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反问
顾之源情绪十分之激动,连嗓子都破了音,声音变得尖利刺耳,一番话吼完,已是怒发冲冠,仿似见了杀父仇人般恨意暗难消。
宋祁忍住掏耳朵的不雅行为,瞄了眼因怒吼而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顾之源,心中暗暗咂舌。
没想到以沉稳,温雅,内敛著称的永济候,竟然也会有此等暴怒失态的模样,真真是让人眼前大亮呐!也不知旁人见了要惊成个什么样儿了。
宋祁饶有兴致地想着,却是对顾之源话中的内容毫不在意。
顾安年在一旁不屑地撇嘴,同样没有因顾之源的话受到半点影响。
顾之源说的那些事,顾安年早就向宋祁坦白了,甚至代嫁那件事,宋祁还在其中掺了一脚的。他们心知肚明,自然淡定得很,也就以为宋祁还不知情的顾之源,还能如此激动。
顾之源慷慨激昂地吼完,定下心神却发现宋祁神色淡漠镇定,完全没有他意料中的震怒惊讶,而顾安年,亦淡漠得很,没有露出半点惊慌恐惧。一时间,反倒是顾之源自己被顾安年两人的反应惊得呆若木鸡了。
顾之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仿似自己有什么忽略了。
看到顾之源呆怔的表情,宋祁意识到自己应该配合一下,于是他微微瞠大了眼,故作惊讶道:“竟还有这等事?!”
闻言,顾之源回过神来,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怪异之感,附和道:“下官绝无虚……”
“可本王记着,府上的三小姐顾安锦,是因着不愿听从侯爷的安排嫁与三皇子。才离家出走的?”不待顾之源说完,宋祁忽地不解地开口,一脸浓浓的疑惑,微微转折上扬的尾音,将被打断的顾之源问得青了脸。
这会,整个侯府的人都不好了,面皮薄的更是尴尬地垂下了头。
顾之源目光闪烁,眼底的恼怒之色若隐若现。
顾安锦离家出走的事,是顾之源一生的痛脚,现在宋祁狠狠地在他伤口上踩了一脚。他如何还能维持镇定,如何还能忍气吞声?
面露羞愤之色,顾之源愤然直视宋祁双眼,咬牙正欲开口,一旁的太夫人忽地上前一步。抢在他前面怒道:“王爷,如今老身等人是在与您谈论顾安年所做之事。王爷若要仗势包庇便直言。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顾之源一怔,瞬间便明了了母亲的一片苦心,愤愤地握了下拳,他咽下嘴里的话。
知子莫若母,方才一见顾之源的神色,太夫人便知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只是她哪里舍得让顾之源去得罪逸亲王?
即便是闹到撕破了脸的地步。太夫人也要力保顾之源不是那个得罪逸亲王的人。不说现在整个侯府都靠着顾之源支撑,就是侯府不是靠着顾之源支撑,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担一丝一毫的危机。
在那般情急的情况,太夫人也是没有办法。才自己站了出来,代替顾之源说出那番逾矩的话。毕竟她一把老骨头,虽惜命,但终归是比不得顾之源用处大。
太夫人庆幸自己抢在了顾之源之前开口。
听到太夫人质问般的话,宋祁缓缓转过头,目光森冷望向太夫人,一字一顿道:“仗势包庇?”语调冰冷宛如数九寒天的寒风,让人冷到了骨头缝里。
太夫人心中一跳,却依旧强逼着自己迎视宋祁的目光。她仰首挺胸,一副无畏姿态,然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左手微微发抖,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绪。
轻蔑扫过太夫人颤抖的左手,宋祁嗤笑一声,傲然扫视众人一圈,淡淡道:“太夫人这般一说,倒是提醒了本王。凭借本王的权势,根本就不用在这里与尔等白费唇舌,本王真是糊涂了,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宋祁脸上挂着笑,语气也是如在谈论天气好坏般平淡,然所有听到的这番话的人,却只觉一股凉气从后背直窜脑际,让人浑身发抖。
不待众人作出反应,宋祁一摆手,威严道:“来人,将岳母大人带回王府好好照看!”
“是,王爷!”默默跟在宋祁身后的福禄高声应了,躬身上前扶住项氏。
“这……”项氏被急转直下的情况弄懵了,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却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恍如梦中的表情,最后,她只好望向顾安年,寻求指示。
顾安年弯了弯唇角,忍住大笑的冲动,柔声安抚项氏道:“母亲,你按王爷说的做便是。”
宋祁突然发难,气场全开,堂堂逸亲王的威严,不说把一群后宅妇孺吓住,就是威慑住顾之源与另外两位老爷,也是绰绰有余。
项氏虽心中仍有疑虑,但却是全心信任顾安年的,自是点头应是。
福禄素来会察言观色,等顾安年与项氏商量好了,才恭敬开口:“夫人,老奴送您回府。”
一个“回”字,便是把项氏归为了逸亲王府的人。
福禄心思通透,在后面观察了这许久,早就揣测投了自家王爷的态度,自然也就知晓对着项氏该用和态度,该如何说话。
“谢公公。”项氏淡笑着颔首回礼,姿态端庄优雅,稍显凌乱的形容并未影响她的气度。
福禄暗暗赞了一声,便要引着项氏离开。
“且慢!”顾之源总算是回过神来,见状大喝一声。
福禄不动声色,脚步未曾停留,然项氏却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项氏在侯府十多年,除了私底下那些事,她事事遵从顾之源的意愿,如今听到他开口,便习惯性地听从了他的意思,这一反应与意志并无关系。
用力咬了一下唇瓣,项氏眼中闪过不甘。
她之所以停下,是因着习惯,也是因着心中有不甘。她想查明一切,还自己清白。
见项氏停下脚步,福禄也只好跟着停下。
下定决心,项氏回转过身,行至宋祁身前,福身道:“妾身多谢王爷好意,然此事不查个清楚明白,妾身即便离开了侯府,也要背上一辈子骂名,是以妾身定要将此事差个水落石出。还请王爷为妾身主持公道!”
宋祁面色如常,眼中便无诧异之色,项氏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宋祁很清楚,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便了结。因为顾之源不愿,项氏也不愿。
项氏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局面可谓是峰回路转,太夫人等人皆目瞪口呆。
沉默了片刻,宋祁才淡淡颔首:“既如此,一切便由母亲做主吧。”维护之意溢于言表。
听到这句话,侯府众人如吞了苍蝇般,脸色难看到极致。
项氏谢了礼。转身望向跪在地上的蓝花与黄莺的瞬间,身上的气势徒地变得凌厉,目光锐利,与先前狼狈凄凉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宋祁意外地挑了挑眉。侧首笑望向顾安年。难怪不见她出言阻拦项氏,原来她早就知道项氏一旦振作起来,就不是个好欺的。
顾安年弯唇自信一笑,唇畔那小小的弧度,勾得宋祁一阵心痒。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项氏身上气势的转变,顾安年与顾安年是喜闻乐见,然侯府众人却是心中一凛,更为惊醒起来。一时氛围紧张起来,侯府众人颇有些严阵以待的架势。
没有理会旁人的反应,项氏沉声问:“黄莺,你说本夫人称命你向宋姨娘的膳食中下药,你有何凭证,可以证明你所言不假?”
黄莺一惊,目光微闪,好一会后才低声回道:“奴婢并无凭证……”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项氏冷笑一声,抬首直视顾之源,凛然道:“侯爷,妾身确实无法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然黄莺同样如此,那么,是否说明妾身也可能是被冤枉的?”
“……”对项氏的质问,顾之源沉默不语。
太夫人暗暗着急,忙向刘氏抛去眼神,示意她反驳。
刘氏望了眼长身而立,气势威严的逸亲王,怯怯垂头往后缩了缩,根本不敢开口。
她暗地里捅了捅身边的顾老三,示意顾老三出面,顾老三却烦躁地推了她一把,直接将她推到了项氏面前。不得已,刘氏只得害怕地咽了口口水,艰涩开口:“大、大嫂,黄莺虽没有证据,蓝菊却是有证据的,她有你的镯子,这一点……”
“三婶,又有何人能证明那镯子不是蓝菊串通有心人偷的呢?”项氏不慌不忙,语调沉稳,轻轻松松便辩驳了刘氏的话。
刘氏人是聪明,但比起项氏的能言善辩,精明机智,她还是要稍逊一筹,被项氏这般一反问,她便无从应对了,只能求助地望向太夫人。
太夫人暗斥刘氏无用,最后只得自己出面,恼怒道:“项氏,你还要狡辩!你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是胡搅蛮缠!难不成黄莺与蓝菊还会串通陷害你不成?!”
“母亲!”项氏高喝一声,目光凌然望进太夫人眼中,厉声道:“妾身正有此意!”
“你——!”太夫人被项氏的气势所震慑,颤抖指着项氏说不出话来。
顾之源眸光微暗,道:“既然如此,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啊——!”话说到一半,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尖叫声,众人还未回过神来,未见其人,便听一道清亮温婉的声音高声道:“小女可以证明母亲的清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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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转折
那声音清亮,音色轻柔婉转,似深山古泉敲击磐石而出,宛如带着能洗涤人心的神力,令人心旷神怡,顾安年听了两世,自是熟悉非常,入耳便能猜到出自谁人之口。
为何她会在这里?!
震惊,诧异,惊喜,疑惑,种种情绪涌上心头,顾安年下意识地猛然转身,恰好见着那人掀起厚重的幔帐,刹那间,内堂内一片寂静,只余那轻微的脚步声在室内回荡。
眸光微闪,顾安年眼中闪过复杂。
阔别一年,那熟悉的温柔脸庞,一如记忆中的清丽脱俗,只是眉宇间的青稚与柔弱,变为了坚韧与沉稳,让人不由猜想她在这一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锦、锦儿……?”自始至终,不管场面闹得有多僵,都不曾开口的顾怀卿,突然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目不转睛地望着缓步走进的人,向来淡漠冷清的语调,此时却因不敢置信而微微颤抖。
“是我,哥哥。”来人温和一笑,向着顾怀卿淡淡颔首。
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在场所有永济侯府的人熟悉至极的,尽管不敢置信,但进来的人,确确实实是离家一年有余的顾安锦!
“安锦呐!我的乖孙女啊!”
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是太夫人,她蓦地哭喊一声,喜极而泣,快步走到顾安锦身前,拉住失而复得的孙女,颤抖着双手,爱怜地抚上孙女的脸颊,目不转睛地深深凝视,忍不住老泪纵横,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祖母……”顾安锦也不禁红了眼眶。扶住太夫人哽咽出声。
见着这祖孙相聚的场景,侯府中的女人们都忍不住纷纷拭泪。
宋祁憋闷地扫了眼那边抱作一团的祖孙俩,凑到顾安年身边,悄声咬耳朵:“顾安锦怎的突然回来了?她不是离开西北后就失踪了么?”
顾安锦独自离开西北军营的事,顾安年早已告诉宋祁,时隔半年,顾安锦突然出现,还是在这般局面下,其背后的深意,着实引人深思。
顾安年又哪里知道其中缘由。闻言,只皱眉摇头,目光片刻不离顾安锦,眸底若有所思。
她有一种预感,接下来。事情怕是要牵扯地更深了,不止今日的事。或许十多年前的事。陈姨娘的事,都能一一明了。
下意识地抿紧唇角,顾安年有些期待,却又有些担忧。
陈姨娘的死因,她始终没有彻底查清,如今有机会得知真相。她自然高兴,然,所有的一切仿似都项氏有关,且与顾安锦死去的亲娘亦有关系。若是一切被揭穿,她担心项氏会再陷入危机之中。
不过,她也很清楚,不管她抱着何种心态,接下来的一切,都由不得她控制。
没有得到回应,又见顾安年一直盯着顾安锦不放,宋祁不满地挑起眉,然见她眉头深锁,眼含忧愁,便知她定是在为接下来的事忧心,顿时一阵心疼,哪里还舍得怪她?
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小七受到一点伤害!
宋祁在心里默默发誓,望向侯府众人的目光愈发冰冷。
顾安锦与太夫人并未伤怀太久,很快,祖孙两人便拭干泪水,顾安锦温言安抚太夫人一番后,便红着眼圈落落大方地向宋祁与顾安年行礼:“小女见过逸亲王殿下,王妃娘娘。”
“免礼。”宋祁不冷不热地颔首,顾安年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谢殿下,王妃娘娘。”顾安锦谢了恩,随后又一一向家中各位长辈与兄弟姐妹们问安。
最后,她走到顾之源面前,清澈的眸子再次浮上一层水雾,然脸上的表情却是极为冷淡,福身淡淡道:“女儿不孝,擅自离家,还请父亲宽恕。”
顾之源听着这疏远冷淡的语调,心底因见着女儿而燃起的火热瞬间熄灭,他心底一震,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也不禁红了眼眶。
他知道,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心底涌起阵阵悲凉,顾之源忍住心底的酸涩,淡淡颔首道:“回来就好,是父亲有错在先,一切都怪不得你。”
“女儿谢过父亲。”顾安锦语调已经淡淡的。
在一旁见着这一幕的太夫人先是惊愕,随后便是着急。她知晓孙女是怨了儿子逼她嫁给三皇子的事,只是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那些恩恩怨怨,也应该就这般算了。更何况,父女哪有隔夜的仇?
太夫人想要劝劝这父女俩,却被看出她意图的顾安锦给断了。
“祖母,今日孙女是为母亲一事回来的,眼下,还是先解决此事罢,待日后,孙女再去与祖母叙旧闲聊。”顾安锦含笑望向太夫人,语调坚决不容反驳。
太夫人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肚子里,无奈地颔首。
自顾安锦出现,项氏便沉默了下来,她眼含深意地望着顾安锦,面露挣扎之色。
若是可以选择,项氏不愿让顾安锦救自己,谁都可以,就是顾安锦不可以……
但是现在,她没有选择,她还有怀君,还有安年,她舍不得他们,她必须要活下去!
所以,她只能接受顾安锦的好意,即便日后她将终日活在愧疚与不安之中。
暗暗握紧双手,项氏抬手面向顾安锦,问:“安锦,你说你可以证明母亲的清白,你……”
“母亲莫急。”顾安年微微颔首,对项氏安抚一笑,随即对宋祁福了福身,正色道:“王爷,小女有证人,可证明……”
“且慢!”顾之源再次喊停。
宋祁阴沉沉地瞥了顾之源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悦。
饶是谁听到关键处被突然打断,都不会有好心情的好不好!更何况这已经是第二次!
顾之源被宋祁看得背脊发寒,但仍是强自镇定对顾安锦质问道:“安锦。这毒妇联合顾安年那般害你,你还要替她开脱?!”
面对父亲的质问,顾安锦神色未变,宋祁眼珠一转,上前道:“侯爷,你这话就说地不对了。三小姐如此深明大义,不像某些人以公报私,堪称我大匡典范,你应当高兴才是,怎的还如此动怒?”
顾之源一噎。瞪着眼忿忿道:“王爷,下官是担心小女又受人蒙骗,要做傻事。”
“父亲,女儿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会,是顾安锦出声反驳了顾之源。
宋祁扫了眼不卑不亢。神色淡漠的顾安锦,暗暗赞叹。
这出去走一遭。小白兔也学会咬人了。
心中暗暗窃喜。宋祁退到一边,打算等着看好戏。
顾安年的心情就没有宋祁这般轻松了,不过她深知自己无能为力,是以只好和宋祁一起站在一旁,等着事态发展。
“安锦!你——今日你救了这毒妇,难道就不怕这毒妇再加害于你吗?!”顾之源心急如焚。那些埋藏在心底十多年的话,险些冲口而出。
顾安锦深深望了眼自己的父亲,目光毫不动摇,直视着父亲的双眼。道:“父亲,冤有头债有主,不管母亲以前做过什么,应当受到如何的惩罚,都与今日之事无关,谋害宋姨娘的事,母亲没有做过,这是事实。”
顾之源一怔,眸中闪过一抹被看穿的狼狈,终是无言沉默下来。
见状,太夫人满脸不忍之色,低唤出声:“安锦……”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顾安锦向着太夫人微微一笑,随即面向众人,朗声道:“今日之事,柳嬷嬷可以证明完全与母亲无关,那蓝菊,也并非是受了母亲的吩咐,而是受了宋姨娘的命令,才在燕窝中加了红花,为的,就是要陷害母亲。”
“怎么可能?!竟然是宋姨娘自己派人下的药?!”闻言,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纷纷议论起来。
顾之源目光阴沉,沉默看着眼前的一切。
顾安锦淡淡望了顾之源一眼,眼中闪过失望,随后接着道:“柳嬷嬷亲耳听到了宋姨娘的全部阴谋,大家若是不信,可以传柳嬷嬷进来问话。”
话音将落,顾之源冷然开口:“不必了,安锦的话我信。”
顿时,又是一阵哄闹。
项氏明显松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然顾安年却仍是双眉紧锁。
她预感告诉她,一切还没有结束。
果不其然,顾之源很快便又厉声道:“今日之事虽与项氏无关,然她串通庶女,谋害侯府嫡女之事,却是铁板铮铮!”
见顾安锦张嘴欲替项氏求情,顾之源摆手喝止顾安锦,怒道:“安锦,你不必再为这毒妇求情,此事为父断不能轻饶了她!”
顾安锦只得讪讪住嘴。
见状,顾之源暗暗松了口气,好在安锦没有再维护项氏。
神色一正,顾之源直直望向顾安年,沉声道:“逸亲王妃,谋害亲姐之事,你可承认?”
弯起唇角,顾安年冷笑一声,她就知道矛头还会转到她身上。
拉了拉闻言面色变得阴沉的宋祁,她扫视众人一圈,淡然道:“本王妃……”
然话刚出口,项氏突然护到顾安年身前,焦急开口:“一切都与安年无关,所有的事情都是我逼她做的!你们要对付我,就尽管冲着我来,不要牵连无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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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真相
顾安年瞠目结舌,项氏展开双臂的背影,让她惊愕到失了语言。
刹那间,心底流淌过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感动,有愧疚,有酸涩,有惊喜,还有错愕,矛盾难言的情绪翻涌着,将宁静的心湖搅得天翻地覆。
从来不曾发现,这个心思险恶,手段狠辣的女人,会有如此高大的背影……
因为人都是有感情的……
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宋祁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在将计就计嫁入王府后,项氏将自己的嫁妆送给了她,在她怔愣不解的时候,宋祁说了这样一句话,当时,她心中只是有几分淡淡的感触,而此刻,眼前这一幕,却让她的心口膨胀到几乎爆炸,而里面充斥的满满的,都是感动。
这是这一世,给予她最大震撼的举动,比起宋祁强势的袒护,这样奋不顾身的维护,更能冲击她的神经,让她不经意间,便已笑着泪流满面。
看着顾安年溢满笑意的泪眼,宋祁心中亦是阵阵柔软。
而永济侯府的一群人,却是被项氏这突然反常的举动惊呆了。
这个自私,心胸狭隘的女人,竟然会为了一个棋子做到这种地步?
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深深的疑惑,然即便她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也由不得他们质疑。
顾之源的脸色愈发难看,项氏的举动出乎他的意料,但尚且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他无从应对了。
顾安锦眼中闪过羡慕,随后又涌起酸涩,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将她明亮清澈的眸子蒙上水雾,最终,却化为一抹复杂到难以辨别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她忽地跪倒在地,向着顾之源磕头高声道:“父亲,女儿恳求父亲放过年妹妹,过往的一切,还请父亲莫要再深究。”
是“年妹妹”,而不是逸亲王妃,话中又有另一番深意。
父亲为何要在此时将一切揭穿。顾安锦心中十分清楚,无非是忌惮年妹妹如今的身份地位,担忧年妹妹日后对侯府不利。父亲是站在永济候的位置上,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不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上。去考虑如何处理一切,对此。她失望。但可以理解,却不能置之不理。
顾安锦之所以说出这番话,就是在提醒顾之源——顾安年也是他的女儿。她在劝自己的父亲,希望他可以顾念父女之情,放过自己的亲妹妹。
顾安锦的行为,对顾之源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冲击,但他却并不能理解女儿的希望,也不愿去深究为何女儿要如此做。
“安锦!你将她当做亲妹妹,可她却并未将你当做亲姐姐!”顾之源气急败坏。竟生出女儿被顾安年迷惑了神智的猜测,不然为何他一向乖巧的女儿,今日会如此对他?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便一发不可收拾,顾之源越想越气,眦目欲裂,转身黑沉着脸,对顾安年怒骂道:“你到底对安锦做了什么?!竟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你这个魔鬼!”
宋祁瞬间被点爆,喝道:“永济候,注意你的言行!胆敢对本王的王妃不敬,本王现在就能斩了你!”
敢当着他的面辱骂小七,不管是谁,都只有死路一条!
“呵!”顾之源却毫不退缩,冷笑一声,反驳:“王爷,顾安年如今虽贵为逸亲王妃,但她也是下官的女儿,父亲教训女儿,难道还要经过王爷的许可不成?!”
“你——”宋祁眸底阴沉,正欲发难,顾安年却暗中拉了拉他的手,知晓她是要自己出面,他冷哼一声,压制住心底的怒火。
顾安年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直视顾之源,昂首冷然道:“若是本王妃没有记错,方才顾三老爷说过,侯爷已经将本王妃从侯府族谱中除名,也就是说,本王妃如今与永济侯府,与侯爷你,已经没有半点关系,敢问,侯爷你如何以父亲的身份,来教训本王妃?!”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问得顾之源哑口无言。
太夫人狠狠望向顾老三,斥责他多嘴多舌。顾老三悻悻然摸了摸鼻子,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他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是怪不得他。
气氛一时凝滞起来,没有人敢出声。
顾之源梗着脖子,半晌憋不出话来,涨得脸红脖子粗的。
顾安锦见父亲尴尬,暗暗叹息一声,打破僵局,劝道:“还请父亲大量。”
“哼,既然逸亲王妃与本候并无关系,又何来大量一说?倒是本候要恳求逸亲王妃的大量才是!”顾之源得了台阶,一甩衣袖转过身,呛着声下了台阶。
顾安年嘲讽地弯了弯唇角,并不回应。
顾之源清咳一声,又昂首傲然道:“如今逸亲王妃已与侯府并无关系,安锦,你也不必再顾念姐妹之情,替逸亲王妃说话。逸亲王妃串通项氏谋害你的事,为父定要追究到底。”
“父亲,女儿不能。”顾安锦恭恭敬敬,却异常坚定道。
“安锦,你……”顾之源苦恼地皱起眉,还欲劝顾安锦,却见顾安锦面露愧疚,道:“父亲,这是女儿欠年妹妹的,还请父亲给女儿机会偿还。”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顾安年不由侧目,眼中闪过诧异。
顾之源最为震惊,惊疑道:“你这话是……”
顾安锦抬手,深深望进顾之源眼中,问:“父亲,您可还记得七年前,陈姨娘之死?”
这句话,又是让众人心头一跳。
顾安年下意识收紧五指。
顾之源皱紧眉,“陈姨娘是投井自杀,这与你有和关系?”
顾安锦抿了抿唇角,面露沉痛之色,亲这泪水道:“陈姨娘确实是投井而亡,但却是被女儿逼的……”
顾之源倒吸一口冷气,“是你逼的?!你……陈姨娘与你并未过多来往,你怎会……”
一个卑贱寡言的姨娘,一个身份尊贵的嫡女,平日里见面都是极少的,又如何会有恩怨一说?更何况,以顾安锦的心性,他实在不相信她会逼死庶母。
顾之源只觉得顾安锦的话是天方夜谭。
有这般感受的并非顾之源一人,在场所有人皆是这般想的。
然,其中也有一人猜到了背后的缘由,那人便是顾安年。
只要一联想柳嬷嬷与顾安锦的关系,顾安年便猜到了顾安锦即将出口的原因。心口,顿时如被针扎了般刺痛难受。
果不其然,顾安锦咬紧下唇,内心饱受愧疚的煎熬,泣声道:“七岁那年,女儿无意中得知母亲的死另有缘由,是以便会恳请远在农庄的柳嬷嬷暗中回府,帮助女儿调查母亲死因,却不想,竟……竟……”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捂嘴痛哭,好一会后,才稍稍镇定下来,泪眼朦胧望向顾安年,半垂下眼哽咽道:“对不起,年妹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执拗,执意要查清母亲的死因,才会害得陈姨娘……对不起……”
顾安年已震惊地失了神。
自己猜到答案,和听到顾安锦亲口道出实情,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反应,若不是宋祁在身后扶着她,她甚至会直接软倒在地。
这是最出乎她意料的原因,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实。
今生她心心念念护着的人,原来,是害死她这一世给予她第一丝温暖的人……
此刻,她心底无比的迷茫,为了还前世的,今生无人知晓的债,她处处维护害死自己亲生娘亲的人,这到底是对,还是错?
没有人能够告诉她答案,缓缓闭上眼,顾安年潸然泪下。
顾安锦的道歉和哭声还萦绕在耳畔,而她,却麻木得完全失去了感觉。
“小七……”宋祁握紧身边人的手,眼底溢满心疼不舍。
先是自己处处设计的人不顾安危维护自己,后是自己处处护着的人害死了自己的生身姨娘,接连而来的巨大打击,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已崩溃了吧?然他的小七却不得不用那瘦弱的肩膀扛下来,其中的滋味,该是如何悲痛?
他不敢去想象。
他恨这些让小七难过的人,但他却又无能为力……
那些过去的事,他没有能力去改变。
是以,他只能守在她的身边,握紧她的手,默默地陪着她,替她分担这一切。
这是他如今能给予她的,最大的安慰。
对外界的一切,顾安年已失去了感官,唯有从紧握着自己双手的温暖大手传递而来的体温,抚慰了她麻木冰冷的心。
良久,顾之源沉痛地闭上眼,身形不稳地后退一步,疲惫道:“锦儿,当年的事……”
顿了顿,顾之源的双唇几度开合,好一会后,才艰涩地吐出一句话:“你已经查清了?”
闻言,顾安锦身子一颤,随后拭干泪水,攥紧衣角,迎视顾之源的双眼,坚定道:“查清了,查地清清楚楚。”
顾之源又是一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喃喃道:“你知道了,都知道了……”又话锋一转,不解问道:“既然你都已经查清楚了,为何你还要维护项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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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求情
顾之源的话问得没头没尾,在场众人,除了顾安年,项氏与顾安锦外,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源儿,你在说什么?你和锦姐儿说的话,母亲怎的……怎的听不懂?”太夫人疑惑地望向顾之源,却见他面色凝重,只眼含哀戚地望着顾安锦。
得不到答案,太夫人便又望向顾安锦,希望得到解答。然顾安锦同样没有为她解惑。
面对顾之源的疑问,顾安锦却半垂着眼,并像是不愿看到眼前的人般,声音飘忽,“父亲,您不希望女儿原谅年妹妹与母亲,那么您曾经做过的一切,女儿是该忘记,还是铭记?”
顾之源身形一晃,仿似下一刻就会承受不住软倒在地。
“源儿!”太夫人焦急低唤一声,伸手想去扶顾之源。
顾之源抬手制止太夫人的举动,苦笑着望着顾安锦,摇头道:“你果真都知道了……”
听到这话,太夫人更着急了,这父女俩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为何她一句都听不懂?
顾之源沉痛地闭上眼,好一会后才又睁开,带着几分急切,低声解释道:“锦儿,父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为了永济侯府,父亲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你相信父亲,父亲……是爱着你的母亲的……也只爱她一人!”
最后一句话,顾之源说的坚定无比。
顾安锦心底一震,抬眼望向顾之源,见一向稳重温雅的父亲露出如此难过寂寥的神色,她心中顿生不忍,眼底的冷漠渐渐消散。
顾之源见到顾安锦眼底渐散的抗拒情绪,心底一阵窃喜。正欲舒口气,项氏忽地大笑一声,尖声道:“爱?笑话!”
“顾之源,你最爱的人只有你自己,只有永济侯府!说什么爱,真真是笑死人!”项氏大喝一声,仿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脸眼泪都笑了出来。
刺耳尖利的笑声,让顾之源铁青了脸。他冲着项氏怒喝:“毒妇,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你休想挑拨本侯与安锦的父女之情!”
“哼!”闻言,项氏冷哼一声,止住笑,翘起一边嘴角斜睨顾之源。嘲讽道:“顾之源,你若真的爱柳氏。为何当年你要让柳氏死的不明不白?你若真的爱柳氏。你为何在她死后不久便迎娶了我?你若真的爱柳氏,你为何要逼她的女儿嫁给不爱的人?顾之源,你的爱这般自私,柳氏实在是太过可怜!”
项氏每说一句,顾之源的脸色便黑沉几分,到最后。已经黑得简直堪比锅底,他恼羞成怒,声嘶力竭地狂吼:“住嘴!你有何资格说这番话?!敏婷一直将你当做最好的姐妹,你却狠心害死了她。不仅害我失去了最爱的人,还害得怀卿年幼便失去了母亲,害得安锦连母亲的脸都未曾见过,你这个罪魁祸首,犯下这么多的罪过,你还敢来斥责我?!”
敏婷,乃是柳氏的闺名。
宋祁挑起一边眉,他虽对这些世家秘闻不感兴趣,但偶尔听听戏的感觉倒是不错。
项氏嗤笑一声,道:“对,我是没有资格,但,顾之源,你又有何资格来指责我?”
她愤而怒指顾之源,恨恨道:“顾之源,你就是个自私虚伪的小人!人人都道你淡薄名利,清廉严明,然实际上,你却比任何人都要野心勃勃!当年柳氏去世,你失去了柳氏娘家的扶持,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你立即就迎娶了我为妻,如今,你扶持三皇子,为了防止五皇子东山再起,为了彻底除去五皇子背后的势力——项国公府,你便设了这个局要置我于死地,你又哪里来的资格怪罪我?!”
说到伤心处,项氏捂住心口,忍不住痛哭失声,悲痛欲绝道:“亏得我对你一片痴心,竟愚蠢到就算是串通宋姨娘除去敏婷姐,也要嫁给你……这十多年来,我事事以侯府为先,辛苦操持侯府的大小事宜,将后院打理地井井有条,不管多累多苦,都不曾有半句怨言,为了你,我逼着自己忍受母亲的各种刁难,甚至放下尊严去讨好母亲,去讨好你,可你们呢?你们有谁给我一句好话?你们谁理解过我的心酸与难过?”
“我是嫁进了侯府,然而,在内,我得不到认同,在外,还要遭受其他夫人的嘲讽,为了你,我做的还不够多吗?顾之源,这个世上,我欠了很多人,但惟独不欠你,不欠永济侯府一分一毫!”
项氏抬头毫不退缩地逼视顾之源的双眼,那目光太过倔强决绝,顾之源竟隐隐生出几分胆怯之情。
稳了稳心神,顾之源冰冷道:“你承认你害死了敏婷?”
将藏在心底十多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那些酸涩悲伤也随着出口的话消失殆尽,此刻项氏已无畏无惧,闻言,当即毫不犹豫地承认:“对,是我害死了敏婷姐!当年,你解除了与我的婚约,转而娶了敏婷姐,我怀恨在心,一直到敏婷姐怀上安锦后,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恨意,便联合了宋姨娘,在敏婷姐的安胎药里下了一种西域毒药,导致敏婷姐在生产的时候血崩而亡!”
“你好狠的心!”顾之源眦目欲裂,铁青着一张脸,上前就要对项氏动手。
“侯爷!”宋祁身形一动,下一瞬便拦在了顾之源面前,抓住顾之源甩向项氏的手,微眯双眼冷然道:“还请王爷自重。”
顾之源心中一个咯噔,梗着脖子深吸了几口气,才稍稍冷静下来,放下手垂首道:“下官失态,还请王爷见谅。”
宋祁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角,退后一步拉开与顾之源的距离。
会对女人动手的男人,是宋祁最看不上的男人,很显然,顾之源已经到了他的底线。
顾之源整了整衣襟,冷冷瞪视项氏一眼,待望向顾安锦时,又恢复了慈爱温和的态度,语重心长道:“安锦,你听到了,项氏已经承认是她害死了你的母亲,你不要再替这个毒妇求情了。如若不然,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得到安息的,你……”
“父亲,”顾安锦拭干泪水,沉声道:“女儿唤了继母十五年母亲,女儿做不到对她置之不理。”
她低低叹了一声,幽幽道:“父亲,不管是女儿的生身母亲,还是继母,都是女儿的母亲。女儿想,母亲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女儿怨恨继母。女儿曾听柳嬷嬷提起过,母亲自嫁给您后,心中并不快乐,母亲心中一直愧疚难安,因为母亲觉得自己抢了好姐妹的丈夫……”
“父亲,若是今日女儿置继母于不顾,母亲才会真正得不到安息。”顾安锦朝着顾之源重重一磕头,恳求道:“父亲,女儿恳求您,求您绕过母亲。”
看到这一幕,顾怀卿沉重地闭上眼。
他很早以前便已知晓真相,他肚子承担一切,只为好好护着锦儿,让她一生无忧,却不想,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妹妹。
锦儿比他所知的要聪明,她也并不天真无知,她比他看得更透彻,也比他更看得更远,比他拥有更宽广的胸怀,是以在他耿耿于怀,处心积虑报仇的时候,她能以德报怨,能活得开心洒脱,如今看来,是他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妹妹……
撩起衣袍下摆,顾怀卿亦直直跪下,磕头道:“父亲,往事不可追,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还请父亲饶过项氏。”
“父亲!”一直低垂着头,不曾开口。紧握着颤抖双拳的顾怀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求您饶过母亲,求求您!”直可得头破血流,也不停下。
“你、你们……”项氏捂住嘴,哭出声音来。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她多次设计谋害的孩子,会站出来替她求情,还有君儿,竟然还愿意认自己这个母亲……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青春年少时,与一众姐妹扑蝶采花的种种情景,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心底翻涌的愧疚,将她彻底淹没。
顾怀卿的举动同样让顾安年诧异不已,顾怀卿恨极了项氏,她以为他断不会放过项氏,却不想他竟会替项氏求情。
眼中浮上浓浓的苦涩,顾安年勾起一抹凄凉的笑。
今生,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要出乎她的意料的?
不管是她感激的,还是她恨的,都已经完全颠覆了她的观念,从今往后,她该如何面对这些人?
顾安年不知道,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逃离这里,永远都不要再与这些人有半点接触。
回握住宋祁的手,她疲惫地闭上眼,低声道:“墨规,带我走。”
听着她充满倦怠的声音,宋祁心底一疼,紧紧握住她的手,揽住她瘦弱的肩膀,征询道:“等一下,把这里的一切都解决后,我就带你离开,永远不再踏进这里一步,好不好?”
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不能半途而废,加之现在顾安锦与顾怀卿都在替项氏求情,放弃这次的机会,怕是就没有下次机会了。
安抚地拍了拍顾安年的肩膀,宋祁没有再犹豫,上前一步,凌然道:“侯爷,本王想与你谈一个交易,不知侯爷是否有兴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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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了结
大家好,我是堂姐君,因为明天妹妹出嫁,今天晚上家里办嫁女酒,所以小宅喝醉了,来不及更新,所以由我来放一章,明天就会找时间替换,希望大家见谅。
********
顾安年下意识收紧五指。
顾之源皱紧眉,“陈姨娘是投井自杀,这与你有和关系?”
顾安锦抿了抿唇角,面露沉痛之色,亲这泪水道:“陈姨娘确实是投井而亡,但却是被女儿逼的……”
顾之源倒吸一口冷气,“是你逼的?!你……陈姨娘与你并未过多来往,你怎会……”
一个卑贱寡言的姨娘,一个身份尊贵的嫡女,平日里见面都是极少的,又如何会有恩怨一说?更何况,以顾安锦的心性,他实在不相信她会逼死庶母。
顾之源只觉得顾安锦的话是天方夜谭。
有这般感受的并非顾之源一人,在场所有人皆是这般想的。
然,其中也有一人猜到了背后的缘由,那人便是顾安年。
只要一联想柳嬷嬷与顾安锦的关系,顾安年便猜到了顾安锦即将出口的原因。心口,顿时如被针扎了般刺痛难受。
果不其然,顾安锦咬紧下唇,内心饱受愧疚的煎熬,泣声道:“七岁那年,女儿无意中得知母亲的死另有缘由,是以便会恳请远在农庄的柳嬷嬷暗中回府,帮助女儿调查母亲死因,却不想,竟……竟……”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捂嘴痛哭,好一会后。才稍稍镇定下来,泪眼朦胧望向顾安年,半垂下眼哽咽道:“对不起,年妹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执拗,执意要查清母亲的死因,才会害得陈姨娘……对不起……”
顾安年已震惊地失了神。
自己猜到答案,和听到顾安锦亲口道出实情,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反应,若不是宋祁在身后扶着她。她甚至会直接软倒在地。
这是最出乎她意料的原因,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实。
今生她心心念念护着的人,原来,是害死她这一世给予她第一丝温暖的人……
此刻,她心底无比的迷茫。为了还前世的,今生无人知晓的债。她处处维护害死自己亲生娘亲的人。这到底是对,还是错?
没有人能够告诉她答案,缓缓闭上眼,顾安年潸然泪下。
顾安锦的道歉和哭声还萦绕在耳畔,而她,却麻木得完全失去了感觉。
“小七……”宋祁握紧身边人的手。眼底溢满心疼不舍。
先是自己处处设计的人不顾安危维护自己,后是自己处处护着的人害死了自己的生身姨娘,接连而来的巨大打击,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已崩溃了吧?然他的小七却不得不用那瘦弱的肩膀扛下来,其中的滋味,该是如何悲痛?
他不敢去想象。
他恨这些让小七难过的人,但他却又无能为力……
那些过去的事,他没有能力去改变。
是以,他只能守在她的身边,握紧她的手,默默地陪着她,替她分担这一切。
这是他如今能给予她的,最大的安慰。
对外界的一切,顾安年已失去了感官,唯有从紧握着自己双手的温暖大手传递而来的体温,抚慰了她麻木冰冷的心。
良久,顾之源沉痛地闭上眼,身形不稳地后退一步,疲惫道:“锦儿,当年的事……”
顿了顿,顾之源的双唇几度开合,好一会后,才艰涩地吐出一句话:“你已经查清了?”
闻言,顾安锦身子一颤,随后拭干泪水,攥紧衣角,迎视顾之源的双眼,坚定道:“查清了,查地清清楚楚。”
顾之源又是一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喃喃道:“你知道了,都知道了……”又话锋一转,不解问道:“既然你都已经查清楚了,为何你还要维护项氏?”
七十六、求情
顾之源的话问得没头没尾,在场众人,除了顾安年,项氏与顾安锦外,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源儿,你在说什么?你和锦姐儿说的话,母亲怎的……怎的听不懂?”太夫人疑惑地望向顾之源,却见他面色凝重,只眼含哀戚地望着顾安锦。
得不到答案,太夫人便又望向顾安锦,希望得到解答。然顾安锦同样没有为她解惑。
面对顾之源的疑问,顾安锦却半垂着眼,并像是不愿看到眼前的人般,声音飘忽,“父亲,您不希望女儿原谅年妹妹与母亲,那么您曾经做过的一切,女儿是该忘记,还是铭记?”
顾之源身形一晃,仿似下一刻就会承受不住软倒在地。
“源儿!”太夫人焦急低唤一声,伸手想去扶顾之源。
顾之源抬手制止太夫人的举动,苦笑着望着顾安锦,摇头道:“你果真都知道了……”
听到这话,太夫人更着急了,这父女俩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为何她一句都听不懂?
顾之源沉痛地闭上眼,好一会后才又睁开,带着几分急切,低声解释道:“锦儿,父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为了永济侯府,父亲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你相信父亲,父亲……是爱着你的母亲的……也只爱她一人!”
最后一句话,顾之源说的坚定无比。
顾安锦心底一震,抬眼望向顾之源,见一向稳重温雅的父亲露出如此难过寂寥的神色,她心中顿生不忍,眼底的冷漠渐渐消散。
顾之源见到顾安锦眼底渐散的抗拒情绪,心底一阵窃喜,正欲舒口气,项氏忽地大笑一声,尖声道:“爱?笑话!”
“顾之源,你最爱的人只有你自己,只有永济侯府!说什么爱,真真是笑死人!”项氏大喝一声,仿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脸眼泪都笑了出来。
刺耳尖利的笑声,让顾之源铁青了脸,他冲着项氏怒喝:“毒妇,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你休想挑拨本侯与安锦的父女之情!”
“哼!”闻言,项氏冷哼一声,止住笑,翘起一边嘴角斜睨顾之源,嘲讽道:“顾之源,你若真的爱柳氏,为何当年你要让柳氏死的不明不白?你若真的爱柳氏,你为何在她死后不久便迎娶了我?你若真的爱柳氏,你为何要逼她的女儿嫁给不爱的人?顾之源,你的爱这般自私,柳氏实在是太过可怜!”
项氏每说一句,顾之源的脸色便黑沉几分,到最后,已经黑得简直堪比锅底,他恼羞成怒,声嘶力竭地狂吼:“住嘴!你有何资格说这番话?!敏婷一直将你当做最好的姐妹,你却狠心害死了她,不仅害我失去了最爱的人,还害得怀卿年幼便失去了母亲,害得安锦连母亲的脸都未曾见过,你这个罪魁祸首,犯下这么多的罪过,你还敢来斥责我?!”
敏婷,乃是柳氏的闺名。
宋祁挑起一边眉,他虽对这些世家秘闻不感兴趣,但偶尔听听戏的感觉倒是不错。
项氏嗤笑一声,道:“对,我是没有资格,但,顾之源,你又有何资格来指责我?”
她愤而怒指顾之源,恨恨道:“顾之源,你就是个自私虚伪的小人!人人都道你淡薄名利,清廉严明,然实际上,你却比任何人都要野心勃勃!当年柳氏去世,你失去了柳氏娘家的扶持,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你立即就迎娶了我为妻,如今,你扶持三皇子,为了防止五皇子东山再起,为了彻底除去五皇子背后的势力——项国公府,你便设了这个局要置我于死地,你又哪里来的资格怪罪我?!”
说到伤心处,项氏捂住心口,忍不住痛哭失声,悲痛欲绝道:“亏得我对你一片痴心,竟愚蠢到就算是串通宋姨娘除去敏婷姐,也要嫁给你……这十多年来,我事事以侯府为先,辛苦操持侯府的大小事宜,将后院打理地井井有条,不管多累多苦,都不曾有半句怨言,为了你,我逼着自己忍受母亲的各种刁难,甚至放下尊严去讨好母亲,去讨好你,可你们呢?你们有谁给我一句好话?你们谁理解过我的心酸与难过?”
“我是嫁进了侯府,然而,在内,我得不到认同,在外,还要遭受其他夫人的嘲讽,为了你,我做的还不够多吗?顾之源,这个世上,我欠了很多人,但惟独不欠你,不欠永济侯府一分一毫!”
项氏抬头毫不退缩地逼视顾之源的双眼,那目光太过倔强决绝,顾之源竟隐隐生出几分胆怯之情。
稳了稳心神,顾之源冰冷道:“你承认你害死了敏婷?”
将藏在心底十多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那些酸涩悲伤也随着出口的话消失殆尽,此刻项氏已无畏无惧,闻言,当即毫不犹豫地承认:“对,是我害死了敏婷姐!当年,你解除了与我的婚约,转而娶了敏婷姐,我怀恨在心,一直到敏婷姐怀上安锦后,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恨意,便联合了宋姨娘,在敏婷姐的安胎药里下了一种西域毒药,导致敏婷姐在生产的时候血崩而亡!”(未完待续。。)
七十八、项氏离开
项氏没有想到,瑾贵妃会比她还要放得开,看得通透。
细细琢磨一番,项氏颔首道:“姐姐说的对。”沉吟片刻,她下定决心,“表姐,妹妹愿到南漳去与你作伴。”
四日后,项氏带着顾安年送她的两个丫鬟,登上了去南漳的马车。
离开那日,顾安年与宋祁去送行,临行前,项氏拉着顾安年的手,含着热泪道:“母亲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与怀君,母亲当真舍不得……”
顾安年笑着安慰:“母亲,你若是想女儿了,便写信到王府,女儿回去看望你的。”
她并没有太多离愁别绪,反而觉得项氏离开京城这伤心之地是最正确的决定。
项氏这才露出点笑来,拭干眼角泪水,点头道好。
踌躇片刻后,她又道:“安年,母亲知晓不该再增加你的负担,然,还是要请你多关照一下你君哥哥,他性子耿直,母亲怕他……”说着脸上露出羞愧之色。
“母亲放心,女儿晓得的。”顾安年微微颔首,示意项氏放心。
项氏深深凝视着自己教养大的孩子,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安年的能力,她完全信任,只要安年开了口,她便能放心。有了安年这句话,她走也走地安心了。
又依依不舍多看了顾安年几眼,项氏才上了车。
宋瑜来跟宋祁两人道别,随后上了第一辆马车,宣布启程。
马车缓缓驶动,开始向着远方移动,项氏掀起车窗帘,频频回首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除了顾安年外,想见的另一人,放下帘子,她在车厢内坐好,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失望。
待马车走远,宋祁与顾安年转身打算回府,却无意间看到了在城门口张望的顾怀君。
“君哥哥?”顾安年几步上前,疑惑地望着一身竹纹白底长衫的顾怀君。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见母亲一面?
她方才分明看到母亲眼中有期盼,只是后来变成了失望。
“逸亲王殿下。王妃娘娘。”顾怀君扯出一抹笑,向着宋祁与顾安年拱手行礼。
顾安年心中一跳,这才注意到顾怀君的异样。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顾怀君清减了不少,脸色亦有几分苍白。本就单薄纤细的身子,如今裹在宽袖长衫里。更显得孱弱。仿似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跑了。
这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虽然逃过了前世的命运,却不得不一生承受旁人的嘲讽,也不知他能不能坑得住。读书人好面子,顾安年担心他想不开,做出傻事来。
心中涌起阵阵感慨。顾安年轻声问:“君哥哥,你今后是如何打算的?”
母亲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对本性善良正直的顾怀君来说,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而且因此,他在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日后再想要靠着侯府谋出路,想必是不大可能的,也不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闻言,顾怀君露出一抹淡笑,道:“我打算参加春闱,考取功名,然后请旨去南漳任职。”
心底一震,顾安年蓦地红了眼眶,她半垂下眼,掩住湿润的眼眸,连连颔首道:“好,很好啊,君哥哥一定能考上的。”
而考上之后的事,两人心中都十分清楚。
“嗯。”顾怀君满含自信地点头,遥望远方,握紧双拳。
顾安年不知道顾怀君何时能视线自己的目标,但是她相信,终有一天,顾怀君会履行今日之言,去到南漳。
瑟瑟寒风中,温润俊雅的少年,背影高大飘逸。
回到王府,顾安年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青莲叫到跟前。
项氏离开了,顾安年不用再顾忌项氏发现过去她在背后做的动作,所以,她也没有必要再留着青莲了。
自始至终,顾安年都没有告诉项氏——其实她一直在暗中破坏她的计划,因为她怕,怕项氏知道后会崩溃,所以她一直没有动青莲,直到今天。
两个粗使婆子站在顾安年身后,严肃着脸等候命令,梦萝则捧着一个有两个手掌大小的锦盒,站在顾安年左侧,而青莲,正跪在顾安年面前,恭顺地垂着头。
顾安年没有开口,气氛有些凝滞,如此阵仗,让青莲诧异又紧张。
好一会后,顾安年轻抿着温热的碧螺春,目光落在青莲的头顶,好半晌后,才出声:“青莲,你跟在本王妃身边有多长时间了?”
闻言,青莲轻声回答:“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已经将近七年了。”
“哦。”顾安年低低应了一声,又心不在焉地抿了口茶,随后放下茶盏,道:“已经这么久了啊,本王妃都险些忘了。”
她招手让一旁的梦萝将一个锦盒拿过来,打开后对青莲道:“这些是给你的,现在,你可以离开王府了。”
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堆金银珠宝,青莲望着那亮闪闪的财宝,心中霎时忐忑起来。
焦急地磕了个头,青莲惶恐道:“王妃娘娘,奴婢不知犯了何错,还请娘娘饶恕!”垂着眸子却是灵活地转动着,思考着顾安年这番话后的含义。
“你没有做错事。”顾安年懒洋洋地道,“换句话说,只是本王妃如今用不到你了,你该回哪里,就回哪里去,但却不能是本王妃这里。”
说罢摆了摆手,早已等在一边的两名粗使婆子会意,立即上前要将青莲拖下去。
“王妃娘娘!”青莲大骇,使劲想要挣开两个嬷嬷的束缚,然两个做惯了粗活重活的嬷嬷怎可能轻易让她挣脱,直接扣住她的肩膀就往外拖。
青莲依旧没有死心,一边被拖着往外走,一边犹自大喊:“娘娘,青莲伺候了您这么多年,即便您要将奴婢赶出王府,也要给奴婢一个说法啊!”
“说法?”顾安年微微弯起唇角,抬手让两个嬷嬷停下。
青莲瞅准时机,趁着两个嬷嬷松懈的瞬间,一把挣开钳制,跪倒在地,爬到顾安年面前磕头哭道:“娘娘,奴婢不想离开娘娘身边,即便是做个粗使丫鬟也好,青莲愿意生生世世侍奉娘娘,还请娘娘成全!”
“成全?”顾安年噙着淡淡的笑,眸底幽深,“本王妃就是在成全你啊,你不是一直想回卿哥哥身边么,现在,本王妃就给你这个机会。”
“——!”青莲惊恐地瞪大眼,僵在地上,顾安年一挥手,“将青莲赶出府去!”
“是,王妃娘娘!”两个婆子高声应了,再次一左一右制住青莲,将失神的青莲拖了出去。(未完待续。。)
ps: 感谢 福特小姐、飞絮绕香阁、*~小米~*、qry1988四位亲的粉红,爱在微风细雨中散步亲的打赏,亲的评价票,么么哒~~~
因为妹妹出嫁,所以这几天一直很忙,没有办法及时更新,及时感谢大家,希望大家见谅,么么哒~~~今天终于把一切都办好了,半夜回到家码了两章,原谅小宅我实在是熬不住了,只能先替换七十七章的防盗章,放一章两千的新章节,其他的我眯一觉起来补上,超级么么哒~~~
七十九、原来
防盗章,请勿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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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手里的休书,白纸黑字,内容简单明了,项氏讷讷望着,心里头却没有半点涟漪。
或许是真的麻木了,项氏在心底低低叹息。
二十多年的爱恋,不被接受的苦涩,在看到这一纸休书时,便都化为了乌有。若说心中还有什么感受,那便是解脱。
十四年前,她千方百计进了永济侯府这个牢笼,当时的心情是欣喜若狂,她天真地以为付出便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感情,却不想到头得到的是一场算计。
这十四年里,也就只有初嫁进侯府时,她高兴过,那之后的日子,她得到的心酸比想要的幸福不知多了多少倍,但却一直执拗地不肯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浮在了水面,捆绑她的枷锁也断了,她终于可以走出来,不用再夜夜期盼,日日忧愁。
项氏觉得,在拿到休书,走出侯府的瞬间,是十四年来,她最轻松的时刻。
项氏迈出永济侯府大门的脚步,没有半点的犹豫不舍。
永济候休妻的事,很快便传遍了京城,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多数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随口会谈论几句,只知道是项氏犯了家规,是以才被休,其余的,便毫不知情了。
而永济侯府的人,特别是当时在祠堂内的人,都被交代了要三缄其口,不得对旁人泄露半点事实,如若不然,便直接逐出侯府。顾之源的态度十分坚决,容不得半点商量,是以连几个时常在外边玩乐的少爷。对侯府发生的事也都是绝口不提。
至于后来顾安锦如何,宋姨娘又如何,那便不是顾安年现在想要关心的事了。
项氏被接到了侯府住下。
开始的几天,她的精神便不好,时常怔愣失神,郁郁寡欢。虽说是看清了,挣脱了,但短时间内要彻底忘却二十多年的感情,是不可能的。
顾安年知道这个道理,是以她没有劝项氏不去想那些。她只是陪在项氏的身边,寻些事情——像是种种花草,练练琴谱,绣绣手巾什么的,都是些简单。又容易打发时间的事情与项氏一同做,如此半个月下来。项氏渐渐恢复了精神。气色瞧着比在侯府还要好上许多。
到了正月末,南逍王宋瑜即将携家眷远赴南漳郡,离出发只剩五天,瑾贵妃突然向永成帝请旨,希望能跟随南逍王一同南下。
起初,永成帝便不答应。后宫妃子怎可随封王的皇子离宫?
然转念一想,在皇储一事上,他偏向了老三,心里一直对老五有几分亏欠。又感念瑾妃伺候他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连她这点小小心愿都不允许,未免太不近人情。
这般一想,永成帝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实际上,让永成帝同意瑾贵妃离宫这件事,宋祁在背后出了不少力。因着他时不时在永成帝耳边提一下永成帝偏向宋璟的事,又说宋瑜与他谈心时如何心酸难过,直把永成帝说得心底发虚,是以永成帝才这般简单便点了头。
瑾贵妃得知是逸亲王在背后相助,自是感激非常,又听顾安华提起过项氏现在住在王府,她便动了心思,第二日邀了顾安年与项氏一同进宫来坐坐。
香茶袅袅,空气中飘散着温和淡雅的香气,装饰华贵的暖阁内,温暖如阳春三月。
“逸亲王妃在本宫这里不必拘谨,快尝尝厨房刚做的点心,还热乎着呢。”瑾贵妃招呼着顾安年吃茶用点心,笑盈盈拉着项氏的手。
放弃了为宋瑜争夺储君之位,瑾贵妃的性子也愈发温和起来,见人便带着几分笑,并不像以前那般端着架子。
项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闻言笑道:“表姐,安年性子如此,不太爱说话,并不是与你客气,你不必招呼。”
“瑾贵妃娘娘,您是安年的姨母,安年自是不会与您客气的,您还是陪母亲谈心的好,安年与安华去小花园处走走便好。”顾安年扬起一抹极淡的笑,眉眼间恬静秀雅,说话的语调既不太过亲昵,又不会让人觉得生疏,让人心底一阵舒畅。
她与对面坐着的顾安华交换了一个眼神,顾安华心领神会,也笑道想出去走走。
瑾贵妃连连点头道好,嘱咐顾安华好生招待顾安年,便让两人出去了。
待顾安年与顾安华离开,瑾贵妃这才专心与项氏谈心。
“妹妹,今后你有何打算?”提起这事,瑾贵妃不禁皱起眉头,眸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这段时间,项氏已经渐渐走出阴霾,听到瑾贵妃的话也只是又一瞬的难过,随后便恢复了过来,摇头道:“并没有想许多。”
她确实没有想很多,或者应该说她不知还有什么可想的。
离开了永济侯府,又没有颜面回项国公府,除了离开京城,她想不到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只是她心里还记挂着几件事,是以才迟迟没有离开。
瑾贵妃稍稍一思索,便明了了项氏的为难,她叹了一声,低声道:“妹妹,你若是舍不得逸亲王妃与怀君,便在王府住下吧,想来逸亲王也是乐意的。”
她并不十分了解宋祁的秉性,但依着逸亲王对逸亲王妃的看重,想来项氏留在王府,定是能受到很好的照顾的。
项氏闻言摇头,笑道:“表姐,我是一个被休弃的妇人,又与逸亲王没有血缘关系,如何方便住在王府里?即便是安年有这份孝心要留我住下,我也是不能留下的。”
“你说的也对。”瑾贵妃轻颦柳眉,赞同地点头,突地脑中灵光一闪,她急切地拉住项氏的双手,欢喜道:“妹妹,不若你与表姐一同去南漳吧。如此,我们两姐妹正好作伴,你是瑜儿的姨母,也没有避嫌一说,你觉得如何?”
项氏眼中一亮,若是能与表姐一切,自然是最好的,只是……
眼中闪过犹豫,项氏轻皱起双眉,道:“表姐。妹妹也想与你作伴,只是项国公府,还有安年与怀君……”
顾之源要除掉她,就是因为要动项国公府,如今虽还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但她始终放不下心。再者,就是安年与怀君。她担心永济侯府还会找安年的麻烦。而怀君也会在侯府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我还以为是何大事。”瑾贵妃笑了笑,拍着项氏的手背道:“妹妹,有逸亲王在,安年不会有事的,怀君也长大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至于项国公府……”她顿了顿,叹道:“如今,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与其穷担心。不如顺其自然。”
项氏没有想到,瑾贵妃会比她还要放得开,看得通透。
细细琢磨一番,项氏颔首道:“姐姐说的对。”沉吟片刻,她下定决心,“表姐,妹妹愿到南漳去与你作伴。”
四日后,项氏带着顾安年送她的两个丫鬟,登上了去南漳的马车。
离开那日,顾安年与宋祁去送行,临行前,项氏拉着顾安年的手,含着热泪道:“母亲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与怀君,母亲当真舍不得……”
顾安年笑着安慰:“母亲,你若是想女儿了,便写信到王府,女儿回去看望你的。”
她并没有太多离愁别绪,反而觉得项氏离开京城这伤心之地是最正确的决定。
项氏这才露出点笑来,拭干眼角泪水,点头道好。
踌躇片刻后,她又道:“安年,母亲知晓不该再增加你的负担,然,还是要请你多关照一下你君哥哥,他性子耿直,母亲怕他……”说着脸上露出羞愧之色。
“母亲放心,女儿晓得的。”顾安年微微颔首,示意项氏放心。
项氏深深凝视着自己教养大的孩子,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安年的能力,她完全信任,只要安年开了口,她便能放心。有了安年这句话,她走也走地安心了。
又依依不舍多看了顾安年几眼,项氏才上了车。
宋瑜来跟宋祁两人道别,随后上了第一辆马车,宣布启程。
马车缓缓驶动,开始向着远方移动,项氏掀起车窗帘,频频回首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除了顾安年外,想见的另一人,放下帘子,她在车厢内坐好,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失望。
待马车走远,宋祁与顾安年转身打算回府,却无意间看到了在城门口张望的顾怀君。
“君哥哥?”顾安年几步上前,疑惑地望着一身竹纹白底长衫的顾怀君。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见母亲一面?
她方才分明看到母亲眼中有期盼,只是后来变成了失望。
“逸亲王殿下,王妃娘娘。”顾怀君扯出一抹笑,向着宋祁与顾安年拱手行礼。
顾安年心中一跳,这才注意到顾怀君的异样。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顾怀君清减了不少,脸色亦有几分苍白,本就单薄纤细的身子,如今裹在宽袖长衫里,更显得孱弱,仿似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跑了。
这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虽然逃过了前世的命运,却不得不一生承受旁人的嘲讽,也不知他能不能坑得住。读书人好面子,顾安年担心他想不开,做出傻事来。
心中涌起阵阵感慨,顾安年轻声问:“君哥哥,你今后是如何打算的?”
母亲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对本性善良正直的顾怀君来说,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而且因此,他在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日后再想要靠着侯府谋出路,想必是不大可能的,也不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闻言,顾怀君露出一抹淡笑,道:“我打算参加春闱,考取功名,然后请旨去南漳任职。”
心底一震,顾安年蓦地红了眼眶,她半垂下眼,掩住湿润的眼眸,连连颔首道:“好,很好啊,君哥哥一定能考上的。”
而考上之后的事,两人心中都十分清楚。
“嗯。”顾怀君满含自信地点头,遥望远方,握紧双拳。
顾安年不知道顾怀君何时能视线自己的目标,但是她相信,终有一天,顾怀君会履行今日之言,去到南漳。
瑟瑟寒风中,温润俊雅的少年,背影高大飘逸。
回到王府,顾安年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青莲叫到跟前。
项氏离开了,顾安年不用再顾忌项氏发现过去她在背后做的动作,所以,她也没有必要再留着青莲了。
自始至终,顾安年都没有告诉项氏——其实她一直在暗中破坏她的计划,因为她怕,怕项氏知道后会崩溃,所以她一直没有动青莲,直到今天。
两个粗使婆子站在顾安年身后,严肃着脸等候命令,梦萝则捧着一个有两个手掌大小的锦盒,站在顾安年左侧,而青莲,正跪在顾安年面前,恭顺地垂着头。
顾安年没有开口,气氛有些凝滞,如此阵仗,让青莲诧异又紧张。
好一会后,顾安年轻抿着温热的碧螺春,目光落在青莲的头顶,好半晌后,才出声:“青莲,你跟在本王妃身边有多长时间了?”
闻言,青莲轻声回答:“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已经将近七年了。”
“哦。”顾安年低低应了一声,又心不在焉地抿了口茶,随后放下茶盏,道:“已经这么久了啊,本王妃都险些忘了。”
她招手让一旁的梦萝将一个锦盒拿过来,打开后对青莲道:“这些是给你的,现在,你可以离开王府了。”
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堆金银珠宝,青莲望着那亮闪闪的财宝,心中霎时忐忑起来。
焦急地磕了个头,青莲惶恐道:“王妃娘娘,奴婢不知犯了何错,还请娘娘饶恕!”垂着眸子却是灵活地转动着,思考着顾安年这番话后的含义。
“你没有做错事。”顾安年懒洋洋地道,“换句话说,只是本王妃如今用不到你了,你该回哪里,就回哪里去,但却不能是本王妃这里。”
说罢摆了摆手,早已等在一边的两名粗使婆子会意,立即上前要将青莲拖下去。(未完待续。。)
八十、提点
迷迷糊糊间,顾安年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身边依旧有那个令人安心的怀抱,而外边的天色,已经暗沉沉了。
几乎是顾安年刚睁开眼,宋祁就跟着张开了眼,见顾安年神色迷糊,看似还未完全清醒,宋祁不禁心底一软,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低低笑道:“睡饱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调侃,让顾安年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许多,她闭了闭眼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恢复了往日的清亮澄澈。
完全清醒的瞬间,昏迷前的一切顿时涌上了脑海,身子一怔,顾安年下意识地往宋祁怀里缩了缩,如小兽般,眷恋地轻蹭着他的胸口。
这般全心依赖的脆弱模样,简直要把宋祁的心化成一滩春水。
忙收紧手臂,宋祁自然地一手拍抚她的后背,一手轻抚她的秀发,柔声哄道:“都过去了,从今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只要想着我就可以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在顾安年看不到的地方,宋祁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温柔的安抚起了作用,心中一暖,顾安年乖巧地趴在他怀里轻点了下头,心里的苦闷与酸涩,在爱人的安抚下渐渐消散。
是的,都了结了,那些人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从今以后她只需要为自己,为身边这个男人而活。
锦帐内,两人静谧相拥,当视线相交,气温渐渐上升,直至将两人点燃。
红绡帐,芙蓉被,鸳鸯交颈,风光旖旎。**易渡。
自那日以后,顾安锦再上门拜访,顾安年都一律不见,只让下面的人好生招待一番,便将人请走。然,即便如此,顾安锦依旧两日便登一次门,以一种不见到她便不罢休的心态。
如此过了半月,顾安锦仍旧没有死心。
过了二月中旬,气温逐渐上升。繁重的冬衣换成了轻薄鲜艳的春裳,青嫩的草芽鲜亮充满朝气,迎着温暖的阳光茁壮成长,王府中处处呈现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这一日,阳光明媚。天朗气清,顾安锦照例领着贴身丫鬟来到逸亲王府。王府的管事妈妈——陈妈妈招待了她。待她坐了一阵,便明里暗里地赶人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起初,顾安锦还会尴尬窘迫,但如今却已经习惯了,这一次。她没有如往常一般羞愧地离开,而是鼓起勇气对陈妈妈道:“陈妈妈,王妃娘娘身子可还好?若是无碍,小女想……”
陈妈妈没有给她机会。语气冷淡,直接面无表情地打断:“三小姐,王妃娘娘今日一早便感身子不爽利,实在无法接见您,还请三小姐见谅。”
这套说辞顾安锦已不是第一次听,这半个多月,陈妈妈都是这般推三阻四,不肯让她见年妹妹一面,她虽知晓这不过是借口,但见陈妈妈脸色没有丝毫缓和,也知再纠缠下去也是枉然,只得讷讷点了头,起身告辞。
顾安锦满脸失落,失魂落魄地领着丫鬟出了后院,想着要如何才能见顾安年一面。她知道年妹妹是因着自己的话而昏倒,是以十分愧疚,如今只想能当面道歉。
庭院里生机勃勃,顾安锦转过回廊,视线心不在焉地扫过院中景致,却惊鸿一瞥看到了一道颇为熟悉的白色身影,心中一动,她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小姐,你要去哪?!”顾安锦突然的举动,将身后的朱绘吓了一跳,忙叫着跟了上去。
顾安年封逸亲王妃时,沈千在王府住了小半个月,随后便与沈千秋回了沈家庄,年前,听闻顾安年身子不适,他便又赶到了王府,专门留在王府里替顾安年调理身体。而在沈千到王府后不久,沈千秋也跟了过来,美其名曰要替兄长打下手。
沈千这一留,便留到了现在。
这一日,沈千与沈千秋外出到茗叶轩喝茶,回来时经过王府前厅的庭院,在踏上游廊前,一声熟悉的呼唤突然传来,让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一旁的沈千秋也听到了那声呼唤,见自家大哥停下,他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身望去,待见是一个清丽脱俗的年轻女子,不由诧异地抬起半边眉毛。
“沈先生!”又一声呼唤传来,带着欢喜与急切,沈千缓缓回过身,便看到了提着裙摆迎面小步跑来的顾安锦,眸中快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
“沈先生,一别经年,您与念儿妹妹可好?”见了大恩人,顾安锦一扫方才满脸喜色,语调轻快,快步行至沈千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有劳三小姐挂心。”沈千不动声色,只不咸不淡地微微颔首。
对顾安锦,沈千并无几分好感,即便当时曾一路同行,但他对顾安锦的印象始终是一个单纯的世家小姐,一个会拖累他的女儿的包袱。
沈家的人都护短,见不得自家人吃亏,是以对自家女儿护着的顾安锦,沈千着实不待见。
至于为何沈千不待见顾安锦,却还停下脚步,自然是有旁的目的。
相处了一段日子,顾安锦也多少知晓沈千淡漠的性子,是以对他清冷的态度并不在意,依旧笑盈盈道:“先生,当初您将安锦与靖远托付给陆将军后,便独自离开,我二人一直寻不到机会报答您的恩情,今日有幸偶遇,实乃上天恩赐,让安锦得以有机会好好报答您,还请先生莫要再推辞。”
闻言,一旁的沈千秋眼中闪过了然,但又见自家大哥眼底晦暗不明,冰冷无比,心底不禁再次升起疑惑,暗暗猜想这小姑娘到底如何惹到他大哥了。
沈千依旧不冷不热,淡淡道:“三小姐的好意,沈某心领了,只是念儿近日身子不舒服,沈某实在无暇他顾,还望三小姐见谅了。”
沈千态度还算谦和,话说的滴水不漏,但细细听来,却有另一番味道。沈千秋熟知自家大哥的性子,闻言便知他是在下套,而下套的对象,自然是眼前这小姑娘。
虽然不知自家大哥为何要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但秉着护短的准则,沈千秋始终不动神色,只在一旁沉默等候。
果真,顾安锦闻言便上了钩,焦急问道:“念儿妹妹怎么了?身子可有大碍?”
“无碍,只需细细调养。”
“如此便好。”顾安锦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问:“先生为何会在逸亲王府中?莫非先生与逸亲王熟识?那念儿妹妹可在王府中?安锦想去探望探望……”
“沈某替念儿谢过三小姐好意了,只是念儿需要静养,王爷不希望旁人打扰,是不便见客。”沈千打断顾安锦的话,淡淡笑着拒绝了顾安锦的好意。
“王爷他……”顾安锦一怔,微皱起眉头。
她不知晓沈念就是顾安年,听了沈千的话,下意识地以为宋祁背着顾安年与沈念有不清不楚的纠缠,心中顿时为难起来。一个是她的救命恩人,一个是她的亲妹妹,她不希望她们之间有任何的不快。
私心里,顾安锦自然是希望顾安年能与宋祁好好过日子的,但她也知晓宋祁身为逸亲王,不可能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即便是现在,王府后院里也有别的女人,是以她也说不出让沈念不再纠缠宋祁的话,只默默希望双方不要起干戈才好。
沈千见顾安锦眉头轻颦,眼神微闪,便知自己目的达到了,眼中闪过轻嘲,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三小姐放心,念儿身为逸亲王妃,自是能得到最好的照料的,待念儿身子好了,再邀三小姐到王府聚聚也不迟。”
“先生,您……您说什么?”顾安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望着沈千,眼中隐隐浮动着不安与紧张,弱弱问了一句。
沈千神色如常,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顾安锦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清丽红润的脸庞霎时变得苍白如雪。
见状,沈千微微露出诧异之色,惊讶道:“莫非念儿还未告诉你她就是你的妹妹顾安年?”
“未……未曾……”顾安锦大脑一片空白,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
沈千了然地微微颔首,点到为止,他相信顾安锦会猜透其中的一切。
没有再多停留,沈千道:“既如此,是沈某多言了,还请三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沈某还有要事在身,失陪了。”说罢便对沈千秋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离开了。
顾安锦怔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
对沈千做的一切,顾安年完全不知情,此刻,她正与宋祁谈论西北战事。
“大军驻军在北羌国都郊外的玉壶口,已一月有余,眼看粮草越来越少,却始终没有寻出攻破玉壶关的办法,如此下去,怕是只能退回到北羌国都外的鲁秋城了。”
宋祁扫过眼前的战报,低低叹息一声。
北羌国都——玉壶城外的玉壶关,名副其实,入口处状似玉壶瓶颈口,十分狭窄,关内却十分辽阔,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世间难得的险关,北羌开国国君,便是看重这一点,才选择定都玉壶关内,替国都取名为玉壶城。
如今眼看胜利在眼前,却被这一道险关难住,若是退兵,怕是一切都要前功尽弃。(未完待续。。)
八十一、出谋划策
小宅要向大家道歉,很抱歉,造成了大家的困扰,因为之前提过如何用手机客户端看修改后的的事(需要在章节页面重新下载修改后的章节,才能看到修改后的内容),以为大家都知道了,所以才又取巧放了一章防盗章,真的很抱歉,以后小宅保证不会再这样,以后要是有急事来不及更新,小宅会直接请假,不会再放防盗章。
第七十九章的内容,小宅早上五点多就已经修改了,小宅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电脑上也看不到修改后的,小宅去问问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希望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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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万不得已,宋祁不会允许退兵,在他的信念里,那是懦弱的象征,他决不允许大匡被他国看低,但如今情势所逼,他们只能在退兵与不退兵之间选择。
不退兵的话,要么,就继续驻守在玉壶关外,将城内的人困死,但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要么,便尽快想出攻关之法,不然贸然闯关,只会白白牺牲将士们的性命。而退兵的话,也就意味着以往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宋祁是不会让将士们的血白流的,是以他不会退兵。
事关国之尊严,玉壶关外的众将领与宋祁的想法一致,他们同样不愿半途而废,是以如今正昼夜不停地出谋划策,期望能早日攻克玉壶关。
北羌玉壶关外,陆方伯与齐大将军等人正在主将营帐中商量进攻之法,在场众人无不是眉头深锁,苦苦冥思,却终究是没有半点头绪。
陆方伯眸底深沉,目不转睛望着摊在桌上的地形图。不停在脑海中过滤学过的兵法,渐渐有了头绪,只是那计划尚未完善,是以他并未开口。
“今日就到这里吧,大家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行商议。”夜已深,依旧没有半点头绪,齐恺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是,元帅。”众将士抱拳行礼。随后三三两两掀起营帐离开。
“方伯,你留下。”齐恺唤住最后离开的陆方伯。
人已走光,陆方伯也不再避讳,走到齐恺身边,问道:“义父有何事?”
齐恺点点头。在塌边坐下,道:“方才。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齐恺自认对这个义子是十分看重的。也十分关注,是以方才议事时陆方伯眼中一瞬即逝的喜悦他看得分明,这才留了陆方伯下来问话。
陆方伯对齐恺很是感激尊敬,闻言并不隐瞒,垂首羞愧道:“方伯惭愧,只是有了点头绪。还未想出可行的方子。”
“无妨。”齐恺欣慰地点了点头,鼓励道:“你回去再好好想想,义父相信你。”
“多谢义父。”陆方伯谦和地抱拳行礼。
“回去吧,义父一会要修书一封送去京城。问问逸亲王的意见,希望王爷能有好办法。”齐恺摆手让陆方伯离开。
“是,义父。”陆方伯恭敬颔首,转身出了营帐。
齐恺就着点点烛火写信不提。
信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逸亲王府,宋祁看过后,对福禄吩咐道:“备马进宫,去通知孟老将军与周大人等几位大人。”
“是,王爷。”福禄应了,快步出了书房去办事。
宋祁策马进了宫,直接到永乐殿寻永成帝,恰巧宋璟也在。
自宋瑜离开京城,去往南漳郡,永成帝便开始慢慢引导宋璟处理朝政,是以看到宋璟在,宋祁并未惊讶。
他也没有避嫌,直接道明了来意,并将齐恺的信交给了永成帝。
待永成帝看过信,其余几位大人也都匆匆赶了过来,永成帝让宋璟留下旁听,与众人开始商议闯关之计。
宋祁午时进宫,到了戌时才回到王府,本来永成帝留他在宫中用膳,他挂心顾安年,便匆匆赶回了王府。
顾安年果真如宋祁所料的那般,等着他回来一同用膳。
桌上的菜已经放凉了,顾安年见宋祁回来,便让黄桃黄杏拿到厨房加热,自己则服侍宋祁换上常服,拉着他在桌边坐下。
“可想出应对之计了?”顾安年倒了杯茶放到宋祁手边,低声问。
“办法是有,然始终不够完善,怕是还要再细细斟酌。”宋祁疲惫地叹了一声,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杯中茶水。
商议了一个下午,连一杯水都没有时间喝,加之匆忙赶回来,他早就渴地不行了。
顾安年又替他斟满茶,这次宋祁没有豪饮,而是轻轻啜饮。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冷静下来好好想,总是能想到万全之策的。”顾安年轻声安抚,她虽熟知兵法,但并不曾真正使用过,是以此时她也不知要如何帮宋祁。
“嗯,我知道的。”宋祁淡淡一笑,握住顾安年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一会,饭菜被送了上来,两人一边分析前线的详细局势,一边用晚膳。用过晚膳后,宋祁便又去了书房,而顾安年也不闲着,努力运转脑子,希望能帮上宋祁的忙。
另一边,三皇子府内,宋璟也在为攻打玉壶关的事烦恼。
他是如今才参与到西北战事之中的,对情况并不十分了解,是以要想说得上话,便只能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这是一个在众臣面前树立威信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夜已深,宋璟依旧在书房内绞尽脑汁,努力设想破关之法。
宁秋霜自下药之事不成后,又使了不少手段,然每次不是被宋璟看穿,便是毫无作用,就是少数时候成功与宋璟行了房,她也没有如愿怀上孩子,久而久之,她也就死了靠孩子上位的心,转而继续替宋祁出谋划策。
此次,得知宋璟为攻打玉壶关一事伤神,她立即蠢蠢欲动,欲一展才华。
吩咐厨房炖了燕窝粥和几样小点心,宁秋霜独自端着去了宋璟的书房,她没有贸然闯进去,而是先敲了敲门,扬声道:“殿下,听闻您未用晚膳,妾身准备了些吃食来给殿下尝尝。”
书房内并无动静,只有透出窗外的烛光,表明里面有人。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出宋璟的声音,道:“进来吧。”
心底的失落顿时扫过,宁秋霜面上一喜,欢声应了:“是,殿下。”
宁秋霜端着吃食进了书房,柔顺走到书桌旁,见托案放下,柔声道:“殿下快趁热吃吧。”
“嗯。”宋璟看也未看她一眼,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折子。
宁秋霜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过来,她一边盛粥,一边状似不经意轻声问道:“不知殿下在为何事烦恼,竟忙到深夜。”
宋璟拿着折子的手一顿,总算抬眼瞧了宁秋霜一眼,只是那眼中一片冰冷阴沉,看的宁秋霜心惊,慌忙垂下头。
宋璟收回视线,往后靠在椅背上,冷冷望着宁秋霜好一会,才淡淡道:“北羌国都玉壶城外玉壶关易守难攻,地势险恶,我大匡军队无法攻破,如今父皇与皇叔正在想办法。”
宁秋霜咽了口口水,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既然宋璟还愿意向她开口,那就说明她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
将宋璟方才说的话细细回忆一遍,宁秋霜努力回想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和小说中,那些攻打险关的计谋,忽地,她眼中一亮,心中顿生一计。
宋璟时刻注意着宁秋霜的神色,见状,眸色越发深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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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用功
宁秋霜对兵法策略并不精通,但借花献佛之事却是在行,一听宋璟的话,她立即就从以往曾看过的电视电影中想到了办法。
按捺着心中的得意雀跃,宁秋霜故作高深,淡淡道:“殿下,妾身倒是有一计,或许能助我军大破玉壶关。”
宋璟慵懒靠在椅背上,闻言,弯了弯唇角,向着宁秋霜抬了抬下巴,“说来听听。”
宁秋霜噙着自信的笑,往一侧跨出一步,昂首挺胸道:“玉壶城易守难攻,地势险要,若想正面入关,怕是比登天还难,妾身以为,应当从关内着手,由内而外,进行攻打。”
眼中闪过赞赏,宋璟微微颔首,道:“继续。”
这点与他所想不谋而合,可见宁秋霜确实有几分本事,只是关键的问题,是如何瞒过敌方成功潜入关内。
宁秋霜没有漏看宋璟眼中的赞赏之色,心中愈发得意,提高音量朗声道:“妾身以为,可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将大军分为两路,一路虚张声势从正面假意进攻,一路暗地绕到关后,从关后潜入,再从关内向外击溃驻守在玉壶关的敌军。”
听到这里,宋璟忍不住嗤笑一声,眼中的赞赏变成了嘲讽,他坐直身子,手肘撑在书桌上,笑睇着宁秋霜,嘲弄道:“你既然敢来书房献技,为何不事先打听清楚玉壶关的地势?你可知,玉壶城四面环山,除了玉壶关关口,并无其他入口,你来告诉本宫,要如何才能绕到敌军背后?”
“——!”宁秋霜骇然大惊。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她确实没有事先调查玉壶城的地势,在听闻宋璟困扰后,便立即兴冲冲地赶了过来,而后凭着宋璟的几句话,急于表现的她提出了方才的法子,却不想,竟徒惹了笑话。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宁秋霜压下心底的慌乱,急切地想挽回机会。开口解释道:“殿下,妾身只是……”
“好了,退下吧。”宋璟不等宁秋霜再开口,直接不耐地赶人。
“……”宁秋霜只觉万般羞辱,她狠狠咬紧下唇。信誓旦旦道:“殿下,还请殿下再给妾身一个机会。妾身定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然宋璟连看也未看她一眼。径直低头浏览之前的战报。
见状,宁秋霜红了眼眶,只得依依不舍地出了书房。
屋外月朗星稀,凉风习习,宁秋霜抬头仰望夜空,映着星光的眸子波涛暗涌。
月上中天。宋祁总算从书房出来,他伸了个懒腰,快步向主房走去。
墨轩阁主房外间,顾安年盖着狐皮毡子。窝在榻上聚精会神地浏览手中的书册,宋祁推门进来,见状颇为诧异,出声问:“今日怎的这么晚还未歇息?”
往日里这个时候,小七早已经歇下了,今日却还在看书,还真是稀奇。
闻言,顾安年从书页中抬起头,淡淡一笑,将书放到小几上,站起身道:“你不在,我也睡不安稳,便索性找了点事做,打发打发时间,等你回来。”
这段时间,她都是与宋祁一同入睡起身,是以一旦宋祁不在身边,她便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并不是她如今还在看书的主要原因。
宋祁听闻顾安年是在等他,心底一阵甜蜜,他两步走到顾安年身边,揽着她的肩膀一同在塌边坐下,笑道:“往后我都会尽量早些回房。”
说罢,随手拿起顾安年方才放到小几上的书,刚看了一眼书名,便诧异地抬起了眉毛。
他摇了摇手中的书,似笑非笑地望着顾安年,顾安年面不改色,倒了杯茶轻抿一口,道:“玉壶城,自古便有‘铜城’之称,其由来便是因着城外四面环山,且皆是悬崖峭壁,即便是最善于攀援的猿猴,亦无法攀爬而上,而唯一的入口玉壶关,乃是北羌先祖大王派遣数万兵士,开凿了十年之久完成,有天下‘第一关’之称。”
“如今,我大匡军队驻扎玉壶关外,若想攻城,只能先经过玉壶关,而玉壶关易守难攻,入口处是一条如瓶颈般的狭窄通道,两侧是开凿而成的峭壁,一旦进入,队伍必定拉长,到时军力分散,一旦遭受埋伏,我军唯有全军覆灭一途。”
顾安年说的头头是道,可见分析地十分透彻,宋祁含笑频频颔首,待她话音落下,不仅失声笑道:“你这功夫下得大,看来等我回来是借口啊。”
顾安年挑眉一笑,道:“你不怪我插手朝堂之事便好,其余的随便你说。”
宋祁眼中笑意愈深,扳过她的脑袋,在额头落下响亮的一个吻,将人紧抱进怀中,大笑道:“你愿意为我分忧,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爽朗的笑声传进耳中,顾安年紧贴在宋祁胸前,感受着胸腔的震动,跟着弯起了唇角。
两人静静相拥坐了一会,顾安年从宋祁怀中抬起头来,推了他一把,道:“快去洗洗,早些歇息,明日还要上早朝的。”
宋祁笑着在她颊边偷了个香吻,脆声道:“好,我们一起。”说罢不待顾安年反应,便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往主屋后的净房走去。
顾安年枕在坚固的臂弯里,嗔怪地瞪了眼笑得不怀好意的大王爷,擂了把他的肩膀,怒道:“放我下来,我已经洗过了!”
宋祁脚下不停,嘻嘻笑道:“你陪我。”
顾安年翻个大白眼,对大王爷的厚脸皮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净房内水汽氤氲,宋祁直接抱着顾安年踏进浴桶,很快,净房内便传出了低低的呻吟。
顾安年是被宋祁抱着回到房里的,宋祁直接把她往被子里一塞,一边吻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一边眉飞色舞道:“小七,你身子太差了,虽然调理了一段时间,但还是不够,看来,我们要把义父留在王府多住段日子了。”
顾安年累得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闻言狠狠瞪了宋祁一眼,爬进了被子里缩着。
见到她这可爱的反应,宋祁偷笑一声,掀起被角也钻进被窝,将人一把抱进怀里,揉了揉,笑道:“小七,我们说说话。”(未完待续。。)
八十三、战略
“要说什么?”顾安年从被子里露出两个眼睛,眨巴着眼望着眼前的人。
“嗯……”宋祁沉吟片刻,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怀里的人,道:“就说玉壶关的事。”
宋祁是发现了,自家小七在谋略方面很有见解,兴许两人商量商量,还真能把破关之计想出来。
顾安年撇了撇嘴,无甚兴致道:“我只是查了下文献,对玉壶城的地势有所了解,其他的,同样毫无情绪,再者,你肯定能想到法子了,又何必问我。”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宋祁哈哈大笑起来,丰神俊朗的脸庞愈发生动,拍着顾安年的肩膀调笑道:“小七,你生气了?”
顾安年耸着鼻子嗤了一声,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受不了过于激烈的欢爱而恼羞成怒。
宋祁收敛脸上的笑意,低低笑着凑近,眷恋地蹭了蹭她还泛着酡红的双颊,低声喟叹出声,道:“小七,皇嫂又问起孩子的事儿了,你说我该如何回答?”
火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畔,顾安年不禁打了个寒颤,酸软的腰再次酥了,她往后缩了缩,故意恶声恶气道:“该如何回答便如何回答,问我作何?”
“生孩子是你的事,自然要问你了。”宋祁凑过去,恶作剧地咬了咬她的耳垂,大手更是钻进里衣,抚上细腻柔软的腰肢。
“嗯……”顾安年不自觉低吟出声,明亮的眸中瞬间蒙上一层水汽。
宋祁还不愿放过她,一边享受着掌心滑腻的触感,一边低声道:“小七,你说是女孩儿好,还是男孩儿好?依我看。最好是龙凤胎,如此一来,既有儿又有女,你还可以免遭一次生产之罪,你说多好。”
“我……我不知道……”顾安年难耐地轻颦起柳眉,刚刚经过欢爱的身子异常敏感,稍稍一撩拨,便全身酥软发麻,让她全身颤栗。
顾安年推拒着在身上作怪的大手,无力哀求道:“不要了……好累……”
她是真的累。方才在净房已经被狠狠折腾了两次,现在她真的无力承受了。
感受着怀里的身子轻轻颤抖,宋祁心底一片柔软,怜惜她病愈不久,便没有再为所欲为。而是轻搂着怀中人柔声哄道:“好,都听你的。”
顾安年暗暗松了口气。得了保证。她不再忌惮,直接往宋祁怀里一钻,枕着大王爷的肩膀美滋滋地眯上眼。
宋祁宠溺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也跟着闭上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不一会。就相拥着坠入了梦乡。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便又过了一月,入了三月,正是春光烂漫之际。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玉壶关外,大匡军队依旧按兵不动,众将领日日聚在主帐内,商议着破关之计,而京城内,依旧繁华喧嚣,热闹非凡,朝中百官同样为着破关之计烦恼。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宋璟彻底了解了自西北剿匪开始后的所有战事,对眼下大匡与北羌的局势也有了更深的了解,然越是了解,他便越是烦恼。
如今虽是北羌与大匡大动干戈,但不难看出,北羌背后还有一个蒙达在暗中相助,要想彻底击败北羌,怕是极为困难,且,也要防备在破关之后,蒙达坐收渔翁之利。
是以,破关之时,大匡军队需要做的不仅是攻打北羌,还要防备蒙达暗地里使偷袭,这就让本就困难的破关之事,变得更为艰难。
长长叹出一口气,宋璟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破关之计,却始终没有万全之策,为此,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睡过好觉了。
“笃笃笃”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宁秋霜的声音:“殿下,妾身来给您送午膳。”
闻言,宋璟不耐地皱紧眉。
这一个月来,宁秋霜也曾多次向宋璟献计,然而,她不是忽略了这里,就是没有顾忌到那里,想出来的办法没有一个可行的,这让本就烦躁的宋璟更为烦躁,现在单单是听到她的声音,便满心不耐烦。
宁秋霜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却没有得到回应,心中升起疑惑,正当她想要直接推门进去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宋璟出现在门内,冰冷着一张俊容,冷冷睨视着门外的宁秋霜。
宁秋霜被突然出现的宋璟吓了一跳,接触到那双阴鸷的目光,她赶紧喏喏垂下头,低声道:“殿,殿下,妾身来给您……”
“本宫要出府一趟。”宋璟不待宁秋霜将话说完,便直接越过堵在门口的宁秋霜,出了书房往外走。
情急之下,宁秋霜冲口而出:“殿下,您要去哪?!”话出口便后悔了。
宋璟不喜欢有人盘问他的行踪,宁秋霜这一句话,可谓是犯了他的大忌。
果然,闻言,宋璟眼中冻结一层寒冰,回头冷冷扫了宁秋霜一眼,眸底的冷意让宁秋霜背脊发寒,只觉背后冷风阵阵。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宋璟只留下一个孤傲背影给宁秋霜。
宋璟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逸亲王府,他是要去向宋祁请教攻打玉壶关之事。
宋祁今日没有将参与商议攻打北羌之事的官员召来王府议事,而是与顾安年在书房中分析玉壶关的地势,以及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福禄领着宋璟进来时,便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神情异常专注。
“敌军定比我军更为了解玉壶关地势,若我军进攻玉壶关,对方十有**会在玉壶关设下陷阱,待我军入关后,便一网打尽。如今,我担心的是,即便寻到破关之法,也难以逃过敌方设下的陷阱。是以在入关前,我军必须探清敌军是否设下陷阱,设在何处,又是如何的陷阱。”
宋祁指点着桌面上的地图,俊眉轻皱。
顾安年赞同地点头,纤细玉指点了点玉壶关入口两边的峭壁,又在关口后的谷底腹地画了一个圈,正色道:“北羌大军极有可能会在入关的峭壁上埋伏,待我军进入腹地,便滚落大石,损我军兵力。我们要防备的,就是峭壁上的埋伏,还要确保后方退路的安全,不能让敌军两面夹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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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双计
“然,正如你先前所言,关口狭隘,我军要入关,必定要将兵力分散,如此,便是给了敌军可趁之机,一旦进入,我军便如砧板上的肉,没有了还手之力。如此情况下,还要防备后方可能会有的突袭,情况对我军十分不利。”
宋祁沉吟道,随后长呼出口气,捏了捏眉心。
顾安年沉思着点头,道:“只是玉壶关没有别的入口,如若不然,倒还有办法。”
别的入口?
听到这几个字,宋祁眼前一亮,如醍醐灌顶,脑中顿时有了主意。
见身边的顾安年还在皱眉深思,眸子狡黠一转,宋祁感慨万千道:“北羌开国大王不愧为一代枭雄,竟能寻得如此天险,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开凿山道,修建了如今的玉壶关与玉壶城,可以说,若不是有玉壶关在,北羌定无法安稳屹立至今。”
他感慨连连,特意加重了“开凿山道”四个字,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低头沉思的顾安年。
顾安年何等敏锐,立即就扑捉到了关键点,当即一拍桌子,双眼亮晶晶的,欢声急切道:“我想到了!”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气,高兴地手舞足蹈。
麻利地拽过一张宣纸,顾安年提笔一挥,两笔便将玉壶关的地势简易图画了出来,宋祁见她动作如此熟稔,诧异地挑起眉,探头看去,却见纸上所绘,与地图上的玉壶关如出一辙,他顿时暗暗咂舌。
这番功力,不知是画了多少次练就出来的。
而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心顿时被暖意占满,宋祁噙着宠溺的笑,深深注视着眼前的人。
顾安年全身心沉浸在寻到破解玉壶关之法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宋祁的深情目光,她专心地在宣纸上有标出了距离玉壶关一个山头外的一处谷地——月牙谷,一边画一边道:“这是月牙谷,地势与玉壶关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比之玉壶关更为狭隘,仅容三四人并肩通过,当初北羌开国君主也曾考虑在此设险关,然此处距离如今的玉壶城距离太近,一旦被攻破,城内根本无法及时做出反应。是以,北羌开国君主无奈舍弃了这处天然的险关,改为才有了如今的玉壶关。”
被无视的宋祁彻底郁闷了,他是喜欢小七做事时的专注模样,但专注到忘我的状态。甚至忽略了他,他就不乐意了。
伸手一把揽过顾安年的腰。宋祁不满嘟囔:“你眼里就只有这玉壶城的地图了是不是?”
顾安年一怔。觉出点味儿来了。
掩唇轻笑,她擂了一把宋祁,笑道:“胡说什么呢,我还不是为了你。”
若不是为了帮上宋祁的忙,她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来管这些事。
这句为了你。可是说到宋祁心坎里了,他顿时眉开眼笑,嘴角弯弯,颇自得地颔首:“除了我。你还能为谁?”
顾安年嗔怪地瞪了宋祁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说正经事呢。”
“嗯。”宋祁颔首,表情瞬间恢复严肃,指着顾安年画的图,道:“你特意指出月牙谷来,是有何打算?应该不会是想从这里突击攻打玉壶城这般简单吧?”
他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如此问,不过是想考考顾安年。
对宋祁这高超的变脸技能,顾安年已经习以为常了,见状毫不惊讶,淡定地正了正神色,道:“若是从月牙谷攻打,怕是我军还未入谷,就要被敌军剿灭了。”
她在“月牙谷”三个字上点了点,道:“不过我们可以效仿北羌开国君主之举,开凿山道,扩宽进谷的道路,营造假象。”
宋祁挑起半边眉,暗暗赞顾安年一点就通。心念微转,他故作沉吟道:“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抬眼含笑深深看了顾安年一眼,拿过地势图,在图上标出月牙谷的的位置,沉声道:“眼下,我军约有八万兵士驻扎在玉壶关外,而玉壶关内,约有六万北羌大军,在人数上,我军略胜一筹,若按你所言,完全有余力分出两层将士,用于开凿山道掩人耳目,将埋伏在玉壶关的军队引开,让我军剩下的士兵顺利进入玉壶关。只是……”
说到这里,宋祁故意停了下来,皱起眉,眼角若有似无瞟向顾安年。
见状,顾安年忽地想起更深层次的局势,微微一怔,叹道:“此计虽好,只怕北羌不会上当,且北羌还有蒙达相助,当时即便我军此战胜了,一旦蒙达军前来援助北羌,我军也是凶多吉少。”
宋祁假意若有所思地颔首,低低道:“看来,还要设法破坏北羌与蒙达的关系才行。”
“嗯,要安稳破关,这是必要的。”顾安年眉头紧锁,满目愁云。
宋祁抬头便见顾安年愁眉不展,心中一暖,不忍再为难她,安抚笑道:“无碍,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收起桌上的地图,宋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心中早有主意,方才之所以那般说,只是想要逗逗小七,看她能想到何种程度罢了,并不是真的希望她想出什么法子来,现在,已经得到了比预期更好的结果,足够了。
顾安年没有发现宋祁是在试探她,闻言,依旧闷闷不乐的,自责自己没能完全帮宋祁排忧解难。
见她如此,宋祁颇有些心疼,搂住她温声细语哄道:“好了,你不要多想,一切都有我呢,还是说你不相信我能想出法子来?”
“怎么会……”顾安年勉强挤出抹笑来,宋祁不待她说完,岔开话题,兴致勃勃问道:“方才你所说那法子极好,是如何想出来的?”
说到方才的计谋,顾安年来了精神,笑道:“方才那法子乃是我从一本杂记上无意间看来的,乃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与调虎离山两计合并而成。”
“妙!”宋祁一拍大腿,哈哈大笑着赞道:“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名取得好!一明一暗可不就是指的开凿山道与暗攻玉壶关?!至于调虎离山,可不就是把埋伏在玉壶关的北羌大军引开了么!此二计协同作用,当真是绝妙至极!”
见他开怀,顾安年心头的阴霾顿时散去不少,在一旁淡淡微笑。
宋璟一直站在书房中隔着外间与里间的幔帐旁,将顾安年与宋祁的话全部听在了耳中,眸底光芒若隐若现。
福禄站在宋璟一旁,见他神色莫名,心底不仅有几分焦急。
刚才,他领着宋璟进门后,原是打算进门后就通报一声,直接将宋璟引进里间去的,然进门却见自家两位主子正兴高采烈讨论破关之计,迟疑过后,他壮着胆子出声打断里间的两人,然三皇子却制止了他,不得已,他只能跟着站在一旁。
这会,见两位主子商讨完了,福禄忙扬声道:“王爷,王妃娘娘,三皇子求见。”
里面的说话声停了下来,很快传出宋祁的声音:“进来吧。”
福禄便向宋璟做了个请的手势,“三皇子请。”
宋璟淡淡颔首,抬步进了里间。
“侄儿见过皇叔,皇婶。”宋璟拱手向宋祁两人行礼,眼角快速扫过恬静站在宋祁身旁的顾安年,眸光微闪。
此时,宋祁已经收敛方才随性的姿态,端正坐于太师椅上,闻言微微颔首,抬手虚扶了一把:“不必多礼,坐吧。”顾安年微微颔首回礼。
“谢皇叔,皇婶。”宋璟起身,走到左侧的木椅旁。
待宋璟在一旁坐下,宋祁问:“老三今日过来,可是为了攻打玉壶关之事?”
宋璟恭谨道:“侄儿确实是为攻打玉壶关之事而来,想请教请教皇叔。”
“嗯。”宋祁明了地点头,转首对一旁的顾安年笑道:“你先回房休息吧。”
“好。”顾安年淡淡一笑,对宋璟福了福身,抬脚便往外走。
“皇婶慢走。”宋璟站起身,对顾安年拱了拱手,顾安年扯出抹礼节性的笑,算是回礼,而后便脚下不停出了里间。
直至顾安年出了书房,宋璟才收回目光,与宋祁商议起攻打玉壶关之事。
从逸亲王府出来,宋璟心中有感激,也有不甘。
感激,是因为皇叔把破关之法告诉了他,让他在朝中树立威信,不甘,是因为他始终比不上皇叔,不管是父皇的偏宠,手中的权势,还是身边的女人……他都远远不如皇叔。
父皇那里,他无法改变,但顾安年……
想到那个聪慧绝艳的女子,宋璟后悔不迭。他明明是有机会得到这个女人的,然因着顾怀卿的话,因着庶女这个身份带来的利益太少,他被短暂的利益迷了眼,错失了得到顾安年的时机,而如今,这个女人已经是他的皇婶……
若今日陪在他身边的是顾安年,而不是那个骄傲自大的宁秋霜,如今他是否会是另一番模样?明明是同样的计策,宁秋霜说出来的全是废话,顾安年说出来的却是句句在理,精妙绝伦,这样的区别,他如何能接受?
宋璟不敢再想下去,他怕自己会被后悔淹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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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回朝
永成十九年初夏,北羌派遣使者到大匡议和,从西北剿匪,到攻打一路北上攻打北羌,历时两年,西北战事以大匡的胜利画上了终止符。
大匡军班师回朝。
陆方伯作为此次出战将领,建功无数,更是在最后一战攻打玉壶关时,立下奇功,一回朝,便被封为骁勇将军,官拜正三品,成为了大匡史上为数不多的平民将军。
而宋璟,因献破关之计,一举在朝中立下威信,储君之位不可动摇。
顾安年是从沈千秋口中听到陆方伯封将的消息的,彼时,她与沈千在锦绣园中喝茶,沈千秋兴高采烈冲进来,开口就嚷嚷:“大哥,你那小徒弟封将了!骁勇将军,正三品呢!”
沈千早已将认顾安年为女,收陆方伯为徒的事告知了沈千秋,不若沈千秋是不会管有谁封了将,升了官的。他这是与有荣焉。
沈千对陆方伯是寄予了厚望的,闻言自是欣慰不已,眼底都是笑意,连连颔首:“不枉我辛苦教导他几年,没有给我丢脸。”
又望向顾安年温和笑道:“也是你教的兵法好,不然空有一身武艺,是无法领兵打战的,更遑论是打胜战了。”
这话,却是让不明所以的沈千秋满头雾水了。
这侄女教那陆小子兵法的事儿,大哥仿似没有给他说吧?这藏的掖的也太深了!
沈千秋在心里暗暗腹诽自家大哥。
顾安年淡笑着抿了口茶,漠不关心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更何况我也不过是把兵法给了他,并未教过他。那些兵法谋略,我自己也未必能灵活运用。也是陆方伯有天份,才没有浪费那些好计策。”
原来在宋璟将宋祁告知的计策献给永成帝前,陆方伯就已经想到了攻关之法,且与宋祁所想不谋而合,在京城的计策送到玉壶关前,他就已经派人开始在月牙谷挖掘山道,后来更是在月牙谷设下陷阱,将引过来的北羌军打的落花流水,全军溃败。
也是因此,宋璟虽献了计。但功劳却只有一半。然即便如此,也足够宋璟在朝中立威了。
“话虽如此,但方伯能如愿封将,你功不可没。”沈千淡淡笑道,心中叹息一声。他听得出来,安年不是在谦虚推诿。而是真的不想与方伯牵扯上半点关系。
顾安年弯唇笑笑。并不答话。
陆方伯回京,第一件事是去向姑父姑母保平安,如今他封官拜将,锦袍加身,早已不是以前那个穷小子了,着实让姑父姑母风光了一把。
在给姑父姑母磕头谢过恩后。陆方伯没有多留,回了齐大将军府。
在认齐恺为义父后,陆方伯便住进了齐大将军府,为的就是方便他学习。此次回京,他仍旧是住在齐大将军府。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永成帝对陆方伯十分器重,知晓他还没有自己的府邸,便立即赐了他一座将军府,只是目前将军府还在修葺当中,是以他只好暂住齐大将军府,待自己的府邸修葺好便搬出去。
半月后,陆方伯搬进了骁勇将军府,也将他的姑父姑母表弟们接了过来。
六月的京城已经十分炎热,树间的知了孜孜不倦地叫嚣,为喧嚣的京城增添了几分热闹。
时至午后,烈日当空,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零星几个小贩站在将摊子搬到了阴凉的角落里,慵懒地用衣袖扇着风,不时叫唤两声,希望能招揽几个客人。
哒哒的马蹄声从街那头传来,一个小贩懒洋洋抬头望去,便见一匹高头大马奔驰而来,他只来得及扫一眼马上那人俊挺的侧脸,那马便呼啸而过,留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嗬!哪家大人大热天的还这般精神!”小贩低呼一声。
那人,便是陆方伯。
怀着急切的心情,陆方伯快马赶到三皇子府,几乎是马还没有停下,他便翻身跳下了马背,大步流星进了三皇子府大门。
将近一个月了,三皇子终于愿意告诉他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与调虎离山之法是谁提出的,他如何能不急?
他可以肯定,此计不是宋璟自己想出来的,因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计,除了他,只有念儿知道!是以,宋璟极有可能是从念儿口中得知此计!
只要一想到可以因此找到念儿,他就高兴地要疯了!
“三皇子殿下在哪?”进了门,陆方伯便拉住一个小厮急声问。仔细辨别的话,还会发现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陆方伯不是第一次来三皇子府,前院的下人大多识得他,见他如此气势汹汹的,不由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回答:“回、回陆将军的话,殿、殿下在书房……”
小厮的话还未说完,陆方伯已经窜出老远,朝着书房飞奔而去。
宋璟在书房处理折子,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便猜到是陆方伯来了。放下手中折子,他勾起一抹笑,起身迎了过去。
几乎是宋璟刚拉开书房大门,陆方伯便一脚垮了进来。
“末将参见三皇子殿下。”陆方伯虽心急,然理智还在,见了宋璟,忙抱拳行礼。
宋璟谦和一笑,道:“陆将军不必多礼,里面请。”
“谢三皇子。”按捺着心中的焦急,陆方伯沉稳点头。
进了书房,在小厅里落座后,陆方伯开门见山道:“三皇子殿下,末将前来,是为……”
“陆将军稍安勿躁。”宋璟不紧不慢抿口茶,淡笑着抬手打断陆方伯。
陆方伯微微皱起眉,薄唇紧抿,心底生起浓浓的不悦。
宋璟依旧笑得风轻云淡,用杯盖拨弄着浮于水面的茶叶,淡淡笑道:“不知陆将军日后有何打算?可想过在宫中当差?”
如今陆方伯虽得了将军称号,但并无实权,手中亦没有兵权,除非有战事,不然他就是空有一个头衔,一身本事没有半点用武之地。
陆方伯也知自己如今的处境,闻言定下心神,反问:“不知三皇子殿下有何高见?”
宋璟会说这番话,并非是惜才,陆方伯很清楚,宋璟这是要拉拢他,给他好处,然后要他替他办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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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弱点
所谓的交易,就是各取所需。
陆方伯现在缺少的是实权,而宋璟正好可以给他,至于宋璟需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无非就是他的能力,以及日后的忠诚。
陆方伯觉得这笔交易很划算,至少对目前的他而言。
他是个识时务的人,是以只是犹豫了片刻,便顺着宋璟的话说了下去。
陆方伯的反应在宋璟意料之中,闻言,宋璟扬起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朗声道:“前两日,御前侍卫副都统因当值嗜酒一事被革职,如今副都统一职空悬,陆将军可有兴趣?”
陆方伯瞳孔微缩,很快,眸底又恢复平静,他见宋璟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便知他已有了主意,便抱拳淡淡道:“就有劳三皇子殿下了。”
御前侍卫乃是在皇帝面前当差,立功的机会多不胜数,是求都求不来的肥差,更何况还是握有实权的副都统一职。
明人不说暗话,陆方伯想要这位置,如今有人将机会送到眼前,他自然是要痛痛快快纳入囊中的。
御前侍卫副都统乃是从二品官职,比如今陆方伯的官职又要高上一些,手中又有实权,更重要的是近水楼台,想出人头地不是难事。这个诱饵可谓分量十足,陆方伯不是淡薄名利之人,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为的可不就是有一日能高高在上?是以面对宋璟抛出的巨大诱饵,他自是毫不犹豫地接住了。
当然,宋璟不单单是为陆方伯着想,也是为了他自己。一旦事成,永成帝身边便有了他的人,对他而言。可谓百利而无一害,所带来的好处更是不可估量。
宋璟此举,为的是双赢。
两人算是初步达成了共识,只待稍后好好筹划。
谈完了朝堂之事,陆方伯压抑的焦急之情又涌上心头,他斟酌一番,慎重开口:“殿下,关于破关之计……”
只需一个话头,宋璟便知晓他的意思。
眼中闪过嘲弄,宋璟微微弯起唇角。
陆方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行事够利落,也够狠绝,脾性适合居于高位,只可惜有了弱点,且还被他抓住了这个弱点。他不知晓为何陆方伯对于想出破关之法的人如此执着。但凭借这一点,他就可以轻易拿捏住陆方伯。让他为他所用。
哈哈一笑。宋璟一拍额头,状似恍然道:“可本宫这记性,倒是把此事给忘了。”
“来人啊,把侧妃请来。”宋璟扬声吩咐守在门外的丫鬟,继而转向陆方伯谦和道:“不瞒陆将军,破关之法虽是本宫提出。然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言,却是本宫的侧妃所归纳而出。”说罢,眼中闪过阴沉的笑意。
陆方伯心底一震,眼中浮起怀疑。皱眉问:“殿下的侧妃可是宁国公之女宁秋霜小姐?”
“正是。”宋璟淡笑着颔首。
“……”陆方伯沉默了。
宁秋霜他接触过,是个有几分小心思的女子,但不管他如何想象,始终无法将宁秋霜与心目中的念儿重合起来,宁秋霜真的是他的念儿?
陆方伯心中升腾起浓浓的怀疑。
毕竟,宁秋霜为何会被宁国公赶出宁国公府,为何会嫁与宋璟为侧妃,其中的缘由,他是十分清楚的,他实在无法相信,他的念儿会是如此一个……女人。
在他的心里,念儿应该是一个冷清而矜贵的女子,而不是宁秋霜这样的。
在陆方伯沉思之际,宁秋霜面带不解被丫鬟引进了厅内,见到面容坚毅俊美,气质冷硬,端坐椅上的陆方伯,她一阵恍神,心底缓缓荡漾起来。
当年,她第一眼见到陆方伯的时候,便知这个男人必定会有大出息,是以对这个本就俊逸不凡的男子多留意了几分,只可惜那时的陆方伯太过清冷,对她并不亲近,不然,今日她或许是另一番模样。
想到这里,宁秋霜心中涌起浓浓的不甘,再看陆方伯,便多了几分不明不白的心思。
如今,陆方伯功成名就,那一身在战场上历练出的刚毅气质,让他看起来充满了浑厚的男性魅力,那隐藏在单薄衣裳下的强健肌肉,一看便知充满了力量,简直让她砰然心跳。
宁秋霜眸中晶亮,看得几乎移不开眼。
强烈露骨的视线,让陆方伯不悦的皱起眉,心底对于宁秋霜可能是念儿这件事万分抵触。
见宁秋霜如此模样,宋璟嘲讽地弯了弯唇角,掩住眼底的不屑,露出温柔亲和的笑,朗声道:“霜儿,快来见过陆将军。”
宁秋霜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丈夫面前看别的男子看得失神,她顿时一阵慌乱,脸色微微泛白,忙福身行礼道:“妾身给殿下请安。”又转向陆方伯,羞怯地垂下眼,声音不自觉压低放柔,轻声道:“见过陆将军。”
陆方伯抿紧薄唇,视线不着痕迹扫过妆容精致,衣着风流的宁秋霜,眉头无意识皱起。
如此冰冷的态度,让宁秋霜心底直打突,暗暗猜测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
陆方伯一直没有开口,只冷绷着一张脸,这让宁秋霜十分尴尬,不禁面露为难,向宋璟投去求助的目光。
见状,宋璟暗斥一声废物,随即哈哈笑道:“哈哈哈,说来陆将军与霜儿也算旧识,实不必如此拘谨。”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殿下所言极是。”宁秋霜忙顺着宋璟的话,微微笑着附和,又见陆方伯淡漠地点了点头,她不由暗暗舒了口气。
坐了一会,宋璟忽地站起身来,对陆方伯歉意道:“本宫还有要事在身,要回书房一趟,招待不周,还请陆将军见谅。”
随后对站在身侧的宁秋霜嘱咐道:“霜儿,替本宫好好招待陆将军,陆将军今日是特意来向你打听事情的。”眼角一瞟陆方伯,暗暗对宁秋霜使了个眼色。
宁秋霜读懂了宋璟眼中的含义,顿时一怔。
嫁进三皇子府两年多,从最初的执迷不悟相信宋璟爱她,到认清现实接受宋璟是为了宁国公府的背景才会要了她,再到为了那个位置绞尽脑汁地讨好献计,她以为宋璟终有一日会看到她的才能,对她另眼相看,却不想……
心底涌起阵阵悲凉,宁秋霜泫然欲泣,轻扯着宋璟的衣袖,哀求地望着他。
宋璟没有理会宁秋霜的哀求,只眸色阴沉地瞪了她一眼,眼带警告地扯出袖子,随即便快步出了小厅,顺带,还带走了守在门外的丫鬟,只留了陆方伯与宁秋霜单独在小厅里。
见此情景,陆方伯蓦地沉下脸色,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握成拳。
宋璟将宁秋霜与自己单独留在一起,其中的意欲不言而喻,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愤然起身,陆方伯意欲离去。
“陆将军!”见状,宁秋霜心下一急,顿时大呼一声,猛然从悲痛中回神,下意识拉住了陆方伯的衣袖。
“侧妃娘娘请自重。”陆方伯语调冰冷,俊眉紧皱,低头望向被宁秋霜攥住的衣袖。
宁秋霜一颤,被那冷酷的气势震慑,缓缓松开了手,任由光滑的锦绸袖子从指间滑落。然下一秒,她忽地紧紧抱住陆方伯的手臂,柔若无骨般依了上去。
“陆、陆将军,殿下嘱咐妾身招待您,您若是不告而别,妾身着实无法向殿下交代,还请陆将军莫要为难妾身。”说着,楚楚可怜地抬首望向陆方伯,眼含薄雾。
方才沉浸在悲伤中,她没有心思多想,现在回过神来,她的脑子立即飞快地转了过来。
既然宋璟对她如此无情无义,她又何苦一心一意为宋璟守节?
她要坐上皇后之位,而且不仅要坐,还要坐得稳,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娘家的支持,想要坐稳后位,她必须寻找新的依仗,而陆方伯,是她目前最佳的选择!
宋璟将这个机会摆在了她眼前,她自然不能辜负宋璟的一片用心!
宁秋霜恨恨地想着,脸上却是一副娇柔脆弱的神色,泪悬于睫,哀求地望着陆方伯。
被抱住的小臂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意识到了什么,陆方伯脸色愈发阴沉,心底窜起惊天怒火,他再不客气,决绝地抽回手臂,甩袖就要离开。
他觉得自己深深玷污了念儿,竟然会有宁秋霜是念儿的念头……
他的念儿,绝对不可能会是这样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女人!
然宁秋霜又怎会让他如此轻易地离开?
“陆将军!”高喊一声,宁秋霜扑上去紧紧抱住陆方伯劲瘦的腰,抽泣哀求:“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垂在身侧的双拳青筋暴露,陆方伯虎目圆瞪,显然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他怕再多留一秒,他会按捺不住心底的怒火,掐死身后这个女人!
毫不留情地推开身后的人,陆方伯刚跨出一步,却听宁秋霜喊道:“陆将军不是有事要问吗?难道已经不想知道了?!”
一怔,陆方伯停下脚步,回头面无表情地回头望向宁秋霜,对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毫无所觉,良久语调冰冷道:“不知侧妃娘娘是从何处听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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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误解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宁秋霜眼中闪过诧异,随即想起自己曾向宋璟献过这个计谋,而宋璟献给永成帝的破关之计中便有这一计,原来,陆方伯是为了兵法而来。
心中闪过窃喜,她怎的忘了,陆方伯志在疆场,自然对兵法如饥似渴,她完全可以用前世所知的兵法来套住陆方伯!
宁秋霜激动地微微颤抖,用右手紧握住颤抖的左手,她深吸几口气压下心底欢呼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表现地足够冷静镇定,以与方才娇弱可怜全然相反的自信傲然之姿,语气轻柔,淡淡笑道:“原来陆将军是为此而来,当真是让妾身惊讶,说来惭愧,此计不过是妾身胡思乱想得出的,能得将军青睐,妾身荣幸至极。”
宁秋霜洋洋自得,然陆方伯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猜想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若宁秋霜所言属实,那念儿……
脑中轰的一声,陆方伯几乎站不住。
他不信!
他要问个清清楚楚!
握紧双拳,陆方伯恢复镇定,冷然问:“不知侧妃娘娘年方几何?”
宁秋霜一怔,很快明白过来陆方伯这是在怀疑自己。
心中一阵阵气闷,随即又释然。
陆方伯会怀疑他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现在她只是一个深宅妇人,又是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代,旁人自然无法相信她能想出如此精妙的兵法。
定了定心神,宁秋霜平复激动的情绪,半垂下眼帘,低声回道:“妾身已到及笄之年。”
及笄!
陆方伯心中一跳,他记得初遇师傅那年。师傅曾说过念儿年方八岁,如今七年过去,念儿确实已到了及笄之年。
不去看宁秋霜微微颤抖的,尽显脆弱之姿的,如羽扇般的眼睫,陆方伯沉重地闭上双眼,语调中带着疲惫,道:“侧妃娘娘可知瞒天过海与声东击西两计?”
宁秋霜带着几丝急切与惊喜,连连颔首:“瞒天过海乃是孙子兵法胜战计中的第一计,声东击西是胜战计中的第六计。”
心中虽疑惑重重。为何陆方伯会知晓孙子兵法,但为了抓牢眼前的难得的机遇,宁秋霜忍住没有多问。她知道,一旦她问了,她或许就会错失这个机会。
“原来是真的……”陆方伯凄然苦笑。望向宁秋霜的狭长双眸中浮上深深的悲哀。
宁秋霜竟然真的就是念儿……
那个除了他之外,唯一一个知晓孙子兵法的。他心心念念了七年的念儿……
这一刻。陆方伯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按理,他是应该高兴的,因为他终于寻到了念儿,寻到了自己心的归属,然而此刻。看着眼前的宁秋霜,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甚至……甚至只有满心的失望。
他很后悔,深深地后悔。他后悔来到了这里,后悔问了宁秋霜那两个问题……
若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宁愿这一生都守着那枚没有送出去的银钗过一辈子,也不会执拗地寻求真相。
现实,让他的梦瞬间幻灭,原以为出尘脱俗,纤尘不染的心上人,却原来是他最不齿的女人,这对他无疑于一生中最沉重的打击,让他心念如灰。
眼中止不住地泛酸,陆方伯仰起头深吸了口气,低哑着嗓音道:“你真的是……念儿?”他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念儿?念儿是谁?宁秋霜轻皱起眉,深深不解,心底更是升腾起怨恨。
饶是她再迟钝,也大致猜出其中缘由了。陆方伯所知的孙子兵法,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念儿”告诉他的,只是不知是何原因,陆方伯并不知晓那名叫“念儿”的女孩到底是何人,是以才听闻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后,便误以为她就是念儿!
真是有够狗血的!
宁秋霜忿忿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不屑与狠戾,随机又露出娇羞的笑容,微微颔首,娇声道:“我是念儿,因为不便用真名,是以才寻了个与‘宁’音相近的称呼。”
沉浸在悲痛中的陆方伯没有察觉到宁秋霜眼中一闪而逝的狠绝,闻言扯出抹笑,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只是那笑,却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眼眶再也抑制不住湿了,陆方伯抬头把泪水逼回去,呼出口气,抱拳道:“末将想起还有要事要办,就不打扰了,还望娘娘代末将向殿下告罪,告辞。”说罢不愿再多停留一刻,足下生风快步离去,仿似身后有什么在追一般。
“陆——将军……”宁秋霜出口挽留,然那人却早已走远。
眼中溢满失落,宁秋霜愤恨地跺了跺脚。
陆方伯脚步匆匆出了三皇子府大门,望着繁华热闹的街道,却突然失了神,茫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这一生,在结识念儿前,只有一个念头——变强,将所有人踩在脚下!而遇到念儿后,他的人生多了一个目标——找到念儿,然后不管她身边有没有别的男人,都守在她身边一生一世。
只有陪在念儿的身边,他的人生才会圆满。
然而,因为他的执拗,今日,他的念儿已经死在了他的心中。
比起认同宁秋霜就是念儿,他宁愿他的念儿已经不在了,那样的话,起码他心中的念儿还是完美的。
失魂落魄地回到将军府,陆方伯仿若失去了一半的生命。
三皇子府邸中,在陆方伯离开不久,宁秋霜就被宋璟唤进了书房中。
“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陆将军为何会神色匆忙地离开?”宋璟一边批阅着手中的折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站在书房厅中的宁秋霜。
宁秋霜眼底闪过恨意,她垂下眼,语气生硬倔强道:“妾身不知。”
宋璟翻开折子的手一顿,弯起唇角抬眼望向宁秋霜,似笑非笑道:“怎么,本宫替你寻靠山,你还不乐意了?方才对着陆方伯不是挺上道的么?”
闻言,宁秋霜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指着愤怒大喝:“你卑鄙无耻!我是你的妻子啊,你竟然逼我去……去勾引别的男人!”
宋璟哼笑一声,眼底一片冰冷,“本宫何时逼过你?不要拿本宫做借口,本宫不过是遂了你的心愿罢了。本宫可是瞧得分明,你一进门,双眼便黏在了陆方伯身上,眼底荡起的春水,真真是能把人给溺毙了,哪里容得下本宫半分?”
笑了笑,他嘲讽道:“更何况,你不过一个侧妃,如何当得起本宫妻子之名?”
“闭嘴!你胡说!”宁秋霜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是被看穿的狼狈。
宋璟不屑冷哼,沉下脸,“你如何想本宫不在乎,但陆方伯,本宫不管你用何种手段,必须要抓牢。”随即再也不看宁秋霜一眼,不耐地摆手:“退下吧,本宫还有要事要办。”
气急败坏,却又无处可发泄的宁秋霜只得咬紧了嘴唇,抽泣着奔出书房。
顾安年全然不知三皇子府发生的一切,这段时间,她不是与沈千讨论毒经,便是侍弄那些花花草草,过得十分惬意悠闲。
如今西北之事已了,宋祁再次向永成帝提出了去封地的事,相信再过不久,她就能与宋祁离开京城,远离这里的纷纷扰扰。
将浇好水的魏紫端到回廊下,顾安年起身对身后的沈千笑道:“义父,待陛下准了我们离开京城,我便与你回一趟沈家庄,总是要去拜见拜见爷爷奶奶与叔叔姑姑们的。”
沈千淡淡微笑着颔首,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