xìng,其实,薛老三不知道,潜意识里,凡是活泼,爱和他闹的小孩儿,哪个不是被他潜意识里蒙上了小家伙的影子。

    这会儿,这马尾辫受了叱责,薛向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来,一把接过了吴刚纠缠半天而不肯屈就的导游一职,都是为了这小丫头消灾避祸。

    一番波折过后,薛向便真个领着众人逛起四九城来,要说这薛向前世今生皆生于斯,长于斯,而现如今四就成城区规模远远不到后世的一扩再扩,是以,薛向对现如今的四九城真个是闭着眼睛,便能打个来回儿。

    有他引领着众人,抄近路,翻矮墙,跳树杈,可是波折横生,可正是因为美景得来不易,众人分外沉醉其中,一路行来,栖霞寺外梅花叠嶂,北海公园玉裹琼装,海子上人山人海的群众穿着冰刀鞋涌出巨大的人浪,如此种种,再加上他薛某人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一番点缀,虽未必叫众人因景生情,却也是瞩目难移,流连忘返。

    一番凭赏下来,已是两个小时有余,众人当真是玩儿得尽兴,便连对薛向加入,分外不满的两个青年,和先前一直闷头走路的马尾辫,这会儿脸上早已换了颜sè,乐得起了皱褶。

    “好了,诸位,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几位可是来参加别人婚礼的,可别去得晚了,失了礼数,我这儿肚囊空空,也得回家就食去了,咱们就在这儿散。”

    薛向想功成身退,吴刚几人又怎会放行?

    “薛向,你也太不地道了,我吴刚和你是没碰过几次面,总算也是同班同学,还算坐过同桌,哪有你这样办事儿的!喔,我这儿用完人,两手一拍,让人滚蛋,自个儿去吃宴席?那我成什么人了?”

    吴刚说得甚是疾厉,脖颈处隐隐现出青筋,显是真的怒了。

    吴刚话罢,剩余几人也跟着规劝起来,便是此前很是不满薛向加入的两名男青年,也略略说了些客套话,只那被姐姐吓住的马尾辫,没有吭声,却是偷偷直直盯着薛向,双眼眼球不住向左下方划动,薛向看得怪异,被她引动视线,跟着看了过去,但见那马尾辫左手伸出根小指,先向上,再向下,很明显,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因着,这动作极是隐蔽,乃是贴着裤缝完成,周遭众人无人细查,自然不觉。薛向瞧得好笑,又见人家一请三请,再拒,就不是客套,而是矫情了,是以,也只得点头应了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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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狐狸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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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尾辫含了鸡腿肉,边嚼,边拍薛向肩膀,赞道:“你果然不只是长得俊,口才好,人也聪明哩,这样吃肉真的很痛快耶!”马尾辫这厢话音方落,背后便有呼声喊道:“你们这些乡下人是怎么回事儿,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声至人到,正是先前的那位傲慢司仪。

    薛向直若未觉,依旧该吃吃,该喝喝,马尾辫也学他模样,还仰头干了半杯白酒,呛得她冲天也似地急咳,倒是吴刚醉态半酣,先站了起来,指着那司仪道:“什么地方?吃饭的地方!怎么着,难不成这儿还是拉屎撒尿的地方。”

    吴刚受了一肚子闲气,这会儿酒壮胸、胆,当真是肆意、豪放得紧,若是平时,他便是有十分胆量,亦不敢将艳阳天比作拉屎、撒尿的所在。

    果然,那司仪本是此间工作人员,向来以能在艳阳天这等高官显宦出没的所在谋个一官半职,视作极大的荣耀,这会儿见吴刚这几个在他眼中,直若乡下人一般不受待见的新娘娘家人敢放此等狂言,当真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不是顾忌周遭席宴,说不得立时就要掀桌骂娘了,即便如此,司仪也不打算放过眼前这帮讨人嫌的东西,当即招手,唤来宾馆卫士,要将几人驱除出境。

    大堂上千平,只置了区区五十余桌,甚是空旷,当然,在艳阳天招待来宾的。即便是级别刚够格的,也不会只有这点客人。那位尊爵显,眷亲华贵之辈自然被请上了二楼,乃至幽僻雅室。就因为这些大堂内就餐之辈,压根儿就不在眼皮底下,且主家极不待见这桌客人,他也是知晓的。是以。司仪才敢如此嚣张行事。

    果然,这边动静虽然极大,冲突也甚是激烈。周边餐桌竟无一人出声喝止。这边卫士进逼,吴刚数人也是恼火至极,死硬不撤。薛向依旧和学他的马尾辫痛快吃喝,眼见着就要上演全武行了,刚从二楼下来的新郎新娘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吃个饭也不消停!”

    那猪头三模样的新郎长得不怎么得济,气势却是不凡,颇有几分副部公子的威风。

    说到这儿,就得交待下了,这会儿,薛向早已知晓了新郎新娘的姓名,新郎大号刘大宝。新娘姓林,名仙儿,这二人倒真是名副其实,一个粗鄙若大包,一个绰约如仙子。且薛向不单知道是这两对新人各自是谁。便是谁家举办婚事,也是一清二楚,因为大厅正中八开的大红喜纸扑了一黑板,上用硕大的多宝塔柳体浓墨重笔地了“zhōng yāng水利总局刘国明部长长子刘大宝长媳林仙儿新婚大喜”。

    现下薛向身居宦海,对zhōng yāng要员名姓甚是熟捻,虽不似赵国栋那般专用一本笔记本细细抄录官员名姓。却也做到心中有数,他知道水利局的一把手姓冯,这刘国明显然是副部长,这儿是为尊者讳,隐去了“副”字。

    却说这刘大宝一声呵斥,这边的拉扯声立时止住了,那司仪赶紧小跑几步,到得刘大宝近前,矮声道:“大宝同志,不是我们不省事儿,实在是您爱人她娘家人实在太跌份儿,吃饭的动静,赶上猪抢槽了,我劝告几句,他们还拍桌子骂娘,要动手打人。”

    司仪是见惯了这场面的,极会观风测向,深知谎话要说的好,最重要是半真半假,不光叫听的人信以为真,便是另一方当事人也不得否认。正如这会儿,他前半句动静大是真,后半句拍桌子骂娘为假,不光叫刘大宝觉得吴刚一伙儿,太过粗鄙,不识大体,便是吴刚等人也不得说司仪完全胡扯,若要分扯清楚,岂是一句两句的关系,便是刘大宝这对最忙碌的新人怕是也没时间给他们分辨。

    果然,那刘大宝听罢司仪的话,长长的眉毛聚拢,刚要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再看看一边满脸凄婉的林仙儿,硬下的心立时便又软了,挥挥手道:“算了,算了,好赖也是娘家人,给你们一次机会,不过,再吃,动静儿可得小些啊,就是遇上什么爱吃的,完全可以告诉你们姐夫么,私下里叫你们吃个够。”说完,又涎脸冲一边林仙儿笑道:“是,老婆?”

    林仙儿竟月牙弯弯,如缎的身子又朝林大宝靠近几分,小鸟依人一般,回了个甜甜的笑。

    这会儿,薛向算是彻底倒了胃口,先前还以为人家是男苦求、女不愿,谁成想人家竟是爱浓浓、甜蜜蜜。

    “大表姐,怎么着,你新婚大喜,我带着兄弟姐妹前来恭贺,怎么还恭敬出仇来了,是没随礼啊,还是没给份子钱,咱们这些娘家人坐了犄角旮旯也就算了,吃个饭,还管东管西,这是在打大表姐你的脸啊,咱们娘家人就这个待遇,不知道大表姐今后在刘家又是何种地位?”

    吴刚酒本喝得不多,只是喝得急了,酒劲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拉扯功夫,神智清明了不少,立时抓住机会,把问题拎上了台面。

    说起来,吴刚也是憋屈透了,他堂堂京大骄子,家世虽非显宦,也是一方雄强,何曾受过这等冷遇,这会儿,憋着的火儿,遇到了发泄口,自然一倾而出。

    那林仙儿酒窝浅浅,冲吴刚一笑,启唇露齿,道:“刚弟弟带着诸位弟弟妹妹,远道而来,给姐姐贺喜,姐姐自然万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这女郎一说话,薛老三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词”风淡淡,月融融,听何处笙歌,且凉凉去”,空灵,优雅,偏生这空灵、优雅里又夹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什么味道?什么味道?对,是魅惑的味道!”这林仙儿话音方出,薛向不曾闲暇一刻的筷子终于停了下来,停滞良久,脑子里忽然蹦出了答案。

    “哼,狐狸jīng,就会狐媚人,姓薛的你也不是好东西!”

    薛向忽觉耳边麻痒难挡,接着又听见这么道声音,扭头一看,马尾辫正把脑袋收回,显然方才说话的正是这小丫头。

    “瞎说什么!”

    薛向低声,咬牙死犟。

    马尾辫听见,脑袋又伸了过来:“别不承认,刚才那边闹腾得这么厉害,你还不是吃得像猪一样,怎么那狐狸jīng一说话,你的筷子就像压了座大山一样,动也难动……这厢,薛向和马尾辫窃窃私语,那边,林仙儿和吴刚的交锋已经到了尾声,结果,自然是风清云淡、圆润融通的林仙儿折服得强项硬顶的吴刚坐回了座位。

    “诸位弟弟妹妹,远道而来,姐姐姐夫招待不周,可别回去学嘴哟,该吃吃,该喝喝,闹闹才欢喜,姐姐还要上去敬酒,待会儿再来好好陪陪弟弟妹妹们。”

    林仙儿笑语妍妍,交际水平竟是极其出sè,将一众气鼓鼓的毛头小子、丫头,也哄得换了颜sè。

    林仙儿还待再语,一边的刘大宝却是急了,轻拍林仙儿的肩膀,急道:“行了,行了,你娘家人就是事儿多,差不多该去给雅间的那几位敬酒了,时间都被耽搁了,说好的,下来打声招呼,就过去作陪,这会儿耗的功夫都够唱台戏了,要是坤三哥,开大哥,涛少,勇少他们等急了,怎生是好?”

    林仙儿立时止住了嘴巴,冲吴刚等人回了个温婉的笑,正待开言,又听刘大宝道:“这几位且不说,公子那边,可是怎么也怠慢不得地,这么尊贵的客人,便是爸爸想见上一面,也是不能的呀!”

    攸的一下,林仙儿挺翘鼻梁上的两泓秋水,仿佛多了两个亮晶晶、明晃晃的太阳。

    “大表姐有贵客要招待,我们不拦着,只是眼中好歹也该容物,这儿还有位客人呢,是不是得认识认识,莫叫人家说咱们吴中人没礼数。”

    刘大宝和林仙儿方待离去,吴刚又指着薛向开了腔。细说来,他心气本来差不多被林仙儿抚慰得已近平复,只是实在看不惯刘大宝那种弃贱就贵的市侩模样,便拿薛向做幌子,恶心这刘大宝一下,顺便再看看,这个从来手腕高明、聪慧无双的大表姐,还有什么办法接招。

    这厢吴刚话音方落,那边的马尾辫又把脑袋凑到了薛向跟前,轻声道:“吴刚拿你作大便哩!”

    “怎么讲?”

    “恶心人呗!”

    薛向尴尬得连连挥手,方才他看似在和马尾辫斗嘴,实则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焉能不知道吴刚的心思,只是被马尾辫这古灵jīng怪的小丫头形象化了,分外堵心。

    “哟,有新朋友呀,刚才瞧仔细,只当是自家弟妹,莫怪莫怪,稍后,我一定过来敬酒赔罪!”

    林仙儿照例先回一个微笑,接着,一句礼貌而简洁的遁词便丢了过来。

    “既然要敬酒赔罪,那就现在,干么要稍后?”RQ

第一百一十章 倍受冷遇娘家人儿

    吴刚见薛向应允,乐得直拍他肩膀,喊道:“薛向,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可咱哥们儿也不是一点料儿也没有,放心,今天去的可是好地方,国营艳阳天第二宾馆。”说罢,吴刚还冲薛向挑挑眉峰,似有考校之意,想看看薛向是否知道艳阳天第二宾馆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也顺便探探这个神隐无踪家伙的底子。

    却说吴刚今次算是问对了,若是一般人未必知道艳阳天的名头,那薛向简直是太熟悉了,因为他今生的这具身体去过无数回,不过那都是薛安远未下放之前。细细说来,这会儿国营供应饭食、住宿的所在,要么称食堂,要么称招待所,能够上“宾馆”二字称呼的,必非是一般所在。

    而这艳阳天却是也非一般,他是仅此于钓y台国宾馆的所在。艳阳天第一宾馆,接待正大军区级、正部级干部,条件允许,可接待主力王牌军首长、享受正部级待遇级干部;艳阳天第二宾馆,接待副部级、地厅司、正军级干部。艳阳天宾馆分级到此也就打住了,至于厅级以下干部,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可没什么艳阳天第三宾馆来安置您勒,住招待所吧。

    这吴刚报出宾馆名儿,在薛向脑子也只是一闪就过,面不改sè道:“没听过!”

    “唉”

    “吁”

    “呼”

    薛向一语既出,四周竟是响起了一片出气声。或许声有大小,音有高低,失意得意,薛向却是听了个分明。不过,他也不会为这点芝麻小事儿萦怀,毕竟他和这帮人相处不过半rì,若不是实在是盛情难却。他直接调头就走了,何苦还要撒谎。

    吴刚强笑道:“没听过也正常,那宾馆也确实不怎么样?”

    却说吴刚倒不是那种风变向。人翻脸的家伙,他试探薛向,纯属无意之举。也并未想过要和薛向有过多的牵绊勾连。只是觉得这家伙简直怪异到了极点,不单不在薛向住宿,便是上课除了,冰美人的课堂,他也是从未到过,就这么一个人忽然被宣布提前毕业了,这不是奇哉怪也么?要知道此地是京大,不说京大辉煌历史,便是倔老头子校长周树人那边,也绝不是凭官、权压着他发毕业证书的。

    “可就这么个怪异到极点的同学。若说他没来头,怕是谁也不信,可人家偏偏没听过艳阳天第二宾馆,嗯,要么是他跟我这儿扯谎。要么就是嫌我啰嗦得烦人。”

    却说这会儿,能上京大的,除了少部分关系户,无不是一时俊杰,吴刚自也不笨,片刻就想通了关节。当下,也不再纠结于此,拉着薛向便朝西奔去。

    ……

    艳阳天第二宾馆,坐落在西城区,小磨山边,依山傍水,风景绝佳,即便是深冬季节,一望无际的远山、湖水,被这浩浩纯白,随意一番卷裹,便成就了一副苍茫的雪后苍山图。

    薛向等人到时,已是正午时分,时下,还不兴什么禁鸣,艳阳天宽敞的大门外,红纸衣,灰壳屑,已经被聚拢了满满几拖车了。薛向是被吴刚拉扯进门的,压根儿不让他再门厅处的留名贴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儿。薛向自然知道这是吴刚好意,因为他本就是来蹭饭的,若是留了名儿,饭后岂能不随礼,那时,岂不弄得吴刚一片好心成了恶意?

    到了大厅zhōng yāng,薛向才见着新郎新娘,一对新人,男西服,女婚纱,倒是弄得有模有样,大大走在了时代前列。只是不管薛向怎么看,这新郎新娘都有几分不大般配,先不说那新娘生得眉如远山,眼似秋水,肤白貌美不说,身量也是欣长,简直就是绝妙玉人。反观那新郎,蒜头鼻,招风耳,腰粗得怎么也系不紧的裤带,偏生还比新娘矮了半个头,真不知道是新娘搀着新郎,还是新郎挂在新娘身上。

    那女郎偏生眉目含情,姿妍有态,看不出半分不乐意来,反看得薛向心中一酸,暗叹声,这等水淋淋的嫩白菜,偏生叫猪给拱了。

    薛向混在吴刚一群人中朝新郎新娘并新郎父母靠近,熟料,未等几人近身,便被一司仪模样的人拦了下来“娘家人坐那桌儿,那桌儿。”

    薛向顺着那司仪的指向看去,哪处散落的饭桌,很明显,只靠近角落一桌是空着的,很明显就是为他们几人准备的。

    至此,薛向却是彻底奇怪了,这男婚女嫁,虽然远隔千里,女方的父母没来不说,便是这娘家人派来的青年代表,竟也被安排进了犄角旮旯,岂不奇哉怪也?

    “你这是什么意思!哪有娘家人做不上正席的道理,也太欺负人了!”

    吴刚当即就恼了,不说他这会儿还领着薛向,先前还小小炫耀了一翻,就是一般人家婚庆,娘家人送姑娘上门儿,也没给安排在角落的道理,那样,非闹翻天不可。

    “什么娘家人,婆家人的,进我崔家门儿,就是我崔家人儿,还有脸说娘家,你们娘家人如果懂礼数,老的怎么不来,尽派你们这些黄毛小子、丫头来?今儿个,能给你们这些黄毛小子、丫头,单独安排个桌子,赏口饭吃,已经是礼敬三分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咱这皇城脚下是你们乡下,能为所yù为?”

    出言呵斥的是那位站在新郎右侧、先前不断和来宾寒暄的雍容贵妇,看架势正是新郎的母亲。

    吴刚恼羞成怒,还待再辨,忽然,那俏丽新娘,迈动莲步,到吴刚近前,附耳低语几句,面容哀婉,吴刚终究没再出声,冷哼一声,独自大步朝那角落的一桌行去。

    薛向耳聪目明,尽管那新娘声音压得极低,薛向却是听了个分明,大意无非是希望吴刚这个做表弟的,能为自己这个孤身远嫁的姐姐在夫家的rì后生活,多多体谅。

    薛向心中暗赞一声这女郎聪明,却也越发纳闷,如此国sè天香的佳人,为何偏生愿嫁与如此一个蠢物?

    薛向虽然心头生疑,也不过一幌而逝,他此来,不过是盛情难却之下,蹭一顿便饭,倒是用不着横生枝节,这会儿,吴刚没行几步,他便也紧跟了过去,想快速混饱了肚子,赶紧走人。

    吴刚七个加上薛向一个,八个人刚好凑了一桌,他们来的本晚,正好赶着饭点儿,未坐多久,便开席了。吴刚心情憋闷,竟也不来和薛向讲话,只大口往嘴里倒酒,左近几人不住规劝,吴刚话借酒意,横竖没了遮拦,倒让薛向大略听懂了其中情由。

    无非是吴刚埋怨她这如花似玉的表姐,不该贪慕富贵,罔顾全体家族的反对,嫁到京城来,有辱门厅云云,又抱怨他这个肥猪也似的蠢姐夫,草包一个,糟蹋了他姐姐……

    听到此处,薛向算是明白了,为何娘家人只派了小儿辈前来,量来是对这门婚事极不认同。不过,薛向大略也品出了第二种意思,姑娘已经嫁了,即便再有意见,这婚姻织就的关系网,也决不会容其荒废,如若不然,干脆娘家人直接不派一人,岂不是简单了事,又何必遮遮掩掩,还派小辈前来。

    这种家族门庭的想法,薛向大体能理解,不过理解是一回事儿,理会却是另一回事儿,这会儿,他连吴刚发酒疯,都懒得理会,只顾对着满桌的美酒佳肴,大快朵颐,直吃得汁水四溅,酣畅淋漓,宛若饿疯了的老猪抢食。

    啪!

    马尾辫一筷子拍上了大理石桌面,扯着自己左胳膊处的淡sè棉衣上的一团污渍,叱道:“饿死鬼投胎啊,没吃过好吃的,丢死人了!”

    马尾辫闹出的动静不小,那边规劝吴刚的几人也醒过神来,长发女郎见马尾辫又弄出事端,这会儿直觉今次听自家长辈撺掇进京参加婚礼,外加旅行的主意简直糟糕透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来了被表姐夫家小视不说,还有这么个混世魔女般的妹妹折腾来折腾去,真个是烦也烦死了。相冲薛向道歉,再看此人这会儿仍旧吃得狼狈,心头亦是不喜,到嘴的话便咽了下去,想呵斥马尾辫,单看马尾辫胳膊上那滩油渍,已是无言。

    要说这艳阳天的大厨手艺,可真不含糊,薛向吃得口滑,一碗米饭楞是干了三盘大菜,吃得连邻桌也拿眼来瞅。

    却说薛向自然知道自家吃饭不雅,可这是自小养成的习惯,这辈子除了在松竹斋那次陪老首长进餐,吃得谨小慎微外,他在何处吃饭,皆是这种猛恶吃相。马尾辫呵斥,他也不恼,只赔个笑,便又开吃,弄得满桌众人羞愤yù绝,几yù离席而去,只作不识此人。独独马尾辫瞧得好笑,噗嗤一下,乐出声来,竟也学他粗恶模样,伸出一对皓腕,从圆桌zhōng yāng大盘里的整只桂花鸡上,愣是撤下一只油晃晃的鸡腿,立时放在嘴边,刺啦一下,扯下大块肉来,撑得两边腮帮高高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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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跳楼狂突

    王勇听闻薛向放行的消息,简直如蒙大赦,也不管薛向口中的装逼是何意,也不管待会儿说给吴公子听,人家会不会高兴,只觉自个儿竟能活着回去了,那便是最大的欢喜。

    王勇方去,马尾辫便啪的一巴掌扇在了薛向肩上,“好啊,你竟敢骗我们,说你没听过艳阳天,怎么那个什么勇什么少的那么怕你,他都来过,你怎么会没来过?”

    马尾辫年方十二,稚比小家伙,只是个子长大,xìng子却是跳脱无羁。眼下,满场自刘大宝、吴刚以下,心中俱是震撼莫名,便是狡猾、妖娆如林仙儿,心中也是波澜频迭,独独这马尾辫只觉看了场好戏,而主演者还是挺和自己玩儿得来的好看小子,心中快意,唯独不爽的是,这好看小子先前竟敢骗自己,便得给他个教训。

    薛向呲牙作痛苦状,求告道:yù加之罪,何患无辞,那小子欠我钱,怕我要债,这才怕我,再说,他怕我,难道他到过的地方,我就一定要知道么?”

    薛向却是挺喜欢这xìng子无羁的大个儿小丫头,便故意和她蛮缠。

    马尾辫见薛向还敢抵赖,心中气恼,又伸手来抓他耳朵,半空却被一侧的长发女郎,啪的一下,打了个正着,疼得马尾辫直呲牙,可一看长发女郎凶狠的眼神,便又被吓得低头无语了。

    要说这会儿,长发女郎实在是担心坏了,生怕自家这没心没肺、无法无天的妹妹。惹着薛向。毕竟她可不似马尾辫好糊弄,几句欠钱才怕的浑话就打发了。她们家族本就是吴中世代冠缨,直到晚清轰塌后,才衰微了一段,后来,北洋混战,蒋家混一。rì寇侵华,共和伟业,直到如今。尽管几经风雨,也曾飘摇,靠着世代积累的存身处世之道、为官行事之本。总算屹立不倒,繁衍至今,在吴中亦算名门。是以,这长发女郎太只道京城是个多大的坑,自家那地儿的大风大浪,兴许在这儿别响吹动一片树叶。

    就拿眼下来说,这刘大宝的父亲刘国明官至副部,可刘大宝还得恭着敬着一堆什么这少那哥,可若刘国明放至吴中,那便是一省有数人物。两者相差,何止千里。而那个勇少什么的,家世较之刘家,显然又好上数倍,不然这刘大宝何以畏之如虎。而刘大宝又畏惧眼前这个给自己做了半天导游的年轻人如鬼神,显然这年轻人怕是更不得了的人物。

    要说这会儿,可不只长大女郎对薛向起了敬畏,满场诸人皆是目瞪口呆,独独林仙儿一对星眸,异彩连连。暗笑,这哪里是什么至诚君子,原来是浅滩养出了蛟龙!

    这边众人惊诧万分,便连刘大宝也惊得没了思绪,忽然,楼上起了大动静,哗哗哗,啪啪啪,咚咚咚,但听一阵麻杂的响动过后,便有惊叫声传来:“有人跳楼啦,有人跳楼啦……”

    未几,薛向便从一楼大厅宽大的立式玻璃窗外,看见三四人跌落在草地上,溅起无数草屑,又挣扎几下,爬起身来,踉跄几步,头也不回地朝前跑去。

    “勇少,涛少,坤三哥,开大哥!这,这,这都是怎么呢……”

    刘大宝瞅见窗外几人,竟惊得喃喃自语起来。

    这会儿,薛向也大约看清了那几人的身形,立时便认了出来,正是王勇、龙国涛、陈坤、马开,略略一想,便明白这几位何故跳楼了。

    细说来,从严格意义上讲,这四位只有王勇对薛向是心服口服,其余三位却都是口不服心服。龙国涛,那是自小被薛向揍出心理yīn影的家伙,后来又在江汉给薛向上眼药,而后落荒而逃,才彻底死心,最后在红星茶馆差点被薛向吓破胆,可终究没当面冲薛向服过软;而马开,则是苏美人的什么劳什子男友,被薛向从二楼扔下去过的倒霉家伙,简直就是视薛向如豺狼,可也没和薛向服过软落;至于陈坤,那就更惨了,先是在老莫充货币捐客,在苏美人面前装十三,被薛向摆了一道,后抢小白虎,欺负小家伙,被薛向当着吴公子的面儿,把手腕折断了,可以说薛向简直给了上了人生中最血腥、恐怖的一课,让他铭记终身。

    其实,这儿说龙国涛、马开、陈坤对薛向口不服,也不完全正确,因为这仨不似王勇倒霉,总遇薛向,压根儿就没给他们当面对薛向服软的机会。这不,这会儿跳起楼来,一个比一个麻利。几乎,王勇刚上楼一嗓子没吆喝完,这仨就齐齐奔到了窗前,一个猛子就扎下去了,王勇还是后想想,觉得自己也未必安全,自觉三哥交待的任务完成了,才敢跟着跑路的。

    这四位跳下楼后,竟在草坪上玩儿起了百米冲刺,没想到竟是最瘦最小的龙国涛冲在最前边,跑得头发几乎都快被拉直了,后面三位也不看路了,就把龙国涛做了标的物,一个劲儿地猛追,谁成想,龙国涛本来就与惊恐过度,脑子缺弦的毛病,就如同他小时候那次被薛向围着水塘追,吓狠了,自个儿跑一圈又绕回薛向处一般,这回,他忘了看路,竟一头撞上了环卫工人刚清扫起的如山的鞭炮纸屑堆里,身子竟扎进了纸屑山里,后边仨人追得急紧,速度拉倒高处,待龙国涛进“山”,这几位刹不住车,也跟着一头撞了进去,终于将成山的垃圾山撞塌,一时间,蔚为壮观,成为奇景。

    却说这一幕,被厅内的众人看了个正着,立时掀起如山的哄笑,厅内众人俱不识他们四人,竟有人以为是主家请的剧团演员,表演的滑稽戏,还有拍手叫好,问是哪家剧团的,当真是笑果不俗。

    俄尔,大厅的楼道口处,传来密集地脚步声,立时吸引了厅内叫好 客人的注意力,知道二楼有大量贵宾下楼,立时屏气凝神,静等人来。你道为何这般?原来艳阳天不比别地,在此举办酒宴的是官员,而来贺的也多是官员,即便不是官员,也是上层社会的成员,熟知官场规矩,等级观念最强。这能上得二楼,无一不是显耀,尊贵,他们下来,这边诸人自然注意风仪,不为以示隆重、留个好印象不说,单是为自己的面子,也得如此形状。

    却说满大厅瞬间肃穆,片刻,楼道口终于现出人来,竟是四个jīng气神极足的军装青年打头,满大厅一扫,脸上立时便现出笑来,迈开大步,便朝西南角奔来。那几个年轻人身量都长,步履极大,片刻就到了近前十余米处,竟齐齐抱下拳,喊道:“三哥!”

    声音雄浑,响亮豪迈,更兼动作整齐划一,气势极足,满场肃然!

    这边薛向脸上也笑开了,推开座椅,站起身来,几步就跨到了近前,挨个儿用力拍了拍,叫道:“报国、学明、京华、佛生,你们怎么他娘的在这儿!”

    来人正是薛向在四九城的几个除了雷小天、朱世军和当兵去的李红军、康桐几个外,最要好的兄弟了,这四位除了陈佛生,三人都在军校就读,亦是年余未见,只有陈佛生因为同校,再加上回来去陈家造访果,不算久别,剩下三位俱是久别,今rì乍见,自是欢喜莫名。

    却说胡报国三人亦是异常开心,不住地轻拍薛向的肩膀、大手,七嘴八舌地道起了别情来由,竟把满厅众人作了场景道具,好一阵喧腾后,yīn京华忽然几步掠到刘大宝面前,揪起他的衣领,骂道:“刘大包啊刘大包,先前我还真他娘的小瞧你了,你哪里是大包,我看叫大炮都够委屈的了,胆子真***生毛了,敢把我三哥安排在这犄角旮旯就坐,真叫老子开眼了。”

    说话儿,yīn京华的打巴掌就抡了过去,半空里,却被赶来的薛向一把拦住:“京华,你这是干嘛,咱们来喝喜酒,干嘛给人新郎倌儿送二十响呀。”

    yīn京华讶道:“三哥,你不会真是刘大宝家亲戚吧?”

    yīn京华有此一问却也正常,原来他抡巴掌时,也不是脑子没过圈,没想过薛向有没有可能和刘家有亲,贺喜来此,可转念一想,若三哥真是刘大宝亲戚,那姓刘的怎么能不知道三哥身份,怎敢把他安置在一楼大厅,还是犄角旮旯的位置。正是想透了,yīn京华才上的手段,可这会儿,薛向拉住了他,又叫他茫然了。

    薛向笑道:“过门就是客,今儿个咱们来给人家贺喜,就是人家亲戚,你可别弄反了啊!”

    yīn京华这会儿虽然仍旧不明白薛向是个什么章程,却是知道了三哥对姓刘的没什么恶意,又一想龙国涛几人跳楼,暗忖,莫非三哥是来寻那几人晦气的,一念至此,又暗叫糟糕,让那几个杂碎跑了,妈b的,刚才小grì们的还跟老子们这儿瞎咋呼,怎么三哥一来,吓得全湿了腚,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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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非羡妖娆亦施援

    说话之人自是薛向,这薛某人来此就餐,本就是混肚子外加打酱油,这会儿横插一杠子,倒也非是见林仙儿娇艳魅惑,起了撩拨心思,而是骨子里的骄傲发作了。想来也是,他薛某人自重生以来,便宛若紫气东来,霞光万丈,到哪处不是中心,去何处不是焦点,便是到了九幽深重的梅园,老首长虽让他侍酒,使他务农,那何尝不也是高看了一眼,寻常青年想也别想这个待遇。

    而这会儿,他薛老三反而被这娇滴滴的新娘子忽视了不说,竟成了路人甲,便是喝酒也得稍后再陪,这怎么能行?若是新郎新娘不下来也就罢了,他薛某人躲在角落里吃顿饭,拍屁股走人就罢,可这会儿,见着人了,还被扫作末等,薛向焉能答应。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刚才就看你吃得凶,八百年没吃过是吧,若不是看你是仙儿娘家人,这地儿,你甭说进来,就是想在外面瞅瞅,也无可能。”

    刘大宝这会儿可是心急火燎,坤三哥、开大哥、涛少、勇少,哪个不是京城衙内圈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今次能参加自己的婚礼,简直是祖上有灵,烧了高香了,便是爸爸也得亲自作陪,至于那位公子能光降,简直就是天降鸿运,蓬荜生辉了,那可是通了天的人物,真不知道如何接待了,人家能知礼数,给面子,让敬完了亲朋贵友的酒后,再去相陪。自己这儿已经是感激涕淋了,怎么还好耽搁,二楼的那些贵宾也就罢了,都是不得不敬到的重量级嘉宾,可一楼这些蹭饭的劳什子亲戚,原本想端个杯子,给他们集体意思意思就行了。可这会儿倒好,耽搁了这叙旧时间,还要磨蹭。

    刘大宝出言不逊。薛向竟是睬也不睬,直直盯着林仙儿,看得这美人儿竟红了脸。

    “这小子有点意思。目光清澈,双瞳凝聚,竟无半分绯yù情思,见我林仙儿,能有此等眼神者,当真是生平仅见,难不成他竟是个至诚君子?有趣有趣,不过再有趣,今次姐姐也没功夫陪你玩儿呢,姐姐还得去钓大鱼呢。不然,岂不是白嫁这肥猪一回?”林仙儿脸露绯容,心思实灵透,她这等人物,cāo控面皮。变换神情的本领原本就是jīng通已极。

    却说薛向不理睬刘大宝,直视林仙儿,刘大宝却是未觉,原来,人家压根儿就没当薛向是盘菜,呵斥完。便拿手来拽林仙儿,要拉他上来。谁成想,他这边手还没摸着林仙儿,便被薛向的大手接住了。

    他笑道:“既然姐姐不给面子,那姐夫总得陪着喝一个吧?”这会儿,薛老三干脆就借了刘大宝安的娘家弟弟身份,耍起了簧。

    “你干什么,谁要跟你喝酒,我这儿那么多贵客,我陪你?做梦!”

    刘大宝一张肥脸,说得左起右伏,手上也是不断使力,可被薛向的铁闸卡住,哪里是撕扯得开的。

    薛向这边陡起波澜,不止林仙儿讶异,便是始作俑者吴刚,已极马尾辫一帮真正的娘家亲戚,也惊讶莫名,实在不知道薛向唱的哪出儿?更有和薛向打闹出交情的小丫头马尾辫不住在后面轻轻扯他衣服,示意这不知轻重的英俊小子识得厉害,别闹得自己最后下不了台。

    “怎么,姐夫当真不肯给面子?要不,我叫你的那些贵客来劝劝你?”

    吴刚等人的讶异,马尾辫的担心,薛向宛若不觉,依旧攀扯着刘大宝来陪自己喝酒。

    而这厢,刘大宝几次撕扯无果,却也恼了,当即,就变了脸sè,呼喊着一边早看出风向的司仪,招呼一边的卫士,把“拉着他的疯子”赶出去。

    哪知道不待几名卫士动手,场外又有了气势汹汹的喊声:“我说他妈的刘大包,你他妈的结个婚,咱爷们儿给面子,不单来了,还给了时间,叫你先去敬你那些什么穷亲戚,烂朋友,这倒好,恭敬你还恭敬出仇来了是吧,你小子是给三分颜sè就要张罗开染坊,mbd,这都多久了,真要惹翻了咱爷们儿,怕你小子承担不起。”

    来人气势惊人,这会儿,宽敞的大厅,可不知这边闹着纠纷的一拨人,还有数十桌客人,可这人便宛若无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腔调油滑不说,便是当着这数百道贺客人的面,依旧把“穷亲戚”、“烂朋友”喷了出来,简直视众人如草芥,嚣张得惊人。

    那人话音方落,刚刚围拢的卫士立时散出道缺口来,刘大宝扭头一瞧,脸上立时变了颜sè,惶恐道:“勇少,勇少,怪我,怪我,马上就来,实在是抱歉,让诸位等久了待会儿,我一定将过补功,自罚三杯,不,五杯……”

    刘大宝似乎极怕眼前这人,舌头打着卷一般,哆嗦了半天,便连把“将功补过”说成了“将过补功”也恍然未觉。

    刘大宝吧唧半天,听话那人却是目瞪口呆,一言不发,痴傻了一般。

    “这不是小勇嘛,怎么哪儿都少不了你,你可真会寻乐子!”

    接茬儿的是薛向,这会儿,他也看清了来人,正是早先在老莫被他一耳光扇光了牙齿、和龙国涛在江汉耍威风又被他撞着的王勇。这小子当真是和他有缘,四九城凡是有热闹叫他薛向撞上的,次次都有这王勇,便是上回和货币捐客、吴公子的表弟陈坤发生龃龉,这小子也在。

    薛向一话既出,满座俱惊,马尾辫更是伸出手来堵他的嘴巴,却被薛向幌开。而那王勇宛若被打了烈xìng兴奋剂一般,竟跳着脚地奔上前来,到得近前,啪啪两声脆响,先甩了自家俩耳光,矮身道:“三哥,我眼瞎,嘴欠,没瞧见您,该抽,该抽!”

    王勇这会儿真是吓麻了爪儿,只觉老天简直和自己开了个最恐怖的玩笑,怎么什么吓人,让自个儿遇什么呀!最糟糕的是,自个儿方才骂人的话,岂不是把三哥也扫在里面了,唉,点背儿呀,啥也不想了,只求待会儿能全须全尾地出去,若只是伤了,残了,就算祖宗有灵了!自伤完身世,王勇又在心里死骂起了刘大宝,直往祖坟上骂,骂这孙子不地道,玩儿yīn的,三哥是他家亲戚,竟蒙着不说,故意引逗大伙儿来打他漂亮媳妇儿主意,好趁着三哥在京的功夫,给大伙儿来个一锅端,省得以后有人惦记他这天仙似的婆娘。

    吓归吓,骂归骂,即使俩耳光抽得自家面颊又红又肿,王勇脸上依旧挂着笑,可谁又知道他这会儿,是浑身冰凉,手脚竟是动也难动,毕竟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那位没发话,他不知生死,焉能不吓。

    细说来,这王勇自打被薛向抽光一嘴牙后,便打骨子里畏惧薛向,尔后,几次事件,更是把这种畏惧向更深处推进,直到那次在红星茶馆,薛向横扫吴公子、陈坤、韩八极后,王勇对薛向的畏惧便达到了顶峰。

    薛向扫扫王勇两颊红肿,笑道:“小勇,你这是干什么?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这儿俩声响,莫不是还想找我要讨喜钱,不巧得很,我这儿从来就不趁手的时候多。”

    薛向如此yīn阳怪气地说话,王勇不知道他是喜是怒,小心道:“三哥真会开玩笑,我哪敢叫三哥颇费,三哥您要是不趁手,随时说话,说话。”话至此处,啪的声响,王勇又给了自个儿一耳光,接道:“您瞧我这臭嘴,真不会说话,三哥您怎么会有不趁手的时候呢。”

    薛向挥挥手,道:“行了,别跟我这儿逗闷子了,听说吴公子来了,怎么着,又躲在最高层装逼啊,我最见不得这孙子不yīn不阳,故作城府的德xìng,去,给老子叫下来,就说我薛老三来了,找他小子下来喝杯酒,我这儿可是喝高了,可是没尽兴,就差他吴公子一杯!”

    见着王勇,这会儿薛向哪里还不知道在刘大宝口中被神话为天人的公子是谁。这会儿,他故意攀扯吴公子,落他面子,无非是心中存了良善的缘故。因为这会儿,薛向自然知道这帮狼狐狗鼠凑成一堆儿,绝对不可能是给水利局刘副部长面子,更不可能是和这蠢笨如猪的刘大宝有交情,那目的自然只有一个,瞧准了这位烟视媚行,魅惑天成的新娘子林仙儿。他甚至能猜到那帮龌龊家伙,故意放刘大宝和林仙儿先来给别的宾客敬酒,绝非是给刘大宝面子,而是想待会儿在猥亵、灌醉林仙儿,少些旁骛、纠葛,免了别人打扰。

    要说薛老三绝非纯正君子,良心模范,但总体上,绝对算个好人,尽管他瞧不上刘大宝这暴发户模样的衙内,也不觉得这林仙儿是良善女子,心中更是腹诽这等极品新人组合。可他到底不忍眼见这妖娆玉人落入吴公子那帮杂碎手中,成了胯下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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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公子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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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这厢yīn京华陷入了沉思,那边刘大宝却是好容易恢复了神智,猛地向后逃了开去,竟是丢下新娘子林仙儿独自在此。/

    “原来你就是人称‘北海及时雨,东城俊宋江”的薛向啊,姐姐我初到京城,可你的名头真是耳朵听得都快磨出茧子了,还有什么三篇,崛起之类地,要不要姐姐接着讲下去呀?”

    林仙儿被刘大宝撇下后,竟是宛若未觉,竟笑语妍妍盯着薛向,贝齿开合,便吐出一阵环佩叮当。

    薛向不得不承认,这妖娆女郎论相貌或许稍逊柳莺儿、苏美人一二,可论女人魅力,论对男人的吸引力,那绝对高出不止一筹,不说他自身的感受,光凭此女嫁进京城,短短时间,京城数得上号的狂蜂浪蝶都一窝蜂地赶来了,那就不是一般女人的本事,用马尾辫的那句“狐狸jīng”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却说薛向只是惊艳林仙儿的女人魅力,可要说魂授sè与,那是半点也谈不上,因为这家伙压根儿就不喜欢那种浑身上下都长着心眼儿的女人,“林小姐今年芳龄不过二十一,我今年恰好也是二十一,姐姐弟弟叫起来好听,却是不怎么不对!”

    林仙儿被薛向轻轻锥了一下,却是未觉,如花笑脸却是越发娇艳了:“是不怎么对,总得有大小之别,反正不是姐姐弟弟,就是哥哥妹妹,总不至于是同年同月同rì生。那咱们要做什么才合适哩!”

    林仙儿语娇词艳,如裹chūn风,香熏十里,真个叫人神魂俱醉,皮软骨酥,尤其是最后一句“咱们要做什么才合适哩”,当真是隐着极端香艳的挑逗和暗示,是男人便能联想到底是什么才合适!

    却说薛向便是在心底对林仙儿存下再多戒备和不欢喜,这会儿也有些招架不住,他何曾见识过这种阵仗。再说风月手段原本就不是他所长,要不然也不至于至今只收拢个比他还不解风情的柳莺儿。

    正在薛向暗自叫苦之际,先前跟着胡报国四人一道下楼的大部队终于赶了过来。当下,便由此次cāo办婚嫁庆典的主家刘国明领衔步上前来,冲薛向道:“不知道是哪位贵客降临,怠慢了,怠慢了,还请见谅。见谅。”

    刘国明姿态极低,说完场面话,心中却是打起了鼓。因为他虽然不识得薛向,却在早晨的接待中弄清了勇少、涛少、坤三哥、开大哥都是何等人物,这一弄清楚,刘国明简直大开眼界。这些什么少什么哥,简直就没一个简单人物,哪个不是豪门大族子弟,更有那吴公子,简直就是出自通天帝国。刚开始。刘国明还直道想必是自己近来在京城政坛颇有进益,影响力扩大的结果,到方才,他才算弄清楚这帮哥、少,竟是冲着自己这国sè天香的儿媳妇而来。原来,这龙国涛几个完成惊世骇俗的极限立定跳远前。(.)还有人吆喝着“老子宁可不要那风sāo美人,也绝不跟薛老三照面……”

    这会儿,刘国明虽然心中悲愤,却是知道能凭一个名头就吓走那帮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的纨绔子弟的年轻人,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因为就是那四人中竟有那个叫什么坤三哥的年轻人,竟敢和吴公子说什么“三表哥就别在咱面前拿大, 你有能耐。上回怎么在姓薛的混蛋面前,连屁也不敢放!”,显然眼前这人的来头绝对不逊吴公子!

    薛向笑道:“刘部长客气了,贵客不敢当,我叫薛向,原先在京大念,今天大宝同志新婚大喜,我随同学、也就是新娘的娘家表弟前来道贺,没想到惊扰了刘部长,应该是我得说声抱歉才是。”

    “薛向?”刘国明一时想不起这个名字代表着哪座豪门,可见薛向姿态摆得极低,心中稍稍松气,他生怕遇上个只知道耍威风的无知小子,到时可就难办了,说不得他刘某人赔尽了小心,还得颜面扫地,“多谢多谢,过门是客,是我们招待不周,上座上座如何?”

    “刘部长就不用客气了,您去招待别的客人,就不用麻烦了,我们这些年轻朋友聚在一块儿,热闹热闹挺好,上去了反而受拘束,刘部长自便自便。”

    薛向现在已经踏入仕途,算是进入了官员体系,在体系内,刘明国可以说是远远高于他的官长,该讲的礼数,他自然得讲到,反而不能像王勇、龙国涛那般扛着自家老子的招牌耀武扬威,无拘无束。

    见薛向一推再推,不似作伪,刘国明实在是号不准他的脉,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就在刘国明沉吟之际,又有一高壮中年闪出身来,远远冲薛向行来,边走边笑:“哈哈,我道是谁了,原来是你薛向薛县长,要我说你薛向同志可真不够朋友,来了,还一个人悄悄躲在角落,看不起我老彭是……”

    “县长!?”

    彭部长一声“薛县长”叫出,满场无数人脑子都有些打不过弯儿呢,同时蹦出了大大的问号和惊叹号:这人才多大年纪啊!

    惊讶归惊讶,这会儿二楼下来的人不少,场中气氛极是紧张,没人刚惊诧出声,便是挨了长发女郎训斥的马尾辫也是只把一双乌漆漆的眼珠子在薛向身上扫视,而不敢再跳出来扯薛向的耳朵。

    薛向一瞅来人,脑子稍稍一转,便记起来人是谁了,正是那rì张胖子央他去作陪一个什么京城市委组织部刘姓副处长时,遇上的这位陪着江朝天的京城市委组织部彭副部长。那天,因着江朝天的缘故,薛向便和这彭副部长吃过一餐饭,双方言谈甚欢,勉强算得上朋友。

    “彭部长。幸会幸会。”薛向紧走几步,握住了彭部长伸来的大手。

    这边薛向刚和彭部长握手寒暄了片刻,楼梯便又咚咚咚,传出了响动,竟较方才那会儿,更显密集,未几,楼道口,便又现出十余人来,领头的正是一脸青气的吴公子。身后紧跟着两名身材高大的中山装青年,腰间皆是鼓鼓囊囊,显然是卫士之属,还藏了家伙。

    吴公子气场极强,一下场,便压得挡在他身前的人群自动分在了两边,让出一条路来,这时和薛向寒暄的彭部长也觉出窘迫来。讪讪让到了一边。

    “薛老三,听说你吆喝着找我?怎么着,上回没玩儿痛快是,行,今儿个我奉陪到底!”

    吴公子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双眼炯炯盯着薛向。似乎担心他忽然爆起,好及时招呼身后的卫士防范,毕竟薛老三的本事,他可是记忆犹新,上次之败。更是让他痛定思痛,特意从zyjǐng卫团部队jīng选了两位资深技击教官担任卫士,是以,这会儿,才敢嚣张跋扈地直面薛向。

    吴公子一句话说,满场竟然失声!诸人吃惊的不是婚宴马上要化作斗场。而是对薛向的来头惊诧到了极点。虽然方才彭部长道出薛向“县长”的身份,已经让众人吃惊,可再吃惊,也比不过这吴公子竟也当面冲他叫号。毕竟连吴公子这等通天人物都要直面的人物,那至少也得是和他一个层级的,这四九城能赶上吴家的就不超过一个巴掌,那这年轻人到底是谁家的呢?

    众人心中吃惊之余,无不心生疑问。便是从前已经认为薛向了不得的彭部长,这会儿也在心中调整着薛向的份量。独独这林仙儿仿佛发现了金矿一般,一双眼眸骤放光华,扫在薛向身上,似乎要烧出个窟窿。

    吴公子当面叫号,薛向不恼反笑,冲一侧的彭部长略略点头示意,便绕前几步,笑道:“吴老二,我就让王勇招呼你下来陪我喝酒,行,你还挺地道,给面子,既然来了,那就喝,至于奉陪到底,我怕你没那个能力,因为我喝酒一般就没底!”

    说话儿,薛向伸手从一侧已经跑光了食客的饭桌上,取过一把青瓷酒壶,外加两个玻璃酒盏,竟只用一只手,就将一壶两盏cāo持自如,满上了两杯酒,递了过去。

    却说这吴公子自出生,便自认天潢贵胄,尊贵难言,及至chéng rén,更是骄矜难持,目空无物,平生就那次在红星茶馆,窥觑小白虎,受了薛向喝骂,当时,摄于薛向收拾陈坤的残忍手段,吴公子第一次挨了辱骂不说,也头一次连还嘴的勇气也消失了。那rì,对吴公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原本,按吴公子的脾气,是报酬不过夜,立时就要拉人马和薛向干,谁成想他二爷,也就是陈坤的外公紫寒将军先发招儿了,结果,和洪映率领的老A军卫戍一师发生了军事对峙,结果,紫寒将军的军委位子落空了不说,还受了训斥,这吴公子自然也偃旗息鼓了。

    可这回,薛向还敢叫板,吴公子自问是有备而来,更兼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哪里还忍得住心火,当即骂道:“谁他妈要跟你喝酒,老子今天就跟你算算……”

    谁成想吴公子话没说完,却发现说不下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薛向竟跨到了自己跟前,一手竟搭在了自己肩膀上。这下,吴公子紧张得汗毛都炸了,薛向的本事,他那天可是看得真切,一靠撞飞了自己两个得力jǐng卫不说,双手撕扯jīng钢打造的笼子,如撕粉丝,自己这可是皮肉,如何经得住他折腾。当下,吴公子连连挥手止住身后的两名卫士,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后悔,暗骂自己没事儿瞎叨逼叨逼,害得自己又落进了这混蛋的手中。

    “吴公子,当真不肯给面子?”

    薛向眼角含笑,静静盯着吴公子,另一只大手,依旧稳稳地持了一杯两盏,更难得的是,那两盏玻璃杯皆倒满了酒,等杯线高,偏生一滴也未撒落。

    而吴公子怎么瞧薛向这温暖笑意,怎么带着杀气,心下踌躇难定,真是矛盾到了极点,一边是尊严,一边是安危,真个是相持难下,忽然肩头隐隐传来刺痛,吴公子耸然惊醒:此刻认为刀俎,我为鱼肉,岂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一念至此,吴公子恨恨接过薛向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好,吴公子好酒量,来,既然是喝酒,就要喝个痛快,我亲自给你满上。”

    说话儿,薛向轻轻一震手腕,霎时间,酒瓶口处竟shè出一道银sè水箭,jīng准地落入吴公子杯中,一满即止,更为难得的是,同在一手中的另一只盛满酒水的杯盏却是纹丝不动,未有滴酒洒出,当真是神乎其技,叹为观止。

    吴公子似也被薛向这等神技惊慑,一语不发,仰头而尽。

    薛向二话不说又给吴公子满上一杯,笑道:“吴老弟倒是好酒量,再来一杯!”

    却说这吴公子哪里是好酒量,压根儿就是个闻酒即醉的胆囊,这会儿,两杯酒下肚,一张青气郁结的小脸立时转作红赤,瞪着手中的那杯酒直犯晕,心中已然万分不愿再喝,可瞅见薛向似笑非笑的俊脸,心中没由来一阵厌烦,忽而一把夺过薛向手中的酒壶,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未几,一个酒嗝打出,神智已昏,拍着薛向的肩膀喊道:“薛老三,怎么样,咱爷们儿的酒量是不是比你……呼哧,呼哧……”

    一语未尽,吴公子竟打起了呼噜,身子软软yù坠,立时被身后两个早已绷紧了神经的卫士,抢进了怀里。

    吴公子醉倒,满场已然是惊无可惊,即便是此前不知道吴公子是何许人也的,这会儿,满厅也窃窃遍传了“这是吴家的嫡孙”,一提吴家,谁不知道说的是那个高立九霄,显赫京华的“一门两政局,两代五中委”的吴家。

    可就是这等出身的吴公子,竟被这个什么县长,什么三哥的年轻人生生逼得喝得烂醉,真个是骇人听闻!

    却说这会儿,一楼大厅一片肃寂,二楼楼梯道又传来踢踏声,未几,便又有几人步了出来,瞧见来人,薛向微愕,竟是京大的老熟人——哲学系主任苏燕东。RQ

第一百一十四章 坐而论道(上)

    俗话说,一rì为师,终身为父。这苏燕东虽然没有教授过他什么,可好歹挂了他几天导师的招牌,算是立下过师生名分,再加上,在京大时,苏燕东对他薛某人大开方便之门不说,还多有照顾,于情于理,薛向对人家都该敬上十分。

    是以,这会儿,薛向一瞅见苏燕东行来,赶紧分开陈佛生几人,大步迎了上去,老远,便伸出手,喊道:“苏主任好,苏主任好……”

    谁成想,二人还未靠近,楼道处又现出一人,粉衣白裙,凤眼星眸、面似芙蓉,发如黑瀑,不是苏美人又是何人。

    薛向瞅见苏美人,心下宛若过电,往事如电影胶片一般,在眼前心头一一掠过,霎时间,又想到那rì未名湖畔,苏美人留下香笺一张,附有电话和通信地址,沟通之意,不言自明,可自己去辽之后,何曾给过她片言只语,便是想也未想起过此人。

    一念至此,薛向心头大生惶恐,这苏美人是何脾xìng,他可是领教多次,立时冲苏燕东一抱拳,转身便退,果然,未几,身后便传来清斥:“薛老三,站住!”

    听声不是苏美人又是何人,薛向顾不得思忖这苏美人是何人得知自己的诨号,屁股后面似安了火箭一般,便连陈佛生一众也顾不上招呼,几个大步,便掠出门去。

    却说今rì原本是薛林出嫁的前rì,许、薛大婚虽然未必准备如何大cāo大办,可今天同样是忙碌异常。只不过一应婚嫁典规自有相请的专人cāo持,用不着他薛老三费心,可按道理讲,薛向自该在家相陪出阁在即的老姐。

    是以,这薛向从艳阳天出来,便径直奔回家来,到时。薛家大院,已然热闹已极,原先在A军大院的左右邻里到了不说。郝运来、徐小飞一帮老兄弟也到了,又过一会儿,陈佛生几个也追了过来。一堆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反正热热闹闹的一天,就这么过了。

    次rì一早,薛家便宴开二十席,请了最相近的一干宾客,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喜酒,十点左右的时候,薛向背着薛林上了婚车,一路吹吹打打,便送到了许家。许家同样未肆张扬。只在大院一角,辟出一块绿地,打了花房,树冠,秋千架。请了证婚人在前,一众亲朋好友欢聚左右,给新人提了希望和祝愿,待二人交换完戒指,一场婚礼便算圆满结束。

    薛林和许翠凰的婚礼低调而温馨,看着一对璧人恩恩爱爱。不知薛向心中温暖、甜蜜,便连小家伙也挤在薛向怀中,策划着自己的婚礼,说到兴处,甚至还来拿画板,拿笔勾勒着自己的结婚场景,新娘子照着自己的模样画了个放大版,可新郎的模样,却是无论如何拎不清了,比来比去,没个结局,气得小人儿铅笔一摔,跑回房里生闷气去了。

    薛向苦笑不语,不过,这会儿他却是没功夫哄小家伙,因为许、薛两家联席峰会,可是第一次召开呢。

    说是联席峰会,其实也不过是薛安远、许子干、薛平远、薛向四人,终于有时间,有空闲,坐在一起,品茗闲聊了。

    时近八点,喧腾了一天的薛家大宅也静了下来,数九寒天,屋外虽未下雪,薛安远、许子干血气已衰,自然经不得严寒,是以堂间架着汹汹炭火,闭了大门,微开气窗,一时间,室内温暖如chūn。

    因着先前有过交待,这会儿室内哪里还有闲人,四人围着炭火坐了,身边各自设着一个立凳,上置茶杯、糕点,颇有几分座谈会的味道。

    “老三,看来振华首长还是真喜欢你阿!”

    许子干先开了言,说起来,他归京已有些时rì,虽也和薛向照过面,可实无深谈的机会,要不是有京中故旧前来探望,要不是cāo持许翠凰的婚事,两人几乎单独相对的机会,也就是这会儿,才有了功夫。

    薛向笑道:“您可真会说反话,喜欢我,能叫我在兰竹厅一站一天?憋得尿泡险些没炸了。再说,喜欢我,能把我从位尊爵显的京大宣传部新闻中心主任的位子上,往山沟沟里踢?您还是别逗了!”

    许子干指着薛向,笑道:“薛老哥,您瞧瞧,这是不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欠奏嘴脸!”说罢,又冲薛向笑骂道:“你这小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兰竹厅岂是一般人能去得的?实话跟你说了吧,老子在中组部这些年,逗没机会去过,你小子不但去了,还进了最里间的小阁,那可是主席他老人家在世时的书房!再一个,你还埋怨振华首长把你调入辽东,你也不想想,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和小晚她爷爷……还在戏班子里打杂,你都混上县长了,你说说你小子有什么不知足的,更何况,zhōng nán hǎi有直接任命副处级干部的先例么,你得好就偷着乐吧,再敢卖乖,说不得就得激起民怨了!”

    许子干一番话说得众人都乐了,可薛向边笑,却是边又起了别样子心思。那就是他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许子干说漏嘴的“还在和小晚她爷爷……”这句话。薛向可不相信是许子干一时说错话了,毕竟这等极具关联xìng的句子,绝非口误能出,那么其中必有关联。细说来,薛向自打和许子干碰面,脑子里就没拎清过为什么这位堂堂中组部副部长,会如此善待自己兄妹,这会儿才隐约抓住苗头。

    薛向暗中咀嚼着这句话,立时,便猜出“小晚她爷爷”中的爷爷绝非是祖父,而是外公,因为许子干若是和自己祖父相熟,那必然识得薛安远三兄弟,可薛安远三兄弟却是都不识得他。再个,许子干说在戏班子打杂,薛向小时候却是从自家母亲处知道外公早先曾经经营过一家戏班,显然这就对上了。

    薛向心怀疑问,却未流露出来,虽然窥破一丝究竟,他也不打算细细堪询,毕竟许子干这许多年都不愿想认,其中必然有着不忍言之事,既然人家不愿说,薛向自不会去做恶人。

    却说许子干调侃完薛向,场中气氛一时极佳,几人又谈笑会儿,薛向便问起了正事儿:“许伯伯,你对《zhōng yāng第五次经济工作会议决议》怎么看?”

    许子干知道薛向指的是决议中争议最大的“吸引外资”来发展国有经济,答道:“你小子怕不是想对我南疆的发展指手画脚吧,行,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这狗肚子里存没存几两香油。”

    薛向笑道:“许伯伯主政南疆,政绩斐然,我哪敢班门弄斧,贻笑方家呀,不过有些管孔之见而已。”

    许子干摆手道:“少跟我这儿咬文嚼字,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么粑粑,说吧?”

    许子干猜的没错,现下,许子干便如薛安远一般,被薛向视作自家长辈,想要襄助一二。要说薛向魂穿后世,不说洞悉世事,知晓玄机,但对大局、未来的走势,却极是清楚。用之于绸缪画赞,自是极佳。譬如这薛安远征南之战,薛向虽未料中敌谋,赞辅军略,可单凭事前的山地战草略,特种部队设想,便给薛安远提供了无上臂助,成就了一位征南元勋。

    眼下,薛向自然知道国内对消弱国有经济的外资经济非议多多,便是zhōng yāng通过这个决议也是经历了重重困难,和数十次的辩论会。而共和国之chūn这篇乐章已经进入了发展的主调,未来便是“官出数字,数字出官”的时代,至于这数字便是指经济。薛向自然想知道许子干是如何看待外资经济的,进而窥视他的主政思路。

    薛向道:“现下振华首长和国光总理主政,思路很明确,政治上拨乱反正,经济上不折腾之余,稳求发展,农业上,分田到户,已然成了提高农民生产积极xìng,提高粮食产量的法宝,并且全国推行,遍地开花,想在这上面找寻进取之机,怕是不易;工业上,国营工厂,大部分几乎都已经陷入了冗员冗官、因人设事的怪圈,因而效率rì益低下,生产积压,销售无术,走向绝境,几乎可以遇见。现下,要在这上面出成绩,看似容易,实则艰难,因为最是容易被这旧有的条条框框束缚。所以,眼下易出成绩,能出成绩的,恰恰是这饱受非议的外资经济。许伯伯,你们南疆虽然地处边陲,却是离东南沿海经济圈不远,想必对那边的经济发展应有瞩目,不说别的,单说鹏城一地,近两年光是引进的外资便高达上亿美元,几乎相当于75年外汇储备的一半,救活了岭南省近三成工厂,直接和间接创造了近三百万人就业,这是何等成绩。”

    “老三,你说的虽然不错,可是外国人的钱就那么好用,我跟你讲,资本家就没一个好东西,那就是包着糖衣的毒饽饽,入嘴时好吃,吃多了可是要人命的!”

    安坐喝茶的薛平远,忽然接了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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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坐而论道之薛军委(下)

    向没曾想这个负责国家战略导弹部队研发的三叔,竟然还是如此的愤青,华夷之别如此根深蒂固,笑道:“三叔,您说咱不用资本家的钱,地里的资源掘不出来,老百姓守着也没法子当饭吃呀,咱们用了资本家的钱,确实让他们赚着了咱的钱,可同样创造了就业,增加了国家税收,安置了闲散劳动力,最重要的是,带了高新技术,现在咱们国家最缺的可就是这块儿,总得说来,咱们这就叫借鸡下蛋,但总不能叫这鸡饿死,再者说,咱们又不是一辈子指着外资这只鸡,待咱们的借它的蛋浮出了小鸡,小鸡长大,也能下蛋的时候,就该咱们得意的时候了。/”

    薛平远素来不通经济,听薛向说得形象,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笑着拍拍薛向的肩膀,便不再说话。

    许子干接道:“老三,你说了这么多,我大概咂摸说意思了,你小子是想让我们南疆引进外资对,实话跟你讲,鹏城,汕门,珠口这几个对外经济窗口,我带着zhèng fǔ班子都去考察过,实事求是地说,那边的发展用rì新月异来讲,决不过份,资本的力量,真是足于改天换地啊!老三,总得说来,我对外资并不存在偏见,也很认同你的借鸡下蛋说,可咱们南疆地处偏远,又没有什么吸引力,如何引得进外资呢?”

    薛向最怕许子干思想保守,对外资心存偏见,这会儿听他如是说。心中松了口气,说道:“一地必有一地特点,南疆地处亚热带,地貌奇丽,原始森林带完好,盛产水果和珍奇动植物,更兼少数民族杂居。极具民族特sè和地域风情,发展旅游业和水果加工业一定极有成效!”

    许子干奇道:“旅游?老三,你这扯得有些远。这会儿,咱国内的老百姓饱肚子都勉强,你指望他们花钱走路。那是麻绳提豆腐——提也别提!”

    薛向道:“许伯伯,您这种思路可要不得,现在吃饱肚子勉强,可不代表咱们国内的老百姓永远吃饱肚子勉强,这人可不是动物,总不能仅仅满足于吃饱喝足?他总得有更高层次的jīng神追求。您现在就开始开发旅游业,绝对是笨鸟先飞,植树于前,得果于后,亏不了您。再者说。现在可不是全国百姓都吃不饱,富得流油的大城市大单位也不是没有,这会儿,您打出一张旅游牌,虽未必能赚个盆满钵满。(.)但我敢保证,十年之内,必定长成一只会下金蛋的大母鸡!再者说,外国人人家还就认这一套,你麻溜儿地准备资料,就你们南疆那块儿的旅游资源。只亮出几张照片,压根儿就不用您多费唇舌,保管那帮见缝就钻的商人哭着喊着往您兜里扔钱。”

    “哈哈哈……”

    薛向一席话,说得众人都乐了,许子干道:“你这个促狭鬼,钱真有这么好赚,我每天还坐什么办公室哟,整天被那些讨债鬼逼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干脆就拎一堆照片出去换钱得了。”

    许子干嘴上似乎不认同薛向的看法,可满脸的红光,以及遍起褶皱的眼角,任谁也看得出他对薛向出的这个主意动心了。

    四人又闲聊几句,话题被薛平远扯上了军事:“大哥,我看军报上说你们东南军区最近在研究什么电子战,听名字好像是战法革新,怎么样,有没有效果?”

    薛安远最喜军事,这一被搔到痒处,打开了话匣子,便滔滔不绝起来:“平远,你可算是问着了,这电子战正是我东南军区正在研究、并已土坡的新式战术,极有可能颠覆我军的传统作战模式,你是不知道这电子战的威力,那简直有些摧枯拉朽的味道,电子干扰和电子炸弹切断敌人的通讯指挥,电子跟踪锁定敌人的指挥中心、军事基地,航空部队和导弹部队定点打击,几个按钮下去,一场战役便算完事儿,哪里还用得着咱们曾经那样抱着**包喊一二三来冲锋,唉!还是老首长说得对,科技力量是决定xìng生产力,就是这打仗越来越要求高文化、高技术喽……”

    薛安远一席畅谈说了约摸半个钟头,不止论述了电子战,还有各兵种协同作战,老爷子幼承师训,便识文断字,当兵后,再抗大又系统地学习过,后来没赶上抗美援朝,进了独眼元帅的南京军事学院继续深造,文化功底本就深厚,更兼深喜兵事,所学即是所好,因此对这军事理论极是jīng通,几场新型战役,让老爷子娓娓道来,分解得极是jīng彩,便是四人中唯一的军事门外汉薛老三也听得津津有味。

    听罢薛安远的“军事报告”,许子干忽然岔出了话头,问薛向道:“老三,听说你昨天又和吴公子起了龃龉?”

    薛向取过火钳,拨了拨火盆的炭火,幽蓝的火焰陡然一长,“哪里是起龃龉,参加朋友婚礼撞上了,请他喝杯酒而已,没成想他太客气,又不知自个儿酒量深浅,把自己给喝醉在那儿了,碍不着我什么事儿呢。”

    许子干知道因为自个儿的关系,薛向极不待见吴家,可眼下的吴家俨然是个庞然大物,绝对不是薛、许两家联合便能轻易碰撞的,这薛向能和吴公子硬碰,靠得也非是薛家自个儿的能量,而是薛老三背后隐隐站着振华首长和老首长这两尊天神,不然便是十个薛向也被团灭了。

    且许子干和吴公子相交有rì,虽未必深交,却是知道这是个有仇必报,心思yīn狠的家伙,薛向今次惹了他,他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硬的玩儿不了,可耍弄些yīn谋诡计正是此辈的拿手好戏。

    一念至此,许子干便道:“老三,吴家人的事儿,以后你别掺和了,公子器小,最忌仇恨,你在辽东须得小心。”

    薛向微惊,问道:“您的意思是,他还能追到辽东去?这四九城,他都不灵,到了辽东,还能折腾出什么风浪不成?”

    薛安远接茬道:“你小子别胜了几局,就翘尾巴,没听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万事小心就好,不过,那帮人真要玩儿得出格了,咱们也用不着客气!”

    薛安远壁立东南,控兵数十万,早已成了气候,这会儿随便言语,便自有一股豪迈气势。

    薛向点点头,又道:“伯父,军委卫将军腾出的位子还空着。”

    薛向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立时将满场气氛弄得凝滞起来,三人齐齐盯着他,显是都知道他未道出的后半截话是什么意思。

    沉默良久,薛安远忽然停了不断敲打膝盖的拇指,道:“你小子莫不是要我向前一步走?上次,你不是还说什么进一步,不如退一步,这会儿,怎么转了xìng了。”

    薛安远说得极是平淡,似乎那个万千共和国士兵、将军们仰望的位置对其一丝吸引力也无,可真是这样么?薛向却是从薛安远那极速抖动的鸡皮密匝的眼角窥出了究竟,暗叹一声:伯父这赤诚老将也不能免俗啊!

    想来也是,功名利禄之心,人所共有,或许薛安远并非为名利、官位所动,可那个位置之后隐藏的滔天权柄,掌握的万千刀兵的吸引力,只怕是任何一位沙场将士都无可抵御的。

    一念至此,薛向道:“大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是千夫争竞,您未必能独出群雄,一举夺魁,便是那位紫寒将军的胜券只怕就多过您,是以,咱们在这没把握的桃子面前使力,一来不一定能摘到,二来,没必要招致无端的怨恨,毕竟您老在南征之战博得眼球实在是太多了;三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老首长也属意您在下研究军事战法革新。而眼下,紫寒将军因为他那牛哄哄的外孙子之故,丧了冲击的机会,而方才听您所言,显然军事革新,您已颇有建树,现下,正是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您不顺势而为,还等什么?”

    薛向一番分析,可谓是丝丝入扣,鞭辟入里,一语罢,许子干竟轻轻拍起了巴掌,冲薛安远笑道:“薛老哥,臭小子这番话说得可真好,恭喜你了!”

    薛安远摆摆手,笑道:“这小子狗皮膏药一向卖得不错,这回咱再信他一回?”

    “哈哈哈哈……”

    ……

    薛安远也是雷厉风行的xìng子,既然决定了的事儿,出手从不脱离带水,腊月二十三rì晚间,定下的争竞决心,二十四rì一早,便直趋了梅园,薛向则径直去了松竹斋,而许子干则去zhōng nán hǎi求见振华同志“述职’。

    三管齐下之下,腊月二十八rì晚间,接了个电话后,薛向便笑开了花,冲闲坐在沙发一侧的薛安远伸出两指比了个“v”,薛安远虽不明白这手势是何意思,却从薛向那欣喜若狂的表情上,知道自己的事儿成了,从此之后,自己便是薛军委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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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显赫吴家

    zhōng yāng军事委员会是掌管全国武装力量的最高军事领导单位,通常有一正二副若干委员构成,可谓是国之中枢,权柄滔天。

    说起来,薛安远能走上这一步,在时间跨度上看来,确实是稍快了,这一快,便让薛安远成了军事委员会上最年轻的委员,年仅六十一岁,较之其它三位主席,五位委员年纪最轻的那位,都还年轻了十一岁,最长着,更是长了薛安远足足二十岁,真可谓是军委里的少壮派。

    但从功勋和资历上看,薛安远出任军委委员一职,却是实至名归的。先从资历上说,薛安远是开国少将,元勋功臣,可谓是根正苗红,从功勋上说,南征一役,薛安远领袖群伦,独放异彩,立下的战功可谓是至高至伟,更重要的是,薛安远几次军事领域里的创新,不单革新了战法,而且开辟了新的建军理论,为我军走向正规,走向现代化,指明了前进道路和方向。这一点,不单在军委会上获得了高度认同,便是几位党内元老,私下里,也瞩意多多。可以说正是这最后一点,为薛安远迈出这至关重要的一步,扫清了全部障碍,获得了一致认可。

    却说薛安远爵进一步,可实际职务并没有调动,毕竟军委的四大部主官和战略炮兵部队,以及海空二军的主官,并无空缺,是以,薛安远也只得暂时以岭南军区司令员的实职兼领军委委员。不过,岭南原本就是大军区里的重镇。更兼薛安远革新战法之时,获得了老首长以及军委的大力支持,各个军事研发部门,都毕集于岭南军区,细细算来,岭南一域的军事力量足足顶上了半壁河山,便是实职安排一位军委委员兼任岭南军区司令员。也不为过。

    是以,薛安远对实际职务没有升调,心中并无块垒。反有几分庆幸,毕竟这军事革新才开了个头,现下。他自己也放不下,调往他处,未必是好事儿。

    却说腊月二十九正午,薛向从松竹斋处,获悉了老爷子升任的消息后,未几,四九城内的上层建筑们,便都知悉了。未及下午,薛家大院便宛若到了正月初一,道喜的贺客走马灯似地来往个不停。起先。薛向还在堂内帮衬支应一二,不一会儿功夫,他自个儿先就受不了了,你道怎的?原来不光是薛安远在军界的老部下、老同事来此道贺,而薛向在四九城交际的那些新朋旧友也来了。(.)

    诸如孙前进的舅舅、华联木器厂厂长马良、调任东城区民政局任副局长的张胖子、五四食堂管委会主任马永胜、卫戍师一团团长邱治国这一干老朋友就不说了。竟然还有京城市委组织部的彭副部长这种新朋友。如此济济一堂,简直没了个转圜腾挪的空间,亏得是rì天气晴朗,在两侧花园,摆了几张方桌,才算将客人遮应周全。

    却说薛安远高升的消息传来。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这薛家人是欢喜了,自然有人家不开心了!

    南海子向西五百步,有一溜空地,这溜空地上千亩大小,独独起了三座宅子,这三座宅子,你若是当作是三户人家,那可就错了,其实这是一家人家,分院而居罢了。这家人家,便是大名鼎鼎的吴家。

    说起这吴家,那可是宇内闻名,“一门双政局,两代五中委”,便是对这家门庭有多显赫的最好注脚。而这双政局说的是现任zz局委员吴老,和他已过世的兄长大吴老。这大吴老实实在在是党内巨擎,元勋人物,乃是参加过党的二大以来,所有党代会的骨灰级人物,只可惜抗战时期,身患重疾,缺医少药,壮烈牺牲了,牺牲时,大吴老正是在zz局委员的位子上。

    至于这五中委,那可都是在世的人物,除了吴老和紫寒将军两位外,还有吴老次子吴铁戈,现任浙东省省长;三子吴歌洋,现任冶金部常务副部长;以及紫寒将军的女婿,也就是陈坤的父亲,刚刚升任中石化工党组副记、厂长的陈在道。这五位除了陈再道是候补zhōng yāng委员外,其余四位皆是zhōng yāng委员,了不得的大官。

    如此一句花,便勾勒出了吴家的门庭尊贵,显赫世家。其实,说这些都是不足道的,也不用细道,单是吴老一人,便足于撑起吴家这片天。因为吴老几乎是除了老首长和季老以外,硕果仅存的几位元勋之一,在党内地位显赫,声望崇高。是以,吴家有吴老在,便是铁打的门庭。

    而此刻,吴家主院内,同样召开着一场家庭联席会议,时近chūn节,吴家这种大家族自然家训极严,最讲究个团团圆圆,是以此时此刻,吴家自然是子孙尽归,便连外婿也得收束归来。

    这会儿,吴家主厅内,卫士尽撤,妇孺皆隐,只剩了这吴老、紫寒将军、吴铁戈、吴歌洋、陈在道这五位中委,外加吴公子这位长房长孙。说道这儿,又得啰嗦几句了,这吴铁戈和吴歌洋,上面原本有一哥哥,便是吴公子的父亲,熟料这大吴公子年少轻狂,贪花好sè,早早地便掏空了身子,去了西方极乐,这吴公子便成了遗腹子,自小被吴老养在膝下,备受宠爱。

    再加上吴老观念极老,还是按照老一辈分家、传家的传统,是以,这吴公子长房长孙的身份,就天然成了吴家的继承人和接班人。是以,这吴公子虽然未有一官半职,可吴家每次召开此类会议,吴公子便都会被吴老叫至膝下,列席旁听。

    吴家人开会,倒是极具mín zhǔ气氛,形式也极其zì yóu,既无会议桌,也无笔记本记录什么的,便是几人散在沙发上,聊天闲话一般。

    今天吴家人召开会议,虽没明确点出什么议题,可任谁也知道是为何召开。会议初始,便听吴公子叫嚣道:“他薛家人有什么呀,不就是仗着老首长宠幸,邀宠谄媚,溜须起家,论资历论能力,姓薛的哪一点比得上二爷爷,这种幸进之辈能得逞一时,还能得逞一世不成?”

    “公子这是怎么了,头一回听你臧否人物啊,从前便是什么省长、部长都不在你眼中,今儿个倒是转了xìng了,看来这安远同志还是有特殊之处嘛,要不咱们的公子怎会青眼有加。”

    说话的是吴铁戈,吴公子的二叔,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人,红脸方面,长相极是威严。

    吴铁戈身为浙东一省数一数二人物,气场自是极强,可吴公子却是丝毫不将这位吴省长的威严看在眼里,眉峰一皱,道:“二叔,您也甭说风凉话,这薛安远是升是贬,碍不着我什么事儿,我今儿当你们面儿,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薛向这王八蛋,老子放不过他!”

    咚的一声闷响,吴老的拐杖顿在了地板上:“骂骂咧咧,出口成脏,你跟谁说话呢?”

    老爷子虽然极是宠溺这个长孙,便连起名字,也冒着极大的不合时宜,以“公子”命之,便足见老爷子对吴公子的宠爱之情,可宠爱并不代表老爷子没底线的纵容吴公子胡闹,家教涵养,便是老爷子的底线。

    这吴公子见老爷子作sè,立时吓得没了声儿。要说这吴公子在老吴家,乃至整个共和国,唯独畏惧的也就是这个爷爷了。

    “大哥,要我说公子这孩子说得也并不是全错,他薛家人实在是太过份了,眼里哪里有咱们吴家。我这儿可不是因为安远同志升任,而心生怨怼,实在是薛家那个小子太不当人子,前次把坤儿打得半残不说,今次又逮着公子,死命灌酒,这是什么做派,怕是土匪强盗也不过如此。要说孩子们吃点亏,长长教训,也是好事,我也不会唧唧歪歪,可实际上了,现在四九城谁不笑话咱们老吴家是泥捏的,长此以往,咱们吴家人还有威严么?”

    说话的是紫寒将军,老将军年纪和薛安远相仿,但论起sè却是不及薛安远多矣。要说这紫寒将军器宇本狭,功利心又重,上次的军委之路,眼看就要走通了,却被薛向生生地给搅合了,现下眼看薛安远上位,他嘴上说不是为此心生怨怼,可心中实在是纠结难平,对薛向更是恨之入骨。

    吴老摆摆手,道:“别说的这么严重,有没有威严,不是小孩子打架谁胜谁败,就能决定的,比的是对国家的贡献,对老百姓的奉献,大道之争,岂在口舌?薛家那个娃娃,我也见过,不像是不知进退的自傲之辈,况且这几年,总听说这娃娃在下面做的不错,想来应是不假。反倒是公子你,整天就知道游逛,不以人家为榜样,反倒和人家生出龃龉,这样可不好,爷爷我再有能耐,能护你一辈子么?有时候,敌人才是你最好的老师!眼下,你不是瞧不上人家么,就眼下的局势,你猜猜数十年后,你能胜得过人家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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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赌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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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不愧是智慧深远,一下子便点在了关键上,吴公子自也不笨,当然知道单凭眼下的行市,一个平民,一个已经是副处级干部,数十年后,爷爷不再,自己依旧是平民,而人家恐怕已经位居庙堂,其间差距更不是道里可计。

    吴老见吴公子沉吟不语,以为一席话说得这个长孙幡然醒悟,心下快慰,便起身,拄着拐棍朝自家房行去。老爷子这一去,会议自然不散而散,吴铁戈、吴歌洋、陈在道三人年岁相当,官位相近,自有一番言语,便也相约而去,寻地儿喝茶去也,独独留下紫寒将军和吴公子这一老一少相顾无言、各自闲坐。

    沉默良久,吴公子忽道:“二爷爷,您放心,这回我定然顺了您的心意!”

    紫寒将军白眉一抖,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儿呢,什么叫顺我心意,我有什么心意?”

    吴公子道:“二爷爷您从来和我都是没话,今儿个能跟我单独待这许久时间,若不是心中憋着话,那真是怪了。”

    紫寒将军凝视吴公子许久,忽然笑了,道:“你这个娃娃,从来就伶俐过人,那你说说我心里藏着什么事儿。”

    吴公子道:“二爷爷您可真逗,方才爷爷在时,您不是说了么,有人堕了我吴家人的威风,这堕了咱吴家人的威风,咱们吴家人焉能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紫寒将军沉声道:“你把你爷爷的话当耳旁风了?”

    吴公子呵呵一笑:“二爷爷真会说笑,我怎敢把爷爷的话不当一回事儿。爷爷的话我可是记得真真的,爷爷说,现如今我和姓薛的还能隐隐齐平,数十年后,便是一在庙堂,一在草野,便是天与地的差别。既然未来我和姓薛的未来有这么大差距,我干嘛要让他继续在官场呆着,省得以后我瞅着闹心。”

    紫寒将军眼睛陡然一亮。“好小子,你放手去干,二爷爷保准在背后戳着。你小子的手段,我向来是信得过的!”

    “二爷爷您就擎好,这姓薛的在四九城,我还真拿他没法子,可他下到地方,便是蛟龙入浅滩,随便使唤条泥鳅就能折腾死他,还省得你我脏了手脚!”

    “哈哈哈……这天已是正月初三,薛平远一家已在昨天去了明珠市,也就是薛原、薛阳的外公家。而明天。薛向便要奔赴萧山县。毕竟他现在身在宦海,再不是zì yóu身,而县府原本事儿多,况且薛老三身负全县财政之要,真个是千斤重担压在肩头。自然倍加紧张。

    吃罢晚饭,薛安远参加军委会议未归,家中便只剩了薛家四兄妹。

    屋内炭火彤彤,四方沙发中间的空当被各式礼盒,礼袋挤得水泄不通,小家伙在沙发上跳着脚地奔来逐去。嘴巴里念念有词,似在求佛祖,又似再拜观音。你道怎的?原来小家伙和小意闲极无聊,对这堆薛家收的新年礼物,发生了兴趣,两人便决定以这堆东西为赌局,塞上一局,每人挑上五件,看谁挑得玩意儿的总价高。

    薛向和小晚被强行拖在了一边,作了裁判,这会儿,小家伙和小意已经各自捡了四件,两人出手皆是不准,竟是一件好玩意儿也没选上,皆是捡了一堆烟酒、零食,价值几何虽难料定,但看种类相近,便算作平手,眼下已是最后一挑,是以小家伙格外紧张,毕竟这赌局的胜败可非是无关痛痒,而是赌下了小人儿一年的压岁钱,足足上百元。对这小人儿来言,无异于倾世豪赌,焉能不慎之又慎?

    小家伙跳着脚,在四侧的沙发上徘徊了一圈,最后黑漆漆的眼珠子却是依旧没个定星,忽地,小意挑中一个巴掌大的蓝sè小盒,打开一看,竟是一块拇指大小、纯金打造的金龙,这金龙肆意飞张,脚踩祥云,飞腾之势明显,寓意极好,薛向对往来送礼之人,并非全记心头,可这块金龙出自何人之手却是详知。因为邱治国送这块蓝sè小盒时,虽未道明盒中装了什么尊贵玩意儿,却是不住在他耳边絮叨小心存放,人多眼杂,别弄丢了。送礼之人,如此言语,无非是变相强调自己礼物不一般,好引起主家的注意。

    却说小意抽得这块金龙,欢喜得哼起了小调儿,手上亦不消停,右手食指和拇指不断捻动,比划着点钞票的模样,气得小家伙哇哇怪叫,小心思里却是无半分主意,轻淡如画的小眉毛立时蹙成了一团,盯着如山似的各式包装,急得快要爆炸了。又搜寻良久,小心思仍旧毫无定计,不过一双眼珠子却是有了定星,牢牢锁死在薛向身上。看来小人儿还是牢牢记住了“有困难找大家伙”,这条颠不破的真理。

    薛向瞧见小家伙眼神儿扫来,心中好笑,却是不知如何相助。不过,薛向决计不会不知道哪个盒子装的礼物贵重,当然,说薛向知晓,非是说他准确记下了谁送的什么礼,或者检验过礼单。而是薛老三深知送礼之人的习xìng,尤其是这种猜礼贵重的小把戏,只需牢记一条:盒越小,礼必越重,保证有胜无败。毕竟薛家不比一般人家,有资格提礼物上门的,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物,他们送礼,决计不会是简简单单就打发了,尤其是再送小盒子时,此种盒内必然非以数量取贵的玩意儿,决计是珍稀之物,比如小意手中的这条金龙。

    是以,只要靠着这条铁律,瞅准了小盒子,保准了能寻出金贵物件儿。

    这薛向虽然知晓此种道理,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透给小家伙,却是千难万难,毕竟小意虎视眈眈在侧,是决计不许小人儿明目张胆搬救兵的。

    却说小人儿凝视薛向良久,见这大家伙双眼无神,无动于衷,心中十分不喜,羞恼之下,一头撞进薛向怀里,冲天翘起白生生地小腿儿不住摆动,小脑袋抵在他怀里如转磨一样厮磨。

    薛向终于觅得良机,借着小家伙一撞之力,趁势歪到,嘴巴极快地凑在小人儿耳边,轻轻吐出了“越小越好”四字,小人儿得了主意,立时月牙弯弯,忽然想起小意还在左近,脸上立时又变化了颜sè,继续在薛向怀中折腾了一会儿,直到小意不住催促“快快选择,过时算输”,小人儿才算做全了整套戏,一骨碌从薛向怀里爬起来,奔着如山的礼盒去了。

    但见她钻进礼盒堆中,先将数十礼盒打散,又指挥薛向将十数个大个儿搬挪开来,然后将一干礼盒铺了一地,继而瞪圆了大眼睛在地上一阵翻寻,最后视线在一块三寸见方的紫sè硬纸包裹着的小盒上落定。

    未几,小家伙拾起那块小盒,翻看数息,读道:“东南小胡恭祝薛叔叔鹏程万里,大展宏图!”

    要说薛向一眼瞅见这个小盒,便猜到其中礼物必不寻常,再听小家伙读话,便知盒上竟写了文字,如此一来,更加确定其中东西必然不凡,要不然送礼之人决计不会在盒上留名,毕竟此种行为不符合国人送礼时讲究的含蓄风格,显然其中原因一如邱治国送金龙一般,希望薛家人记住是谁送的大礼。

    薛向细细一想,便知道了这东南小胡必是远在鹏城做常务副市长的胡黎明。细说来,薛向的这些新朋旧友,新年未必相聚,可电话往来,却是不少,其中各人来薛家的礼物从未短过,便是走动极少的汉水苏星河、刘勇,荆口洪天发、耿福林、陈光明也每年有心意送到。

    薛向十分好奇胡黎明到底送了什么玩意儿,便着紧催促小家伙打开,小人儿捧着小盒翻看良久,闻听薛向催促,翻个白眼,却是依言而行,拆解了起来。没成想胡黎明这个礼盒包裹得极其细致,是一层包纸接一层,一连揭了三层,才露出一个红sè硬木盒来,打开那红sè硬木盒,谁成想里面接着又露出一个粉sè的玻璃小盒。

    小家伙拆拆解解了半天,非但不曾着恼,反而越发兴奋起来,其实,这会儿,不光小人儿,便是小晚和小意也围拢过来,眼中满是希冀之sè,毕竟这会儿,任谁也看出了小盒中的玩意儿不凡,不然决计不会如此多的裹层,毕竟即便是有人故意恶作剧,也决计不敢给自家伯父玩儿这手。

    果然,小家伙轻轻揭开那粉sè玻璃小盒的盒盖,盒内竟现出一汪水来,那水绿澄澄,纯郁郁一团,未几,便染得粉sè小盒也化作纯绿,又过片刻,仿佛这方圆米余的空间,包括沙发前的彤彤炭火也给染透了,整个空间似乎充满了魔幻sè彩。

    三小皆看得傻了,薛向也是瞧得一愣,未几,醒悟过来,伸手进盒,将那团绿水取了出来,凑到近前,才看清那汪绿水的本来面目,竟是一块寸许长、三厘米宽的玉佩,那玉佩满啄云纹,一侧铭龙,一侧雕凤,异常华美瑰丽。

    薛向后世虽是业余古玩爱好者,可眼前这件玉佩的材质却还是能认出的,显然这是一块在帝王绿翡翠中都称得上极品的古玉佩,不必细究其文物价值,单是这种品级的翡翠,在后世,随便一件指甲盖大小的戒面,便是数百万的价格,眼前的这枚玉佩,用一句“稀世奇珍”来形容毫不为过。RQ

第一百一十八章 萧县大拜年

    待薛向取出这块玉佩,不用分说争辩,任谁也知道这场赌戏,谁胜谁负了,小意倒也干脆,从荷包里掏出一沓红包,朝小家伙递了过来:“整整五十五块,你点点!”

    小家伙赌品上佳,历次牌戏,都讲究个光明磊落,今次靠着薛向指点,才得获胜,小人儿也知道胜之不武,哪里好意思要小意的赔注,遂一把推了回来,腆脸道:“说着玩儿呢,你还当真呢。**”

    小家伙极少这种不好意思的模样,面红齿白,笑模样极是可爱,瞧得薛向一乐,小家伙瞅见不依,一头扎进薛向怀里,开展新一轮军事打击,薛向陪着她嬉闹片刻,忽把手中的那块玉佩递向小晚:“小晚,这个物件儿,就你拿着,我看你平素也没个手饰装束,都大姑娘了,这怎么行,这块玉佩正好配你,拿着戴。”

    小晚微愕,复急摆手道:“我不要,这玉佩太显眼,也没法儿戴出去,还是送小适玩儿。”

    要说这块玉佩宛若九天神器,又是女xìng配饰,这女孩儿家见着,岂有不喜欢的,小晚一样爱极了这块玉佩,只不过看小家伙盯着这玉佩不放,不愿和它争抢,便做了推辞。

    薛向笑道:“这也不是小孩儿玩具,正是你这大姑娘戴的,虽然戴出去扎眼,咱可以在自家房里戴着乐呵呀,拿着,小适现在用不着,等她用着的时候,大哥也送她一块。

    小家伙现下已近十岁。再不是只顾玩乐,不通人情的小不懂,看了半天,也知道姐姐定是极喜欢这块玉佩了,只是眷顾着自己,小心思感动之余,便道:“二姐。你要,我不喜欢这个颜sè呢,我喜欢紫sè。下次寻着紫sè的就归我,不过,可不算大哥送你的。而是我送你的,因为这玉佩可是人家搜出来的呢,不许大哥滥做人情。”

    小家伙一席话,逗得大家全都乐了。

    小晚依言收了玉佩,薛向生怕其中还隐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毕竟现下人情往来,亲近如胡黎明、邱治国送这金龙、玉佩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他还得找机会还个等价物品,毕竟该注意的还得注意,免得另生枝节。这胡黎明和邱治国的大礼都不便收。其他人的礼物倘使珍贵,更不适合,往自家荷包划拉。是以,薛向便招呼三小,一道拆解眼前的一众礼盒。

    又过半个钟头。所有的礼盒拆解完毕,薛向心头松了一口气,原来剩下的数十礼盒,再没了价值超过百元的物品,最多者便是烟酒,最贵者无过虫草、人参。算得上是正常往来走动的普通礼品。

    却说四人拆解完礼盒,又把礼品归类放好,这才重新坐回了沙发,时近十点,薛安远依然未归,小家伙几人却也毫无睡意,你道怎的?原来三小皆知明天薛向便要远赴辽东,心下不舍,想多陪陪这个亦父亦兄的大哥,小家伙更是不住在薛向身边磨菇着要去辽东念,可薛向却知道小孩子频繁更换学习环境,对学习、身心都极其不利,是以,便拿薛安远出来搪塞。

    小家伙年少一岁,又懂事数分,知道自家的这位大伯晚景孤单,确实要人陪伴,是以,磨菇了一会儿,便歇了声儿,未几,又闹腾着要薛向答应她,晚上给她说一夜的故事,要求获准后,这才又得展演。

    薛向陪着三小说笑聊天,直到中堂的挂钟敲响十一下,薛安远的身影这才出现在院内。

    薛安远进得堂来,小家伙和小意跳着脚上前,收拾大衣的收拾大衣,端茶水的端茶水,忙活得不亦乐乎。

    夜归儿女话灯前,自是一种难言的快乐,薛安远看着儿辈绕膝,一天的疲乏仿佛立时散尽,抱起一侧捧茶的小人儿,乐滋滋地问起了她的学习轻狂,伯侄四人又是一阵热聊,直到挂钟敲响十二下,小晚才逮着小意、小家伙,进厨取水洗漱,薛向才难得和薛安远捞到独处的时间。

    “老三,你和吴家小子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前次并未放在心上,这回,不得不叮嘱你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薛安远没头没脑丢出这么一句话,听得薛向一惊,急道:“难不成您又听到什么风声了?不至于,吴公子就是再能折腾,也没这个本事?”

    薛安远摆手道:“那是自然,他小孩子家家一个,自然没这么大能耐,只是我今儿个在军委大院,碰上了紫寒同志,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中陡起jǐng兆,总之咱们防小人不防君子,凡事留下,总归没有坏处。”

    薛向沉吟片刻,默默点头,算是应下。

    ……

    正月初五,坤元rì,宜远行,利嫁娶。

    早上九点,薛向踩着朝阳的金辉,踏进了萧山县县委大院。

    “薛县长,新年好,大吉大利啊”

    “薛县长,新年好,恭贺新喜!”

    “薛县长,新年好……薛向在大院未走到十步,便被源源不绝的道贺声淹没了,他时而点头致意,时而含笑问好,碰上年长之辈,少不得停下脚步,敬上一两根香烟。从大院门口,到主楼大厅,这二百来米道路,薛向足足用了半个钟头,才趟了过来。

    打开办公室大门,楚朝晖已经在了,见得薛向进门,立时从桌边站起身来问新年好,薛向竟从荷包掏出一封红包,笑着递了过去,楚朝晖见状,拼命摇手拒绝,边道没有上级给下级随礼的规矩。

    薛向笑道:“规矩本就是人定的,今儿个咱们来定也不为晚,给你就收着,不多,就两包烟钱,新年新气象,图个喜庆吉利!”

    要说薛向对身边人向来是极好的,其中虽有他重情重义的本xìng因素,自然也少不得他自己的御人之道,那就是广施恩德,不苛回报,此种套路,颇似chūn秋之极,笼络豪杰死士的法门。专诸、豫让、要离、荆轲之辈,皆是如此遁入御人者的彀中,当然,薛向不求死士,自用不着死力结交,他这种有缘结缘,得善施善,图的不过是个长远,有回报无回报,倒是不真的苛责、细究。

    却说楚朝晖见薛向意态甚诚,再不好推脱,双手接过红包,又恭恭敬敬给薛向鞠了一躬。

    薛向摆手,笑道:“朝晖啊,咱们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走,这会儿也不急着办公,随我去拜年。”

    细说来,年前,薛向辞萧甚急,只匆匆参加完了新chūn团拜,便回京了,和县里的一帮同僚们,却是未有走动。按照国人的习俗,这新chūn佳节之季,不逢上还好说,逢上了,一通往来,却是少不掉的,更何况,薛向在县委班子里排名靠后不说,年齿又是最稚,怎么算,这同僚往来,都该他这位小同志先去登门。

    时下虽是正月初五,严格算来,已是县委、县府的正式工作rì,可实际上,县委、县府要正常运行,非得正月十五以后。不过,为防万一,薛向还是绕着自卫齐名以下诸位常委的办公室绕行了一圈,打算逢上了,便在此处道声拜年,算是了事儿。可一圈走下来,也就县委办主任张道中依旧固守在办公室,其它办公室,虽未必全是铁将军把门,可皆是通讯员或文秘留守。

    薛向在张道中办公室稍坐片刻后,便起身告辞,直趋县委大院一侧的筒子楼来。又花了近三个钟头时间,薛向跑完了卫齐名、俞定中、卫清风、王建、齐楚、王维、铁通、宋运通几家,除了卫齐名、俞定中去了省里拜年,都是各自家人接待,其余几家却是家家不落空,当家人都在。

    许是新chūn佳节的因素,到访的各家各户,都极是盛情,极力留饭,便是在常委会上曾经恨不得和薛向拼命的宋运通,也罕见露出了笑脸,招呼儿媳妇备饭。不过薛向打算一天将这堆琐事儿办完,哪里有功夫吃饭,自是一一婉拒,最热情如铁通者,拉扯得更如打架一般,直招呼在县委秘处工作的二儿子,在楼下搞起了围追堵截,奈何薛向去意甚坚,直到答应正月十五,来铁家过小年,才算得以全身而退。

    除去上述住在筒子楼的几家,便剩了廖国友、卫兰、郑冲这三家还需跑到。廖国友家,薛向去过,却是记得门路,折出县委大院西行里余便到。薛向到时,廖氏夫妇俱在,不仅这二人在家,还有团团圆圆一屋子亲戚。薛向突然登门,廖国友还未待开口,张萍先笑开了花,先是拉着薛向进了屋,从里间翻出了名茶好烟,接着便招呼来几个牌搭子,陪她大兄弟游戏。

    却说张萍交际手段极高,话里话外,薛向俨然就成了她娘家兄弟一般,极是亲热。那一屋子亲戚听说眼前这人是什么县长,先前俱是不信,待看见张萍如此殷勤,再见人家气度俨然,和县委常委的廖国友坐在一起谈笑自若,气势不输不说,还隐隐高出一线,哪里还有半点怀疑,闻听张萍吆喝牌搭子,一群人哪有半个敢上前的。RQ

第一百一十九章 老故事

    廖家众亲戚不敢上前,却是正合薛向心意,闲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薛向要行,张萍如何能放,竟从厨间围着围裙,提了锅铲,就拥了上来,死死将薛向压在沙发上。要说这张萍生得本就标致,臀肥波挺,极具贵妇风韵,亏得薛向年岁小她甚多,不然她这般半坐半抱,压在薛向腿上,无论如何得招惹闲话。可即便是这样,薛向也是万分尴尬,这张萍的丰臀就压在他大腿上,磨盘也似地碾动,叫他这初尝禁果的热血青年如何能不起丝毫涟漪。

    这张萍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薛向越是扭捏,她反倒箍搂得越发紧了,叫人看得不知这位是在留客,还是在投怀送抱,唯独这二人巨大的年龄差,成了闲言碎语的最好屏障。

    张萍在薛向身上闹腾良久,直折腾得薛向面红耳赤,保证正月十五,来此过小年,这才让薛向得以脱身。这薛老三刚出魔窟,也不管这会儿正月十五过小年已经被他一女两嫁,爬起身来,便朝门外奔去,竟似逃离苦海一般。

    “领导,您慢点儿,慢点儿,张大姐不会再追出来了,歇口气儿吧您就,我这儿都追不上了。”

    前边的薛向宛若被狼撵了一般,楚朝晖在后紧赶慢赶追之不上,只得张口叫喊。

    薛向定下脚步,回头道:“朝晖,你这不行啊,三两步路都能喘成风箱。以后怎么接受更加艰巨的革命工作,得着紧锻炼啊……”

    薛老三这会儿还没从尴尬中走出来,见着楚朝晖呼喊,心下讪讪,便拿出领导的派头一通说教,正好隐去尴尬。

    楚朝晖近前几步,笑道:“跟您的身体可是比不成啊,您那数九寒天都能打单衣抗白毛风,我这儿是再练也不可能到那水平啊。”

    薛向笑笑不语,接着调头闷行。未走几步,便到一处三岔口,这时,他才记起自个儿压根儿不知道卫兰和郑冲的门第。楚朝晖极是灵醒,见薛向在岔口处停住,立时便窥破其中关键,略略点了卫兰和郑冲的住所位置,薛向便朝着左侧的岔口行去。因为听楚朝晖方才言道的,卫兰的小居室距离此处不过两里多的路程。

    二人没行几步,楚朝晖又生出话头来,但听他道:“领导,这儿是僻静处,没外人。我闲叨叨几句,您可别怪我,这张大姐对您可是有点儿太那个了。”话至此处,瞅见薛向脸sè急变,又慌忙摆手道:“您别吃心。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张大姐有些不顾身份,今天做得太不合适了,本来这话不该我说,可领导您从不拿我当外人。我姓楚的也不能掖着藏着,能往外倒的,我还是得往外倒,虽未必能给您指明方向,可勉强照照路还是够的。”

    薛向见楚朝晖说得郑重,原本心中的三分尴尬立时化作十分好奇来,立时在一株枯萎的垂柳边顿住脚步,道:“说吧。看你这拐弯抹角的,可真不爽利!”

    楚朝晖讪讪,笑道:“领导,那我就说啦,其实这事儿,咱县里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端详,那是八年前的事儿,我当时刚进县委办,给一位李姓革委会副主任当秘书,那李副主任当时在咱们县的位置,就相当于现在的清风书记,是名副其实的坐三望二看一。而现在的廖国友书记和俞定中县长,当时分任县里的公安局副局长和排名靠后的革委副主任,至于卫齐名书记正从县里挂职到地委,而清风书记……”

    “行啦,行啦,你就甭跟我介绍县里现在的主要领导当时都在哪儿干什么,和你要说的事儿有关么,你小子可真是出口千言,离题万里,再说,他们的履历我都看过,八年前在干嘛,这儿有数。”

    说话儿,薛向指指自己的脑门儿。

    楚朝晖尴尬一笑,道:“说着说着就离题了,您别急,我言归正传,那是八年前九月的一天,正是大夏天,天热得像蒸笼一样,当时我正陪李副主任在马头乡视察‘地富右’的清理工作,当时还是县公安局副局长的廖书记陪同,忽然就有人来报,说廖局长家进了贼了,挟持了张大姐,当时廖书记就急了,跨上跨斗小三轮,踹响了就朝家奔,当时李副主任想及时知道第一手消息,便指派我随同前往,当然,说的是协助廖局长处理家务。”

    “我和廖书记赶到家的时候,他家,就是现在的这间四合院,不过当时这间四合院挤着好几户,总之,就是他们现在的这间正屋外围满了人,有看热闹的群众,也有待命的jǐng察。当时,我刚进入县革委,只想着立功报答李副主任的青眼相加之恩,压根儿就没想着怎么帮着廖书记解决困难,不过话说回来,那会儿,我也没能耐给他解决困难,所以我就想着弄清场面上的所有状况,回报给李副主任便算完事儿。”

    “于是,我就寻了架竹梯,架上了一侧的房顶,攀爬了上去,当时,我想这样满场的动静儿,怕是都逃不出我的眼睛了,是以,我就得意地坐在屋顶上盯着满场的动静儿,谁成想,我偶然一偏头,视线竟从东南面紧闭的窗帘上方探了进去,恰巧将里面的情况看了个分明,您猜猜我看见了什么?”

    “废话,我哪儿去猜,麻溜儿地说吧,什么毛病!”

    薛向最烦得便是这种说故事,爱打忍的家伙,想当初在靠山屯,李四爷说山神蛇的故事,那个一咏三叹,险些没气坏了他薛某人。

    见薛向瞪眼,楚朝晖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位是自己的领导,不是自家隔壁的王二麻子,哪里还敢卖关子,急道:“当时,我就瞧见屋里有三位,一位是张大姐,一位就是咱们的俞县长,还有一位是俞县长当时的秘书小孙,您想想,廖书记家被劫持了,结果小孙和俞县长在里面,这算怎么回事儿,更诡异的是,张大姐当时是被绑着的嘴巴里塞着手绢,身上被扒得一丝不挂,雪白的缎子肉晃得我眼晕,而俞县长身上也就一条裤衩,正惶急地和张大姐说着些什么,一会儿作揖,一会儿抱拳,末了,又拉过小孙,跪着给他磕了几个头,未几,我便瞧着他钻进了衣柜,又过一会儿,小孙就把一条床单搭在了张大姐身上,然后就把门打开了。”

    “那时,我也爬下了梯子,走到了近前,便听见小孙招认是自己见sè起意,绑架了张大姐,而张大姐只是一边哭啼,一句话也不说,而我当时也没胆量指认俞县长,接着,现场的人就被清空了。又过数天,县里忽然传出了所谓9.11决议,小孙罪大恶极,好在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免死收监,徒刑无期。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事儿,详细告诉给李副主任的,熟料第二天便因为一份文件的修改稿,我没有及时上缴,李副主任就将我黜落,是以,这件事儿,便一直压在了我心里,从未对人提及过。”

    楚朝晖的故事说完了,薛向依旧久久无声,这会儿他心里仿佛煮开了锅一般,现在想来,常委会上,廖国友俨然俞定中死党心腹一般,岂不可笑。忽地,薛向又想起了,那天在县委大院的竹林道边,无意听见廖国友一家三口的对话,那张萍话里话外,对廖国友靠向俞定中极是不满,当时自己还疑惑一位政法委书记夫人,怎会对堂堂萧山县县长有那么大成见,这二位恐怕平时都无交集,现在才知道,根子竟是在这儿啊!

    “领导,领导……”

    楚朝晖小声轻唤几声,脸上写满了担忧。细说来,这会儿楚朝晖心中竟有几分后悔,后悔自己多嘴,讲出这段秘辛,毕竟无论如何,其中故事涉及县府现任一号,作为县府职员,当为尊者讳。二者,当时,他楚某人没对自己的直属领导讲出,这会儿却上赶着朝现任领导卖好,不管怎么分解,其中谄媚、逢迎的意味都太浓了。

    “噢,噢”薛向被楚朝晖从沉思中唤醒,瞧见他脸上若有若无的不自在,心中立时了然,笑道:“朝晖啊,我得多谢你啊,你呢,就是我身边的另一双眼,另一双耳,这萧山县你比我熟,许多事儿,没你留心我是真不成啊!”

    见薛向如此表态,楚朝晖脸上复又现出笑来:“领导,您过奖了,用句老话说,您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虽然我才疏学浅,称不上国士,可该我使力的时候,我决计不敢含糊。”

    薛向笑笑,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明白楚朝晖这番自剖,多少有些顺势而为的做戏成分,可心下还是有几分感动,毕竟他知道上级和下属永远是一架难以调和到最佳平衡位置的天平,因为下属永远比上级难做,思忖得多,顾及得多,适可而止的耍弄些手段,却是自保和固宠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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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往死了得罪郑书记

    薛向不介意楚朝晖耍弄这些许手段,忽道:“你今儿个莫不是见张大姐对我热情太过,怕我一时糊涂,误入歧途,还是认为张大姐立身不正,心存他想?”

    楚朝晖知道再说,便是不识趣了,急摆手道:“领导,我哪儿会往那儿想,只是今儿个故地重游,偶然想起了这个老事儿,说出来,就算不能对您有什么帮助,这一路上,咱俩走着,也着实枯闷,这个故事,逗逗闷子,也算不差吧?”

    薛向知道楚朝晖是无论如何不会再自剖心迹了,笑骂声滑头,一拍老柳树,直起身来,便朝西北方行去。

    轻敲敷大红漆的梨木大门三下,只待片刻,门便打开了,卫兰一声淡雅花sè的睡袍,裹得丰满身姿十分曼妙,下摆刚齐腿弯,晶莹细腻的修长小腿便裸在空气里,杏眼娥眉,面未着粉,黑发高盘,整个儿一副美人初睡图。

    瞅见面带微讶的美人脸,薛向心中也是一突,暗叫唐突之余,嘴上却是先开了口:“卫部长,新年好,我这儿跟你拜个年了。”说话儿,还抱抱拳,样子不伦不类,却是极大的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果然,卫兰噗嗤一笑,让开门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便道:“薛县长稀客稀客,按老理儿,你新到萧山,该我去给你拜年才是呀。”

    两人又在门口寒暄两句,薛向便领着楚朝晖踏进门来。这是一间一卧一厨一卫,三居室的房子。面积虽小,布置得却极是雅致,至少在当下,薛向就没见过几家贴了地板砖的,就是他那套在京的大宅,也不过是打了个水泥地平而已,可这间三居室。从里到外,皆用浅sè木板铺地,屋内壁柜、台灯、沙发、电视应有尽有。宛若后世的jīng装商品房。

    更为难得的是,主卧内还在玻璃茶几上,用瓷盆生了炭火。火燃虽炽,却是无烟,烤得小屋内暖烘烘地,难怪这卫兰大冬天的,能穿着如此简易的睡袍。

    入内门来,薛向越发尴尬了,他何曾想到卫兰家的小屋竟是这种布置,没有别的房间不说,竟是客厅也无,自个儿竟一步跨进了人家的卧室。不,应该是闺房。据他所知,这位卫部长年过三旬,却是并未成家,虽有传闻说他是省里谁谁的禁脔。可这种无稽小道消息,薛向是最不愿信的。

    “来来来,薛县长坐嘛,不满你说,我这儿除了我妈,平rì里。是压根儿不让外人进的,便是俞县长上回来,我也没让人进屋,薛县长,你若不是今年第一个给我拜年的人,恐怕也别想进来哟。”

    卫兰边让薛向在卧室靠门处的沙发上就坐,边回到床头柜边上,拾掇着果盘,说话儿间,伸手进了床头矮柜,可腰身下弯霎那,缎子般的长袍陡然上升了近两公分,堪堪在丰臀处箍住,勾勒出一抹动人的弧线。

    薛向瞧得一惊,赶忙伸手去捧桌上的茶杯,至于楚朝晖进门就一直低头,凝视着脚尖,一张脸血红如布,不知是屋内的暖气炙烤得,还是久冻忽暖,面部血管急速扩充所致。

    却说这卫兰取完果盘,又要张罗别的吃食,却被薛向出言阻住,但听他道:“卫部长,够啦够啦,就算是只我厚着脸皮登门儿了,您也用不着这么客气呀,坐会儿,我就走了,看您这身打扮儿,怕是正准备午睡就寝,我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恶客吧。”

    要说薛向对这卫兰的观感十分不错,当然,其中自然少不得人家曾经在常委会和那次头头脑脑联席会上的声援之举所带来的好感,另一个因素,恐怕薛老三自个儿也说不清楚,那就是卫兰本身是个女同志,生得又十分标致,可以说是常委会乃至萧山县的一道亮丽风景线,遵循异xìng相吸原则,薛向自然不免对之有几分欣赏。

    卫兰双腿相叠,婷婷袅袅地在薛向对面坐了下来,笑道:“ 这好客恶客可不是以客人来的时间而论,而是以主人家心境而定,若是良友知己,哪怕是寒冬夜访,夜半扰梦,那也是好客;而若是债主仇家,即便是三五之夜,捧花踏月,怕也是难逃恶客之嫌。”

    薛向真没想到卫兰的口才竟是如此了得,看来上回这位和郑冲争辩,是未出全力,要不然焉能草草收场。可眼下,这位伶牙俐齿,却让薛向分外难受,因为卫兰的好客恶客之辨,已然指向了良友知己,这良友,还算靠边,知己,则属过界,毕竟时下,可不似魏晋风气,男女焉有论知己的?

    薛向笑笑,不再搭腔,心思电转,便起了抽身告辞之意,可谁成想卫兰又说话了:“薛县长年前的理财手段,真是叫我大开眼界,略施小计,就揪出浮财无数,不过,即便挖出了这许多钱财,可是较之咱们萧山县全年开销,还是有巨大差距,据我所知,你年前拢回的五十余万,一个chūn节,便耗去了半数有余,剩下的二十余万,怕是支撑不到开chūn,当然,我这是愚者自急,想必薛县长胸中定有良谋,能否一吐为快,让我也长长见识。话咱先说前边,你薛县长对我讲了,我绝对负责保密,决计不叫你计较落空,若是不便讲,我也能理解,毕竟有些变戏法的,总好说什么戏法讲出来,就不灵了。”

    薛向探手进兜,带出包烟来,小指轻轻一磕盒底,一支纯白的香艳嗖地从盒中跳了出来,jīng准地落入嘴中,刚打着火机,眼神儿忽然扫中卫兰,见她一双杏眼睁得溜圆,直直盯了过来。薛向这才想起此地何处,又记起这位似是最反感烟民,那rì常委会,自己给一众男常委上烟,这位就独自倚在窗口避烟,现下是在人家闺房,岂不是更得避讳十分。

    噗嗤一下,薛向吹灭了火机,讪讪把嘴中的香烟回收,忽地,卫兰道:“没事儿,你抽吧,我这儿没那么多穷讲究,只是看你薛县长年纪不大,烟抽得可真叫一个麻利,奉劝一句,吸烟有害健康。”说话儿,竟起身翻出一个小瓷盘,递上了茶几,意思很明显,是个薛向作烟灰缸之用。

    薛向摆手道:“不抽了,你这儿可是清幽雅室,莫叫我这浊烟给污染了。”

    卫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唧,叫你抽你就抽,只是别忘了说说你薛大县长,应对萧山县财政危机的奇谋良方。”

    卫兰二次相询,显是念念不忘这破局之法,如此,便叫薛向无法再搪塞、转移,只得直面,“卫部长过奖了,我这会儿哪有什么奇谋良方,混一天是一天呗,好在这火还未烧着眉毛,我这人一向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cāo那多心做甚。”

    薛向话罢,卫兰轻轻一拍茶几,指比兰花:“好哇!你这话我要是传到会上,同志们的唾沫能把你淹了,你信不信,你这也太没责任感和事业心了吧,萧山县八十万人民的生计,你可不能当儿戏呀!”

    卫兰娥眉倒竖,秀口半开,似乎真被薛向这不咸不淡的话给激怒了。

    薛向连连摆手,苦笑道:“您这帽子扣得是不是太大了,我只说暂时没法子,又没说一直没法子,更何况我哪儿敢把萧山县八十万人民不放在心上,至于这责任感和事业心,我这会儿可是满满地。“说话儿,拍拍自己胸脯。

    卫兰掩嘴轻笑:“你这儿装着什么我不清楚,有没有法子,我也管不着,得,你不说就不说吧,反正到时候,完不成任务,挨板子的是你,可别指望我这儿在仗义出手了……”

    “那是那是,您说这,我才想起来,还没谢您前几回的仗义相帮呢……”

    “打住,打住,我那可不是什么仗义相帮,纯粹是就事论事,讲理论理。”

    卫兰含笑激辨,似乎极喜欢这种和薛向斗嘴的快乐。

    薛向苦笑,不知如何应对,当下,站起身来,便道“告辞”,不待卫兰发言,便迈步门边,打开了房门,谁成想门刚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只弯曲了食指和中指的白皙大手,定睛一看,才认出来人,正是县委副书记郑冲。眼前的郑书记一手提着个用塑料袋扎着花状的竹篮,篮内盛满了水果,另一只手作敲门状,还未触及大门,门便被薛向打开了。

    “薛——向,县长!!!”

    “郑书记,新年好,我这儿刚给卫部长拜完年,正准备去你们家呢,郑书记也是来给卫书记恭贺新禧的?”

    薛向自然听得出郑冲口中的讶异,其实这会儿他同样尴尬非常,宛若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儿,被人揪住了一般,好在身边有个楚朝晖,不然,这会儿他浑身长满了嘴,怕是也说不清楚。

    郑冲实在是太惊诧了,一张白脸青、白、红、赤数度转换,忽地,一把推开薛向,奔进门去,瞅见身着睡袍,娇艳如花的卫兰,竟恨恨一跺脚,转身冲出门来,待到门口处,狠狠一瞪薛向,高举手臂,猛然下挥,砰的一声闷响,一篮子果子摔了个四分五裂,接着,便一道烟儿跑了个没影儿。

第一百二十一章 郑主任

    望着满地狼藉,薛向心中亦是说不出的尴尬,他自然知道郑冲心中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再联想到那rì的头头脑脑联席会上,郑冲大反常态地和维护自己的卫兰展开了火药味十足的辨论,薛向哪里还不知道这郑记对卫部长只怕已是襄王生梦,至于神女有无心思,那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了。**

    薛向驻足良久,忽起一阵疾风,顺着他微敞的衣领钻了进来,激得他打一个寒战,回过神来,朝门内看了看,卫兰竟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蓝壳本看了起来,似乎方才郑冲压根儿就没来过一般,薛向摇头苦笑,轻轻将门带上,复又大步向东行去。

    “领导,还去郑记家?”

    楚朝晖轻声提示,方才的场面,他自然看在眼里,亦品出些别样滋味。

    薛向扭头道:“为什么不去?”

    “刚才您……你们……”

    薛向道:“行了,不管怎么样,这一圈人家都走到了,可不能漏了他一家,再说,郑记不待见咱们,不还有郑主任嘛。”

    “郑主任?”霎时间,楚朝晖回过味儿来,接道:“您想得可真周道,这老郑主任可不比一般人,确实是非去不可。”

    话至此处,薛向口中的“郑主任”是何人,已然不言自明了。正是卫齐名的前任萧山县一号,原萧山县革委会主任,郑冲的父亲郑功成。

    薛向到郑家时,已是下午一点。他和楚朝晖东奔西走,却是饭也未曾吃上一口,好在他心中早有准备,便在各家闲坐时,招呼楚朝晖一道,就着茶水,各sè糕点、水果吃了不少。现下却是不饿。到得郑家时,郑家人似乎刚用完午饭,堂间几位妇人正在收拾碗碟。**一位头发花白、jīng神矍铄的老者,怀里捧着一个正发着声儿的老式收音机,嘴巴里合着收音机里的唱腔。踱着碎步。

    “郑老,新年好,晚辈薛向,来给您拜年了!”

    郑家大院甚是简朴,薛向久扣柴扉,却是无人答应,便自开栅门,径直走了进来,因着无人引见,这声拜年甚是突然。

    果然。薛向一声拜年声出,堂间三五收拾餐桌的妇人,和正安坐沙发闲聊数位男子也回过头来,其中一人正是郑冲。郑冲见得薛向,脸上现出极大的讶异。失声道:“你怎么来了?”

    要说,这会儿,郑冲确是言由心生,他实在是惊诧薛向的到来。因为在郑大记想来,方才在卫兰门前的一幕,自己已然表达了对他薛某人十足十的怨恶。这薛某人但凡有丁点廉耻、自尊,下次和自己见面,也得尴尬十分,可谁成想人家竟是一刻也等不得,宛若先前的事儿压根儿没发生一般,大摇大摆,上门儿来拜年了,这得多厚的脸皮啊!

    见郑冲直言无礼,薛向却是宛若未觉,依旧笑道:“郑记新年好!”

    这时郑功成终于也转过头来,看清了薛向,笑道:“你是县里新来的薛县长,好好,真是年少有为,青年才俊,请进请进!”说罢,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指着郑冲叱道:“没教养的玩意儿,同僚上门,不迎不候也就罢了,基本礼貌也没了?”

    郑功成虽是那个动荡岁月,乘势而起的人物,可骨子里却是文人儒士,管教郑冲,也是关起门来,行得古式教育,棍棒加三字经,庭训极严。这会儿,郑功成见郑冲如此行止,违了他多年教训,自是恼怒非常。

    郑冲自幼被郑功成棍棒教育,极是畏惧这位严父,再加上,郑功成严慈相济,棍棒之余,对郑冲更是爱愈xìng命,不断教导其明理受教,更是关心他的仕途成长。尤其是郑冲以三十余岁的年纪,冲上这县委副记的显赫位置,几乎可以说郑功成拿自己政治余生换来的。因为当时,郑功成并未到内退的年龄,但为了给卫齐名让道,也为了推郑冲最后一把,郑功成自愿病退,且是一退到底,这种狠辣果敢岂是一般人有的。

    是以,这郑冲不只极畏这位严父,更是打心眼里敬重、爱戴这位慈父,这会儿,老父见责,慌得他赶忙站起身来,躬身侧立,嘴上张了张,却是终究没说出话来。

    薛向上门恭贺新年,自然不愿人家父子失和,即使是面子上的失和,也不是他愿见的,便笑道:“郑老,您老这就见外了,您不知道,我和郑记那是熟得不能再熟呢,相互之间,不知道多随便,您这一说话,反倒弄得我和郑记生分了,没法儿言语了都。”

    “哈哈,你呀,早听说你薛县长俐齿伶牙,在县里,经常上演舌战群儒的好戏,今rì一见,果不其然,不过,我这儿可没有群儒给你显弄,就我一个糟老头子,眼也花了,脑子也不灵了,要斗嘴皮子,恕不奉陪!”

    郑功成似乎对薛向的到来,打心眼里欢喜,脸上笑意浓郁,说话儿,还伸手来拉薛向就坐,看得郑冲并沙发上的一众人等目瞪口呆。

    尤其是郑冲,他家老爷子宛若他的智囊军师一般,老爷子虽然内退,可县里的大事小情,老爷子事无巨细,都要郑冲仔细汇报,尤其是常委会,谁是什么意见,都要郑冲一字不漏地记录在案,稍后送回阅览。是以,这郑冲在常委会上,永远是埋头案牍,笔耕不辍,正是源于此。

    而郑老爷子却是看得多,说得少,几乎极少就什么问题发表什么看法,每每只是问郑冲是什么态度,什么观念,问罢,便住了嘴。郑冲自也知道这时自家老爷子,在考校、培养自己,两人的配合倒是无间。

    说这些,无非是说明一点,那就是郑老爷子虽从未见过薛向,却是对他在萧山县这半年多的时间,所作所为,了如指掌,甚至连他和郑冲的龃龉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当然,其中卫兰的因素却是不知,毕竟郑冲就是再迟钝、听话,也决计不会把他和卫兰的那次辨论记录在案,拿回给老爷子阅览。

    却说郑功成拉着薛向坐下后,便招呼人送上果盘,郑家布置得朴素,上得果盘也甚是实诚,一个大簸箕,上面堆了若干洗净的苹果、冻梨,外加自炒的花生、蚕豆,正是寻常人家的吃食,丝毫没有这萧山县有数人家的显赫、体面。

    郑功成拣起最大的那个苹果,便塞到了薛向手中:“吃,吃,别跟我这儿客气!”

    薛向二话不说,顺手接过,便是一大口下去,接连又是几下生吞猛嚼,一个苹果便下了肚儿,不待旁人动作,竟又拣起两个冻梨,抛给侧立一旁的楚朝晖一个,自个儿又对着那个大个儿冻梨下了口。

    一会儿功夫,薛向连吃了三个苹果,五个冻梨,看得一众人等目瞪口呆。

    却说人家倒不是惊诧薛向的胃口,而是实在好奇这位薛县长的自来熟、不客气,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好!好!好小子!”郑老爷子猛地一拍巴掌,连道出三个“好”字,接着,又道:“这才是年轻人的作风嘛,男儿本sè,雷厉风行!”

    薛向咽下两粒嚼碎的花生,笑道:“您老可别表扬我,实话跟您说了,我这哪是男儿本sè,雷厉风行,实在是饿了,这一上午,跑了一圈,水米未打牙,您老端出这一簸箕吃食,可不是雪中送炭嘛!”

    “哈哈哈……”

    薛向一句半真半假的话,逗得郑功成哈哈大笑,便是一旁在座的另外四个不知名姓的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未几,便听郑功成冲门外喊道“老大媳妇儿,没听见么,备饭备饭,大过年的,让客人饿了肚子,传出去,咱老郑家可丢老脸了……”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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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之1976介绍:
风雷激荡的时代大潮,改革开放的春天号角,薛向这条小鱼儿偶然破开时空,一头扎进了历史这条大阴沟。且看他如何借助先知先觉,纵横捭阖,架构经营,一步步迈向神坛。另,不冲榜了,每天至少两章!官道之197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官道之197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官道之197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