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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子画     田园小当家txt下载     田园小当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谭德银的本事

    徐氏担忧的模样,让七朵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穿好衣服后就去为赵氏熬药。

    拿了药罐子,就见徐氏匆匆从前院回来。

    七朵忙迎过去,低声问,“娘,奶奶怎样?”

    “问了你爷,你奶肚子还膨着,但昨夜倒睡得比较踏实,没闹腾。”徐氏微笑着回答。

    “太好了,看来是药起了作用。”七朵眯眸笑着说道。

    提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徐氏笑颔,“你爷也是这般说得,朵,赶紧熬药,你奶还在等着药呢。”

    “嗳,好。”七朵脆嘣嘣应了。

    徐氏又进了屋子,安排好一家人要干的活儿,而后带着二霞匆匆去前院做饭。

    谭德金也起了,他负责从井里打水和打扫院子。

    七朵用水将瓦罐冲洗干净,向瓦罐中注入约一碗左右的空间水,点燃了小炉子。

    拿扇子煽火。

    炉中红色的火光将七朵的小脸镀上了温暖的光泽。

    很快,瓦罐中的水‘咕噜噜’响了起来,这是沸了。

    七朵忙用一块破布包了瓦罐的小耳子,将烧沸的水倒入一只蓝边碗中,这才将药材放进瓦罐,再次放进空间水熬药。

    然后她小心的端着蓝边碗去了徐氏的屋子。

    徐氏夫妇住得是一明一暗两间屋子。

    明间做了小堂屋,一家人平日里说话或来人待客,暗间则是他们的卧房。

    六郎本应另住一间,但因身体不好,父母不放心,就在房内另搭了一张小床给他,便于照顾。

    此时六郎还在熟睡,嘴巴微张,发出轻微的鼾声。

    七朵将蓝边碗放在一旁的桌上,轻轻去唤六郎,“六郎,醒醒。”

    六郎眉头轻蹙了下,鼾声停止,咂巴两下小嘴,微眯开眼睛,“三姐,怎么了,天亮了嘛。”

    七朵微笑着软声说道,“天还没大亮呢,我烧了些热水,你喝下去再睡啊。”

    “哦。”六郎虽然不解七朵为什么会喊他起来喝水,但他温顺的性子让他没有多说,而是起身坐了起来。

    七朵忙替他穿上厚实的袄子,端了碗过来,试了下温度,正好可以入口。

    六郎端碗‘咕咚’喝了起来,眸子亮了亮。

    “三姐,这是什么水呀,好甜。”六郎放下碗,抬头问七朵。

    她笑着揉揉六郎软乎乎的头发,“噗,傻六郎,喝水都喝出甜味了,莫不是饿了吧。赶紧全喝了,再睡会儿,可别凉了。”

    灵泉水与普通水味道不同。

    单独烧沸后,泉水味道甘甜醇厚,似在喝牛奶一般,并不像普通开水味道淡而寡。

    若是做菜,则会增鲜提味,且还不易**变质,就算是炎热的夏季,也像放在冰箱中一样。

    六郎没喝过牛奶,无法形容这种味道,只知道有些甜。

    其实泉水冷喝味道也一样醇厚绵柔。

    可六郎易咳嗽,七朵不敢让他冷喝,特意烧沸。

    只有家人都健康,才不会让居心不良之人拿来挑拔说事。

    “嗯,真好喝。”六郎听话的点头,慢慢将水全部喝完。

    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样子。

    “那我以后天天煮给你喝呀,快睡吧。”七朵替他脱了棉袄,让他再睡一会儿,掖好被子,忙小跑着去看药。

    瓦罐中再次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幸好来得及时,不然,药可就要漫出来。

    六桔拿着扫帚走过来,蹲下身子,将手向炉火边凑了凑,暖着手。

    “你刚与六郎在屋里说什么呢?”六桔好奇的问。

    “我让他喝了碗热水,沈伯母说六郎体内有寒毒,每天清晨要喝杯温热的开水去毒。”七朵编了个善意的谎言。

    六桔自然相信,立马道,“要是沈伯母也能治好六郎,那就好了。”

    她的眸子亮了起来,有着期待。

    “二姐,别担心,我相信六郎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七朵温声安慰着。

    六桔轻叹一口气点头,希望归希望,可是不知要等到何时。

    姐妹俩人将屋里的事儿做好,去给赵氏送药。

    谭老爷子坐在桌旁抽着旱烟喝茶。

    “药熬好了?快送进去,你奶等着呢。”他见到七朵姐妹,倒先开了口打招呼。

    谭老爷子对这药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嗯。”七朵和六桔两人笑着点头,进了内室。

    赵氏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嘴里哼哼唧唧的,似是不舒服。

    “奶奶喝药。”七朵柔声说道。

    “喝什么喝啊,我这都快要死了。”赵氏寒着脸骂。

    无聊!

    七朵心中暗暗腹诽,将药递了过去,“奶奶,您忘啦,您可是会长命百岁呢。”

    赵氏嘴里骂骂咧咧,但还是接过碗,将药喝了。

    昨夜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她心中也有数,这药可能还真是有些作用。

    反正之前已经吃了那些子药,也不在乎多这一两碗。

    六桔接过药碗,七朵将一块八珍糕递向赵氏,“奶奶,甜甜嘴。”

    沈楠给的几块点心,她本准备带回来给六郎吃。

    没想到现在倒用在哄赵氏喝药上了。

    赵氏看着香甜的八珍糕,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些,接过来慢慢吃了。

    “这是你沈伯母给的吧,怎么不留着给六郎和你们自已吃。”赵氏十分难得的开口问道。

    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六桔虽不喜欢赵氏,但听了这话,还是立马笑着道,“我们知道奶奶喝药苦,就特意留了给奶奶您吃,奶奶,甜不?”

    看着七朵和六桔两张俏丽的小脸,听着贴心乖巧的话语,赵氏微笑着点点头,“嗯,甜,你们俩快去帮你娘干活吧,奶来歇会儿。”

    不管七朵和六桔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能管住自己的嘴,将东西留下来特意给她喝药吃,这已是十分难得。

    这些糕点要是三桃四枣五杏她们得了,早就迫不急待的张口吃了尝新鲜。

    哪儿还记得她赵氏。

    赵氏这一刻心是软的。

    六桔面上滑过讶色。

    这样的奶奶好少见啊!

    七朵和六桔俩人应了是之后离开。

    出了堂屋,六桔看着七朵甜甜一笑,低声道,“朵,原来奶也是要哄的。”

    “噗,当然,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不愿意看见别人待自己好。”七朵笑着对她咬耳朵。

    她之前十分担心赵氏是油盐不进的主儿。

    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七朵这是太乐观了。

    路过东厢时,只见抄手游廊下坐着好几位面生的人。

    谭德银家住东厢,三大间屋子,十分开敞。

    他将靠近南边的一间屋子隔成两间,一间做大郎和三郎的卧房。

    另一间则设了神龛,供奉着一尊元始天尊神像,门头上还挂了个‘清莲居’的匾额。

    谭德银道号清莲。

    他很少做农活,就算是最忙的双抢,他也少帮忙,总有他的事情要忙。

    每天起床后,洁面净衣后第一件事是去上香叩拜神像。

    接下来就是在屋内坐等前来算命的乡民。

    他每天只花一个时辰算命,卯时一刻始,辰时一刻止。

    过时不侯!

    当初谭德银定下这规矩时,家人多反对,说只要有人来,管它什么时辰。

    但谭德银坚持如此。

    说来也怪,那些算命批八字的,每天都早早的就跑来侯着,生怕过了时辰。

    谭家天天都是客人盈门,很热闹。

    眼前这些坐在抄手游廊下的人们,正是等着算命之人。

    多是妇人。

    其中不乏衣着光鲜。

    当然,谭德银不仅仅是算命,还负责跳大神之类。

    若有人被算到运程不好,自然会求他帮忙改运。

    如此,这收入自然丰厚。

    七朵撇嘴,对六桔低语,“二叔还真有些名气呢?”

    要是没名气,谁来找他。

    虽极不喜谭德银,但七朵还是禁不住有些佩服他。

    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混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唉,要不爷奶怎么就偏着二叔他们呢,能挣钱呗。”六桔轻叹一口气,既无奈又羡慕。

    挣钱肯定是挣的,只是这钱到底会不会全部进谭老爷子的荷包,这事可真说不好。

    七朵暗暗想着,笑了笑,与六桔进了厨房。

    铁锅中的山芋粥已经开始冒热气,徐氏坐在凳子上剁猪菜。

    谭德金正将打上来的井水倒入水缸中。

    “奶药喝了没?”二霞温声笑着问。

    “嗯,喝了,还夸我们懂事呢。”七朵笑眯眯的应话。

    六桔则拿了扁担和四只竹篮子,嗔笑道,“我怎么没听见奶说这话,走,摘菜去。”

    “奶心里说得,嘻嘻。”七朵笑着逗六桔。

    “你这丫头,越来越皮。”六桔用修长的手指点了下七朵的额头,笑骂。

    二霞在灶下翘着嘴角无声笑。

    笑容温婉美丽。

    徐氏看着活泼开朗健康的七朵,心像被熨过一样,十分舒服,眼睛里也盛满了笑意。

    七朵和六桔俩人各挑了两只竹篮,出了厨房。

    正巧有两位身着绸缎,头插金簪的妇人相携着从那清莲居中出来,下了台阶,向院门口走去。

    俩人面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看来谭德银说了不少好听说的话。

    七朵与六桔挑着篮子跟在她们后面,隐隐有谈话声随风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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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异能

    “黄夫人,清莲先生算得可真准啊。”

    “那是,清莲先生可是远近闻名的赛神仙呢,不然,我哪儿敢带您来呀。”

    “呵呵,可真是多亏了您啊。”

    “客气了,您出手可真是大手笔,一下子就添了五两银子的香烛钱。”

    “呵呵,只要能其儿平平安安的,这点儿银子算什么……”

    五两银子!

    六桔美丽的眸子顿时光彩闪烁。

    七朵对银子的概念并不强。

    原主以前是没见过世面的,对银子的了解不多。

    两位妇人出院门,上了门外那辆精美的朱轮华盖马车,慢慢行远。

    七朵这才问六桔,“二姐,一两银子多不多呀?”

    六桔对她这样问也不讶异,柔声解释道,“傻朵,当然多呀,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枚铜板呢。

    三文钱能买一个香喷喷的菜包子,一文钱能买一块糖果,一两银子得买多少包子和糖果呀。

    朵,你说多不多?”

    六桔并不能算出一两银子能买多少个包子。

    七朵却算出了。

    而后六桔又告诉六朵,银子一般只有有钱人家才有,普通人家多是用铜板来进行买卖的。

    对银子总算有了粗步的认识。

    五两银子,这出手可真够阔绰的。

    不过,七朵也坦然。

    不说这相信迷信的古代,就算在科学技术迅速发展的现代,同样有许多人信这些。

    而且越是有钱人越信。

    前些日子不是报道了很多这大师那大师嘛,许多知名明星都是他们的客人,个个赚得盆钵盂满。

    六桔却万分感慨道,“可真想不到,竟有人算个命给二叔五两银子,爷奶要是晓得,定乐坏了。”

    “怎么,以前没有吗?”七朵好奇的问。

    六桔撅嘴摇头,“反正我没听奶奶说过,要是有人一下子给了五两,奶奶定要在我们面前絮叨半年。”

    “噗,那我们这次岂不是要听奶说半年啦。”七朵笑。

    “谁知道。”六桔做了个鬼脸。

    姐妹俩人一路说说笑笑,沿着村里的土路下到塘埂上。

    初春时节,寂寥了一冬的田野开始绽入着星星点点的绿色。

    苜蓿草开始发奋的生长。

    油菜已经抽苔开化,金光灿灿。

    田野生机勃发,令人心情愉悦。

    已有勤快的村民在自家田里挖田沟,再过些日子就该犁田播稻种。

    迎面走过来一个挎着篮子的中年妇人。

    不等七朵开口,六桔就上前笑眯眯的说,“五娘,您摘菜呀,七朵会说话啦。”

    “啊?真的?”中年妇人无比惊讶的问。

    “五娘好。”七朵笑着轻唤一声。

    “呀,还真是会说话了,好,会说话就好,乖孩子。”中年妇人心中暗暗称奇,然后笑着温声道好。

    六桔乐此不疲的向每个遇见的人说着相同的话。

    七朵有些无语的道,“二姐,别对人家特意说啦,怪难为情的。”

    “傻丫头,你可不知道,你会说话,我们心里有多高兴呢。

    我要让以前那些笑话你瞧不起你的人看看,你如今也会说话了,哼。”六桔扬了扬秀气的眉毛,脆声道。

    七朵能体会她的心情,只得笑着随她。

    不到一刻钟,整个谭家庄的人都知道七朵再次开口了。

    姐妹俩人来到菜地。

    七朵四下瞧了瞧,眼下只有青菜、菠菜、大蒜三样菜能吃,韭菜刚刚长出半指长,莴笋还全是叶子。

    品种好少!

    这是七朵第一反应。

    不过也难怪,冬天刚过,很多菜不适合寒冷的季节生长。

    她想到了前世的温室大棚。

    大棚菜虽然味道可能要比露天的差点儿,但胜在品种齐全,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各种新鲜蔬菜。

    而且自己有异能,哪儿担心这菜是露天生长还是大棚菜。

    七朵左手有神奇的异能,能根据她的心念来改变食材的味道。

    简单来说,只要她愿意,苦瓜能变甜瓜。

    这样怕苦之人吃起来,就不会因为它的苦味而皱眉了。

    当然,改变的只是味道,并非食材的本质。

    但在烹调时加入灵泉水,这就会让食材的质量提升到最高品质,发挥食材最佳的营养价值。

    黑眸闪了闪,种植大棚菜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一边想着,一边跟在六桔后面,去摘着需要的菜。

    “二姐,有地儿菜。”七朵看着贴着泥土生长的绿色野菜,唤六桔。

    地儿菜也就是荠菜,可是美味哟,可凉拌可做饺子或包子馅。

    而且现在的地心菜是最嫩的时候,可能再过十来天,它就会开花变老。

    到时可就无法吃了。

    且现在没污染,纯天然纯绿色,不吃太可惜了。

    但六桔并没有七朵那样激动,只是轻瞪了她一眼,失笑道,“傻丫头,见到地儿菜有什么好稀奇的,那东西地里田埂上到处都是。”

    “我想铲些回去吃。”七朵回眸看了眼六桔,笑着道。

    “你这傻丫头,有好生生的菜不吃,偏去吃那野菜,那是没饭吃的人家才吃的东西呢。”六桔笑着骂。

    谭家如今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一年四季温饱还是能解决,不用吃野菜。

    “二姐,你能不能别喊我傻丫头,我哪儿傻了?”七朵闷闷的反驳。

    怎么个个开口闭口都说自己傻,真是的,太没眼力。

    “哼,你本来就是个傻丫头嘛,傻丫头,傻丫头……”六桔轻哼一声,竟然特意凑到七朵眼前,歪着头故意逗她。

    看着六桔白嫩娇美的小脸上笑容得瑟,七朵暗暗磨牙。

    “哼,我是傻丫头,那你就是不洗脸的脏丫头。”七朵将沾了泥土的手向六桔脸上轻轻一擦,然后笑着跳开。

    六桔最爱漂亮和干净,忙用手去抹脸。

    但她忘了自己手上也有泥,不抹还好,一抹,倒成了花猫脸。

    “啊呀,二姐变成了小花猫。”七朵乐。

    “傻丫头,看我不找你算账。”六桔小脸涨得通红,忙去追七朵。

    “来呀。”七朵笑着去躲。

    姐妹俩人在菜地里笑着追了起来。

    这一刻,七朵特别开心,心里的浊气完完全全的清除干净。

    俩人闹够了,这才继续摘菜。

    后来,六桔拗不过七朵,只好帮她一起用剪刀去挖地儿菜。

    七朵也不贪多,挖了大约两盘子的份量。

    姐妹俩人挑了菜去池塘边,将菜洗了干净,这才挑着篮子回家。

    这两篮子菜并不重,不然七朵还真担心自己挑不起来。

    有一位渔人正站在塘埂上,背着鱼篓,正在用赶网捕着鱼儿。

    双手各持一根竹竿,很有节奏的抖动着。

    当鱼网合拢,渔人双臂用了力气,慢慢将鱼向上提起。

    鱼网破水而出,有鱼儿在网中跳跃。

    鱼儿不大,多是寸把长的。

    在阳光照射下,鱼网上的水珠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渔人面上带了笑意,将网中的鱼儿挑出来放进鱼篓,而将杂物抖落在塘埂上。

    七朵慢慢走近,看着那堆杂物,眸子一亮,忙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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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诉苦

    渔人换了个地方继续撒网打鱼。

    七朵走到渔人弃之不要的杂物旁。

    所谓的杂物,除了一些烂泥水草外,还有一个个湿漉漉的螺蛳。

    这些杂物并不是一次倒就。

    螺蛳的数量还不少。

    “朵,看啥呢?”六桔走近,见七朵停下,不解的问。

    七朵指了指那堆螺蛳,“二姐,我们将这些螺蛳捡回去吧。”

    六桔拧眉,奇怪的看着七朵,“朵,你忘啦,咱们家的鸭年前都卖了,弄这些东西回去做什么,腥死了。”

    七朵暗汗了下。

    谁说弄这些回去是给鸭子吃的,是人吃好不好。

    看着地上那一堆螺蛳,已经想到香辣过瘾的麻辣小螺蛳。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过,她知道,这儿的人没有吃螺蛳的习惯。

    螺蛳一般会被捡回去砸碎了喂鸭。

    就因没人吃,所以她才要捡回去,也许它能为自己带来一些效益呢。

    昨儿晚上七朵想了很多。

    要想改变现状,无论分不分家,都先要想办法挣钱。

    能为谭家大把大把的赚钱时,看谁还敢压在大房的头上。

    若是分了家,更要好好利用灵泉和异能,还有前世的知识,发家致富,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今儿随便瞧了瞧,她已经生出很多赚钱的点子。

    对未来,七朵充满了信心。

    “二姐,我好像听谁说过,这螺蛳是能吃的。”七朵笑眯眯的说道。

    六桔瞪她,“能吃?怎么可能,别听其他人瞎说。”

    "恩,好二姐,你在这儿看着,我回家去拿盆来装好不好呀?"七朵只得嘟着粉唇,眨着黑眸,使出撒娇这一招来。

    撒完娇,她禁不住身上寒毛倒竖,为自己恶心了一把。

    六桔眨巴了几下眼睛,心软了。

    “你这傻丫头,真受不了,好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拿。”六桔抿嘴嗔着。

    “嘻嘻,还是二姐最好。”七朵适时的拍了下马屁。

    六桔佯瞪她一眼,嘴角噙着笑意,先挑着篮子回家。

    而七朵在等六桔时,又在塘埂上用剪刀挖了些地儿菜。

    不到一刻钟,六桔拿着一个木盆去而复返。

    七朵将地上的螺蛳尽数装入盆中,同时又去渔人后来打鱼的地方。

    果然又拾到一些。

    看着份量,大约能炒两大盘子。

    “可惜少了些。”七朵咂嘴。

    六桔撇撇嘴,“这东西你要是喜欢吃的话,到时可以让爹去帮你捞,后山脚下的石溪河中多得是。

    不过,要是被奶知道,免不了要挨顿骂,说你浪费她的油盐,一天到晚就知道掂记着吃。”

    石溪河!

    哈哈,河中应该还有不少其他的好宝贝吧!

    七朵眸子又愉悦的动了动。

    六桔帮七朵挑了篮子,七朵则端着木盆,两人一起有说有笑回了家。

    回家后,徐氏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在外院喂猪喂鸡。

    七朵和六桔赶过去帮忙。

    谭家养了二十只鸡,鹅与鸭年前卖了。

    两头肥猪年前宰了,如今只剩一只怀了仔的母猪。

    母猪再过月余就要产仔,到时会留下两三只小公猪仔养起来。

    这边七朵母女四人在忙碌着不停。

    赵氏房间内,谭德银正愁眉不展的唉声叹气。

    “唉,如今像我们这一行当越来越不好做。

    起得比谁都早,磨破了嘴皮子,说得喉咙生了烟,结果只得些这东西。”谭德银一边诉苦,一边点着桌上一个笸箩。

    笸箩中有十来个鸡蛋,一块布料,一包点心,几个铜板和一些面粉。

    赵氏披着袄子斜靠在床头。

    谭老爷子坐在桌旁喝着茶,眉头紧拧。

    “要是不好做,咱就不做了,省得受累。”谭老爷子半晌开口说道。

    在乡下,以物易物的情形十分常见。

    因此,谭德银说村民们都用鸡蛋之类的东西来抵算命的费用,谭老爷子和赵氏都没生疑。

    “呵呵,爹,娘,不过今儿倒有些意外收获呢。”谭德银忽然面现一抹神秘的笑容。

    “什么意外收获?”谭老爷子和赵氏两人眼睛都亮了亮,同声问道。

    谭德银笑着从袖笼里掏出一个碧绿色的玉镯来。

    他起身走到床边,恭敬递向赵氏,“娘,这是今儿一位县城里的夫人送的,我看着是好东西,起码能值十来两银子。

    特意揣在身上,想给娘一个惊喜呢,呵呵。”

    “哟,那位夫人出手可真是阔绰。”赵氏接过玉镯细致瞧着。

    只见玉镯绿得泛光,看着像是好东西。

    她将镯子试着向手腕上套。

    大小正合适。

    赵氏十分喜欢,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你这孩子,这大把年纪了,还这样逗弄你爹娘呢。”赵氏嗔道。

    “嘿嘿,还不是想让娘您高兴高兴嘛。”谭德银笑着说道。

    而后他看向谭老爷子,满脸正色道,“爹,我不怕受累,只是不能挣更多的钱来孝敬你们,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呢。”

    赵氏开口道,“老二,你也别这样说,这些东西大水也淌不来,家里不正好要吃用嘛。

    这些年,家里可是多亏你想着法子挣钱,不然,这一大家子几十口人,靠什么来养活哟。”

    她摸着手上的镯子,心中十分舒坦。

    活了这大把年纪,还真没戴过这样好的镯子呢。

    她现在看谭德银,可是越看越顺眼。

    越看越觉得孝顺懂事。

    “娘,您这话我不乐意听啊,我比几位弟弟年长,挣钱养家不是应该的嘛。”谭德银皱了眉说道。

    满脸的正气,一副有功也不能受禄的模样。

    “唉,你是老二啊,德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挣钱,咱们家的日子过得会更好的。”赵氏叹气。

    谭德银也轻叹一口气说道,“爹娘,其实大哥的能耐不比我差,只是他与我的想法不一样罢了。

    大哥是位好父亲好丈夫,事事都为妻子儿女着想,处处将他们摆在第一位。

    这点,我永远比不了大哥。

    心无法二用,顾大家就顾不了小家,顾小家则顾不了大家。

    唉,我只顾着大家,倒忘了那个小家,孩子们心里可能都有怨吧。

    特别是大郎,那个样子,想想我可真是亏心啊,嗨!”

    他说着说着,就垂头捂了脸,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这番话明着是夸谭德金。

    实则是赤果果的挑拔离间,说谭德金从来不为大家庭考虑,不孝顺父母,不愿为大家尽心尽力。

    正好有七朵的事儿在前,赵氏这心中的疙瘩更大了,认为谭德银的话有几分道理。

    再想想徐氏是个小脚,只能干家务活。

    二霞手脚慢,七朵以前又是哑巴,六郎不但不能干活,反而还常常要看病吃药。

    六桔算是正常的,但是个女娃,年纪又小,也不能做什么出力的活儿。

    还有,六桔那张小嘴不是个省事的,背后还不知说了自己多少坏话。

    赵氏这样一想,七朵一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却忘了谭德金能吃苦耐劳,力气又大,一人能顶两个年轻小伙子,田地里的活儿就数他干得最多。

    “哼,自从他娶了那徐氏,这心就跟我这做娘的越来越远,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可真一点儿不假。

    那白眼儿狼的死东西,枉我十月怀胎生了他。”赵氏恨恨的咬牙骂道。

    谭德银忙替谭德金辩道,“娘,大哥那不是疼大嫂嘛,您别生气了。”

    眸底滑过一抹冷冷的笑意。

    谭老爷子见赵氏还想说什么时,出声打断了她,道,“好了,别再数落老大,这些年,他也不容易,他心里苦着呢。”

    五个儿子,脾气各不相同。

    谭德金老实憨厚,但骨子里却十分倔强,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

    这份倔强,当初在他与徐氏的婚事上,体现得十分透彻。

    他让父母感觉不好掌握,赵氏不喜欢他。

    但谭老爷子并不讨厌他,认为男人该有骨气。

    谭德银性格温和,爱说爱笑,又会挣钱,在乡里名声十分响亮,人人都赞他人好。

    为此给谭老爷子和赵氏俩人挣了不少脸面,最宠他最信他。

    “是啊,娘,别说大哥了。”谭德银跟在后面附合,将此事揭过。

    他眸子一转,忽压低了声音对谭老爷子道,“爹,年前和您说得那事儿,考虑得怎样?如今可是势头最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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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借口

    谭老爷子脸色微沉。

    “哪件事儿?”他抿了口茶,淡淡的问。

    谭德银起身掀了帘子向外面瞧了瞧。

    见四下无人,他才重新坐下,低声道,“爹,您忘了吗?就是放贷的事儿。

    开春了,无论是做生意的,还是种田的,都是急需用钱的时候。

    这时候利钱高,又有保证,几年下来,起码能挣百来亩良田。”

    提到银子,谭老爷子表情一肃,“容我再考虑。”

    而后他就起身,掀了帘子出去。

    不想与谭德银再说这事。

    谭德银牙咬了咬,老顽固!

    他拉了凳子,坐到床边,带了笑意对赵氏道,“娘,您有空就劝劝爹。那些银子放在身上又不会下仔儿。

    要是放在钱庄放贷,那利钱可是了不得的。

    一百两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挣个五六十两,事实上定不止这些。

    娘,您算算,这要是放个两三年,不就几百两。”

    赵氏听了不免有些动心。

    但谭老爷子不同意,她也不敢轻易应了。

    “那钱庄可靠吗?”赵氏问道。

    “娘,我做事您还不放心嘛,要是不可靠,我能和爹说。

    红雷说县太爷的银子都放在那儿,每年靠利钱养活一大家子还有盈余呢。

    不过,这事,您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不然,县太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红雷的差事就没了。”谭德银刻意压了嗓子说道。

    赵氏当然知道县太爷的身份,立马点头,“放心,县太爷的事我哪儿敢随意说的。

    你也和红雷打声招呼,别在背后与其他人说县太爷的事儿,得份差事不容易的。”

    对王红雷这个大孙女婿,赵氏还是满意的。

    “娘您放心,红雷是个精明的,这话只是对我说说,外人哪儿会说。

    唉,其实这样做,也是为老五和桂花做打算。

    老五将来要是中举做官,没有银子去四下打点,哪儿成。

    桂花年纪也不小了,替她多备些嫁妆总是不错的吧。

    还有娘您的身子不太好,该多买些人参回来补补,可这都得要银子啊。

    娘,反正理就是个理,您和爹商量着办吧,这事要不是有红雷的面子在那儿,人家才不会理我们呢。”谭德银说道。

    诸多的好处,让赵氏不禁怦然心动。

    是啊,银子放在家里不会下仔,但放在钱庄放贷,却比下仔来钱还要快。

    “嗯,我知道了,晚上和你爹说。”赵氏笑着点头应了。

    谭德银这才满意的笑了。

    母子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谭德银出去吃饭。

    赵氏看着手腕上的手镯,又笑了一回。

    想了想,还是将它给取了下来,下了床,放在隐秘的小柜子里收了起来。

    她想留着给谭桂花做嫁妆。

    吃过早饭,谭德宝挑着货郎担子准备出门。

    谭老爷子并不赞成他做货郎,赵氏想让他跟着她弟弟后面学木匠。

    但他执意如此。

    谭老爷子只得作罢,但赵氏私底下骂了多少回。

    幸好这货郎生意还不错,每天都能挣个百来文,堵了赵氏的嘴。

    “四叔,这是您的干粮和水。”七朵微笑着上前,给谭德宝送上一些点心和一壶水。

    两块点心是沈楠给的,其他的是家里去年冬天做的炒米糖。

    而水虽然是凉的,但却是七朵空间的泉水。

    就算是冷了喝,也不会让身体不适。

    “嗳,乖七朵,身子刚好,在家多歇着啊。”谭德宝嘴角咧了咧,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沉声说道。

    七朵笑着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其实她有些同情这位四叔。

    像他这年纪的男人,几乎都娶妻生子,而他还孑然一身。

    七朵去找谭德金,看他有没有办法去掉螺蛳的尾巴。

    不确定这个时代有没有老虎钳之类的工具。

    若能去掉尾巴,就做麻辣,若不能,那就挑出螺肉来各种花样炒。

    螺蛳已被七朵用灵泉水养了起来,水中背着赵氏滴了几滴菜籽油,让螺蛳吐出体内的脏污。

    谭德金与徐氏正看着那盆螺蛳拧眉。

    这东西人能吃吗?

    见七朵进来,徐氏就温声问道,“朵,你这是听谁说螺蛳能吃的?”

    若做了出来不能吃,赵氏定会痛骂七朵。

    她不能看着七朵受委屈,自然得问清楚。

    七朵撅了下软唇,眨巴着黑眸,有些怯怯的看着谭德金和徐氏俩人,轻声说道,“爹娘,我要是说了,你们可别骂我。”?

    “傻丫头,说吧,娘不会骂你。”徐氏温柔的抚着七朵的黑发。

    谭德金也点头,“是啊,爹不会骂你。”

    七朵轻颔,“自从我不会说话后,常坐在那儿发呆,只要一发呆,脑中就忽然蹦出好些子做菜的法子,有很多都是咱们没吃过的东西。

    以前我不会说话嘛,也不敢动手去试试真假,怕你们替我担心。

    爹,娘,你们说我这是不是病啊?”

    她面上现出十分委屈害怕的表情来,黑如墨的眸子里起了雾气。

    本想说是郑婉如家的仆妇李嫂所教。

    可细致想想,容易穿帮。

    还是扯远点儿吧。

    谭德银以前在家人面前,可没少说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儿。

    说得活灵活现,无人怀疑。

    家里有个神棍二叔,还真为撒谎提供了便利。

    果然,七朵之言虽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可徐氏夫妇并不疑她说谎。

    徐氏顿时恍然,想着定是有神灵庇佑,特意教七朵这些本事来了。

    “朵,这不是病,别担心啊。你是个有福分的孩子,一定会健健康康的。”徐氏反过来安慰着七朵。

    七朵面色缓和下来,柔声说道,“娘,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其实吧,我并不是好吃,非要吃这螺蛳的。

    爷奶不一直嫌咱们不能像二叔一样挣钱嘛,我就想着试试以前的那些做菜法子,若能成功的话,兴许能为家里挣些钱呢。

    若能挣着钱,爷奶定会高兴,他们就不会再讨厌我们,就不会再想着送我走啦。”

    七朵的话戳中父母的软肋。

    俩人均垂了头叹气。

    唉,娘不喜欢我们,哪儿全是钱的问题啊!

    这种话,谭德金夫妇只是在心里想想,从来没和子女们说过只言片语。

    “朵,你方才说挣钱,怎么挣?”谭德金率先抬头问道。

    身为家中的长子,他自然想为谭家出力做贡献。

    七朵知道他已心动,就说道,“爹,娘,我是这样想着,先做一点儿螺蛳,让家里人尝尝,看好不好吃。

    要是大家都觉着好吃的话,咱们就可以做了拿去镇上和县里卖。”

    “嗯,朵这主意倒也可行。

    只是这螺蛳大家都没吃过,会有人买吗?”谭德金担忧的说道。

    徐氏却眸子亮了亮,道,“那些有钱人家,就喜欢吃些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

    我想着,要是这螺蛳真的味道好,肯定会有人买的。”

    她说得十分自信,仿佛以前在有钱人家生活过似的。

    七朵有些讶异徐氏这样快就认同了自己的观念。

    可谭德金并不讶异,徐氏的话,让他打消了顾虑。

    “明秀,朵,咱们先悄悄的少做一点儿。

    要是好吃,再去和爷奶说,要是不好吃,就算了。”谭德金建议。

    这个建议七朵和徐氏都赞同。

    七朵轻吐一口气,这算是良好的开端么?

    至于去螺蛳尾巴的问题,也轻松解决了,谭家就有类似老虎钳子一样的工具。

    只不过,螺蛳需要养两三天吐泥,暂时不能吃。

    七朵又去给赵氏熬药。

    只不过,这次去送药时,赵氏又痛得佝成一团,死活不愿意再喝药。

    “滚,死丫头,你给我滚。都怨你这扫把星,不然我哪儿会遭这些罪哟。”赵氏苍白着脸,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七朵骂道。

    七朵皱眉,真想将药碗狠狠的向地上一掼,然后甩袖子走人。

    只可惜,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谁让自己的身份如此。

    “娘,您先将药喝了再骂我吧,不然哪儿有力气。”七朵软声劝着。

    谭老爷子也劝道,“快将药喝了,这药我看着有些用处,你昨夜不是睡得很踏实嘛。”

    赵氏沉默了下。

    谭老爷子轻叹一口气,亲自接过七朵手中的碗,扶了赵氏坐起来,将药给喂了下去。

    七朵照例拿出一块桂花糕,递向赵氏,“奶奶,甜嘴。”

    赵氏眼皮耷拉了一下,有些不情不愿的接过桂花糕,摆摆手,“你出去吧,看着你烦。”

    七朵也不计较,对着谭老爷子微微笑了下,拿着碗出去。

    “七朵这孩子,自从会说话后,我瞧着挺懂事的,你往后就别再骂她。”谭老爷子说道。

    赵氏嘴角向一旁扯了扯,“哼,要不是有她克着,这哪儿会生这怪病。”

    “先吃药再说吧。”谭老爷子法置可否。

    赵氏的痛劲过去,感觉力气恢复了,挣扎着要下床。

    “这是要去哪儿?”谭老爷子不解的问。

    “今儿割了块腊肉给徐氏,我得去瞧瞧,看她可带着那几个赔钱货在偷吃。”赵氏掀了被子下床。

    谭老爷子眉毛一拧,“回床上歇着去,别尽想那些有的没的,老大媳妇不是那样人儿。

    那几个孩子要是嘴重,这糕点还能留着给你,真是的。”

    语气有些不悦。

    这本是一句实话,可听在赵氏耳中,十分刺耳。

    “死老头子,你这说得什么是废话,她们不是嘴重的,难道老太婆我嘴重,我贪吃。

    你说我嫁给你几十年,几时一个人吃了独食,你倒给我说清楚啊,啊!

    我这还没死呢,你这老东西就帮着小辈来骂我。”赵氏板着脸骂。

    谭老爷子气得胡子直颤,“不可理喻!”

    丢下这句话后,他甩了袖子离开,不再理会她。

    赵氏憋着一肚子火,硬撑着跑去厨房。

    刚出大门,就闻到了腊肉的香味,令人馋涎欲滴。

    七朵她们见到忽然出现的赵氏,都愣了愣。

    瞬间功夫,她们都明白赵氏来厨房的目的。

    徐氏眸底滑过一丝黯然。

    赵氏耷拉着眼皮,向放菜的案几上瞅去。

第20章:挑刺

    靠墙的长案几上放着一溜盆碗。

    是已经做熟的菜肴。

    大棵的青菜,杆叶分离,叶子清炒,菜杆子用酱油烧得红艳艳,好吃又下饭。

    腊肉炒大蒜香得让人流口水,当然是蒜多肉少。

    每样菜都分做了三份。

    哼,这徐氏看着令人嫌,这菜倒炒得清爽。

    赵氏在心里暗暗腹诽着。

    家中三个媳妇,她只满意徐氏做菜的手艺。

    但饶是如此,也不能改变徐氏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赵氏从筷筒中拿了双筷子,走向案几。

    接下来她的动作让七朵十分无语。

    赵氏用筷子在三大盆腊肉大蒜中划拉着,双唇微动。

    七朵暗暗摇头,这老太太,真是太苛刻,竟然会数肉的块数。

    只是这肉不是赵氏切得,七朵不懂她怎知道肉有没有少。

    不过,七朵又能理解赵氏的行为,僧多粥少。

    家里二十来口人,家境又不富裕,虽然比村里一般人家要好些,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粗茶淡饭,很少见荤腥。

    好不容易有了荤菜,哪个不馋。

    赵氏担心不盯着,会进了做饭人的嘴。

    七朵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切蒜泥,准备凉抖地儿菜。

    她早用异能将地儿菜的苦涩之味去除,用开水烫熟,只等加入蒜泥和油盐。

    赵氏放下筷子,面色微松。

    “哼,嘴巴重的,吃了好几块吧。”赵氏冷着脸骂开。

    并用冰冷的眼神剜了眼徐氏。

    “奶奶,我们才不会偷吃呢,您要是不信,可以来闻闻我们嘴。”六桔鼓着腮帮着驳道。

    被无端的冤枉,她十分不服气。

    “桔,不得无礼。”徐氏瞪她。

    然后看向赵氏,温声道,“娘,我们娘儿几个就是闻闻香,肉一丁点儿也没敢动,就连咸淡都没敢尝。”

    徐氏表情淡定自苦,背脊挺得笔直。

    她十分明白,有没有偷吃,赵氏心中像明镜儿似的。

    “呸,吃没吃你们自个儿心中有数。

    瞧瞧你们那晦气模样,我这还没说一句,你们倒顶了十几句。

    都是德金那没出息的死东西,将你们惯成这副死德性,等我这身体好了,看怎么收拾你们。”赵氏脸色越发阴沉,骂得更加刻薄难听。

    徐氏暗暗咬牙,眼眶有些泛红。

    七朵切蒜泥的动作顿了下,生生忍下拿刀去砍赵氏的冲动。

    二霞则起身,将六桔拉去灶下。

    她担心六桔这火爆脾气会与赵氏吵起来。

    赵氏将媳妇孙女骂了一顿,觉得心情十分舒畅,端了三盆腊肉炒大蒜出去。

    她不可能在厨房里看着。

    得放在自己房间里才放心。

    这是她生病身体虚弱的缘故,否则哪会轻易饶了徐氏她们。

    “真是过份,我们根本就没吃,非要冤枉我们偷吃,迟早有一天会被气死。”六桔恨恨掼了下火钳,怒道。

    徐氏双唇紧抿,在压抑着心底的火气。

    少吃一点儿,多做一点儿事,她都能受得了。

    可是说她偷吃,受不了这污名!

    依她原先的脾气,肯定要上前与赵氏好好一番理论。

    可要是如此做了,定会连累了孩子们受委屈。

    “娘,您别和奶奶一般见识,她这是鸡蛋里挑骨头。

    她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嘛,没事也能整出点儿事来,咱们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七朵放下菜刀,拉着徐氏有些冰凉的手,轻声安慰着。

    “是啊,娘,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当。”二霞与六桔也走到她身前劝着。

    徐氏轻颔,“娘不生气,朵,别在背后编排你奶,要是被她听见不好。

    其实,我们有没有偷吃,你奶心里清楚着。”

    声音压得很低。

    七朵则好奇的问,“娘,奶奶怎知道那肉有没有少呢?又不是她切的?”

    徐氏唇角翘了翘,现出一抹讽意。

    “你奶将腊肉切成大小相同的块,每块大概能切多少片,她心中有数的。”徐氏说道。

    “可切得厚与切得薄,片数不可能一样啊?”七朵不解。

    徐氏再笑了笑,“你奶会根据肉片厚薄来估算。”

    七朵瞪大了乌黑的眸子,半天不能回神。

    天,竟然还有这本事,可真天下奇闻啊!

    对赵氏的敬仰之情,顿时犹若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六桔却撇嘴道,“哼,奶是知道您实诚,不会背地里耍什么花样。

    像二娘三娘她们做饭时,每次那肉是奶当面看着她们切。

    可等奶奶数好片数离开后,她们又立马将厚片切成了薄片,背着奶奶吃了。”

    徐氏摇头道,“多吃一片少吃一片又有何妨,这顿吃了,下顿不还要吃吗?

    只是娘无用,倒累得你们总跟在后面受委屈。”

    “娘,您又说傻话。”二霞温声嗔道,红唇撅了撅,不喜徐氏这样说话。

    “什么委不委屈,只要娘您开心,我们就开心。”六桔和七朵说道。

    徐氏看着懂事乖巧的女儿们,十分欣慰的笑了。

    七朵切好蒜泥,准备拌菜时,忽然发现没芝麻油!

    她十分费力在原主记忆中搜寻着。

    记忆中谭家没有吃过芝麻油,也没吃过凉拌的菜肴。

    唉,都怨自己太大意,忘了这茬。

    “娘,集上有卖芝麻油吗?”七朵问徐氏。

    “芝麻油?”徐氏美眸眨了下,轻轻摇头,“没听过。”

    “哦,我在沈伯母家见过,好香呢。”七朵轻松的应道。

    不过,她的眸子又亮了亮。

    谭家种有芝麻,主要用来做汤圆馅、混了炒米做芝麻粉,多余的就会卖给点心铺。

    芝麻油!

    嘿嘿,这会不会又是一条生财之道呢?

    七朵暗乐。

    没有芝麻油,她只好将一点儿菜籽油烧熟凑合着用了。

    两口大铁锅都在冒着热气,一口是白花花的大米饭,另一口则烧着清水,准备做个菠菜汤。

    菠菜中可以加入粉丝,猪肝、肉丸和鸡蛋等做汤。

    可这些东西眼下都没。

    但七朵却丝毫不担心光用菠菜做出的汤不好喝。

    水烧沸后,七朵将焯水后切碎的菠菜尽数倒入锅中,用锅铲搅匀。

    盖上锅盖,再次烧沸后加入油盐。

    最后用山芋粉兑水做成的淀粉勾芡。

    好啦,一锅清绿绿的菠菜汤新鲜出炉。

    “嗯,这汤闻着好香啊,只是看起来不好喝。”六桔吸着鼻子说道。

    “是香。”徐氏和二霞也点头赞同。

    七朵笑眯眯的舀了一勺放入碗中,递向六桔,“二姐,这可是我第一次做菜呢,帮我尝尝味道。”

    六桔下意识扭头向厨房外面瞧了瞧,咽了下口水摇头,“算了,要是被人看见,又该说什么闲话了。”

    “你拿着,我去门口瞧着。”七朵抿唇,将碗递向六桔,自己走到厨房门口。

    六桔禁不住香气的诱人,用嘴轻轻吹了下菠菜汤,抿嘴喝了口。

    眸子转了转,嘴角立马向上勾起,赶紧将碗递向徐氏,“娘,大姐,你们也尝尝,这汤可真好喝,好鲜呀,快喝。”

    徐氏与二霞不信,俩人也都喝了口。

    “呀,是好喝。”二霞赞道。

    “朵,你这汤是怎么做的,怎么这样好喝?”徐氏笑着问七朵。

    七朵偷偷抿嘴笑了。

    “嘿嘿,怎么做的,你们方才不都瞧见了么,菠菜一定要焯下水,将一些涩味去掉,这样做出来的汤就会味道鲜美呀。”七朵眨着黑眸说道。

    汤好喝,当然是灵泉水的功劳。

    她这还没用异能呢,否则这汤的味道会更鲜美。

    只是太出彩,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还是慢慢来吧。

    七朵的话,徐氏她们没有怀疑,因以前从来没人用菠菜做过汤来喝。

    没做过,自然不知菠菜做出来的汤到底是什么味道。

    菠菜汤盛了三大陶盆,每个陶盆和脸盆差不多大小。

    饭菜已全部做好,七朵和二霞她们已经去摆桌,准备开饭。

    端菜,盛饭,一家人都会部坐在了桌旁。

    看着人头攒动的场面,七朵有种吃食堂的感觉。

    当一大盆菠菜汤放上桌中央时,众人都讶了下。

    “这是什么?”大家看着汤,都直觉认为不好吃。

    但七朵她们并没有做解释。

    而赵氏将大蒜炒腊肉放上桌时,吴氏几人的眼睛就亮了。

    “来,桂花,吃腊肉,被那些不知脸不知皮的人给偷吃了,也不晓得还有几块。”赵氏一边从盆中拣着腊肉,一边意有所指的说道。

    她那眼角的余光不时的向七朵她们这边飘过来。

    而杨氏等人自然明白赵氏话里意思,也向七朵她们看过去。

    她们的眼神都含了鄙视。

    徐氏面皮热了热,有种屈辱感。

    坐在七朵和六桔中间的二霞,分别拉住俩人的手,示意她们莫开口。

    七朵则悄悄拉了下徐氏的手,无声安慰着。

    腊肉没具体数量,有没有偷吃,不是一言两语能辨得清。

    且与赵氏是说不出道理来。

    “娘,我要吃肉。”七郎去推杨氏,大声喊道。

    杨氏忙收回视线,赶紧拿了筷子去夹。

    吴氏见状,不示弱,也动筷子。

    “你干什么?昨儿没打死你是不是,还敢吃肉?”赵氏却啪得一下打了吴氏的筷子,寒着脸骂。

    “啊哟,娘,都过去的事儿,您怎么还提呢。”吴氏尴尬的笑着说道。

    面上在笑,但暗暗挫牙。

    悻悻收回筷子,改去夹菜杆子,暂时不敢再打肉的主意。

    六郎看着腊肉悄悄咽了下口水。

    不过,他见母亲和三位姐姐面色不善,并没开口要,而是夹了青菜,低头吃起来。

    七朵瞅见了六郎的小动作,心一酸,拿了筷子也想去夹块给他。

    赵氏却将盆子端了起来,“留些给你们四叔和五叔吃。”

    七朵挑眉。

    “娘,给三桃和五杏一块吧。”杨氏笑着说。

    赵氏本想拒绝,但想到谭德银早上送得手镯,只得夹了两块,给三桃五杏各一块。

    “奶,也给六郎一块吧。”七朵也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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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装模作样

    赵氏阴冷的眸子扫过徐氏温婉美丽的脸庞。

    岁月虽然流逝。

    可并没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反而从最初的青涩稚嫩,变得成熟,更有女人味。

    呸,妖精一样的狐媚子,当年诱*惑了我的儿,让他与老娘对着干。

    如今这生下的几个孩子,也一个个不是好东西。

    真是讨人嫌!

    赵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在心里毒辣辣的骂着徐氏与七朵她们。

    “六郎身子不好,不能吃肉。”赵氏答道。

    轻描淡写一句话,将拒绝的理由说得十分充分。

    幸好语气还算温和。

    七朵轻咬了下唇瓣。

    吴氏不死心,也趁机开口道,“娘,给四枣和八梨一块吧。”

    “她们吃着作死去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也不怕吃烂了嘴。”赵氏立马黑了脸怒骂。

    骂得十分刻薄难听。

    话毕,赵氏将大蒜给端离了桌子。

    四枣一张粉脸羞得通红,似要滴血,紧紧咬着下唇。

    垂头之前狠狠瞪了眼吴氏。

    恼她多话让自己丢了脸。

    三桃和五杏则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五杏咬了口腊肉,对谭桂花笑眯眯说道,“小姑姑,这肉好香呢。”

    炫耀她的优越性。

    “嗯,我娘腌得东西就是香,真好吃。”谭桂花双唇吃得油光光的,高声赞着赵氏。

    谭桂花碗里足有七八块,七郎碗中也有三四块,三桃五杏各一块。

    七朵眸子眯了眯。

    虽然腊肉吃了对身体并没好处,可赵氏的做法实在是太戳人眼睛,太伤人心。

    可要是因这点儿小事与赵氏起了冲突,会让爹娘的面上不好看。

    爹娘在家中本就不受待见。

    暂时还是忍一忍吧。

    七朵瞥了瞥面上带着明媚笑容的三桃、五杏和谭桂花她们。

    五杏正好也向她这边看过来,给了她一记挑衅得意的眼神。

    一时的得意不算什么,且看最后得意灿烂的是谁吧!

    七朵垂了扇睫。

    “六郎,来,多喝些汤,补身子。”七朵舀了菠菜汤给六郎。

    还是这汤比较营养滋补。

    六郎听话的点头,认真喝起汤来。

    “三姐,汤可真好喝。”六郎眨着大眼睛,轻声说道。

    “好喝就多喝些。”七朵笑,又舀了给六郎。

    杨氏她们都以为这汤不好喝,暂时没人动勺子,都在可劲儿吃下饭的菜杆子。

    三桃见蒜泥拌地儿菜看着十分鲜亮,轻轻挑了几根。

    轻轻嚼了几下,眸子闪了闪,立马夹了一大筷子放进碗中。

    “娘,小姑姑,五杏,这菜也挺好吃的,你们尝尝。”三桃指着地儿菜道。

    杨氏她们闻言,也纷纷将筷子伸向地儿菜。

    吃过之后纷纷赞着好吃。

    吴氏见了,不甘落后,也伸了筷子。

    尝了之后,觉得香甜可口,比那青菜还要好吃,又多夹了几筷子。

    “大嫂,这是什么菜,可真好吃。”吴氏鼓着腮帮着,边吃边问。

    她认出是地儿菜,但她以前在娘家时也吃过,并不好吃。

    故有此一问,怀疑是不是其他长得与地儿菜相像的菜。

    “地儿菜。”徐氏温声应道。

    语气平淡无波。

    “什么?这是地儿菜,大嫂,这是猪吃的菜,你怎么弄给我们吃啊。”谭桂花立马将碗中的地儿菜扔回盆中,愤怒的责问徐氏。

    似乎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忘了方才吃得倒欢快。

    并将筷子拍的一下顿在了桌子上。

    这动作与赵氏十分想像。

    三桃撇嘴附合,“是呀,大娘,你怎能让咱们吃野菜呢。”

    “呵呵,大嫂,要是被外人瞧见我们家吃野菜,还以为我们家也穷得揭不开锅,要靠吃野菜度日呢。”杨氏没有生气,微笑着说道。

    但她一出口,就是明显的挑拔。

    吴氏也说道,“是啊,大嫂,咱们地里菜多得很,又不是没菜吃,怎好好想起吃野菜来了。”

    谭桂花觉得还不解气,扭头冲赵氏房间方向喊,“娘,你快出来,大嫂让我们吃野菜呢。”

    她这一喊,惊动了主桌那边的谭老爷子,都齐齐向这边看过来。

    谭老爷子眉皱了皱,嘴里还在嚼着地儿菜。

    这菜挺好吃啊,他心想。

    七朵眼见着赵氏掀了帘子,正黑着脸向这边走了过来。

    “二娘,小姑姑,你们此言差矣。

    野菜怎么就不能吃了?

    谁又规定这野菜只有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才能吃?

    我可是听沈伯伯说过多次,京城那些有名气的大酒楼里专门有野菜卖。

    不但那些高官和有钱人爱吃,听说连皇上都爱吃呢。

    如此尊贵的人都能吃,我们怎么就不能吃了。”七朵脆声说道,字字清晰。

    声音犹如珠玉一样悦耳动听。

    音调也比以前拔高了好几分。

    好让大堂内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明白。

    七朵清冷的目光从谭桂花、杨氏等人的面上扫过,嘴角微勾了勾,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分明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却偏偏要摆小姐太太的谱,真是令人可笑。

    像你杨氏娘家也只是普通农家,野菜这东西应该没少吃吧。

    现在来装什么呢。

    装给谁瞧呢?

    但七朵最恨的还是自己。

    恨自己多事,不该想着菜的品种少,谭家人没吃过野菜,给大家换换口味,多些花样。

    之前还想着用异能和灵泉,让谭家人吃上更加美味的饭菜。

    现在看来是自己错了,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付出。

    这份能耐还是留着分家后再用吧。

    这番话让大堂内安静了下来,杨氏她们顿时哑口无言。

    皇上都抬出来了,她们哪儿还敢说个不字。

    赵氏放缓了脚步,心中的怒火消了好几分。

    人家皇帝能吃的东西,那可是好东西啊。

    “七朵,你别说得那样玄乎,皇上怎会喜欢吃这野菜呢,难吃死了。”三桃撇嘴。

    七朵淡淡笑了笑,“难吃?三姐你方才不还口口声声说好吃嘛,小姑她们就是听你说好吃才动筷子的。

    至于皇上爱不爱吃,你要是不信我的话,可以去找沈伯伯问问。”

    三桃被堵得一窒,面色微红。

    沈怀仁是何等身份的人,她哪儿敢去找他问话。

    谭老爷子多看了几眼七朵,眸底的神色有些复杂。

    既有欣赏,又有着一些担忧。

    “好了,七朵说得没错,我们家怎么就不能吃野菜了。

    想当年我们谭家的祖上也是白手起家,才挣下了偌大的家业来,这野菜可没少吃。

    如今这日子过得是好些了,但也不能忘本,吃饭!”谭老爷子威严的扫视众人一圈后,这才说道。

    有了谭老爷子的话,没人再敢表示异议。

    而大家又都发现了菠菜汤好喝,争相抢了起来。

    七朵有些感激谭老爷子关键时刻出言相助。

    要是他也像赵氏一样不讲道理,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饭毕,几盘菜被吃了个精光,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谭桂花和三桃口中说地儿菜不能吃,最后还是忍不住又夹了几筷子。

    七朵和徐氏她们回到自家屋子,谭德金正在与六郎说话。

    “明秀,今儿娘说得那话,你别放心上啊。”一见到徐氏,谭德金忙上前安慰。

    他是指吃饭时,赵氏在堂屋含沙射影说徐氏偷吃腊肉一事。

    当时赵氏又没明说,他也不好上前去替徐氏和孩子们辨上两句。

    徐氏看着七朵三姐妹,轻叹一口气。

    “我倒没什么,只是霞、桔和朵她们三个年纪还小,可不能被污了名声。

    家中人多嘴杂,今儿这话要是被传了出去,霞她们名声可就毁了,往后还怎么做人啊?”徐氏看着谭德金正色说道。

    六桔接着说道,“爹,我们要是真做了那些子龌龊事,别说骂,就算打死我们,也无话可说。

    爹您是不知道呢,先前在厨房里奶奶就骂了我们一顿。

    其实我们有没有偷吃,奶心里最清楚的。

    要是真的偷吃了,奶怎会骂几句就完事,不打得我们皮开肉绽,她肯定不会罢手的。

    她就是不喜欢我们,故意挑刺呢。”

    谭德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牙齿紧紧的咬着。

    看着深爱的妻子儿女受委屈,他这心比刀割了还要痛。

    可赵氏是生养他的母亲,就算有错,他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二霞轻声道,“六郎想吃腊肉,奶都不给。”

    “大姐,我不要吃肉,只要奶奶不骂你们就成。”六郎靠在二霞身旁,软声说道。

    七朵看着谭德金的样子,知道他此时正在纠结痛苦。

    她没准备放过他。

    而是趁热打铁道,“爹,还是分家吧。

    您看看六郎的样子,他身体不好,就该多吃些好的补身体。

    不说别的,家里的鸡蛋,可有一个进了六郎的肚子。

    七郎天天早上都有一个鸡蛋,同样是孙子,凭什么要厚此薄彼。”

    谭德金拧紧了眉毛,抿唇道,“朵,怎么又说傻话,昨儿不才叮嘱你的嘛,怎一点儿记性也没有。

    分家这话要是被你爷你奶听见了,他们定会不高兴的。”

    七朵知道他的脑子里始终有‘父母在,不分家’的念头。

    这是传统思想,并不怨他。

    也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能打动他。

    但必须要常灌输这些想法,达到潜移默化的效果。

    “爹,要是不分家,迟早有一天我们被冤枉被气死。

    您觉得是爷奶开心重要,还是我们和娘的性命重要?”七朵下了剂猛药。

第22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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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霞和六桔都没吭声。

    徐氏也没阻止七朵不要说下去。

    她们自幼接受的虽是封建礼制教育,可在这个大家庭中,长期被压迫被欺负,骨子里其实已隐生了反抗之意。

    还没敢生出分家的念头,只是想着该如何去做,能改变爷奶对他们的态度。

    现在七朵明确说出分家这个想法之后。

    她们三人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没错,该分家,离开这个大家庭的束缚,去过属于一家人的小日子。

    不用再看别人的眼神行事,不用再受窝囊气,不用再受赵氏的冷言冷语,不用再处处小心翼翼,生怕一步不慎,得罪了谁。

    面对七朵灼灼发亮的眸子,还有徐氏和二霞六桔的无声支持,谭德金双手紧紧攥起。

    “七朵,不许说这些浑话,你娘和你们姐弟几人,对爹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谭德金面色凝重的说道。

    而后长叹一口气,推门出去。

    微佝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沧桑。

    徐氏看着又闭合上的木门,轻叹一声,“朵,别逼你爹,他也不容易。

    再说了,要真是分了家,咱们家只有你爹一个劳力,日子定不好过。”

    徐氏有着一些担忧。

    “娘,您别担心这些,要真能分家,我就算天天吃野菜喝凉水也乐意。

    这样受气的日子,就算天天吃大鱼大肉,也会让人减寿的。”七朵搂了徐氏的胳膊,娇声道。

    六桔和二霞也附合道,“朵说得没错,我们不想看奶的脸色,还是分家好,我们都不怕吃苦的,只要有爹娘疼着就成。”

    “娘知道你们懂事,再说吧,这事难成。”徐氏摇头。

    谭老爷子和赵氏的脾气她了解。

    想要分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六郎在一旁面色黯然,“娘,都怨我身体不好,不能干活,不然家里就会多一个劳力。”

    “傻六郎,你还小呢,你以后要好好读书,考个状元为爹娘争光,好不好?”七朵失笑,捏了捏六郎的小脸。

    “好!”六郎脆声应了。

    徐氏开了笑脸。

    只是笑容有些苦涩。

    七朵看着木盆中的螺蛳,真想将它们给倒了去。

    赵氏这老太太真不是个东西。

    “霞,桔,别愣着了,快做事吧,下月就要忙起来了,这鞋得快些做出来。

    六郎,去睡一会儿。”徐氏说道。

    而后起身掀了帘子进内室,拿出一件谭德金的旧褂子,准备改小了给六郎穿。

    二霞和六桔回房间取来了鞋底鞋面子之类的东西。

    二霞纳鞋底,六桔则在鞋面上绣花。

    布底软面鞋穿着十分舒适,透气软和。

    看着二霞手中的鞋底,七朵再低头甩甩双脚,十分庆幸没被缠足变成三寸金莲。

    这大概就是生农家的好处吧!

    七朵的目光飘忽到徐氏的脚上。

    愣了下,好小的脚!

    “朵,教你做鞋,好不好?”二霞温声问道。

    七朵回神,忙摆手,“不好。”

    前世妈妈纳鞋底时,她也曾试过,针根本都戳不穿鞋底,太难了。

    “噗,要不,我教你绣花。”六桔笑着应。

    她绣得是梅花争春。

    粉红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褐色的枝干,栩栩如生。

    看她十分熟练的飞针引钱,七朵十分羡慕。

    前世绣过十字绣,可是因缺少那份耐力,那幅富贵牡丹图绣了三分之一,就丢在一旁不管了。

    而这古代手绣的魅力,却是十字绣无法相提并论的。

    七朵有些跃跃欲试。

    徐氏也在一旁说,“朵,是该学学,针线活姑娘家都得会。”

    “娘,做鞋就算啦,我倒想学学这绣花。

    二姐,你绣得可真好,谁教你的?”七朵趴在六桔的腿上,轻眨羽睫。

    她已适应了眼下这身份,开始融入小家庭。

    六桔笑眯眯的抬头看了眼徐氏,而后对七朵说,“你这傻丫头,以前有事没事就爱往沈伯母和叔公家跑,倒忘了是娘教我绣花。”

    七朵摸了摸鼻子笑了。

    其实这不怨我,谁让原主的记忆有些缺失呢。

    “桔聪明,一点就通,如今绣得倒比我强。”徐氏温柔的笑着应道。

    精致柔和的五官因笑容而平添了几分秾艳。

    “娘,您别夸我,不然,我会得意的。”六桔爽朗的笑着。

    二霞只是抿唇笑。

    她多数时候是听其他人说,偶尔发表一下意见。

    七朵笑着应,“二姐,娘说得是实话,你绣得是真好。

    我瞧小姑那绣得根本不是花,难看死了,该让她来向你学学。”

    “哈哈!小姑绣花……”听七朵提到谭桂花,六桔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

    二霞唇角的弧度也加大了。

    徐氏则嗔瞪了六桔一眼,“傻妞,哪有姑娘家这样笑的,敛着些。”

    口中数落着六桔,自己的唇角也情不自禁翘了翘。

    “二姐,你别笑了,你这笑得我心里发虚,担心我会不会是小姑第二呢。噗!”七朵想到谭桂花的过往,也禁不住乐了。

    谭桂花长得像赵氏,姿色平庸,肤色偏黑。

    特别是一双倒三角眼,一眼瞧过去,面相稍显刻薄。

    赵氏想将她嫁入有钱人家去享福,只让她学绣花做鞋之类的女红,其他任何农活都不让她沾手。

    只可惜,谭桂花的表现让赵氏有些失望。

    学了一年多的绣花,还没绣出一件像样的成品来。

    一朵花从去年秋绣到今年,还是半朵,且针脚粗大,颜色搭配怪异,花径歪扭如蚯蚓。

    这件事差不多整个谭家庄的人都知道。

    谭桂花私底下就是一个笑柄。

    而赵氏将谭桂花能否嫁个好人家的期望寄托在谭大梅身上。

    这也是她偏爱谭德银一家的一个因素。

    当然,最后能否一切如赵氏的愿,这还是个未知数。

    母女几人笑意融融时,谭德金去而复返。

    只是脸色比之前离开时还要黑。

    “你这是怎么了?”徐氏看出了他脸色变化,忙放下手中的衣裳,关心问道。

    谭德金看了眼七朵,轻叹一口气,低声道,“方才爹喊我去说话了。”

    七朵眼角余光瞥见便宜老爹的目光在瞄自己。

    她眸子转了转,猜到谭老爷子可能说了自己什么。

    “爹,爷爷是不是骂我了?”七朵主动开口问。

    徐氏忙嗔她,“朵,别乱说,你爷可不是一般不讲道理的长辈,你又没做错什么,他怎会骂随意骂你。”

    其实她也注意到丈夫在开口之前看了眼七朵。

    隐隐猜到可能是与七朵有关。

    说这几句话,既是维护谭老爷子的面子,又是有意提醒谭德金。

    七朵可没做错事,你爹要是说了她什么不好的话,那可是无理取闹呢,你别什么都信。

    做母亲的,自然要护着自己女儿。

    被徐氏这样一说,谭德金面皮发热,十分尴尬的掩嘴干咳了两声。

    话在口中打着转转,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他又老实,谭老爷子叮嘱的话可不敢不说。

    “咳,朵,你爷没骂你。

    你现在能开口说话,爷爷他很高兴,连着夸了你好几声。

    说你聪明能干,要是个男娃,让你去读书识字,将来定会有出息。

    还有……让我告诉你,你年纪还小,不可锋芒太露,要敛着些。对长辈们说话要客气些,语气不可太冲。”谭德金干巴巴的说着。

    面对妻子和三个女儿灼热的眼神,他莫名有些发虚。

    七朵眸子转了转,知道谭老爷子指得是先前驳斥谭桂花和杨氏一事,当然,肯定还有昨儿与谭德银之间的冲突。

    这是要自己继续装哑巴吗?

    之前还觉着他是位通情达理之人,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太多了。

    徐氏脸一沉,不悦道,“他爹,朵对谁说话不客气了?

    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咱们家三个闺女在人前说话行事极有分寸,从没过份。

    朵昨儿下午才开得口,说了哪些话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句句在理,没一句是不该说的。

    语气冲?

    有人想害朵,这语气能好嘛。

    真正说起来,我还觉得我们家人太老实了,朵说话太客气了,还可以说得刻薄尖利些。”

    七朵怔了下,亲娘就是亲娘啊!

    “明秀,你别激动,爹这不也是望朵好嘛,才和我说这些的。”谭德金红着脸安慰徐氏。

    “望朵好?哼!”徐氏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

    将脸别去一边,分明不信这话。

    当着孩子们的面,她没再说谭老爷子不是,给他留了几分面子。

    “爹,那你是如何想的?你也认为我不该说那些话吗?”七朵认真的问谭德金。

    谭德金被她清亮的眼神逼得垂了头。

    过了片刻,他才抬头,干干说道,“朵,往后对小姑、二叔二娘他们说话客气点儿,他们毕竟是长辈,啊!”

    他的话让七朵有些失望。

    要不是她咄咄逼人,此时不知被送去了哪个旮旯。

    要不是驳斥杨氏和谭桂花等人的挑拔,徐氏和自己几姐妹就算不被赵氏打,也定会骂个狗血淋头,成为谭家其他人饭后的谈资。

    别人可以说自己的不是,可是你做为父亲的,就不能向着外人。

    不管你是为了那狗屁的愚孝,还是为了其他也罢。

    反正是寒了自己的心。

    七朵站了起来,冷冷道,“成,那往后我继续哑着就是。”

    “娘,我心里闷得慌,出去透口气。”七朵本想摔门而出,可是又担心自己的任性会让徐氏难过,才说了声。

    然后她不理会谭德金愧疚的脸色,离了家,向沈家走去。

    只是郑婉如又不在家,好像带沈楠去哪儿做客了。

    七朵转身向石溪河走去。

    谭家庄地处南方。

    地理环境很好,庄子四周有山有水,风景秀美。

    村庄里面不但有水塘,背靠得两座高山脚下还有一条长河,石溪河。

    石溪河绕村而过,河水终年不枯,水产丰富。

    而河两岸的庄稼也因得到它的灌溉,才会丰收。

    如今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长长的江堤之上也冒出了点点绿意。

    七朵找了个枯草厚些的地方坐了下去。

    在午后暖阳的照射下,江面波光潋滟,像镶嵌了一颗颗璀璨的宝石,光彩夺目。

    盛开的黄色油菜花星星点点,给青山绿野之间增添了灿烂的色彩。

    微风拂面,隐隐有着淡淡的花香沁入心间。

    胸口闷得那口气终于消了去。

    七朵四下瞧了瞧,见无人,干脆躺在江堤的斜坡上。

    这处正好有一从高高的杂草,挡了她娇小的身体。

    要不走近来瞧,绝不会发现这儿有人。

    七朵半眯着眼睛,想着谭家那一堆糟心事。

    离开谭家独自去生活,显然是不现实的。

    思前想后,要想过上舒心日子,还是只能走分家这条路。

    近臭远香,天天在一锅里吃饭,不起争执才怪,牙齿有时还与舌头打架呢。

    只有分家,各凭本事能耐吃饭,没了利益冲突,关系自会缓和。

    “别跑,站住,别跑……”七朵正在神游时,忽听有嘈杂的叫喊声。

第23章:闯祸

    听声音,应该是从右边传来。

    七朵暗恼,这是谁扰了我的清静。

    念头刚起,这身体还没坐起来,突然有道黑影‘唰‘的下从她胸口上跃过。

    带起一阵风,拂动两鬓的碎发。

    七朵被吓出一额头的细汗,这是什么状况?

    忙侧脸去瞧。

    幸好黑影虽快,但还是能辨出应该是只野兔之类的小动物。

    右边不远处是鸡公山,常有人在上面打猎。

    刚刚那只动物应该是被人从山上追下来仓皇逃命的。

    原是虚惊一场,七朵松口气,赶紧坐了起来。

    刚坐直身体,就有四人追到她身边。

    打头是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白面红唇,身穿绿色长袍。

    后面跟着三个年约二十多岁的男子,统一身着褐色短打,应该是少年家丁或随从。

    七朵隐觉少年有些面熟,原主应该在哪儿见过。

    “啊……你……你这小丫头怎么好好的坐在这儿,吓我们一大跳。”看着猛然坐起来的七朵,少年身后一个黑肤家丁不悦的说道。

    四人跑得急,没看见七朵。

    要不是她起来及时,他们极有可能从她身上踏了过去。

    家丁的话虽然不客气,但七朵并没有生气,而是抿抿唇,站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追呀!”绿袍少年对着身后家丁一摆手,当先冲了出去。

    “是。”三个家丁样男子低声应着,四人绕过七朵再次撒腿去追。

    只是这样耽搁了一下,眼前早就失了兔子的踪影。

    七朵轻耸肩,拍着沾在衣服上的草屑,想去河边看看。

    “喂,小丫头,你一人在这做什么呢?

    沈楠怎没陪你呀。”七朵眼前忽地一绿,那少年竟然去而复返,挡在他身前。

    听他提起沈楠,七朵终于想了起来。

    这少年是沈楠的同窗。

    听沈楠唤他韩和文,其他情况倒不清楚。

    因着沈楠的关系,七朵只得停下脚步,淡淡笑了下,应道,“他有事。”

    然后,她绕过他就向河边走去,想去河边看能否捡些河蛤。

    与他又不熟,自然不愿意多说话。

    “喂,你会说话呀,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哑巴呢。”韩和文讶异的说道,并追了上去。

    他见过七朵两次,她都是安静立在一旁,听他与沈楠说话。

    就算问她的话,都是沈楠代为回答,从未听她出过声。

    因此,便想着七朵定不会说话。

    方才问话,也没指望她能回答的。

    七朵眉毛轻蹙了下,侧脸道,“韩少爷,我还有事,你请便吧。”

    这是赶自己走吗?

    韩和文有些恼,本就跑得发红的小脸变得更红。

    本少爷主动与你一个小丫头说话,那是你的福份,知道不?

    不知好歹的臭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哼!

    韩和文双手向身后一背,眼一斜,朗声道,“小丫头,你放跑了我的猎物,想一走了之是不可能的,你得赔我一只兔子。”

    他已经看到三个家丁空着手,远远向这边走来。

    “给你两只野兔,要不要?”七朵淡淡的反问。

    韩和文愣了下。

    他没想到会得这样的答案,还以为七朵会生气或者求饶呢。

    “你哪儿来两只野兔子?”韩和文也反问。

    这话有些好奇。

    他没听出七朵话中的嘲讽,当了真。

    这下轮到七朵愣了下。

    这少年看着不像傻的,竟然会相信自己的话,真是不可思议。

    “我没有。”七朵如实答道。

    韩和文黑眸一瞪,气道,“原来你是骗我,真可恶。”

    “可恶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你的野兔没了,与我何干,凭什么向我来要。”七朵正色答。

    “当然有干系,要不是你挡了路,兔子能跑了嘛。

    你说我不找你该找谁呀?”韩和文耍起了无赖来。

    不知为什么,看着七朵白嫩圆润的小脸,他就生出了欺负的心思来。

    “那你们还扰了我的清静,这笔账该如何算呢?”七朵眨了眨黑眸,微笑着反问。

    韩和文愣了下,立马反驳,“这儿又不是你家的,我们怎么就扰了你的清静。”

    “这儿又不是你家的,我怎么挡了你的路?

    分明是你们狩猎的本事不精,休要将责任向我身上推,羞不羞呀你。”七朵笑着借用韩和文的话来答他。

    听七朵笑话自己,韩和文的脸色更红,咬牙道,“臭丫头,你与沈楠一样可恨,只会耍嘴皮子,哼!”

    “沈楠哥哥那是聪明。”七朵认真的替沈楠正名,然后挥挥手,认真道,“韩少爷,我真的还有事,不与你多说了。”

    话毕,不再理会韩和文,慢慢向下面走去。

    这处是段斜坡,要是走得急了,容易摔倒。

    “你不能走,赔我兔子。”韩和文张开双臂挡在了她的身前,不依不饶。

    动作十分孩子气!

    输给沈楠,口上虽然不服,但心里还是服气的。

    可要他败给一字不识的乡下丫头,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他想用兔子来逼七朵向他求饶。

    七朵见此,是真的怒了,这孩子太烦人了。

    “无理取闹,沈楠哥哥怎会有你这样的同窗。”七朵冷声低骂。

    并下意识用手推了推他,让他别挡路。

    悲剧在这一瞬间发生。

    韩和文身子向后仰去,然后骨碌碌向下面滚去。

    等七朵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滚到了河水中。

    “啊,救命啊……”韩和文哀声呼救。

    她张着嘴巴,瞪大眼睛,看看自己的手。

    脑子‘嗡’的一声,赶紧向河边跑去救人。

    这小子烦归烦,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条小命也完蛋了。

    七朵有些恼火,怎会惹上这种事?

    “韩少爷,你没事儿吧?”七朵边跑边喊。

    韩和文的三个家丁恰好走近。

    见此,个个脸变色,立马向下面冲去。

    “少爷,别怕,我们来了。”家丁们箭步如飞,抢在七朵前面跑到河边。

    “少爷,您这好好的怎么就掉到河里来了?

    您有没有伤着哪儿啊?”家丁们七嘴八舌的一边关心的问,一边将韩和文给拉了上来。

    韩和文浑身湿透,衣服头上还沾了泥巴,十分狼狈。

    见他无性命之忧,七朵松了口气,腿却莫名有些发软。

    早知会发生这种事,今儿就不该到这。

    “韩少爷,你没事儿吧?”七朵上前关心的问道。

    虽然无心,可他毕竟因此落了水,这初春的天气还冷得很。

    他虽然烦,但七朵也能感觉他并没恶意。

    要是一走了之,倒有些过意不去。

    “啊……啊嚏,你……”韩和文冷得直哆嗦,想骂七朵,可是牙齿打着寒颤,说话不利索。

    家丁帮他脱去外面湿透的绿袍,黑肤家丁将自己干燥的衣服脱下,为韩和文裹上。

    一个瘦家丁则撸了袖子,恶狠狠的骂道,“死丫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推我们少爷下河,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儿看我怎么教训教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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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相助

    瘦家丁激烈的反应,让七朵有些头痛。

    早知这样,还不如跑了好。

    “你误会了,我不是有意的,韩少爷,对不起。”七朵真诚的表示着歉意,并向后面退去。

    双手紧紧攥起,浑身的肌肉绷紧,进入戒备状态。

    一人生活在灯红酒绿的都市,为了防身,学了好几年跆拳道。

    就是不知这具身体能发挥出几成的力道来。

    当然,若能不出手是最好。

    “呸,说声对不起就完了,等我也将你推下河后,你再来跟我们家少爷说对不起吧。”瘦家丁不依不饶,扬手向七朵脸上打去。

    七朵身子不着痕迹向一旁让了让。

    “韩和文,你太可恶,竟敢指使家丁来伤害七朵。”就在瘦家丁一击落空,准备再次出手时,沈楠忽然挡在了七朵的身前,并狠狠捏住了瘦家丁的拳头。

    清朗的声音中含着怒意。

    黑眸中有蓝色的火焰在跳跃着!

    “我没有。”韩和文见到沈楠,嘴撅了撅,但有些心虚。

    “这小丫头将我们家少爷推下河了。”瘦家丁怒气冲冲的叫道。

    他知道沈楠的身份,不敢动手了。

    沈楠回眸看七朵,黑眸中有着询问。

    “是他挡路不让我走,我无心推了下。”七朵低声告诉沈楠。

    沈楠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火苗更大了些。

    不过,他敛了怒气。

    嘴角向上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韩和文,你连一个小丫头都斗不过,反被人推下河,你可真差劲。

    往后可别告诉别人,你我是同窗,我可不想跟在后面丢人。”沈楠嘲笑着。

    嘲讽的笑容,鄙视的眼神。

    韩和文气得双眼冒火,脱口道,“呸,谁说我是被这丫头推下河的,是我为了救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打肿脸充胖子,不愿在人前丢脸。

    七朵暗暗抿嘴乐。

    沈小三看来对韩和文十分了解,故意激将,让韩和文否认是被自己推下去。

    “七朵,他说得是不是真话?”沈楠故意问七朵。

    七朵当然也乐意成全韩和文的面子,点头,“嗯,是这样的,多谢韩少爷。”

    “可……可少爷,我们看得真切,分明是那小丫头推得……”瘦家丁不解他们家少爷为何要否认,忙提醒。

    可韩和文并不领他的情。

    狠狠瞪他一眼,怒道,“你眼睛看花了,滚一边去,本少爷这般厉害的身手,岂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推下河。”

    牙齿还在打颤,但却不忘抬高自己。

    “七朵,咱们走。”沈楠摆手,并狠狠瞪了眼韩和文,当先离去。

    七朵感激沈楠为自己解决了这麻烦。

    忙跟了上去。

    韩和文则看着七朵的背影咬牙切齿。

    臭丫头,下次别让本少爷看见你,否则会让你好看!

    “七朵,你可真是傻。

    将那可恶的韩和文推下了河,怎不知道跑,还傻乎乎的站在那儿等人来打。

    要不是我正巧赶到,你今儿定会被人给打傻了。”沈楠开始教训七朵,脸拉得有些长。

    七朵眼角动了动,解释着,“他们有四个人,我就算想跑,能跑得了吗?

    再说,我又不是有心的,谁知他家的家奴如此可恨。”

    “哼,韩和文的确可恨,这笔账我会好好和他算。”沈楠背着小手,黑着脸说道。

    七朵摆摆手,“算了,他其实也没什么恶意,你们又是同窗,莫伤了和气。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转移了话题。

    沈楠也不想继续这话题,应道,“听李嫂说你来找过我们,去你家你不在,我就猜你一准来了这儿。

    七朵,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面上的怒色消去,取而代之是关心。

    他记得七朵在受了委屈心情不好时,常来江边闷闷坐着。

    七朵眯眼一笑,摇头否认,“没有,我是想看在河里能否摸到些河蛤上来。”

    沈楠又瞪她,“说你傻还不承认,你又没下过河,哪儿知道深浅,一人要是出了事咋办。

    你想要河蛤,告诉我一声就是,一人尽做傻事儿。

    对了,你要河蛤做什么?”

    “吃啊。”七朵闷闷应。

    自己二十多岁的人,却天天被十来岁的孩子们训来训去,真够郁闷的。

    “走,我带你去。”沈楠倒也不问河蛤好不好吃能不能吃的问题,只是挥了挥手。

    “你知道哪儿有?”七朵高兴的问。

    沈楠斜睨她,“当然。”

    七朵暗暗撇嘴。

    他带着七朵来到一处浅滩,那儿地势平缓,河水也浅。

    透过清澈的河水,依稀能见到水底有些泥痕。

    “看,那儿肯定有。”沈楠指着那些泥痕低声对七朵说道。

    “你以前常摸这些东西吗?”七朵十分好奇他怎么对这些东西十分熟悉。

    “嘿嘿,偷偷来过,每次读书或练功累了,我就会跑来这儿玩。

    对了,你可千万别对母亲和父亲说。

    不然,我定会挨骂。”沈楠俊脸微红解释着。

    “我不说。”七朵唇角翘了翘,原来如此。

    沈楠虽然才十三岁,十一岁时就考取了秀才。

    明年既将参加乡试。

    他的两位哥哥虽然也是秀才,但考中秀才的年纪要比他大得多。

    沈父沈母对他寄予了极大的希望。

    自然不许他做学习之外的事。

    练功是郑婉如的意思。

    她想让儿子们文武双全,而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沈楠将蓝色的外袍撩起压在腰间的玉带之上,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

    “你在边上看着,小心些,别掉下河。”沈楠冲七朵挑挑眉,并准备去脱鞋袜。

    “等等,水凉,不能脱鞋。

    要是冻着了,伯母可是会骂我,我去捡些石头放入水中垫脚。”七朵赶紧阻止。

    这时节的河水有些凉。

    要是他有个不适,郑婉如再疼自己,也难免会不悦。

    沈楠本想坚持,可是想想七朵的话也有道理,也帮忙一起放石头。

    他稳当的踩上石头,开始低身伸手入水去摸。

    不一会儿功夫,手伸出水面。

    晃了晃手中的河蛤,沈楠笑得一脸灿烂,“七朵,摸着了。”

    “可真快。”七朵笑嘻嘻的接过。

    她将沾了泥的河蛤在一旁干净的水中洗了洗,露出原本的样子来。

    三个河蛤,两个黄色一个褐色,个头并不大,比以前烹调过的扇贝之类海鲜要小。

    不过,这并不影响自己厨艺的发挥,依然能将它们变成鲜美的佳肴。

    没带篮子之类的东西来装,七朵跑去江堤上扯了些茅草,编了一个简单小草兜。

    这倒不是她的本事,而是原主的能耐。

    同时,七朵发现了不少马兰头,禁不住诱*惑,摘了一盘子的份量。

    正次回到浅滩,沈楠已经摸了一小堆。

    七朵喊了停,“够了,快洗手上来吧。”

    “好。”沈楠轻颔,跳上岸,将手上的泥巴清洗干净。

    整理好衣袍,七朵上下打量了一下,微讶。

    沈楠浑身十分干净,一丁点儿泥水都没溅在衣鞋之上。

    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七朵,这东西你准备怎么吃?”沈楠问。

    七朵眸子微转了下,问,“伯父伯母回来了没?”

    “父亲还要几日才能回来,母亲在家呢。”沈楠答。

    “好,先去你家吧。”七朵微笑着应。

    沈楠唇角的弧度加大,喜道,“七朵,你就在我家吃晚饭吧,要不是你奶奶病未愈,母亲早就想去喊你来吃饭了。”

    “伯母待我真是太好,都不知该如何感激。”七朵真心的应着。

    沈楠快速扫了眼七朵,抿着红唇问,“母亲待你好,并不需要你去感激。

    咳,你总说母亲待你好,我难道待你不好吗?”

    “啊,你也好啊。”七朵侧脸看着他答。

    “哼,这还差不多。”沈楠将脸撇去一旁。

    俊脸泛红,嘴角上勾。

    俩人说笑着上了江堤,向沈楠家走去。

    刚进庄子,左手边的大晒场上就传来了孩童们兴奋的喊叫声,其中隐杂着哭喊声。

    “喔喔,快来看光屁股傻子哟,快来看傻子哟。”

    “不要脸不要皮,这样大个人还光着屁股,羞哟羞哟。”

    “呜呜……娘,娘,我要娘,娘,有人欺负我,呜呜……”

    这些字眼儿往七朵耳朵里蹦。

    对孩子们的吵闹,七朵本没上心,可谭大郎三字入耳,无法淡定了。

    沈楠也听清了,与七朵同时看向晒场。

    一瞧之下,七朵面黑了。

第25章:小露一手

    宽大的晒场上。

    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拍着手在闹。

    成人的谭大郎特别显眼醒目。

    他背对着七朵站在晒场中间,裤子落在脚跟。

    正光着腚嚎啕大哭着。

    七朵眼角情不自禁抽搐了两下。

    大郎虽是她傻子堂哥,可他已二十岁。

    她真的不好意思去帮他穿上裤子。

    她将脸背了过去。

    沈楠面也一沉,大声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晒场上的孩子们向这边看过来。

    见是沈楠,嬉闹之声顿时消失,孩子们做鸟兽散。

    “你拿着,我去帮他。”沈楠将手中的东西递向七朵,飞快跑去晒场。

    片刻功夫之后,沈楠走了过来。

    七朵这才回头。

    大郎衣服已穿戴整齐,鼻涕眼泪将脸弄得像个花面猫,还在抽抽答答的哭。

    谭大郎本来是正常孩子,十一岁那年从谭家大院内那棵桂花树上摔下来,将脑袋给摔坏了。

    如今他的智商连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都不如。

    平日里极少出门。

    七郎也在,七朵方才还真没注意。

    “七郎,谁欺负大哥了?”七朵拧眉问。

    谭德银是令人讨厌,可大郎却是无辜的。

    大郎的样子,令人无法生厌。

    且大郎被人欺负,身为谭家人,脸面都不好看。

    “七姐,是二虎子狗剩大蛋,他们和大哥比尿尿,大哥赢了,他们赖皮脱大哥的裤子。”七郎奶声说道。

    七朵暗暗抚额。

    她不好意思去想像大郎与一群小娃娃们比赛的场景。

    二虎子狗剩大蛋,都是庄上村民家的孩子,貌似七岁。

    沈楠唇抿了抿,将脸撇去一边,面有尴尬之色。

    “七姐,是二虎子……”大郎吸拉着鼻涕,将七郎的话重复了一遍。

    七朵眼角抽搐了下,解释着,“大哥,我是你七妹,不是七姐。”

    “嘿嘿,七姐,我好厉害,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可以尿给你看。”大郎已经止了哭,冲七朵傻笑着。

    依然称呼七朵为七姐,边说边作势要去解裤子。

    七朵脸更黑了,忙摆手制止,“大哥,我信你,七郎,你快和大哥回家去。”

    “不回。”大郎撅了嘴。

    还有为七朵没让他尿一次而郁闷。

    沈楠拧眉,对七朵说道,“七朵,我送他们回去,顺便告诉伯母一声,你在我家。”

    七朵点头应了,目送着沈楠他们离开,自己则拐向沈家。

    郑婉如见到七朵,忙放下手中针钱活儿,上前搂了她。

    “七朵,方才去哪儿了?是不是又受了什么委屈,快告诉我。”郑婉如有些急切的问道。

    “伯母,我没受委屈,只是想来看看您。”七朵咧了嘴笑。

    见她笑得灿烂,郑婉如这才放了心,“没事就好,可见到你楠哥哥,他去找你。”

    “见到了。”七朵将大郎的事儿简要说了下。

    “唉,是个可怜的孩子。”郑婉如轻叹一口气,这才看到七朵手里拿着的东西,“七朵,那些是什么?”

    “伯母,这是河蛤和马兰头,能否借您家的厨房用用?”七朵直接说了来意。

    至于其他人吃不吃河蛤,她不知。

    但在印象中,谭家人没吃过。

    不过,倒听沈怀仁提到过在京城和沿海城市吃过各式海鲜的事。

    “傻孩子,当然行,伯母以前不就和你说过嘛,在这儿像自己家一样。

    怎么?咱们的七朵想做大厨不成?”郑婉如面上的笑容更加亲切,语气十分宠溺。

    她甚至不问河蛤能不能吃。

    七朵看着郑婉如,十分感慨。

    要是谭家其他人能有郑伯母一半的和善,日子就会舒心许多。

    “伯母,您别笑我,等会儿您别怨我脏了油盐就好。”七朵笑盈盈的应着。

    仆妇李嫂笑着看向七朵手中的东西。

    河蛤她当然认识。

    “七姑娘,这是河蛤吧,以前我倒也做过,只是不太好吃,太腥气,又有沙子。”李嫂说道。

    没处理好,当然有沙子和腥气。

    七朵暗暗想着。

    “多洗洗,沙子兴许就没了。”七朵笑着说。

    “七朵,没事,你想怎么做就怎做,需要什么,尽管与李嫂说。

    还有,今儿一定要留在我这儿吃晚饭再回去。

    李嫂,你去准备加几个菜。”郑婉如笑着吩咐。

    七朵这次不推辞了,笑着点头。

    郑婉如让李嫂进去帮忙,自己则去继续做针线活,那是沈楠的一件中衣。

    沈楠个子窜得快,去年的衣裳都短了,得赶紧做出来。

    三个儿子贴身的衣裳,她都自己做,从不去买或假他人之手。

    她认为,母亲做得衣裳,孩子们穿在身上才会暖和舒适。

    当然,等娶了儿媳妇后,这些活儿就轮不到自己来做了。

    想到娶媳妇,郑婉如唇角翘了翘。

    楠儿还小,彬儿和霖儿眼下都将心思放在学业上,暂不考虑亲事,还不知何年才能做婆婆呢。

    想着三个懂事又知书识礼的儿子,她眼中是满满的笑意。

    十分满足。

    厨房里,七朵正卷了袖子在忙碌。

    她准备做蒜蓉蒸河蛤。

    要是做炒河蛤,得让河蛤吐尽体内的沙子才成,这需要近十个时辰的时间。

    而蒸河蛤则不必,将河蛤剖开,去掉里面的沙包和裙边,用水将蛤肉中的沙子冲洗干净即可。

    李嫂帮忙浸泡粉丝和切蒜蓉和葱。

    河蛤虽不及海鲜贝类好看,但剖开后,里面一样洁白如玉,晶莹剔透。

    七朵将河蛤的外壳与肉处理干净,在碟中摆成圆形。

    将泡软的粉丝剪短后围成鸟巢状摆在蛤肉之上。

    锅内倒入油,将蒜籽入锅爆香,再加入少许盐调味拌匀。

    将蒜油浇在粉丝上。

    这个季节没有红辣椒,她只好用一些干辣椒代替,每瓣河蛤上都点缀少许剁椒。

    做好这一切,蒸锅内的水正好也沸了,将碟子放入蒸笼中。

    等河蛤熟的空档,七朵将马兰头清洗干净,然后焯水凉拌。

    沈家比谭家就是好,调味品种类丰富许多,不但有香喷喷的麻油,还有辣椒油。

    郑婉如爱吃辣,无辣不欢,七朵又加了辣椒油一起凉拌。

    河蛤出锅后,撒上葱花,再浇入用酱油和灵泉水做的汤汁。

    色香味俱全的蒜蓉河蛤做好了。

    李嫂则按照郑婉如的吩咐,做了红烧肉、辣椒烹咸鱼、梅菜扣肉,火腿炒冬瓜,另加三个蔬菜。

    加上七朵的两个菜,九个菜摆了一桌。

    因沈父他们都不在家,菜又丰盛,郑婉如让李嫂一起坐下吃饭。

    沈楠从书房出来,净了手直奔堂屋,面上喜气洋洋。

    看着白玉瓷碟中的蒜蓉河蛤香气扑鼻,黑眸亮了起来,问七朵,“七朵,你怎会做这道菜?”

    “伯母,楠哥哥,以前听伯父说过蒜蓉蒸扇贝。恰好见河蛤的模样与伯父口中所说的贝类十分想像,就想试做。

    只是,这味道如何,我十分忐忑,毕竟没见过没吃过。

    伯母,楠哥哥,你们能否赏脸尝一尝?”七朵微笑着说道。

    话是沈楠问,却对他与郑婉如俩人说。

    并有意带了些小女儿家的娇憨。

    沈怀仁在外做官几十年,见多识广。

    为了让儿子们不似井底之蛙见识浅薄,趁着在家丁忧的机会,他常给妻儿讲这外面的见识。

    吃喝用度皆有。

    而七朵有时也是旁听客。

    蒜蓉扇贝就是沈怀仁所描述的,从外形到里面的配菜,以及味道,说得十分细致。

    沈怀仁看来也是一吃货!

    这是七朵现下所总结的一句话。

    “光瞧着这模样,就觉着好吃。”说话的是李嫂。

    这是发自内心的一句话。

    郑婉如和沈楠则看着七朵半晌没作声。

    这让她心里有些发毛,难道他们怀疑什么了吗?

    “伯母,楠哥哥……”七朵咽着口水低唤,羽睫轻眨,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郑婉如见到她眸中的害怕,顿时心一酸,意识到是她误会了。

    忙轻握了她的手,柔声道,“七朵,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伯母是激动的。”

    这些年七朵不会说话,无人知道她内心真实的世界。

    因此她现在所表现的一切,对于郑婉如来说,并不意外,人有所长,兴许七朵在领悟能力方面就是比其他人强。

    不然,她哪儿会做这些。

    郑婉如并不疑有它,反而认为七朵无比聪慧。

    沈楠多看了眼七朵,嘴角勾了勾,夹了一个河蛤,“我先尝尝,要是不好吃,再找你算账。”

    “你这孩子,每次都欺负七朵,该打。”郑婉如嗔骂,眸子里笑意满满,也夹了一个河蛤。

    七朵抿唇笑。

    李嫂也夹了一个。

    七朵有些紧张的看向三人,等着他们的评价。

    “啊呀,真好吃,一点儿不腥气,肉又嫩又滑,好鲜。

    七姑娘,你真行啊。”李嫂率先发表的意见,她吃得快。

    郑婉如和沈楠吃得慢。

    但俩人的眸子都闪闪发亮,同时点头,赞同李嫂的话。

    那道凉拌马兰头也让郑婉如十分喜欢,她一再吩咐李嫂明日也去摘些回来做。

    看着见底的碟子,还有郑婉如他们几人面上愉悦的笑容。

    七朵抿唇也笑了。

    这样温馨的吃饭气氛,在谭家几乎不可能有。

    饭后,郑婉如和沈楠将七朵送到谭家门口。

    七朵刚踏进院门,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是一天未见踪影的三郎。

    有酒味钻入她的鼻间。

    “三哥回来了,这是去哪儿吃酒了?”七朵轻笑着说道。

    “嘿嘿,是七朵啊,闲着无事去县里耍了耍。”三郎笑眯眯的温声说道。

    去县里?

    七朵眸子闪了闪,唇角微勾了下。

    谭家人还在吃饭,杨氏不知是耳灵眼尖,还是其他缘因,竟然从堂屋跑了出来。

    “三郎,怎么才回来?”杨氏上前拉了三郎就往东厢走。

    边走边埋怨。

    看着杨氏和三郎进了房间,七朵有些发怔,在想着要不要去做回小人。

第26章:如此教子

    灯光下,三郎的俊面泛红。

    一进屋子,他立马在谭德银平日专用的躺椅上躺下。

    躺椅上垫着厚实的棉垫子,十分舒适。

    “三郎,你这死东西,怎么去了一整天?

    你大姐人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杨氏揪了下三郎的耳朵,低声问道。

    今儿一整天,她这心都是拎着,没着没落。

    三郎打着哈欠应,“大姐家中有事,暂时走不开。

    她说姐夫家的姑奶奶还有其他事儿要办,迟些日子带七朵走也是行的,让你们稍安勿燥。”

    “你大姐真这样说的?”杨氏忙追问。

    “当然。”三郎点头。

    杨氏松了口气。

    “娘,我说你和爹也真是的,姐夫家的姑奶奶既然不怎么稀罕七朵,你们为何偏要送,闹得大伯一家人不高兴。”三郎忽然摇头叹气。

    他也不懂父亲的所为。

    杨氏脸板了板,“臭小子,你这说得是什么浑话,什么叫偏要送,还不都是为了你奶和六郎好嘛。

    要不然,我们何必去做那恶人。”

    “切!”三郎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闭了眼睛。

    酒劲上来,有些困。

    “三郎,我去吃饭,你就在屋里歇着,别出去了。要是你爷见到你喝酒的样子,定又会唠叨。”杨氏叮嘱三郎。

    三郎含糊的应了。

    杨氏推门出去。

    一刻左右的功夫,谭德银与杨氏带着孩子们同时回了屋。

    谭德银上前一掌将三郎给拍醒。

    “啊!”睡得迷迷糊糊涂的三郎被拍醒,吓了一跳。

    他茫然的向四周瞧了瞧,见到谭德银,忙咧了嘴,“爹,吃完饭了。”

    他将躺椅给让了出来,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揉额。

    杨氏端了杯浓茶过来,让三郎喝了醒醒酒。

    三桃五杏抱了七郎,在逗他玩。

    大郎则一人坐在屋角落里抠着手指玩。

    谭德银半躺了下去,问三郎,“三郎,你怎么去了一整天?跑去哪儿混了?

    你喝得那孬兮兮的样子,要是被你爷瞧见,定会好生一顿骂。”

    三郎喝了几口热茶,感觉头清醒了些。

    他笑着道,“爹,我没去混,与大姐说完话后我就想着回来,是姐夫正好今儿休沐,他带我四处见识去了。”

    “定是你缠着你姐夫,他天天衙门里忙得要死,好不容易得空休息,你却跟着添乱。”杨氏笑着说。

    “是姐夫硬要带我去的,爹,娘,你们知道嘛,还真没看出来,咱姐夫在县城里挺有面子的。

    他认识得人也多,今儿晚上就是一酒楼的掌柜请他吃饭,带我一起去的。”三郎兴奋的说道。

    俊面比方才更红了。

    只是酒倒醒了两分,黑眸发亮。

    杨氏面上也得意了几分,下巴情不自禁抬了抬,“你姐夫精明能干,很得县老爷赏识。

    那些想巴结县老爷的,都得先来讨好你姐夫。”

    谭德银面上也浮了笑容。

    三郎忽然压低了声音,“对了,大姐家新买了一处大宅子,两进的院子,里面还有假山花园什么的,好气派!”

    杨氏与谭德银对视一眼,均眸子一亮。

    谭德银坐直了身体,问道,“那宅子你瞧见了?”

    “嗯,大姐他们带我去瞧了。

    姐夫又说了,这几日天好,让爹您有空去趟,为他们选个搬家的好日子。”三郎点头应话。

    谭德银眉头紧了紧,轻轻点头。

    “呀,大姐买宅子了,真是太好了。

    娘,你带我们去大姐家瞧瞧吧,好久没见着大姐,我们很想她呢。”三桃眸子发亮,忙放下七郎,上前挽了杨氏的胳膊撒娇。

    五杏也附合,“对啊,娘,带我们去吧。”

    杨氏还没开口中,谭德银则低声叮嘱道,“你们几个,大姐买宅子这事,暂时莫对家里其他人说。”

    “为什么?买宅子这不是喜事吗?”三郎万分费解的问,还想要得瑟一下呢。

    三桃姐妹也同样不解。

    谭德银瞪了他一眼,“富不露财,省得有人眼红,等过些日子再说。”

    “哦。”兄妹几人点头。

    “那爹,娘,你们几时带我们去大姐家。”三桃不甘心的问。

    “过几日再说吧,明儿是我们家做饭,哪儿得空。”杨氏说道。

    “成了,你们几个回房睡觉吧。”谭德银坐直身体赶人。

    三桃和五杏悻悻离开,她们巴不得明儿就去大梅家。

    三郎走到门口,又拐了回来。

    “又怎么了?”杨氏嗔道。

    “爹,娘,你们能不能去求姐夫,让他也替我在衙门里谋份差事做做,嘿嘿!”三郎咧着雪白的牙齿讨好的笑。

    王红雷体面神气的样子,让他十分羡慕。

    这提议倒让谭德银夫妇心一动。

    这倒是个好主意啊!

    等三郎拉着大郎出去后,杨氏将门关好。

    “德银,这两日正好没事,要不咱们去趟县里,去瞧瞧房子,顺道与红雷说说三郎的事。”杨氏坐到谭德银身边,说道。

    谭德银却皱眉道,“三郎的事儿倒不急,反正我后面也要人。

    那事爹还没应,我们空手去县里做什么,白跑一趟。”

    “爹也真是的,抱着那些银子就是舍不得放手,难道想带进棺材里啊。”杨氏撇嘴。

    “如今咱们谭家可是一日不如一日,也不晓得哪天会变得和那些穷人一样,连肚子都填不饱,爹不得不留个好手。

    他是个谨慎的人,要是没十足的把握,定不会将银子拿出来。”谭德银说道。

    他眉毛紧紧拧着,在想用什么法子,能让谭老爷子完全信任自己。

    杨氏薄唇紧抿,眸光阴沉。

    那盆螺蛳七朵终究是没舍得倒掉。

    徐氏做饭最后一日下晌,七朵见螺蛳吐泥也差不多了,将它们捞出来夹了尾巴。

    六桔在屋子里用刀削着竹片,按七朵的吩咐,制成牙签的模样。

    用灵泉水将螺蛳清洗干净沥水。

    锅内入油烧热,放下干红辣椒和蒜头、生姜爆香,倒入沥干了水的螺蛳,不停翻炒,并加盐。

    螺蛳撞击着铁锅,发出清脆的声响。

    约爆炒了五分钟左右,七朵向锅内放了酱油和自家磨制的辣椒糊,最后放入灵泉水,盖上锅盖大火烧。

    加水煮一会儿是为了让螺肉充分煮熟和更加入味。

    很快香味就飘得满院都是。

    个个都在猜测今儿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杨氏和吴氏好奇,禁不住进了厨房来瞧。

    后面还跟着大郎和七郎。

    均在想着,今儿好像没见买什么荤菜回来啊?

    她们甚至有些小激动,想着是不是七朵一家人在偷偷煮什么好吃的。

    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又有一场好戏来瞧。

    “哟,大娘,这是做什么好吃的呢,好香啊。”杨氏笑眯眯的问正在切咸菜的徐氏。

    “螺蛳。”徐氏扭头,也笑了笑。

    “什么?螺蛳?”杨氏和吴氏同时皱眉。

    满面的失望之色。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杨氏正色说道,“这螺蛳哪儿能吃。”

    “是啊,大娘,你这不是浪废油盐嘛。”吴氏跟在后面附合。

    她与杨氏一唱一和着,早已忘了那天挨打是被谁挑拔起来的。

    七朵只是淡淡看了眼杨氏与吴氏,不想做任何解释。

    二霞与徐氏也抿了唇不说话。

    “娘,我要吃嘛我要吃嘛。”七郎拉了杨氏胳膊喊起来。

    他年纪尚幼,可不听大人们在说什么。

    只是闻着香味,勾起了馋虫。

    大郎用袖子抹了把鼻涕,傻呵呵跟在七郎后面说,“娘,我要吃嘛我要吃嘛!”

    “出去。”杨氏瞪了眼大郎,低了身子去哄七郎,“七郎乖,那东西不能吃的,吃了会肚子痛。”

    “不嘛,我就要吃。”七郎摇头晃脑不听杨氏话。

    “恩?七郎,听话,别闹。”杨氏故意虎了脸嗔道。

    “哇哇……不嘛,我要吃,我就要吃……哇哇……”七郎忽然双腿一软,笔直躺在地上挥胳膊踢脚的耍起赖来。

    并嚎啕大哭着,似受了好大委屈一般。

    身上干净的小袄立马沾了灰尘。

    七朵与徐氏皱眉。

    二霞想伸手去拉七郎,被七朵眼神给制止了。

    她最不喜欢这种撒泼耍赖的孩子。

    杨氏虽有些生气,却未骂七郎,赶紧弯腰去抱,“七郎乖,别闹,快起来。”

    ‘啪啪’两声脆响。

    “我要吃我要吃……”七郎扬起小手,对着杨氏的脸打了一记耳光。

    七朵十分讶异,清亮的眼波扫向杨氏。

    杨氏面上微红。

    “哟,七郎,你这孩子,怎能打你娘呢。”吴氏在一旁说话。

    杨氏却笑着说道,“啊呀,没事,七郎还小呢,哪儿懂事。”

    七朵暗暗咂舌。

    难怪七郎是这副脾气,原来都是杨氏惯出来的。

    这可不是为了七郎好,是害他啊!

    徐氏在一旁瞧着也拧了眉。

    为七郎的不懂事,为杨氏的不管教。

    但她不打算上前去说什么,杨氏如何教子,轮不到她来说。

    就连吴氏也撇嘴摇头,这也太宠了,真不像话。

    “七郎乖,娘来拿给你吃啊。”杨氏被七郎闹得没办法,只好抱了他起身,向七朵要了一个螺蛳来哄他。

    “二娘,有些辣,让七郎小心些。”七朵将螺蛳递向杨氏,友情提醒。

    可她并不赞同杨氏的做法。

    七郎年纪小,正是懵懂无知时,身为他的母亲杨氏,该好好引导教育,而非一味的听之任之。

    他此次用这方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下次,他想要什么时,还会重演今日的一幕。

    要是六郎如此,她定不会由着他放肆。

    杨氏点头接过,递向七郎。

    七郎看着螺蛳,止了哭。

    杨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觉身前多了个人,两声脆响后,面上火辣辣的痛。

    被人打了两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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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马屁拍歪

    这次两记耳光声音比七郎打得响,打得痛。

    厨房内所有人看向杨氏。

    愣住。

    “娘,我要吃嘛……”大郎正跺脚甩胳膊,像个孩子一样对杨氏撒娇。

    方才打杨氏的,正是他。

    杨氏双颊泛红,有明显的手指印。

    大郎虽傻,却是成人,力气比七郎大出很多。

    杨氏眸子燃起了怒火来。

    快速放下七郎,冲去灶前夺了二霞手中的火钳,高举着对大郎身上没头没脑打了下去。

    “你个死孬子,白养你这些年,敢打起你娘来了,打死你……。”她边打边骂。

    心中还有一句话未当着人前骂出来。

    就是‘打死你这傻货,倒省得老娘天天在人前丢人现眼’。

    有此念,这手下打得更用力。

    大郎还在那儿撒娇,不知亲娘会如此狠。

    直到火钳砸到了身上,感觉到了痛,他才由撒娇转为痛呼。

    “啊……好痛,娘,痛,别打,哇哇……”大郎在原地跳着喊,眼泪流了出来。

    一双脏乎乎的大手一会儿护屁股,一会儿护胸口,一会儿摸腿。

    却不知逃。

    七朵她们,哪料到杨氏会下毒手。

    想着她可能会骂上几句。

    大郎是傻子,你就算打死他,下次他还会犯同样的错儿。

    “二娘,别打了。”七朵反应过来后,忙上前去拉。

    “二娘,大郎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他哪儿有什么坏心思。”徐氏与二霞也动了,一起去拉杨氏。

    杨氏用力挣扎,“你们别拉我,让我将这死东西狠狠打打,不然不长记性。”

    话倒知道说,却不晓得用在七郎身上。

    吴氏见大郎被打得惨,这才也上来拉。

    七郎在一旁看着眨眼睛,不知杨氏为何生气。

    七朵趁机拉了大郎出去。

    一出厨房,大郎往地上一坐,双手抹泪嚎啕大哭。

    这是第二次见他哭,七朵有些心酸的轻叹一口气。

    “大哥,别哭了,你为何要打你娘呢?”七朵尝试着问。

    “吃……七郎吃……”大郎一边哭一边含糊的说。

    七朵却忽然明白他打杨氏的原因。

    大郎平日喜欢模仿七郎的说话做事。

    方才七郎是打了杨氏耳光之后,杨氏给了他吃的。

    因此,大郎也模仿了,想得到吃的。

    只可惜,俩人的待遇完全不一样,有着云泥之别。

    七朵在同情大郎的同时,认为杨氏被打纯属活该。

    要不是太过宠溺七郎,将他养成喜欢打人的要不得德性,大郎又怎会有此举。

    “唉,大哥,想吃东西,得好好说话,可不能动手去打人。

    不然,你就会被别人打痛,知道吗?”七朵轻叹一口气说道。

    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但该说得话还是得说。

    三桃和五杏在房间里看到了大郎哭,却并没有出来瞧。

    倒是谭老爷子背了双手,站在堂屋门口冲这边问,“怎么了这是?”

    “爷,没事。”七朵冲他摆摆手。

    见大郎哭声渐止,七朵进了厨房。

    杨氏还在生气。

    吴氏在一旁讨好的劝着,“二娘,别气了,哪儿有做娘的和儿子生气的。”

    “没错,何况大郎这孩子又不是有心的,他就是孩子心性。”徐氏也温声劝着。

    “大娘,其实也怨你们,好好的做什么不能吃的螺蛳,不然哪儿惹出这些事儿来。”吴氏话锋一转,将火引向徐氏。

    徐氏面色一沉。

    杨氏一听,还真有几分道理,也埋怨起来,“是啊,要不是闻着这香味,七郎与大郎能闹着要吃嘛。”

    七朵正巧进来听见,火了。

    不发财怨祖宗,自家孩子没教好,倒怨起别人来。

    “三娘,问您一件事儿。”七朵走到吴氏面前,唇瓣微勾了下。

    本还同情吴氏失了五郎。

    现在却是讨厌。

    “什么事?”吴氏好奇。

    七朵笑了笑。

    眸中滑过一抹狡黠。

    “三娘,若有一天四枣姐姐在行路,忽被几人拦了路,说他们家儿子因看四姐,走路没注意,摔下水沟伤了腿,要让四姐赔药费。

    三娘,您认为那一家人有道理吗?”七朵问。

    “啊呸!若真发生这种事儿,与你四姐有何关系。

    那是他们家没家教,没教好儿子,谁让他见到女子就不动路的,摔死了都是活该。

    还有脸向你四姐要药费,我还嫌他们坏了你四姐名声呢。”吴氏出于本能的反驳。

    七朵眯眼笑了夸道,“三娘,您说得没错,是那家的家教问题,与他人何干。”

    徐氏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眼里笑意愈浓。

    而杨氏也明白了过来。

    脸色顿时黑红交错。

    七朵这是借吴氏的嘴骂自己家教不严,才让七郎与大郎闹着要吃,而与他人无关。

    死丫头!

    “就你能。”杨氏冲吴氏低斥,拉了七郎离开厨房。

    吴氏被骂,也忽然间醒悟。

    “七朵,你给我下套啊?”吴氏指着七朵怒。

    徐氏正色道,“三娘,你也太抬举朵了,她还是一个孩子呢,哪儿有本事给你下套。”

    吴氏跺了下脚,气呼呼的走了。

    她怎能承认自己不如七朵一个孩子。

    得想办法去哄杨氏。

    二霞温声道,“二娘三娘好没道理,幸好朵会说话,少了争执。”

    “是啊,朵那话问得妙。”徐氏赞七朵。

    七朵粉红微红,“三娘挑得事,自然得由她承担后果,我最瞧不惯她这德性。

    螺蛳好了,我端过去了。”

    “好,小心些。”徐氏点头。

    七朵端了香喷喷的螺蛳去了堂屋。

    谭德金正陪着谭老爷子在说话,见七朵进来,忙说道,“爹,来了,尝尝吧。”

    谭老爷子已经闻到诱人的香味,笑着点头,“好,去将老二老三他们都喊过来。”

    “好。”谭德金乐呵呵的应了,转身出去。

    七朵将陶盆放下后,又跑回自己家,喊了六桔,拿着牙签重新回到堂屋。

    谭德金三兄弟已经都坐在桌旁。

    “朵,这东西该怎么吃呢?”谭德金笑着问七朵。

    螺蛳那壳瞧着挺硬的。

    七朵还没开口,赵氏出来了。

    赵氏身后还有杨氏、吴氏和七郎。

    杨氏面上有些红肿。

    去告状?

    还是去挑拔?

    七朵暗想,眸中滑过冷笑。

    “七朵,你又在搞什么鬼名堂,家里油盐不要钱呐。

    你们一家六口,没一个能挣钱的,个个都是会花钱的主儿,这糟蹋起东西来一点儿不心疼。

    今儿晚上,你们一家都不许吃晚饭,将这浪费的油盐补起来。”赵氏不分青红,开口就是一通怒骂。

    谭德金被骂红了脸,面色十分尴尬。

    七朵真想将这一盆螺蛳砸在赵氏脑门子上。

    但她没辩驳,而是看向谭老爷子。

    谭老爷子眉头紧紧拧起,看向赵氏斥道,“老婆子你又在胡嚼什么,这东西是我让七朵她们做的。”

    “什么,你让她们做的?

    那你们怎么不说清楚?”赵氏讶道,前半句是针对谭老爷子,后半句却是问两个好儿媳。

    杨氏与吴氏也面面相觑。

    还以为炒螺蛳就像上次吃野菜一样,家里其他人并不知情。

    七朵看着杨氏的表情,忽然福至心灵。

    “奶奶,我爹知道,咱们家就二叔最会挣钱。

    可是呢,他是老大,不能落后,现也想了一个挣钱的法子,正与爷爷商量着呢。

    当然,这挣钱的法子自是抵不上二叔。

    二叔替人随便算支命,就有五两银子呢,好厉害哟。”七朵十分认真的说道。

    此话一出,堂屋内众人表情各异。

    谭德银夫妇面上滑过一抹惊慌。

    谭老爷子与赵氏万分震惊,惊过后就是怒。

    吴氏与谭德财的面上现出疑色。

    谭德金则瞪着眼睛看七朵,在想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六桔悄悄握了下七朵的手。

    谭德银眉头皱起,看向谭德金,不悦道,“大哥,你这女儿到底还管不管呢,这又是在胡咧咧啥呢。

    我要是算支命就有五两银子,那咱们家现在还不成了那地主啊,我还用得着天天那样辛苦嘛。”

    谭德金下意识看向七朵。

    七朵抿唇笑了下,解释道,“二叔,您别生气呀,可能是我话没清楚吧。

    我没说您替每个人算命都能得五两银子,是前儿早上,有位黄夫人带着另一位夫人来找您算命,那位夫人给了您五两银子。

    二叔您知道嘛,那位夫人对您可是赞不绝口呢,说清莲先生可真是名不虚传,果然算得准呢。”

    六桔在后面附合,“没错,我也听见了,的确是说给了五两银子。”

    大家心里或多或少明白了一些什么。

    “七朵六桔,你们俩当那钱是大水淌来的呢,还五两银子,五个铜板那些人都不舍得给。

    这些年,你二叔为了这个家容易嘛,到头来讨不到一声好,反而这个怨那个陷害的,这良心都被狗给吃了。”杨氏指着七朵姐妹骂。

    “嘻嘻,有没有五两银子,二叔心中清楚。”七朵笑得灿烂。

    谭老爷子看向七朵,“七朵,应该是你听岔了,哪儿有人舍得花五两银子算命,钱是不容易挣得。

    七朵,你还是来告诉我们这螺蛳如何吃吧,可要冷了。”

    这是转移了话题。

    六桔不甘心就此揭过此事。

    但七朵却对她暗暗摇头。

    响鼓不用重敲,话点到即可。

    谭老爷子是聪明人,口上说不信七朵,心里恐怕已经生疑了吧。

    嘻嘻,杨氏,让你嘴碎!

    “是,可能是我听错了吧。”七朵微笑着承认。

    而后上前来演示螺蛳的吃法。

    可以直接吮吸,也可用牙签挑出螺肉来吃。

    谭老父子等人按七朵所说的方法开吃。

    赵氏面色阴沉,看了眼身旁的杨氏,冷哼一声,转背回房。

第28章:偷偷乐

    盆中依然装着满满的螺蛳。

    不过,是坚硬的空壳。

    空气中的香味还未散去。

    谭德金看向谭老爷子,有些紧张的问道,“爹,您觉得怎么样?”

    “嗯,味道的确不错,又鲜又嫩。

    以前怎不知这螺蛳如此好吃,只是,太辣了些,呵呵!”谭老爷子喝了口水,笑着说道。

    “这没事,让朵她们下次做时,少放些辣椒就是。”谭德金微黑的脸庞上带着喜悦的笑。

    寡言的谭德财说道,“这东西要是下酒倒不错。”

    “嗯,德财说得没错。”谭老爷子在一旁赞同。

    对于谭德金积极的想办法为家里挣钱,谭老爷子是十分开心的。

    不管能否挣到钱,这份心思难得啊!

    谭桂花看向谭德金,皱眉说道,“大哥,这东西不会伤了我们身子吗?”

    她这话让谭家其他人都面色紧张的看向谭德金。

    “是呀,大伯,您可不能害我们呀。”五杏蹙眉。

    这话说得有些过,谭老爷子瞪眼斥道,“五杏,怎么说话的,你大伯是那种人吗?回家去!”

    五杏吓得缩了脖子,双颊通红,低头躲到三桃身后。

    都吃下去了,再问这问题,是不是晚了些?

    七朵暗暗腹诽。

    “当然不会,螺蛳和田螺一样,只不过大小不同。

    螺蛳就要吃小的,清明之前的最鲜美。”七朵清楚的答了。

    田螺个头比较大,一个顶两三个小螺蛳,它一般是煮熟后挑螺肉出来。

    螺肉可以爆炒红烧等,味道鲜美。

    这儿人不吃小螺蛳,但对于生长在水田中的田螺却是吃的。

    现在还不吃田螺的时候,要等到田被犁翻平整之后,一个个田螺就露出了俏颜来。

    谭老爷子点头,“清明后田地里的活儿也忙了,没空再去弄这些。”

    谭德金问道,“爹,那我们明儿就去捞些螺蛳回来,吐个两三天泥,就能去卖了。”

    “成,这几日正好田地里也没什么事儿,你带着二郎三郎他们几个,每天去捞个把时辰也就差不多了。”谭老爷子点头应了。

    谭德银则语气有些冷的说道,“大哥,你们准备怎么去卖?

    可别到头来,一文钱没挣着,反而白花了我们一家人的力气和本钱。”

    如何卖,也是七朵一直在考虑的重要问题。

    七朵说道,“爷爷,我们准备一个炉子、锅和一些油盐,现炒现卖。

    螺蛳毕竟吃得人很少,想要吸引人,刚开始得用它的香味。

    方才您和三叔都说可以用来下酒,咱们还可以送些去酒馆代卖。”

    对于这扑鼻诱人的香味,她有自信能吸引一些吃货过来。

    “呵呵,是很香,先前做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香味。”谭老爷子笑着赞成。

    是啊,要不是闻香而来,杨氏也不会被两个儿子打了。

    七朵有些坏坏的想。

    有了谭老爷子拍板,这事算是定下来。

    只不过二郎几人听说要去捞螺蛳,倒有些不大情愿。

    这些日子,天天在外面玩得正快活,哪儿愿意去干活。

    但谭老爷子吩咐的事儿,他们也不敢不听。

    晚饭后,谭老爷子将谭德银喊去了书房。

    书房是谭老爷子早年读书写字的地方。

    如今谭家的日子越过越难,他也没了那份雅兴。

    书房现成了接待重要客人和训斥儿孙们的地方。

    赵氏也在书房。

    谭德银在谭老爷子对面坐下,温声问道,“爹,娘,找我何事?”

    心知是何事,却假装不知。

    此时心底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怒七朵的多言。

    恨谭老爷子和赵氏的不信任。

    “老二,七朵当时说得那些话,老大老三他们可都听见了。

    找你来,就是要问个清楚,好给他们一个交待。”谭老爷子正色说道。

    谭德银肩膀向下一耷拉,面现委屈之色,“爹,娘,当时听七朵说那话,我也十分惊讶。

    从我算命至今,别说五两银子,就算一钱银子也没见过。

    后来我细致想了想,知道七朵说的是谁,就是那送镯子的夫人。

    当时她说这镯子值五两银子。

    我看那镯子成色好,可能不止那些银子,因此对娘您说要值十几两银子。”

    认真的解释着。

    现在他不能让谭老爷子不满,更不能关系闹僵。

    赵氏抿了抿嘴,说道,“老二,你们兄弟五个,我和你爹最信任最看重你,你可不能学那些坏心肝的,背着我们做些龌龊事。

    这些年,田地里的活儿,你和三郎可是极少伸手去做的,都是老大和老三老四他们辛苦着。

    还有三桃和五杏,我待她们也比其他几个要亲。

    平日里有什么粗活累活,能不让她们去做,绝不让她们伸手,像小姐一般养着。

    而对七郎这个幺孙,我和你爹可都是含在嘴里疼,好吃好喝他都是头一份。

    从他出世至今,每天早晚各一个鸡蛋,这是雷打不动的。

    为了这事,老大私底下抱怨过多次。

    六郎身子不好,本该吃些好的补身体,可我从未松过口,只为了让七郎多吃些。

    老二,这事是落在你身上,要是老大或老三他们,我定会先打几棍子再说话的。

    这些年你也不容易,当然,没这事最好。

    就算真的犯了糊涂,只要你能认个错,将银子交出来,我和你爹会当这事从没发生过,往后还会像从前一样的待着你们一房人。

    不过要是有你却不认,我查实后,那定不会饶了你。

    老二,我的脾气,你应该清楚着。”

    赵氏这一番话说得很长。

    既用情来打动谭德银说真话,又赤果果的威胁他不得隐瞒。

    谭老爷子轻颔首,对赵氏的话表示赞同。

    谭德银认真的听着。

    听完之后也不反驳,只是说道,“爹,娘,你们要是信不过我,可以去我房中搜。

    要能搜得半钱银子,我任你们罚。”

    赵氏看向谭老爷子,她正有此意。

    偏心谭德银不假,但是建立在他孝顺听话的基础之上。

    不管七朵的话是真是假,她都得好好查个清楚。

    谭老爷子没有做决定。

    让他去翻查儿子媳妇的房,他拉不下这个脸。

    “德银啊,咱们这个大家人多,不容易啊。

    只可惜爹无用,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如今倒要靠你来养活这一大家子。

    全家齐心,黄土能变金!这话说得没错,咱们谭家得上下齐心,才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背后耍小伎俩,终归是见不得光,也不长久的,一旦暴露人前,丢人啊!

    德银,爹信你,回去吧。!”谭老爷子说道。

    话中有着浓浓的警告和提醒!

    谭德银起身,温声道,“爹,娘,你们的话我都记下了。反正儿子问心无愧,不惧别人背后说什么。”

    然后他推门出去。

    赵氏拧了眉,“老头子,我们该去搜一搜的。”

    家里如今还要仰仗谭德银,她也不好立马撕破脸。

    毕竟没有真凭实据。

    谭老爷子看她一眼,摇头,压低声音,“若真有这事,你以为能搜到银子?

    东西没搜着,又会寒了他们的心,两头不讨好,何苦。”

    “唉,这些年我们是真的信他,从未多想过什么。

    对了,那天他说什么放贷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赵氏问。

    “睡觉,明儿亲家翁生辰,我还得起早过去。

    对了,从明儿开始,德银算命时,让桂花在一旁帮衬着。

    等你身体全好了,换你!”谭老爷子不接赵氏的话茬,只是说了自己的打算。

    赵氏眸子一转,明白了谭老爷子的打算,点头,“成,早该这样。”

    谭老爷子背了双手离开。

    赵氏也不好再提放贷一事。

    谭德金在屋子里将捞螺蛳用的网拿出来修整一番。

    七朵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试探着说道,“爹,咱们趁这次机会,也攒些私房钱好不好?

    有了钱,就可以给六郎瞧病。”

    谭德金立马停了手中的活儿,大眼睛瞪向七朵,虎着脸,“七朵,你怎么又乱说话。

    家里要是个个都偷攒私房钱,你爷奶拿什么来养活这一大家子人。”

    七朵看着他满面正色的模样,只得撇嘴走了,知道多说无益。

    先前看谭德银和谭老爷子他们的表情,她肯定谭德银偷攒了私房钱。

    有些好奇谭老爷子会如何处理这事。

    可一直没听到什么动静。

    一夜无话。

    今儿是杨氏做饭,七朵就赖了床。

    房门被轻轻推开关上。

    六桔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朵,爷让小姑姑进了清莲居,说是给二叔打下手。”

    “噗,这是监督么?”七朵立马从被窝中钻了出来,眯眼笑着。

    正在梳头的二霞,回眸温声说道,“二叔定恼了你们俩。”

    “哼,恼就恼,谁怕他啊。”六桔哼哼着。

    二霞走过来,轻点六桔和七朵的额,嗔,“你们俩呀。”

    “嘻嘻。”七朵和六桔咧嘴无所谓的笑。

    姐妹三人笑闹着。

    此时的清莲居内,谭德银的表情有些僵硬,牙齿差点儿咬碎。

    没料到谭老爷子会让谭桂花来收算命的钱。

    要是知道此刻七朵三姐妹正在偷偷乐,他定会喷血而亡!

    姐妹们说话间,徐氏忽然推门进来,急声道,“六郎咳得厉害,桔喊你爹去,霞来搭把手,朵快起来。”

    笑声戈然而止。

    六桔二霞忙向屋外跑去。

    温吞的二霞此时动作也麻利了。

    七朵胡乱的穿衣服。

    同时她也明白了,灵泉水能强身健体,却不是灵丹妙药治百病。

第29章:算计

    六郎咳得很激烈,一声比一声高。

    小脸涨得通红,胸口起伏幅度很大,呼吸急促。

    七朵还听到了他喉间似有鸡的轻鸣声。

    这应该就是哮喘了。

    七朵眉头紧拧。

    徐氏轻轻拍着六郎的后背,眼睛通红,有着雾气在里面萦绕。

    “娘,咱们赶紧带六郎看大夫去。”七朵急道。

    “哪儿有钱啊?”二霞眉头紧锁。

    “没钱也得治。”七朵唇一抿,推门跑了出去。

    哮喘可不是闹着玩的。

    要是被痰堵了气管,那可是神仙也难救。

    七朵先跑去堂屋找谭老爷子。

    堂屋内空荡荡,并没有他老人家的影子。

    正巧赵氏掀了帘子出来。

    “奶奶,爷爷呢?”七朵忙上前问。

    要钱这种事,还是找谭老爷子比较好。

    赵氏斜她一眼,冷冷道,“你爷走亲戚去了。”

    “啊,怎会这样?”七朵眉头拧得更紧。

    谭老爷子怎能在这关键时刻离开了呢。

    “大清早的,像被鬼撵了一样,找你爷做什么?”赵氏拉着脸骂。

    七朵不去计较其他,说道,“奶奶,六郎又犯病了,您给些钱好不好,我们要去看大夫。”

    一听要钱,赵氏面色顿时黑如炭。

    “啊呸,你这死丫头,还好意思来开口要钱。

    你们当那钱是大水淌来的啊,你们一家人没一个能挣一文钱,这花……”赵氏狠狠啐了口,刻薄的话一句接一句向外蹦。

    “奶奶,要不是六郎病得厉害,我也不会来开口向你要钱。

    难道在奶奶的眼中,六郎的命还不及钱重要吗?”七朵怒不可遏的打断赵氏,咬牙反问。

    垂在身侧的两只小手,死死攥起。

    怎会有如此冷漠无情的长辈。

    可真是悲哀。

    话被打断,赵氏本就不满,再被七朵一番责问,这火一下子就被点燃。

    “小贱丫头,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都是那不要脸的徐氏没教好,看我今儿不打死你,省得将来丢人现眼。”赵氏冷着眸子,扬起右手,对着七朵脸上打下来。

    七朵知道想从赵氏这儿要到钱,几乎没有可能。

    不等赵氏手落下,她已经向外面跑去。

    “死丫头,我告诉你,今儿这顿打,你死都逃不了。”赵氏恶毒的骂声在七朵身后响起。

    七朵不想理会,一口气跑到沈家。

    眼下只有先找郑婉如帮忙看看六郎了。

    敲开沈家的大门,来不及和刘嫂客气,她直接跑向正在喂鸡的郑婉如。

    “伯母,救命。”七朵喘着粗气喊。

    额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郑婉如心一沉,赶紧过来搂了她,柔声道,“七朵,出了何事?”

    “六郎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乌了……”七朵红着眼睛说道。

    几日下来,她已经将谭德金他们几人当成真正的亲人来待。

    如今见六郎生病,她是真的心疼难过。

    郑婉如不等她将话说完,赶紧放下鸡食,拉了她就向外走,“走,瞧瞧去。”

    对六郎的病,郑婉如心中是没底。

    毕竟当年她的医术并不好。

    且哮喘是顽疾,她一点儿把握也没。

    赵氏的病,只能说是运气好,恰好遇见过罢了。

    回到谭家,徐氏正从堂屋出来。

    见她正低头抹眼角。

    七朵猜她应该也去求了赵氏被拒绝。

    这老太太真是缺德,难怪会得怪病,活该!

    从未恶毒骂过人的她,这次为了赵氏,而破戒!

    “沈夫人。”见到郑婉如,徐氏的眸中升腾起希望来。

    “先别急。”郑婉如看着徐氏的泪眼,柔声安慰着。

    几人还在外间,就听到六郎似要咳出脾脏来。

    令人莫名心疼。

    进了屋子,六郎趴在床沿上。

    床边放着一个破陶盆,里面是他吐的秽物。

    二霞拍着他后背,眼泪悄然滑落。

    郑婉如眉头紧拧,不用把脉,光看六郎那青紫的唇色,就知病情急重。

    “沈夫人,六郎他……怎么样?”徐氏声音哽咽着问道。

    “谭大嫂,六郎脉息微弱,虽是喘症,但我并不会开药方,赶紧送去看大夫。”郑婉如把脉之后,认真说道。

    徐氏面上有着失望之色。

    七朵虽然也有些失望。

    了解郑婉如的为人,知道她没把握,不敢轻易开药方。

    房门被推开,谭德金与六桔两人跑着进屋。

    “明秀,六郎怎么样?沈夫人!”谭德金焦急问道。

    “你们赶紧给六郎穿上衣服,我回去备马车,马车快些,耽搁不得。”郑婉如利落起身。

    她不再多言,赶紧推门出去。

    谭家只有牛车,而无马车。

    故郑婉如有此一说。

    只是,她并不了解眼下七朵一家的难处。

    “霞、桔,你们快给六郎穿衣裳。”谭德金催道。

    “没钱,如何去看?”徐氏流着泪问谭德金。

    看着六郎痛苦的模样,她一颗心揪着痛。

    多么希望能将他的痛苦,转来自己身上,让自己来为儿子承担这一切。

    谭德金见妻子的模样,猜她应该已去求过赵氏。

    “我去,你们快带六郎来前院。”谭德金丢下这话,匆匆出去。

    六郎衣服穿好,徐氏要亲自来背他出门。

    “娘,我来。”二霞蹲下身子。

    徐氏点头,自己是小脚,的确不适合背人。

    一家人匆匆向前院行去。

    七朵则当先一步,她想去看谭德金有没有要到钱。

    刚从月亮门拐弯,未到堂屋,赵氏的怒骂声就传了出来,“……他这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一犯病就去瞧郎中,哪儿来得银子啊。

    又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哪儿有那样金贵,让德银给他画张符喝下去,一会儿就好了。

    你要是有本事,每天也给我挣个百儿八十文的回来,我就给你钱。

    没本事挣钱,花钱倒比谁都有能耐。

    上次七朵那死丫头自个儿找死进了山芋窖,花了家里一百多文,这账我还没跟你算。

    还有你养得都是什么鬼东西,竟敢和我顶嘴,没上没下,没大没小……”

    七朵咬牙,下意识看向东西厢。

    吴氏一家正站在西厢看热闹,杨氏则站在厨房门口,面上隐隐笑。

    徐氏走了过来,也听到骂声。

    “朵,将你爹喊出来。”徐氏低语。

    七朵点头,跑向堂屋。

    堂屋内,赵氏端坐在谭老爷子平日的位置上,面色阴沉,气势昂扬。

    身材魁梧的谭德金正半弯着背,垂头听训。

    七朵看着咬牙切齿,站在堂屋门口喊,“爹,您出来。”

    谭德金对着赵氏低了低身子,转身出来。

    七朵注意到他眼眶泛红。

    “明秀,我……”谭德金看着徐氏讷讷,不知如何开口。

    他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身为男人,既不能保护妻子,又护不了儿女,这活着还有何意思。

    “别说了,我自有办法,走吧。”徐氏淡淡应了,当先向院门口走去,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

    谭德金从二霞背上接过六郎,将他紧搂在怀里,大步跟在徐氏身后。

    “大姐二姐,你们看家,我跟爹娘一起去。”七朵对二霞和六桔说道。

    “嗯!”二霞与六桔只能无言点头。

    此时她们也没办法。

    出了院门,沈家的马车正好也到了,七朵他们几人上了马车。

    “沈夫人,又给您添麻烦了。”徐氏这才有空向郑婉如道谢。

    郑婉如温柔的抚摸着六郎的额头,真诚道,“谭大嫂,莫说这见外的话,我们两家之间不需要如此生份。

    只是可惜,我对六郎的病情无能为力。”

    谭德金郑重摇头,“不,沈夫人,您对我们一家人的大恩大德,真不知该如何去报答。”

    赵氏伤了他的心。

    自己的母亲反而不及一个外人关心六郎!

    这让他心寒透了。

    郑婉如沉脸,“往后谁也不许再说那什么谢呀,恩的,我可不喜欢。

    只要大家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我瞧着也喜欢。”

    七朵握紧郑婉如的手。

    这份恩情,会牢记于心,等有能力时,定会百倍去回报!

    一定!

    杨氏和吴氏十分有默契,等七朵他们坐上马车行远后,一起向堂屋走去。

    赵氏正冷着脸坐着,见她们进来,翻着眼睛问,“坐沈家的马车走了?”

    “是啊,娘,您说他们要真的没银子,怎会带六郎去瞧病呢?

    我看哪,大哥他们极有可能私藏了银子。”吴氏笼着袖子,撇嘴。

    杨氏也冷哼,“大嫂可真是精明,自己私藏银子,倒让七朵六桔两个栽赃德银,真是好笑。

    这六郎一病,他们就显了形,露了富。

    真是老天有眼,报应!”

    赵氏与她们俩人看法却不同。

    谭德金与徐氏有没有藏私,她心中门儿清。

    “哼,他们俩人没能耐挣钱,就是想藏私,也没得藏。

    不过,徐氏还有这东西能为六郎治病。”赵氏冷哼一声说道。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上面有两个微微泛黑的银耳环。

    徐氏也有。

    只不过,是金子的!

    那是她的嫁妆!

    杨氏和吴氏俩人对望一眼,均默了。

    老太婆这是在算计媳妇们的嫁妆呢!

    车夫扬鞭,以最快的速度往镇上驶去。

    只是路不平,马车有些颠簸。

    可能是因为颠簸,六郎咳得更厉害,脸色开始泛紫,眼皮半耷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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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意外

    “娘……咳咳……我好……咳咳……难…哇……”六郎一边剧烈的咳,一边轻声说道。

    声音软弱无力,喘息都似十分困难。

    双眼无神。

    话未说完,嘴大张,又吐了!

    只是吐不出东西来。

    干呕!

    呕个不停。

    “娘……难受……累……”六郎有气无力,眼睛似在闭上。

    “六郎,六郎,你可别吓娘啊!”徐氏搂着六郎终于是哭了出来。

    “六郎,忍忍,马上要到了。”七朵看着六郎的模样,心跳莫名加快,眼泪也夺眶而出。

    有不好的预感!

    “快停车。”郑婉如忙掀了帘子喊车夫。

    车子一停,她立马为六郎诊脉。

    脉息紊乱。

    郑婉如心惊。

    看着她的脸色,七朵暗叫不好。

    谭德金看着六郎痛苦的小脸,双唇抖动,眼里有泪花。

    可面对这一切,他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甚至到了此刻,连给儿子看病的钱都未筹到。

    他不是男人,不配为人夫,不配为人父。

    且就算他如此隐忍,让妻儿受了委屈,可在父母亲的眼中,他同样不是一个好儿子。

    如今的他,是两面不是人,一无是处。

    终是忍不住,他跳下马车。

    一人蹲在路旁,掩面而泣。

    ‘得得’马蹄声响,有马车迎面行来。

    道路不宽敞,谭德金正好挡了道。

    “爹,别担心,六郎会没事儿的,咱们走吧。”七朵上前拉了拉他的胳膊,闷闷道。

    谭德金隐忍的哭声低了下去,悄悄擦了眼泪,站了起来。

    迎面而来的马车驶近,并未急着走,反而停下来。

    身穿蓝色短袄的车夫从座儿上跳下来,客气的问谭德金,“我家公子问,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多谢大叔,弟弟身体不好,路有些颠簸,歇一下。”七朵客气的应着。

    正在说话间,车帘忽然掀开,徐氏抱着六郎慌忙下来。

    一下车,六郎又干呕起来。

    像是有东西堵在嗓子那儿,却吐不出来。

    车夫看了眼六郎,没有说话,而是快步回去。

    他隔着车帘,对着里面低声说着什么。

    七朵没到看他,而是跑去看六郎。

    谭德金已经抱了六郎,“六郎,告诉爹,你哪儿难受,爹给你揉揉。”

    “这!”六郎虚弱的指指胸口的位置。

    眼眼里白色多黑色少。

    郑婉如面色又凝重了起来,抿唇道,“咱们还是快些到镇上去,幸好快到了。”

    “嗯。”谭德金点头,抱了六郎就要上车。

    一滴泪落在六郎的脸上,有些凉。

    “等等,能否让我看眼这位小兄弟。”忽然温润声音传来,一道白色的人影映入众人眼帘。

    面色温润如玉,五官精细。

    约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洁净的白色丝袍,墨发用一根白玉簪高高束起。

    身后还有一位年岁相当的小厮。

    “公子是?”郑婉如出声问。

    此时大家都心焦,也没人有心思去赞一声美少年。

    “在下姓温,略通医术。”温修宜向郑婉如客气的自我介绍。

    身后的小厮却道,“我们家公子听这位小少爷咳得很急,病情应该不轻,慈悲心一起,就想给小少爷瞧瞧。

    你们可知道,我们家公子医术十分……”

    “白术,住口!”温修宜打断小厮的吹捧。

    就算说得是事实,他也不想人尽皆知。

    正在说话的当口,徐氏惊叫,“六郎,六郎,快醒醒!”

    七朵忙跑近,六郎竟然晕了过去,面色青紫,似气喘不上来。

    “六郎!”谭德金、郑婉如、七朵三人都跟着大声唤。

    温修宜快步上前走近六郎,对谭德金吩咐,“将他头向下。”。

    谭德金此时也来不及多想,按他所说的将六郎头向下。

    温修宜伸出白皙的手掌,揉搓着六郎的后背。

    “要不要用人工呼吸?”七朵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对医术她一窍不通。

    只知道人晕过去时,可用此法。

    “人工呼吸??温修宜似不明白这几字的意思,抽空看了眼七朵。

    “就是渡气给他。”七朵解释着。

    温修宜拧眉,“他喉间有异物。”

    忽然他掌下力道大了些,六郎紧咳几声又吐了。

    此次吐出一堆黏液出来。

    “娘。”六郎低唤了一声。

    在场所有人揪着的心终于松了些。

    温修宜这才伸出修长的两指捏住六郎的脉博,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见他诊脉,所有人又都住了声。

    四周十分安静。

    “镇咳丸。”温修宜扬声。

    虽未指明对谁说,但小厮白术已经跑向马车。

    很快他拿了一个白瓷瓶过来。

    从里面倒了一粒褐色的药丸。

    温修宜轻轻一捏六郎的小嘴,将药丸给他喂了下去。

    动作十分快。

    “好了!”温修宜拍拍手。

    “温公子,六郎的病情怎么样?”郑婉如问道。

    本还对他有怀疑,但方才露得这一手,疑心消失。

    温修宜接过白术递过来的帕子,净过手后说道,“这位小兄弟患得乃是哮喘之症,此病应是自幼就有,一年四季均发作,犹以季节交替之时为重。

    幼时若能对症服药,加上日常好好调养,依小兄弟的年纪,病症该轻些才是。

    可小兄弟如今病情十分严重,应是药不对症,或药未按疗程服用,加上营养不良,体质极弱导致。

    方才给他服下的是镇咳丸,能暂时抑制咳喘。

    而后按我开得方子去抓药用药,再好好调养身体,不出三年,小兄弟定能痊愈。”

    只字不提六郎方才的凶险。

    要不是出手及时,这小子一条命休矣!

    谭德金夫妇对温修宜十分佩服。

    因他对六郎病情病因的描述,完全正确。

    六郎这些年看病,从来没有吃完大夫所说的疗程。

    只要病情一抑制住,药就停了。

    至于吃滋补的食物调养身体,更没有。

    他们俩人不懂医术,对这些也没有太在意,想着可能是胎里带的病,难治!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没钱。

    现在温修宜说能让六郎的病断根,谭德金夫妇喜极而泣。

    “恩公,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方才要不是您,六郎恐怕已经……恩公,请受我们一拜!”夫妇俩人抱着六郎就要磕头。

    “不可!医者救人本应该!”温修宜忙阻止。

    郑婉如轻颔首。

    好个温雅的医者!

    这药还真灵,吃下去不到一刻钟,六郎的咳嗽竟然渐渐止了,唇面的颜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而这期间,温修宜已经写好了药方。

    药分外敷和内服两种。

    “外敷之药暂时不急,等到入伏之日,你们去枫林堂,那儿有配好的丸药,会有大夫贴敷。

    内服之药,你们去药铺抓吧,连吃十剂,切不可停药。”温修宜叮嘱。

    “多谢恩公,这是诊费,请您收下。”徐氏递上一只金耳环。

    不过面色有些尴尬。

    身上没有现银,只能如此。

    七朵讶然的看向徐氏。

    之前在谭家她对谭德金说有办法,原是这样!

    另一只看来是准备当了抓药。

    唉,可怜的家!

    谭德金羞愧得不敢看徐氏。

    温修宜看着耳环也惊了下,摆摆手,“诊费免了吧,路遇也是一种缘份。

    白术,走!”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而郑婉如瞬间明白了七朵一家的难处。

    “温公子,能得你出手诊治,乃是六郎之福。

    只是他们一家本不是富裕之家,这一两银子,小小心意,还请莫嫌少。”郑婉如从袖笼里掏出一两银子,递向白术。

    她想着金耳环可能人家不好意思收。

    一两的诊费也是极高的费用了!

    温修宜没点头,白术也不敢收,只得冲郑婉如摆手。

    “多谢恩公!不知恩公家住何处,这份大恩往后一定要厚报!”谭德金和徐氏还是抱着六郎跪下了。

    这是他们唯一能表达感激的心情。

    温修宜并不答话。

    只是忽然回头问七朵,“不知姑娘方才所说的人工呼吸是何意思?”

    “啊!”七朵正在看六郎,听到他问话,怔了下回神,忙摇头,“没什么意思,只是急了胡说。”

    温修宜黑眸微动,未多问。

    优雅上了马车。

    白术放下车帘,车夫扬鞭,马车行远。

    “爹,娘,起来吧。”七朵去扶徐氏。

    徐氏和谭德金俩人起来。

    看着六郎有了人色的脸,终于长吐一口气。

    “沈夫人,您见多识广,不知可认识温恩公是谁家的公子?”徐氏问道。

    郑婉如摇头,“这位温公子,看相貌谈吐举止,还有衣着,应该生于非富既贵人家。

    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极有可能是来省亲或有他事。

    六郎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能遇上他。”

    现在想想方才那一幕,还真是险。

    七朵同样后怕,要不是温公子及时出手,六郎定会出大事儿。

    几人重新坐上马车,去镇上药铺抓药。

    虽然郑婉如一再阻止,但徐氏的耳环还是进了当铺。

    是徐氏执意要当的。

    她知道,现在不当,过些日子还是要当。

    不然,哪儿来钱还郑婉如。

    赵氏是何种性格,她太了解。

    心中泛苦。

    谭德金抱着六郎,一路沉默不语。

    他比徐氏还要难过,堂堂五尺男人,却要靠妻子当嫁妆来给儿看病。

    丢人!

    七朵拎着药,挽着徐氏胳膊,一家人踏进谭家大院。

    “德金,给我进来!”当他们经过上房时,赵氏出现在堂屋门口,正盯着他们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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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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