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谈笑点兵
听到屋外的说话声,牛大江立时就变了脸上的颜色。一听声音就能知道,说话的人不是其他人,只有姜书记才会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姜书记,你来啦。”彭中云转过身子,主动打招呼说。任笑天和房间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接在后面给姜书记打起了招呼。
到了这时候,牛大江也知道大势已去,无法再揣着明白装糊涂,硬是顶着不肯移交案件嘞。只得尴尬一笑,走上前来招呼说:“姜书记,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呵呵,我如果不来,人家彭书记能接得了你手中的案件吗?官不大,脾气不小嘛。”姜书记摆了摆手,让大家坐下说话。他自己也先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牛大江不肯坐下,仍然站在那儿争辩说:“姜书记,我们办得好好的案件,为什么要移交给下级纪委去办?你这样的决定,我想不通。”
“噢,想不通?是你一个人,还是你们所有的人?嗯,想不通的人还真不少。这样吧,如果是真的想不通,你们可以保留意见。等到案件复查结束之后,我们再做探讨也不迟嘛。”姜书记的说话很和蔼,一点也没有以势压人的样子。
风度,这就是领导者的风度。一句盛气凌人的话也没有,却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任笑天在心中暗自称赞着,也为自己日后走上高位找到了一个楷模。
有了姜书记的到场,任笑天很快就将案件接受了过来。得知自己是真的在复查上级部门被检察院退查的案件,丁一和郭明兴奋得脸庞放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既扬了脸,又能跟着任主任后面学到不少的知识。
“小丁,小郭,你们这一次和任主任一起复查案件,必须要有高度的责任感才行。要知道,你们的复查,不仅要经得住检察院的挑剔,也要经得起市纪委的推敲。”临走之前,彭书记再三地进行了叮嘱。
其实,不用叮嘱,小丁和小郭也能明白这起案件的分量。复查上级机关办过的案件,不管是成与不成,都会要得罪人。既然是无法退却,那就只能是把案件给复查得完美无缺。否则,既要得罪人,还会落得别人的笑话。
彭书记走之前,倒是和任笑天交流了好长时间。丁一和郭明没有听到具体的内容,只是看到彭书记在连连点头。彭书记走后,任笑天也不急着接触那几个被‘双规’的官员,而是让小丁和小郭和自己一起研究起了被检察院退查的卷宗。
从卷宗上来看,戚得标确实是没有交待任何参与私分专项基金的罪行。那个五万元钱,他的说法,也和宁丽说的是一个样,被寄到了市纪委的‘廉政账户’上。
只是对戚得标不利的事情,是局长汪哲军和具体经办领款的一个副镇长段枫,都是异口同声地把责任推到了他的身上。就连那个五万元钱寄交市纪委的事,也由于无法提交原始凭证,而没有被牛大江所认定。
“小丁,你去市纪委跑一趟,查一下‘廉政账户’。看看在戚得标说的这个时间段里,有没有一个叫郁正仪的人,给这个帐户上汇进了五万元钱。如果有,你就把把原件复制以后,请市纪委办公室加盖公章之后带回来。”任笑天开始调兵遣将,第一个就点到了小丁。
丁一‘嗷’的一声就站了起来。由于牛大江只是带着他自己那个检查五室的人离去,其他协助工作的人员还在原地待命。小丁随手点了一个,就结伴去了市纪委。
“小郭,你通知市税务局,让他们办公室的宁丽来我们这儿协助调查。来了之后,就由你负责找她谈话。不管她怎么说,你都要形成翔实的记录材料。”任笑天又下达了第二道指令。
“好,我现在就来打电话。”郭明也不多话,直接点了一个工作人员,转身就去了其他办公室。
随着任笑天的指令一道道的下达,刚才还是一屋子的人,转眼之间就已经基本走得差不多嘞。
“走吧,陪我去看看那几个新朋友。”任笑天带着剩下的几个办案人员,走向了关着三个‘双规’对象的房间。
第一个房间里关着的人,是局长汪哲军。这人虽然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保养得还是挺不错的。从外貌上来看,也只象是五旬之人。不但是气色不错,身上的衣服也是一丝不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讲究生活质量的人。
可能是感觉到自己的案件已经是落定尘埃,汪哲军心中也不再有什么负担。任笑天一行人走进房间时,他正若无其事的陪着看守人员一起在看电视。一边看,还一边在点评着演员的演技。
“噢,很悠闲,很轻松。说明思想负担不重,这是好事。”任笑天先用调侃的语气讽刺了一下,然后自我介绍说:“汪哲军,我叫任笑天,来自于警察局。先给你打上一声招呼,我办案件,罪犯是否交待,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反过头来说,对当事人来说,倒是一个量刑的重要因素。”
汪哲军本来还以为这个新来的纪检人员,接着就要动员自己主动交待问题。却没有想到,任笑天话一说完,来了一个掉头就走,理也没有再理他。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汪哲军来了心思。他想不通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如此说话是一种什么意思?电视也不看嘞,而是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想起了心思。
第二个房间里,关着的人是戚得标。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的他,和汪哲军的待遇明显有所不同。不但没有坐着的资格,而且是手被反铐着挂在墙上。再看看他的面部,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看样子是因为没有老实交待问题,而惹火了牛大江的结果。
听到有脚步声,本来垂着个脑袋的戚得标也抬起头来。他发现是一个生面孔时,立即放声大叫说:“冤枉,我是冤枉。牛大江是在玩逼供信,是想屈打成招。”
负责看守的两个纪检人员,站起身来想要制止戚得标的叫声。任笑天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不要动。他也没有理会戚得标,只是对着看守人员吩咐说:“先把人给我放下来,不要搞刑讯逼供和体罚。这样的对象,用不着玩这一套。”
到了第三个房间,这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也就是下面一个镇的副镇长,叫段枫。就是他手持戚得标的批复,从财务科那儿领出了二十万元巨款。
此人在所在镇,也只是一个上不了大台盘的官员。但因为分管滩涂建设这一块的工作,也就让他有了与滩涂局领导结识的机会。至于他是如何与汪哲军、戚得标这两个局领导搭上线的经过,别人也弄不清楚。
这也是一个心态好的家伙。任笑天进门的时候,段枫正在那儿陪着看守人员侃大山。说起荤素不禁的笑话,那是一套又一套。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的肥肉也直是在上下打晃。
段枫一看到任笑天等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来迎接说:“领导好。”赶忙拉了一张椅子,让任笑天坐下,并且弯着腰站在了任笑天的身旁。这种做派好象和封建时代的太监差不多,只是腰身太臃肿了一些,让人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段枫,你在这儿生活得很自在嘛。”任笑天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往下一坐,不无讽刺的问道。
段枫一听任笑天如此说话,知道眼前的这个纪检干部是在收拾自己,想要找自己的毛病,立即苦起脸来说:“领导,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苦中作乐呵。”
“苦吗?段枫,我从你的脸上,怎么好象看不到一个苦的影子呢?”任笑天自我介绍说:“我姓任,来自于警察系统,现在主管你的案件。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还想再玩什么把戏,再搞什么阴谋诡计,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敢,不敢。”段枫额头上的汗珠,一个劲儿的往下直滚。心中也在嘀咕,这个年轻人,说话怎么这样冲呢?
任笑天有意调侃道:“段枫,是你不敢说假话,还是我不敢收拾你呢?”
段枫一听这话,更是汗如雨下,连连弯腰说:“任主任,任主任,是我不敢,是小人不敢。”
“哼,我看你也不敢。你的生活太安逸,所以才会养得这么膘肥体壮。这样吧,我任某人也发发善心,就来帮助你义务减减肥。段枫,你看怎么样?”
段枫听到这样的话,哪儿会不清楚对方是要整治自己。只是怎么想,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眼前的这个年青人。到了最后,他还是苦着脸说:“任主任,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老尽管给我指出来。只要能让我段枫过了眼前这一关,我们全家老小都要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任笑天制止住了段枫的打拱作揖,没有好气的训斥说:“段枫,你不要在我面前演戏。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问题。时间一到,你如果还不能给我把话说清楚。哼,你就给我象戚得标原来受的苦一样,靠墙铐着,一顿两个烧饼。”
“不能呵,不能。任主任,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呵。”段枫也算是放得下面子的人,立即就跪了下来。
任笑天也不多话,直接站起来走人。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说:“段枫,能与不能,皆在你的一念之间。是如实交待问题,还是继续伙同他人来糊弄我们纪委,你自己看着办。”
听到任笑天说得如此明白,段枫也不起身,直接坐在了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他在口中还不停地祷告着:“老天爷呵,这可怎么好呢?过往的各路菩萨,各路大神,求求你们吧。”
跟随在任笑天身后的纪检人员,感觉到是大开眼界。因为他们发现,这个新来的年青人有点不同寻常。进了三个被‘双规’的对象关押房间,态度却是大相径庭。
对汪哲军的态度是不冷不热,说了两句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话,就直接走人了事。在戚得标房间里,也没有停留,只是说用不着刑讯逼供这种方法。对段枫说的话最多,态度也最为严厉。
老资格的纪检人员已经有了明悟,此案一定是另有玄机,突破口应该就在这个段枫身上。只是大家想不通。任笑天为什么要在三天之后才来找段枫谈话呢?
第10章 礼品的烦恼
晨曦耀彩,波光潋滟,一泓碧水.微微荡漾着涟漪。多么可爱的早晨啊!早晨和任笑天分手之后,刘丹丹就蹬着自己那辆小巧玲珑的凤凰二六自行车去了市农机厂。此时,她的心情就和跃入眼帘的景色一样的灿烂。
虽说农机厂只是一家普通的企业,但他是小天的事业,也就是刘丹丹的事业。说他小,是小了一点,但在海滨来说,也是首屈一指的龙头老大企业。再说,小又怎么样,谁说企业不能做大做强。跨国公司也不是一天做成的,也有许多是从小企业发展而来。
“丹丹,你来得好早。”刚到工厂门前,就碰上了正在门卫这儿指挥打扫卫生的任玉兰。
刘丹丹知道这是小天的堂姐,当然不会摆出以前在电视台的那种倨傲的架势。赶忙下车回答说:“玉兰姐,你来得才更早哩。你看,我人还没有到,你倒已经忙活了一大气。”
“丹丹,你这就说错了吧。你玉兰姐是个粗人,就是做粗活计的命,不起早带晚怎么行。你和我不同,是文化人,应该要多休息的。”任玉兰看到刘丹丹说话不拿架子,心中也在暗暗称许。
看着刘丹丹往厂区办公室去的背影,一个门卫搭讪说:“玉兰姐,我看这个刘助理也是一个很和气的人,不象外面人说的那么大的架子嘛。”
旁边一个门卫也接上来说:“是呵,我过去看到她到我们厂来采访过。厂长、书记在她面前跑前跑后的,也没有看到过她抬一下眼睛皮子。嗨,今天可大不一样哩。”
任玉兰傲然一笑说:“那不一样的。过去,她是客人。现在,她和我们一样,都是农机厂的主人。你们说,哪有主人在自己家中耍什么傲气的事情?”
这话说得两个门卫连连点头。任玉兰看在眼中,乐在心里。小天兄弟真的是好有本事,不但能把这么一个大美女请到厂里来打工,还能让人家看到我这个做姐姐的都能如此不搭架子。说出去的话,我任玉兰也是忒有面子。
刘丹丹直接到了厂长室。方厂长是一个老国企管理人员,退休之后才被吴雷给挖了出来。虽然年过花甲,还是一个火爆爆的性子。自从任笑天将他请过来以后,农机厂的管理是一天一个变化。
出工不出力的懒汉,被鞭子赶得‘哇哇’直叫。至于那些滥竽充数的人,更是没有藏身之地。有了这样的好环境,阮栋翰的生产进度表,也是刷刷刷的往上直窜。
只是个人的能力再强,也有穷尽的时间。刘丹丹到办公室时,方厂长就坐在那儿唉声叹气的抽香烟。
“方厂长,早晨好。”刘丹丹脆声打着招呼。一进门,就拿起抹布打扫起了卫生。看到刘丹丹这么个样子,方厂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本葳在内心之中的担忧,也一扫而光。刚开始,方厂长听说任笑天把刘丹丹请来当助理,心中就是一肚子的不满意。
电视台的女主持人,说起来很好听,听起来也很亮丽。只是放到工厂来,能有什么用?这样的人,除了一副好脸蛋,一个好喉咙,其他的还能有什么?说是花瓶吧,我方某人用不上。唉,只要不来找麻烦,不给添乱,那就谢天谢地喽。
此时看到刘丹丹如此放下身架在打扫卫生,很显然,这不是来当花瓶的人。最起码的来说,也不会给自己添麻烦。放下心来的方厂长,也就很客气的招呼说:“刘助理,你先歇一下,喝杯茶。”
“不要紧,一会儿就好。”刘丹丹做起事来也是风风火火的性格,不大一会儿,就将扫地抹桌打开水这些活计做得一样不缺。到了这时,她给方厂长的茶杯加满开水后,才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了下来。
“方厂长,碰上什么烦心事了吗?”刘丹丹浅啜了一小口茶水后,方才开声问道。
她在刚才一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方厂长的叹气声。只是那个时候如果直接问起,就会显得有点突兀。现在经过打扫卫生这么一个缓冲阶段,再拾起这个话题,也容易让人接受一点。这也就是刘丹丹的为人细腻之处。如果换作是孙佳佳,也许就不会想得到这一点。
‘唉——’方厂长先是叹了一声气,然后才用无可奈何地语气说:“刘助理,工厂内部的事好说,也好处理。这个社会上的交道,实在是一门大大的学问。古人说,活到老,学到老。诚不我欺,诚不我欺唷。”
刘丹丹当主持人也有了几年,察颜观色的本领当然是大有长进。一听方厂长的话音,就意识到是厂外的麻烦。她试探性地问道:“方厂长,是不是那些权力部门在找麻烦?”
听得刘丹丹如此一说,方厂长倒也是眼前一亮,立即坐直了身体,在刘丹丹面庞上打量了一下,夸奖说:“刘助理,不错,你的反应能力很不错。”
“方老,我看我们换一下称呼吧。总是厂长、助理的喊来喊去,也有一点生份。不如我喊你方老,你喊我小刘,或者是丹丹。方老,你看如何?”刘丹丹拉近关系的能力挺不错,转眼之间就想出了办法。
“嗯,不错。从现在开始,我就喊你丹丹嘞。”方厂长立即点头答应了下来。虽然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但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就让方厂长从心理上接纳了新来的刘丹丹。有了这样好的开端,方厂长也就打开了话娄子。
事情倒也算不上复杂,自从方厂长到任之后,整个工厂的生产也就走上了轨道。生产搞得红红火火,工人高兴,也引来了各方的眼红。拉赞助的有,要好处的有。总之一句话,什么样的人都找上了门。
“丹丹,我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三百、五百元钱也就算啦,花钱买平安,我不计较。三千、两千的开支,看在对方的权势上,也只好咬咬牙给认啦。但要是再多,你让我怎么办?”方厂长十分苦恼地说:“老板让我当家,我就要把这个家给当好呀。”
刘丹丹一听这话,就知道来伸手的人不算少。而且,胃口也不算小。要知道,当时这么一个数据,接近于一个公务员全年的收入嘞。三千、两千的都不满足,这应该是想要多少?
方厂长看到刘丹丹没有接话,只是在眨着那对美丽的大眼睛。就知道眼前这个丫头,对自己的话有点将信将疑。也不作解释,只是邀请说:“丹丹,我带你到仓库去看一看,你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喽。”
方厂长和刘丹丹一起往仓库区跑去。这一路上,倒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这也难怪,一个白发老头,后面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当然会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方厂长,再这样收下来,马上就连产品都没有地方存放啦。”方厂长和刘丹丹俩人才刚刚走到仓库大门那儿,任玉兰的大喉咙就嚷嚷开喽。
“任科长,你别着急,我这不是带着丹丹一起来想办法吗?”方厂长似乎习惯了任玉兰的大喉咙,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打着招呼。
为了方便任玉兰的管理,从她一进厂,任笑天就给她安上了一个后勤管理科科长的头衔。这也就是方厂长喊她任科长的缘由。刚开始,任玉兰感觉到有点别扭。任笑天不答应,说是有了一个职务,这才算得上是名正言顺的管理人员。
此时,任玉兰听得方厂长一说,也就接口说:“行,就让丹丹看看也好。王二,赵六,你们两个给我麻利点,把那两个礼品库房给我打开,也让新上任的刘助理开开眼界。”
说让刘丹丹开眼界,只是任玉兰的玩笑话。真的打开仓库门之后,刘丹丹倒是实实在在的开了一回眼界。
两大间的仓库,就和杂货铺一个样,有各种各样的挂历,有白酒和甜酒,还有麻油,甚至于还有各种各样的保健食品。至于其他食物那就更不说,总之是应有尽有。要是各取一份回家过年,那是什么也不缺乏。
“哇,这么多的礼品,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得下来呀?工厂要这么多的礼品,又能有什么用?真要这样,工厂还能赚什么钱?”刘丹丹张大了嘴巴。一连三个问号,也就道出了方厂长叹气的原因。
到底是做什么,就关心什么。如果放在以前,刘丹丹只会感觉到这个工厂财大气粗。现在不同嘞,刘丹丹看事情的角度有了明显的变化,那就是要从工厂的利益出发。所以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钱’字。
听到刘丹丹的惊叹,不但是方厂长,就连任玉兰也在点头称赞。原本他们对刘丹丹的最大担心,就是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看来,这个刘丹丹是个把家的女人,是个过日子的女人。
“丹丹,你以为是我们想采购这样的礼品吗?我们是私营企业,根本用不着搞这么一套。这都是那些权力机关的人,送上门来推销的礼品。”方厂长生涩地解释着。
任玉兰可不会讲客气,直言不讳地指责说:“什么推销?说得好听呗。五元钱的东西,到了他们的手,就变成了五十元。这比强盗抢钱还要厉害哩。”
“丹丹,已经送到厂里来的礼物,总价值达到了十二万元钱。昨天又有人打来了电话,说是购买了一批春节礼物,让我直接去买单。听说也要上万元哩。”方厂长在叹气。他虽说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国企管理干部,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新形势下的新问题。
第11章 礼品的烦恼(二)
刘丹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嘞,从省城到海滨,看到的离奇事件也不是一桩两桩.但她没有想得到,一个工厂会有这么大的负担。这才到了十一月份。离春节还有着好长时间,就来了这么多打秋风的礼品。要是再往后去,这日子还怎么过呢?
“丹丹,这点礼品就让你难受了吗?嘿嘿,大头子还在后面哩!”方厂长看到刘丹丹直是在皱眉头,又补上了一句。
“还有!还有更大的麻烦?”刘丹丹一下子有点懵然。这算是哪一码归哪一码哩?办了一家私营企业,竟然要被强行托销这么多的节日礼品。这还不算完,还有大麻烦在后面没有说。这样的工厂,再怎么精通企业管理,恐怕也是无力驾驭。
看到刘丹丹俏脸变色的样子,还有任玉兰那满面怒色,方厂长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隔墙有耳,在场的闲人太多。如果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也是空自得罪那些有权的人。他只好招呼说:“任科长,我和丹丹先回办公室去嘞。你不要担心,不管有什么事,我们会处理好的。丹丹,有话到办公室再说。”
进了办公室,刘丹丹先帮方厂长换上了一杯热茶,也让自己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才朝着方厂长嫣然一笑说:“方老,你说吧。麻烦不怕大。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反而是物极必反,反而好解决问题。”
“丹丹,你知道吗?我们的工厂也只是这个月才真正走上正轨。要说赢利,也就是年底的这两个月。除了发放工资和填补以前的空白之外,也就所剩无几。本来,这么十几万元的礼品,不是吃不下来,只是税务局的那帮人也找上了门。”方厂长皱着眉头开始介绍情况。
“税务局?”刘丹丹有点楞神。经营企业,当然是要照章纳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方厂长此时特意说出来,应该不会是常规纳税那么简单的事。
“是呵,这才十一月份,人家就来了通知书,要把明年全年的税收都要提前给缴上去。过了下月二十号,就要加倍罚款。丹丹,你说这还让人活吗?”方厂长说到这儿的时候,才终于拍了桌子。老头子发火的样子也蛮可笑,满头银发都竖了起来。
到了这时,刘丹丹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这边是要好处,那边是要政绩。都是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钱。难怪国有企业会垮台,难怪私营企业做不大。就冲着这么一大帮蛀虫,再有本领的能人,也是无能为力。
“方老,那你打算怎么来解决这些麻烦呢?”麻烦多了以后,刘丹丹反而不着急。她那弯弯的柳眉稍许蹙了一下以后,就又迅速舒展了开来。汗,就这么一点麻烦,还难不倒本小姐。说起来也是好事一件,正好让本小姐显一下身手。
方厂长听到刘丹丹在虚心求教,也就展颜一笑说:“能有什么好办法?我也想过,任所长目前所处的位置太低,不可能和这些权力部门的人来抗衡。就是出了面,也是适得其反,反而会为他惹上新的对立面。”
听到方厂长如此分析,刘丹丹螓首微微点了一下。从常规道理上来分析,任笑天是不具备这样的实力。即使强要出头,也只能是弄得个乱七八糟的结局。只是谁能想得到,任笑天背后那吓人的力量呢?刘丹丹微一咬嘴唇,哼,小天好坏,专门会扮猪吃老虎。
“我的想法,就是把情况通报给吴老板。他是大有来头的人,可以从省里面来施加压力。有了吴老板的出面,我们也就可以多了一层保护色。”方厂长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在他的想象中,拉大旗作虎皮,用吴家的势力来震慑那些来打秋风的人,这是目前所能采取的最好措施。刘丹丹再是能干,毕竟也只是一个主持人出身,不可能会有什么好的方案提出来。
“方老,你这个方案好是好。既能解决问题,又不会让小天给牵扯进来。”刘丹丹眨了眨自己那美丽的大眼睛,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两句好话一说,她又转变了话风:“就是有点小题大作,而且很容易引起市委领导的不满。”
“哦,丹丹你说我是小题大作?”方厂长先还听得蛮自在,觉得刘丹丹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只是听到最后,却发现这丫头是虚晃一枪,真实用意还是要推翻自己的想法。方厂长微微地摇了摇头,用一种多年养成的职业微笑回答了刘丹丹。
自己所说的方法,可能会引起海滨市委、市政府领导的不满意,这种负面效果,方厂长还是有所预见的。毕竟,没有哪一级领导喜欢上级领导的批评。
自己这样做,也就等于是向省领导告了海滨的一个黑状。只是刘丹丹说自己小题大作,让方厂长有点不可理解。难道说任笑天还会有这么大的能量,让市委领导出面帮助说话不成?
“方老,你说的意思我知道。是想让雷哥出面,来帮助小天来镇一下场子。只是杀鸡焉用牛刀!这么一点小事,完全用不上让雷哥出场。真要那样做的话,不但会让雷哥瞧不起小天,还会让市里的领导不开心。”刘丹丹心中有了底牌,说起话来当然是侃侃而谈。
方厂长一听,当然是来了一头的兴趣。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的相处,他也知道刘丹丹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女人。既然能这么说,应该也有几分把握。方厂长捧着茶杯说:“说说看,丹丹能有什么好好方法?也让我老头子好好地开一开眼界。”
“方老,我有两套方案。一是找电视台和报社来暴光,让这些事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二是直接找市委领导。当初,农机厂的改制,就是陆书记一手关心的成果。”刘丹丹说出自己的想法,才停下来浅啜了一口茶。
方厂长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两道雪白的眉毛抖动了几下,才开口疑问道:“丹丹,你说的方法,都能解决问题,也都不要让小天出面。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这样做的后遗症?”
“方老,这两种方案的弊病,就是得罪人。只要我们一动手,等于就是和这些权力机关的人撕破了脸。”刘丹丹莞尔一笑,认可了方厂长的说法。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不足,根本用不着否认。
听到刘丹丹不是强词夺理,而是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方案存在不足之处,方厂长倒是有点刮目相看。在他的心目中,象刘丹丹这样心机敏捷的姑娘,有点小聪明倒也是常见的事。能坦然自认不足的倒是不太多见。
“嗯,其实这事也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即使是让吴家少爷出面,风声还是会传出去。到了最后,也还是要恼人。我担心的也就是这一点,年前这一关好过,日后的日子更难熬。”方厂长说出了自己最终的隐忧。
是呀,办厂的人是长流水的事业,不能把人一得罪,就来上一个拔腿走人。只要你的企业还在这片土地上,就还是少不了要被这些有权之人找麻烦。
也许这些人今年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只好灰溜溜的缩了回去。明年呢?明年又怎么过!说不定会变本加厉的找上门来。这也就是许多企业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当孙子的原因。不但是被敲了竹杠,还要装作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方老,不要紧,你把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保证让你老头顶上的头发,一根也掉不下来。”刘丹丹不但是有信心,而且还诙谐地和老爷子开起了玩笑。方厂长的头顶已经没有几根头发,到了地方支持中央的时候。刘丹丹这一开玩笑,倒是让老头子乐得哈哈大笑,把这之前的忧虑一扫而光。
刘丹丹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就开始准备起统计资料。她要的资料,不但有已经入库物品的统计,还要有照片为证。那些让工厂直接帮助买单的发票,还有催缴明年税款的通知单,也让人拍了照片。只可惜那时没有复印机,不然也能省上不少麻烦。
接着,刘丹丹就把所有的材料和照片,都往自己那小坤包中一装,朝着方厂长打上一声招呼说:“方老,你就在厂里喝茶,安心地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就这么凭着一冲之兴出去办事,能让我听到好消息吗?”方厂长的内心之中有点怀疑。到了最后,才自我安慰说:“任笑天是一个神奇的人,做了许多别人不敢想象的事。也许他找来的人,同样也不能等闲视之吧。”
轻快地蹬着自行车,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刘丹丹的心情就象那初升的太阳一般,充满了希望与激情。她对如何解决礼品与税收的难题,已经是成竹在胸。嘻嘻,本小姐刚刚走马上任,也要做出一点成绩,好让小天对我刮目相看。
有了成绩,小天会怎么看我?他肯定会大叫一声,就要紧紧地把我抱在怀中亲个不停。然后,然后还会用那美容品来奖励人家,再逼着自己认输投降举白旗。不想喽,不能再想喽。嘿嘿,好羞人哟!这个坏小天。
第12章 礼品的烦恼(三)
从农机厂出来之后,刘丹丹蹬着自行车,直接朝着市委方向行去.时间不长,一脸笑容的她,就已经坐到了市委书记陆明的办公室里。
本来,当她站在门前通报自己的来意时,谢秘书还有一点犹豫不决。毕竟,一个在省城里闹出那么大乱子的女人,突然要来见陆书记,作为秘书来说,当然要为自己所服务的领导多考虑上几分。
“是丹丹来了吗?谢秘书,快点让丹丹进来。”没有等到谢秘书拿定主张,耳朵不错的陆明,已经在办公室里听到了声音,直接发话让刘丹丹进自己的办公室。
“丹丹,听说你离开了电视台。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跟我这个做叔叔的打一声招呼。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这样一弄,让我怎么好向你舅舅有所交待呢?”陆明很热情。一边让秘书赶忙泡茶,一边也在口中抱怨说。
刘丹丹向送来茶杯的谢秘书欠身道谢之后,才嫣然一笑说:“陆叔叔,这事怨不得旁人。即使没有人让我走,我也不想干喽。你说,我在屏幕上主持节目,观众在下面指指点点,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陆明有点恼怒地挥了挥手说:“哼,这样的人,也能冠冕堂皇地当高官,还满口的礼义廉耻,也不怕人笑话。谢秘书,我告诉你一句,以后丹丹不管是什么时候到我这儿来,你都要告诉我。”
谢秘书也没有想得到,一个臭名昭著的刘丹丹,竟然会在陆书记心中有这么高的位置。只是想到刘丹丹的嫡亲舅舅,是陆明的前任金书记时,又似乎是想通了一些什么。他也来不及多去思索,只能是赶忙答应。
“说吧,丹丹。现在是在什么单位工作,有什么要让叔叔帮忙的事?尽管说,尽管说。那些不平的事,叔叔官小帮不上。能在叔叔权力范围里的事,你尽管开口。”陆明的态度很热忱,没有那种人走茶凉的味道。挥手让谢秘书出去之后,就直截了当地问起了刘丹丹的来意。
看到陆明如此态度,刘丹丹心中的把握更是增大了几分。她也就不客气的说:“叔叔,我还就真的是有事找上了你的门。不用我介绍,你看完了资料,就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刘丹丹把自己小坤包中带来的资料,一件件地摊到了茶几上。陆明扯到了正事,也不再和刘丹丹客气。拿起茶几上的资料和照片,一份份地细心看了起来。
‘啪’,陆明一拍茶几,口中咒骂道:“这么一群王八蛋!有了他们在捣乱,再好的企业也生存不下去。看来,我这个市委书记有点失职哦。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事情,我都被蒙在鼓里。”
“叔叔,话可不能这样说。太阳再红,再圆,也会有照不到的地方。”刘丹丹劝慰道。
听到刘丹丹这么一劝,陆明倒是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目光如炬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颇有深意的问道:“丹丹,我感觉到有点奇怪喽。”
“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刘丹丹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看着陆明的眼睛。
“你如果还是主持人,我可以认为是在采访新闻的过程中,发现了这种社会丑恶现象。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要关心这种事情呢?是不是有人知道我和你舅舅的关系,让你来找叔叔帮助出面的吗?”陆明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才不是哩。哼,有谁能请得动本小姐出面,帮助找叔叔说情?”刘丹丹那秀美的鼻子一蹙道:“向叔叔报告一声,我现在是农机厂的厂长助理。”
“好,学以致用,这是大好事。任笑天不错,不但在省城救了你,还有一双慧眼,能识人才。”陆明再一次的拍了茶几。不过这是开心的拍。高兴之后,他也就不客气的说:“丹丹,你说这事应该怎么样来处理,才能更好地维护企业的利益?”
刘丹丹听到陆明让自己出主意,先也一下子有点楞神。回过神来以后是大喜过望。她开心地问道:“叔叔,是真的吗?”
“那是当然。也算是我帮小天把一把关,看看他邀请的这个厂长助理,是不是很称职。”陆明的心情很好。不但想到要帮助解决好眼前的麻烦,还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叔叔,本来我也想过。一种是找新闻媒体暴光,一种是直接找市委领导告状。这两种方法,虽然都能暂时解决问题,但也算是把人给得罪光嘞。”刘丹丹一捋额前的头发,娓娓动听地解说起来。
这些话只能是一个铺垫,不用说出来,陆明也能明白。所以说,他只是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我想了一下,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孤立现象。如果不是夸大其词的话,恐怕所有的私营企业都会有份。这些人表面上说得好听,不要企业送礼,其实这种以强卖来代替收礼的做法,更贪婪,更可恶。他们获取的利益,也是更大。”刘丹丹在逐步深入地进行剖析。
“不错,这是一种变相的受贿、索贿。在表现形式上,也更加容易逃脱纪律和法律的惩处。”陆明点头赞许说。作为一个官场之中的人,怎么会看不清楚这些人推销礼品的真实用意!
“我来找叔叔,就是想让你们当领导的从廉政建设这个大题目做起,而不是为了我们一个工厂出面。这样的话,也就不会让我们树敌过多嘞。叔叔,你说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刘丹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话一说完,就紧盯着陆明的脸庞,想得知对方的态度。
“嗯,这个想法不错。丹丹说说看,具体应该怎么一个做法?也让叔叔开一下眼界。”陆明的面孔上没有一点反应,还在继续着对刘丹丹的能力进行测试。
刘丹丹一听,俏眉一扬道:“这还不简单,让市纪委发一个文件,就说是接到举报,发现不少党政干部利用权力,在企业强行推销礼品。为加强廉政建设,用三天时间,让相关单位和人员进行自查自纠。逾期不改的话,将严惩不贷。”
“嗯,不错。借用纪委的大棒,对事不对人,把那帮家伙给吓得主动退出去。丹丹很有政治头脑嘛,只可惜这个方法管得了一时,管不了长久。对那些胆大妄为的人来说,甚至于连一时都管不了。”陆明深知官场中的弊端,知道无法根绝这样的问题。
“叔叔,还有一个办法,效果可能会要好一点。”刘丹丹眉头一皱,又展开了笑容。
“好,我今天就来听听你这个女诸葛的高见。如果真的有成效,叔叔一定会大大的给予奖励。”陆明的精神也是为之一振。他给自己点上一支香烟,边吸边等着刘丹丹的解说。
“叔叔可以让政府出面,按照纳税金额多少,确定一部分重点保护企业。明确规定那些权力部门需要对企业进行检查时,必须先将检查的原因、内容和标准报告市政府,得到批准后方可进行。这样一来,也就减少了人为的刁难。”这个时候的刘丹丹,就象一个身居高位的女强人,正坐在台上侃侃而谈。
看到刘丹丹这么一副情景,陆明也是谓然一叹。草尼马的孔达人,你们父子真的是坑人不浅哟。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被你们逼得只好退出体制。否则,也定然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强人。
“啪啪,啪啪!”陆明鼓起掌来说:“好样的,丹丹。这么多年的大学没有白读。做了主持人,也没有丢下功夫。哈哈,小天是捡到了宝。我为他高兴,也为你高兴哟。”
听到陆明如此说话,刘丹丹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她只是眨动着那对美丽的大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陆书记的脸上。
“丹丹,这一次在省城,是小天救了你吧。”陆明终于说上了正题。刘丹丹只是轻声‘嗯’了一下,没有接话。她意识到陆明想说什么,只能在内心之中苦笑了一下。
“小天是很优秀的孩子,你也是很不错。你们两人是同学,又有英雄救美的情结,就让叔叔来做这个媒吧。我可以打包票,这样的婚姻,打灯笼也找不到。至于你以前那些事,我负责来给小天说清就行。”陆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说起来,陆明这样的做法,也算得上是很够同事之间的意气嘞。金远山已经是过了气的官员,不谈人走茶凉的话,但也犯不着冒着得罪孔达人的风险,来为刘丹丹做媒。所以说,刘丹丹听到这话,也觉得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叔叔,谢谢你的关心。小天已经有了恋爱对象,是他在警察学院的同学。原来是周厅长的秘书,现在是干部处的副处长。人家等了他六年,现在才定了下来。”刘丹丹忍着心头的伤痛,把事情给介绍得清清楚楚。
“噢,是这么一回事。嗨,这个小天也没有告诉我一声。有机会的时候,我要找他算账。”陆明先是虚张声势地岔开了话题,然后又很随意地解释说:“丹丹,不要难受。我会帮你留心的。有了好的目标,一定会给你给抓住的。”
“谢谢叔叔,我现在的重点,就是把助理的工作给干好,暂时不准备考虑这些事。”刘丹丹打了一声招呼,就将所有的资料放入包内,告辞离去。
她是聪明人,知道这些资料如果留在陆明这儿,就会坏大事。总是会有人能打探得消息,知道是刘丹丹来告的状,会要对农机厂展开报复行动。尽管不怕麻烦,但是能不惹麻烦的时候,还是要尽量回避才好。
接下来的时间,她的任务就是静观自己这次‘**’的结果。
第13章 欲哭无泪
三天过去了。
三天的时间,在人生的漫漫长河中,也许只是弹指一挥间,根本不会放在心中。但在有的人心目中,却是人生的一道坎坷。
在这三天中,先是市纪委发出文件,题为“加强廉政建设的若干细则”。文件中规定了若干条款项,其中就有一条是对企业中已经收到的推销礼品进行清查登记,凡是超过三天时间没有主动收回强行托销物品的单位和个人,将严加追究责任。
或许还有人不把这份文件当作一回事,查与不查都是一回事,他们绝对不担心企业老板会敢造自己的反。谁也没有想得到,市委和市政府的文件也随之发了下来,对权力部门的权力和随意性进行了相当程度的制约。并且明确了一百家重点关顾的企业,不管是有什么样的情况,要到企业进行检查,都必须要经过向市纪委告知这么一个程序才行。
这样一来,好多权力部门和有权力的人员都傻了眼。一旦失去了制约企业的权力,自己还玩个鸟?不用上级机关敦促,他们就主动跑到企业收回上门托销的礼品。
农机厂是海滨市的龙头企业,当然是名列于一百家企业之中。那些托销礼品的权力部门和人士,一个个竞相找上门来,把自己托销的礼品收了回去,还再三打拱作揖的求方厂长不要声张。
市直税务局的林局长更是惹笑,在刘丹丹离开陆书记办公室时间不长,就汗流浃背地冲到了农机厂办公室。提前收税的事情,是政府管的事情,陆明当然不好全面介入。只是单独对农机厂表示一下关心,还是不成问题的事情。当然,也用不着陆明出面,只是让谢秘书打了一个电话,也就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对,对不起。我们,我们有眼不,不识泰山。以后,你们厂里的税收,我会让专人负责办理,绝对不会让你们有半点烦心的事情。”林局长的态度,是无与伦比的好。
他这样的举动,倒是让方厂长大大地吓了一跳。人老成精,老人家当然不会把内心的震撼表现出来,只是眯着眼睛笑道:“林局长,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我们都是老朋友,什么事情都是好商量的。”
“方老,你老人家就别寒碜我们年青人啦。过去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你老人家尽管说。以后的事情,你老尽管看我们做晚辈的表现就是。”林局长还以为方厂长是在卖关子,额头上的汗水更是加倍地流下来。
这话一说,方厂长心中更是在嘀咕。这是怎么啦?怎么半天时间都不到,税务局的态度就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在这时候,他看到刘丹丹笑吟吟地回到了办公室。
刘丹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松写意地将自己那小巧玲珑的坤包放到了办公桌子上。对于那个满头大汗的赵局长,则是视而不见。方厂长作为一个阅尽人间苍桑的老人,哪儿会能不明白其中的蹊跷!
“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后的农机厂将要减少许多外来的风lang。任笑天算是找回了一个能人,有此一女,胜似无数男儿。”这是方厂长的评价。
警方的‘扫黑行动’,也是收获多多。钱小祥这么一帮人,除了那个叫阿华因为涉嫌组织妇女卖yin**的罪行,被警察机关提起公诉外,其余的人都被证实了清白。
这中间,还闹出了一个笑话。阿华自认为知道钱小祥与任笑天之间的关系,所以就死死的咬住了钱小祥,说他也是一同参与组织卖yin**的组织者之一。他想拉钱小祥下水,好让任笑天来打救自己。
只是刑警支队的那帮人,个个都是人精子,眼中哪会掺得了沙子。情况一听之后,就知道了其中的关门过吉。这样一来,阿华不但没有得到好处,反而吃了不少暗亏。
尽管如此,钱小祥在阿华入狱时,还是带人去看了他一下,送了一点现金和物品。到了这时,阿华才羞惭地说:“如果我早听任所长的劝说,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如果我能记住弟兄义气,更不会和大家连朋友都没法子做。”
这些后悔,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阿华入狱后,又是旧病复发。起初还能仗着鲁老大和胡老二传授的一点技艺,在狱中猖狂一时,当上了牢头狱霸。只是时间一长,狱友才发现他突然变成了纸老虎。谁能想得到,一夜之间,鲁老大就能潜入狱中,收回了所传的功夫。
相比而言,黄大宝和皮小磊这一方,可算是吃了大亏。黄大宝刚入治安支队的囚笼时,他的爸爸黄和生倒是没有当作一回事。多大的一件事嘛,找一下陈市长,还不是一切都能摆平?
谁知,一切都反了过来。钱小祥那边的一帮人,除了那个该死的阿华撞上了墙,其他的人,反而都被证明了清白给放了回去。而自己的儿子,不但是自己无法脱身,就连手下的大将,也是全军覆没。诸如胡二、赵二虎和路风民这几个得力的打手,一个也没有能够保得下来。
当黄和生得知自己的儿子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时,只是大笑三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让他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皮小磊也入了监房。既然没有办法来对抗警方,干脆就不与之对抗。
“大宝呵,你在海滨这个小地方,算是玩不出什么花头来啦。警方那帮人,铁了心要帮着任笑天。有了任笑天的存在,你也就没有办法和钱小祥对抗。”黄和生有了这样的想法,也就调整了思路。时间不长,黄大宝也就出现在金陵市,重新打拼自己的事业。
“我不服,我要让那个‘杯具先生’知道我的厉害!”皮小磊还不甘心,还在监狱中狂吠。他到了这时,还想仗着有爸爸的帮助,还是想要和任笑天争一番高低。
这些话,当然会传入戴斌的耳中。他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默默地抽烟。自己这一次到海滨来任职,算是彻底的砸了锅。
先是想对任笑天来上一个下马威,却没有想得到这小子的腿脚快,来上了一个逃之夭夭;接着又想对‘欢乐时光歌舞厅’来上一个突然袭击,却又被那个部长千金孙佳佳给搅了局。本来以为,有了黄厅长到场坐镇,总能扳回一局。那个早就不管事的薛老头子,却又要死不活的跳了出来。
戴斌哀叹道:我的命好苦。到海滨的任务没有完得成,空自得罪了一大帮人。因为孙家千金的缘故,孔省长对自己不满意,黄厅长更是火冒三丈。有了这么两个人的发怒,自己日后的仕途还能有指望吗?
前天夜里开始扫黑行动的时候,那个该死的薛老头子,把自己的方案来了一个偷天换日,弄得是面目全非,还偏要说成是自己的意见,硬让自己当上了行动总指挥。这下子好喽,各方的怨气都冲着自己来了。
难怪戴斌如此自怨自艾,行动一开始,他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差点给打爆喽。相关部门的领导,有帮助说情的人,也有大发怨气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刘少兵那帮人都把事情推到了戴斌的头上。‘扫黑行动’的始作俑者是戴斌,行动的总指挥也是戴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找戴斌,又能去找谁?
“戴局长,你还有没有一点大局意识?还有没有一点经济意识?告诉你,黄和生是我们市里的改革功勋,是为全市的经济发展作出重大贡献的企业家。”到了最后,就连那个陈市长也把电话打了进来,劈头盖脸的来了一顿熊。
到了这时候,戴斌当然是欲哭无泪。局里的同仁,都在看自己的笑话。那个薛老头子更是可恶,和刘少兵那帮人勾结到了一处,对自己进行上下夹攻。至于自己的后盾,也对自己是一百个不理解。不但不帮忙,还在指责自己。
想来想去,戴斌终于对上了焦。所有这一切,都是任笑天这小子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哼,只要老子当上了一把手局长,有你任笑天哭的那么一天。也罢,也罢,老子就勉从虎穴暂栖身吧。虽然说不上是巧将闻雷来掩饰,但也算得上是随机应变心如神吧。
在这三天当中,孙佳佳也是有点忐忑不安。自己和任笑天那暧昧的一幕,怎么说也好象都有点无法解释。难道自己真的是爱上了任笑天?不会,肯定不会。天哥是菡姐的恋人,自己怎么可能会做出横刀夺爱的事!
如果不是爸爸正好打来了电话,自己会和天哥之间发生一些什么事?想到这些,孙佳佳就感觉到自己的面庞有点发烫。羞人,好羞人!差点就将自己的初吻送给了天哥。
想到任笑天的不辞而别,孙佳佳的心中又有点失落。嗯,他肯定是去了丹丹姐的新居。难道是自己没有丹丹姐美丽,没有丹丹姐可爱?为什么天哥不肯留下陪我呢?
谁也不会想得到,在这三天之中,还有一帮人也在关顾着任笑天,也过的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第14章 煎熬之中
任笑天接管滩涂局贪污专项资金案件之后的第三天早晨,市政府大院门前的一间饭店包间里,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那儿商量着事情.
“刘老弟,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这是牛大江在说话。
刘唯一是牛大江在纪委系统的小兄弟。自从离开了太平洋宾馆之后,牛大江就找上了刘唯一。只可惜刘唯一也和任笑天不对路,帮不上老大哥的忙。这么一帮人忙活了几天,今天才凑到一起来综合情况。
“牛大哥,我查了任笑天的行踪。这几天时间里,他去过邮局,去过派出所和刑警支队。在刑警和派出所的活动都很简单,只是在那儿打了扑克牌,其他的都没有做什么。”刘唯一的汇报,不要说牛大江不满意,就连他自己也说得有气无力的样子。
牛大江在纪委有一个叫花东昆的铁杆兄弟,也帮助做了调查。这时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嚷嚷说:“大哥,你这事还就有点麻烦。”
“昆子,别急,先喝口茶再慢慢说。”牛大江还是很有大将风度的人,虽然急于得到花东昆查到的情况,还是让花东昆先喘上一口气再说话。
“大哥,任笑天让人去纪委那儿查了廉政账户,查到了一个叫‘郁正仪’汇的五万元钱。看来,这笔钱就是那个戚得标的老婆,给纪委汇的款子。另外,姓任的还让人把戚得标的老婆给找了去谈话,形成了记录材料。”花东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绰号叫‘眼镜’的人,是个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的中年人。瘦削的身材,整个脸上全部刮下来也没有几俩肉。这时,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牛主任,这事的风向有点不对。从任笑天的布局来看,明摆着的是想帮戚得标翻案。”
“几个兄弟都在这儿,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喽。”牛大江苦笑一声说:“姜书记换人复查案件,而且是违背常规的让下级单位来倒查领导机关的案件,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帮姓戚的把案件给翻过来。你们说,姓任的初来乍到,怎么会不卖力帮助翻案哩?”
“恨只恨我们和任笑天说不上话。”花东昆感觉到有劲无处使的悲哀。他抓着头顶上的鸭舌帽,在手上揉搓了几下。好象是要把自己内心的怨气,给散发到帽子上一般。
“‘眼镜’,你的消息最灵通。说说看,宾馆那边有什么消息?”牛大江心烦意乱的问道。这个时候的他,不再是意气风发的风度,而是有点张皇失措。
‘眼镜’眨了一下眼睛说:“那个姓任的年纪不大,做事却很老扎。不但截断了宾馆对外的所有电话联系,出来办事的人也是成双成对,不准漏单。里面的人想要送消息出来,也没有办法。”
听到是这么一番情况,牛大江用手抚摸着自己那光秃秃的头顶,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
“大哥,我倒是听姜书记的驾驶员说过一条消息。”花东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赶忙说了出来。
“说呀,快说。”牛大江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
‘眼镜’也在抱怨说:“这都到了火上堂屋的时候,你怎么还在这儿卖什么关子呢?”
“我不是卖关子,刚才一时没有想得起来呗。”花东昆有点委屈地解释说。
“别解释,快说。”牛大江出言打断了花东昆的话。
“任笑天进了宾馆之后,只是到三个被‘双规’对象的房间转悠了一圈,到现在都没有开始进行审查工作。为了这事,姜书记也有点猜不透任笑天是什么用意呢?”花东昆确实是没有说废话,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消息。
“这算什么消息?早审查,晚审查,总是要审查的。早与晚能有什么区别?”刘唯一听了消息之后,感觉到有点泄气。
“别忙,别忙下结论,让我想一下再说。”‘眼镜’用手止住了刘唯一的牢骚,连连眨着眼睛。过了一会,才用迟疑不决的语气说:“看来,任笑天也没有把握来翻这个案。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没有过硬的证据。所以说,他才会如此拖延审查。”
‘眼镜’也学着牛大江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好几圈,边跑边说道:“任笑天想干什么?他是想用这种无声的压力,让我们自乱脚步。如果有了不正常的反应,倒反而会给他送上了把柄。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牛主任,我的想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你看怎么样?”‘眼镜’猛然停下脚步,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眼镜’,你说,怎么样的一个以不变来应万变?”牛大江听到对方有了主意,脸庞上也露出了兴奋的光彩。
‘眼镜’站到了吃饭的方桌旁边,牛大江和刘唯一几个人也把脑袋都凑到了桌子这儿,用心倾听‘眼镜’的锦囊妙计。
“我说的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应该上班的上班,应该做事的做事。不露声色地让任笑天去查。怕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干!牛主任,只要把那一个环节给处理好喽,天就塌不下来。说得再严重,也就是工作作风不实,存在失误现象。那能有多大的事!”‘眼镜’挥着手臂在侃侃而谈。
牛大江听了之后,眼睛连续不断地眨动了好几下,这才拍手说:“对呀,‘眼镜’说得对。工作上的失误,能有多大的事?顶多就是重换工作岗位吧。行,就照‘眼镜’说的话去办。另外,大家多留点神,一有新的情况就要及时地报过来。”
花东昆皱了一下眉头,把手中的鸭舌帽往桌子上一砸说:“‘眼镜’,我有一点不同意见。总是这么被动挨打,恐怕也不是一个办法。”
“昆子,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尽管说出来,我是洗耳恭听。”‘眼镜’的面孔有点不豫之色。什么时间轮到你花东昆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了。哼,那你尽管说出来让我听上一听。
花东昆当然听得出‘眼镜’对自己的不满之意,只是事情已经到火烧眉毛的时候,顾不上去生什么闲气。他还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说:“我觉得,还是应该找个人,和那个任笑天好好地疏通一下,比较妥当一点。”
“找人!你说得倒是轻松。找什么人呢?找得不好,倒反而是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反而惹出新的麻烦。”‘眼镜’一听是这么一个主意,毫不留情的就来了一番奚落。
“别吵,别吵。昆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来了主意。”牛大江止住了眉头已经竖了起来的花东昆,表示赞赏的说:“唯一老弟,你就勉为其难,给哥哥出上一把力,去找任笑天打上一回招呼。话不要说得太明,点到为止就行。至于效果如何,嘿嘿,他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办才对。”
‘眼镜’不服气的问道:“如果没有效果,又怎么办?”
听到‘眼镜’如此一问,牛大江朝着门外打量了一下,发现没有人后才低声说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陈市长对这种以下查上的方式,也是很不满意的。我听人说,他在办公室里发了火,说纪委这种做法,是晨昏颠倒,是倒行逆施。”
陈市长确实是在关心滩涂局这个案件。引起他关心的原因,放在明面上来说,是对以下查上的做法不满。实际上,是他听到主办案件当事人的名字以后,才会拍了桌子。
前一阵子,自己这么一个常务副市长,屡屡在这么一个‘杯具先生’的手下碰壁。先是妻侄贾玉林进了拘留所,自己被逼得在常委会上做检讨。后来又是表哥钱有福进了牢房,自己的嫡系手下也是损兵折将。
这一次,听说任笑天摊上了这么一宗案件,陈中祥很想好好地发泄一下心中的戾气。所以说,他听到消息之后,就打电话把纪委姜书记找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老姜呵,你们滩涂局的那个案件,办到了什么程度啦?”正式成为代市长的陈中祥,一脸喜气的让姜书记在沙发上坐下说话。放在以前,他是不好让姜书记到自己办公室来汇报工作情况的。
嗨,这就是官场。人还是那个人,没有多出一两肉,也没有少上一根毛。就因为职务发生了变化,双方做事的方式方法,就要随之发生变化。不然,就是失去了官场体面。
姜书记的心态还是很随和,在沙发上坐下后,先是小饮了一口茶,然后才淡淡地回答说:“哦,你问的是贪污滩涂款的那个案件?”
“是呵,难道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同类案件不成?”陈中祥听到姜书记在说话中没有使用敬语,心中很是不悦。回话之中,也就多了一丝诘问的意思。
“噢,正在办理之中。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姜书记也不退让,直接反问说。
“嗯,我怎么听说你让区纪委来复查市纪委承办的案件呀!老姜,这样的做法,好象有点不合规矩噢。”陈中祥是新官上任,自然会有一番锐气。他看到姜书记有点无动于衷的样子,也就不客气的点明问题。
“哦,这也没有什么。好象法律和纪律制度上都没有这一条吧。只要能把案件给查清楚,不管是哪一级来查,都是大好事。”姜书记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我让下级单位来查又怎么啦,反正是没有明文规定不能这样做。
陈中祥看到姜书记如此形状,心中当然是不乐意,而且是大大的不乐意。既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就不准备再给姜书记留什么面子嘞。
第15章 市长的郁闷
陈中祥将自己手中的茶杯,往茶几上用力一顿说:“老姜,你既然说是只要能把案件办好就行。那我就来问问你,这个案件准备要拖到什么时间才能办好?”
“拖!为什么要拖时间?案件办好了的时候,自然就会结案。”姜书记还是很轻松地在回答。话说完之后,端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茶,一点也不把陈中祥顿茶杯的做法放在心上。
他这样的举动,让陈中祥看在眼中更是加倍地恼火。蔑视,这是百分之百的在蔑视我的权威。陈中祥涨红了脸问道:“老姜,既然不是拖,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我洗耳恭听。”姜书记的面孔上,是一副平淡之色。
“你说,任笑天接管案件之后,为什么连续三天时间都没有展开审查工作?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工作态度!”到了这时候,陈中祥也顾不上为提供消息的人保密,脱口而出地说出了自己所掌握的最新情况。
“噢——”姜书记拖长了尾声,没有即时回答问题,眉头也紧紧地皱到了一处。只是时间不长,他就笑呵呵地称赞说:“陈市长果然是为官有方,连我身边的驾驶员都能拉得过去。佩服,佩服。”
姜书记眼睛一眨,就知道了消息的来源。除了任笑天宾馆的工作人员知道具体进程外,就只有自己和自己的驾驶员嘞。因为自己的秘书请假回了家,也同样不知道情况。
任笑天那一边的保密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的。要说有泄漏的可能,那就是自己的驾驶员嘞。此时他在口中说的佩服,则是在讽刺陈中祥做事不上规矩,竟然通过别人的驾驶员来打探其他领导的工作。
“老姜,你不要误会,我也是偶然听到的消息,不是有意打听你的工作秘密。”陈中祥也知道自己的话出了问题,连忙做作解释。只是这样的事情,哪能解释得清楚呢?
“解释就不要做了吧,陈市长。如果你对我们纪检工作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找陆书记去谈,我这就不奉陪喽。”姜书记忍了这么一大段时间的气,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就站起了身子。
看到姜书记真的拔腿走人,陈中祥也感觉到有点尴尬,连忙也站起来劝解说:“老姜,别生气,别误会。我们坐下来,把事情好好地商量一下。也不是什么大的原则问题,把话说开就行嘛。”
“陈中祥,我不想和你把事情说开。实在要说,就到陆书记办公室去说。”姜书记一脚踢开拦在路口上的一把椅子,气冲冲的就走出了陈中祥的办公室。
姜书记走后,陈中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憋了好大一会气。草尼马的,没有当市长之前,我忍气吞声。当了市长以后,难道还要让我再夹着尾巴做人吗?生了一会闷气之后,他方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陈市长,陆书记请你过去一下。”秘书走进来通报说。他看到陈中祥的脸色难看,再想到纪委书记姜臻生刚才拂袖而去的情景,说话当然是格外的小心。
陈中祥一听,火就不打一处来。好你个姜臻生,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市长吗?才刚刚说了你一句,转身就跑到陆书记那儿告状去了。他把手一挥,瓮声瓮气的回答说:“知道哩,别烦!”
秘书看到他这么一副面孔,心中也在难受。看来这碗饭是没法子吃嘞。前一阵子,你当领导的发脾气,我们做部下的人也能理解。那是因为官位没有能到手,又碰上不顺心的事。可今天哩,你升了官,怎么还是这么一副狗肉脸呢?
陈中祥知道,陆明此时找自己,肯定是因为姜书记去告了自己的状。当上了代市长之后,陈中祥也知道,从表面上来看,陆明是没有办法再对自己发号施令。但人家还是一把手,更关键的原因,是人家在常委班子里占有压倒优势的票数。
自己与陆明发生了纷争,人家只要把事情拿到常委会上去一讨论,自己还是非得处于下风不可。所以说,自己还是不能得罪陆明。忍,忍,还是要忍。陈中祥连续给自己说了几个忍,才算是让脸色恢复了平静。
“陆书记,你找我有事?”表面上是一脸轻松的陈中祥,笑眯眯的走进了陆明的办公室。他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姜书记虎着个脸,坐在会客室那儿的沙发上。
“陈市长,听说你对纪委承办的滩涂局案件很关心?”陆明是直道其详的说出了让陈中祥来自己办公室的用意。
“误会,误会。”陈中祥打了两个‘呵呵’后,才解释说:“滩涂局的两个领导被‘双规’了这么长时间,所有的工作都乱了套,我这不是心中着急着嘛。刚才措词不当,让老姜产生了误会。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姜,我在这儿给你陪礼啦。”
“哦,原来是误会!”陆明沉吟了一下。他在心中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表面上还得装作是一无所知。
陈中祥赶忙接口说:“误会,绝对是误会。”
“真的是误会,那我也就放心喽。陈市长,我们大家都是体制里的人,不管要做什么样的事情,都要上谱儿才行。有话可以放到桌面上来谈,那种通过其他手段打探消息的事,还是能免则免吧。”陆明的话,听起来很淡然。真的细想起来,也就等于是在当面抽耳光。
“是呵,是呵。有话当面说,要比什么都好。陆书记,你放心,我会记住你的话,好好去做的。”势不如人,陈中祥也只能咬着牙齿承受下来。因为他知道,此时千万不能顶嘴。这种事情一旦给抓破了脸皮,吃亏的人肯定是自己。
陆明听到陈中祥如此表态,倒也没有深入追究,而是给陈中祥和姜书记各自发了一支香烟。点燃之后,他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悠悠地说道:“老姜呵,任笑天接管案件三天时间,一直没有进行审查。这种事,不但是陈市长在着急,我估计其他方面着急的人也不会少哩。”
“着急,哼!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有的人是心中有鬼,才会到处打听消息。这几天时间,连上班的心思都没有喽。陆书记,没有想得到,我们纪委也会出这样的笑话。”姜书记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片感慨之色。
“哈哈,这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事情。老祖宗不是说过嘛,凡有人群的地方,都会有左中右。一娘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嘛。老姜,按照佛经上来说,你这是着相了吧。”陆明的语气轻松得很。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看惯了许多人的嘴脸。所以,他也不会为官员当中出现的问题,而感觉到有所惊讶。
“陆书记,照你们这么说来,难道滩涂局的案件,现在就已经可以作出定论了吗?”陈中祥有点忍不住的发问说。已经有人给他打了招呼,希望能维持现有的结论不变。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这么样急急乎乎的来过问这起案件。
“结论嘛,暂时还没有。只是我们的一种感觉而已。哈哈,我们是姑妄言之,你嘛,也就姑妄听之。怎么样?老陈。”陆明还是不肯道明自己的话中之意。
这个时候,陆明的秘书跑进了会客室,站到沙发面前说:“姜书记,海东区纪委的任主任找你。他打电话到了市纪委,听说你到了这里,就把电话又给追到了这里。”
“噢,这个小家伙追得倒是蛮紧的嘛。行,我来接电话。如果有什么新情况,也省得我来回跑着要汇报。”姜书记边说边站了起来,一脸笑意地去接电话。那时的通讯不方便,最先进的装备也就是寻呼机。所以说,电话跟在人的屁股后面追,也是常有的事。
“噢,好,好,好。这样吧,我把你的想法向陆书记作个汇报,看看领导是什么样的看法再说。如果可能,我马上就会赶过去。”姜书记的声音不小,坐在会客室的陆明和陈中祥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在电话之中连续说了三声‘好’以后,又说要向陆明汇报情况,看来是案件有了什么新的进展。只是这家伙说话有点气人,明明陈中祥也在现场,就是不肯说上一声要向陈市长进行汇报。气归气,陈中祥也只得是咬紧牙关忍受了下来。
“陆书记,任笑天刚才给我打来电话。他打算是在今天开始审查三名被‘双规’的官员。为了保证效果,保证案件一步到位,他打算将检察院反贪局的领导邀请到场,旁听审查情况。他问我,是不是愿意抽空去听一下情况?”姜书记说话的语气,显得是乐滋滋的样子。
“噢,小天这是什么意思?邀请检察院到场,邀请领导到场,这说明他是很有把握,是想要一战而胜喽。”陆明拍拍沙发扶手说。
“是呵,照我对这小子的了解来看,没有绝对把握,他是不会这样做的。既然能在我查问之前,主动打电话发出邀请,估计是已经查到了关键证据。”姜书记点头赞同陆明的分析。
姜臻生说完情况之后,就不再作声,他不知道陆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既然是领导都在关心的案件,他当然还是要等一等陆明表态之后,才能给任笑天作出明确的答复。
第16章 现场办案
陈中祥没有说话,只是翻了一下眼睛。他的精力,放到了陆明刚才对任笑天的称呼上。好家伙,关系很密切哦。直接称呼一个部下的小名,这说明什么?说明陆明和这个任笑天的关系非同一般。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与任笑天的几次冲突中,陆明总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姓任的那一边。这不是偶然现象,而是有着很深的渊源。没有很大的利益,姓陆的是不会这样做的。任笑天呵,任笑天,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陈中祥坐在那儿动着心思,没有时间去多思量陆明与姜书记之间的对话。看起来,有点神游物外的样子。
陆明听了姜臻生的话后,却在心中拿定了主意。他把手中的烟蒂往茶几上的烟灰缸中一丢,朗声说:“老姜,我倒是很想看一看,小天能给我一些什么样的惊喜。老陈,你有没有这个兴趣?”
听到陆明的邀请,陈中祥当然不好拒绝。况且这种事情去现场听一听,也没有什么坏事。真的能查实,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没有什么损失。如果万一出了什么漏子,自己也能借题发挥,现场整治一下任笑天。到了那时,陆明和姜臻生也是无话可说。
“书记大人相邀,我陈中祥敢不从命?”陈中祥心情一好,也就掉上了一句文话。
市委书记、市长和纪检书记结伴而来,当然也惊动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市委常委来了一多半,纪委的领导班子全部都到了场。
本来,只是邀请市检察院反贪局的领导来旁听。得知市领导的阵容之后,一把手的齐检察长亲自带队,反贪局和批捕科的领导也全数到场。美其名曰是来学习、取经,也是现场办案。
看到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任笑天也有点出乎意料,只好赶快张罗着把领导请到了会议室坐下。幸好,宾馆的会议室能坐得下五六十人,这么四十多号人坐下来,还不算是十分拥挤。
“任主任,你准备把审查工作放在哪一块地方进行呀?”姜书记看到来人太多,也有点皱起了眉头。这么大的声势,对于办案来说可没有什么好处。这不是现场作秀,有一点什么不到位的地方,都会让案件的审理出现尴尬的局面。
“姜书记,我打算就在这间会议室里进行。不管有什么样的问题,大家都能一目了然地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也能及时得到各位领导的批评和指教。”任笑天毫不犹豫地作出了回答。
听到任笑天的回答,现场上的许多人都发出了惊讶。这么一个场合下,难道也能审查被‘双规’的对象?许多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只是因为有高层领导在场,这才没有公开进行质疑。
陆明的眉毛一抬,好小子,看来是有着必胜的信心喽。行,我今天就来现场检验一下你的真才实学。当下,他挥了一下手,止住了姜书记的进一步发问,口中表态说:“任笑天,应该咋办你就咋办,不要考虑我们的存在。”
有了陆明这么一句话,原本还有点乱糟糟的会场,登时就静了下来。除了任笑天在指挥纪检人员布置会场外,所有的人都象庙里的菩萨,一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开口说话。
说话的人也不是一个没有,彭中云就凑到了姜臻生的身旁,低声在嘀咕着什么。其他的人听不到内容,只能从姜臻生的面孔表情上看得出,有惊讶,有震怒,也有感叹。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恐怕也要等到案件审理结束,方能知晓。
牛大江也是早早的就到了现场。作为此案的原承办人,关心案件的进展情况,也是一件无可非议的事情。他和花东昆、‘眼镜’三人坐在一排椅子上。
“昆子,刘唯一那边还没有消息吗?”牛大江的语气有点急躁。昨天让刘唯一去找任笑天疏通一下关系,分手之后,这个刘唯一就象是放在空中的风筝一般,一去影无踪。
花东昆摇摇头,有点无奈地说:“也不知这家伙玩的是什么花头,在这个关键时刻玩起了失踪。”
“会不会是突然有什么任务上了手?”‘眼镜’在一旁帮助分析说。这种现象在纪检部门来说,也是一种常事。突然接到新的任务,再被切断对外联系,让人不知其下落也是可以理解的情况。
花东昆苦笑了一声说:“要真的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们纪委的几个领导都在本城,除了水书记去了一趟省城之外,没有一个人手上有案件。”
“别过分紧张,就这么一件小事,谁还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给查个清楚?我们不要慌,不要自乱阵脚。”‘眼镜’小声劝解了一句。
除了这两堆人以外,当然还有不少的人在窃窃私语。大家谈论的中心,当然是这种新奇的办案方式。有的人说是在标新立异,有的人说是年青人破旧立新,还有的人在为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年青人担忧。
看到彭书记已经和姜书记交流妥当,得到彭书记发来开始的信号后,任笑天坐定一张预先摆好的长条桌后面,朗声说道:“把三个被‘双规’的对象,全部带到会场来。”
什么?任笑天是要同时审查三个人!大家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话。只是看到被‘双规’的汪哲军、戚得标和段枫相继被带了进来,这才知道任笑天的审查是有点别具一格。
从常规来说,不管是哪个部门办案,都应该是分开进行审查,才好取得各个击破的效果。象这种面对面进行审理的做法,实在是让人有点不敢恭维。
“哼,他以为自己是包龙图再世,还想演上一段升堂办案哩!”花东昆有点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头。
‘眼镜’则是嗤之以鼻的说:“嘿嘿,刚开始我还以为这个任笑天,真的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这么一瞧,这人也是个狂妄自大之徒。”
牛大江看到这番情景之后,倒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本来还担心任笑天会搞出什么样的小动作,到了时候,会让自己欲辩无词。既然一切都在阳光下进行,自己也就能及时发现破绽进行质询,抓住漏洞进行反击。
“老姜,你的这班部下果然是出手不凡哟。就冲着今天这种办案的模式,也一定会让我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哦。”陈中祥和陆明、姜臻生一起,坐在了任笑天旁边的一张长条桌子后面。他也发现了此种办案方式的弊端,立即抓着机会对姜臻生进行了嘲讽。
其他的常委听在耳中,也只是一笑了之,不会来搭这个腔。姜臻生哪儿会听不出陈中祥的话中之意,冷哼一声说:“是不是能让你市长大**开眼界,还是耐心一点为好。等到审理结束之后,你再来发表意见也不迟。”
陆明一听二人的对话,心中倒也是乐了起来。那边的正戏还没有开演,这边看戏的二人倒抢先打起了擂台赛。他连忙充当起了裁判长,淡然一笑说:“且莫争论,一切都让事实来说话。我们今天就来上一个拭目以待,看一看纪委的同志,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惊喜。”
市委书记陆明,看到任笑天玩上了这么大的阵势,也在暗自心惊。这个年青人如此行事,难得真的是有必胜信心不成?这种案件上的事,想要当事人如实招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领导干部的水平就是不一样,陆明虽然暗自心惊,嘴上却是乐呵呵地对身边的姜书记笑道:“老姜,你这个部下有点意思噢。”
从彭中云刚才的介绍之中,姜臻生虽然已经知道了任笑天的大致布局,但也没有想得到会弄出这么大的阵势。心中正在嘀咕的时候,听到陆书记如此说话,也只得含糊回答说:“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办起事来,冲劲十足。”
陈中祥插嘴道:“这个任笑天做事如此张扬,难道就不怕马失前蹄吗?老姜,这事应该要制止才对。不然要是出了洋相,丢的可是你们整个纪委的脸噢。”
“姑且看之,不作争论。”陆明即时制止住了姜书记说话。要是让他再开了口,两人之间非得要拉开战火不可。
就在这说话的一会儿功夫,三个被‘双规’的官员,相继在各自的座位上落座。
前几天,还是一副养尊处优模样的汪哲军,今天出场的时候,明显憔悴了不少。那个段枫,眼睛窝儿也好象下陷了一些。看得出来,这几天是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倒是那个戚得标,脸上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自从被‘双规’之后,这三人相互之间还是第一次见面。汪哲军和段枫倒也罢了,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挪了开去。独有戚得标看到他们两人时,那是咬得牙齿格嘣嘣的直响。一望就知道,这是怨气冲天的表现。
戚得标没有注意得到,会议室的后门那儿,有着一双美丽而又充满忧郁的大眼睛,正不转珠的看着自己。宁丽的心,此时正在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自从找到了任笑天以后,除了第二天让自己到这儿来作过一回证词记录以外,就一直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一直到了今天早晨,才突然接到通知,说是让自己到太平洋宾馆参加公开审理。到了时候,要为自己的老公进行作证。
这样的办案方式,宁丽没有听说过,更没有经历过。能不能帮老公昭雪冤案,宁丽心中也没有底。她此时的心情,就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第17章 现场办案(二)
看到所有的人员都已经就位,坐于条桌中央位置的任笑天,就象一个主审法官似的,字正腔圆的开始问话:“段枫,我们今天在这儿对你进行公开审查.再给你宣传一下党的政策,希望你能走坦白从宽的道路,不要执迷不悟,自食其果。听到了吗?段枫。”
任笑天的话声不高,只是条理分明的进行着解说。现场上有人暗笑,这样也想能达到审查的效果?要想让违法、违纪人员主动交待问题,没有三板斧砍下来,哪儿能吓得住人!
“知道,知道。我会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立功赎罪,争取从宽处理。”坐在三人中间位置的段枫,站起身子连连点头。只是他胖得那个样子,不象是头在动,而是整个身体都在晃动,实在是让人有点忍俊不禁。
任笑天也不加以训斥,只是微一点头说:“行,你能这样想就好。段枫,我们现在就开始正式问话喽。”
“行,我是有问必答。”段枫再次站了起来。被任笑天喝止之后才重新坐了下去。
“现在,先由我们的纪检人员宣读一份段枫的交待材料。段枫,你给我仔细听清楚,看看有没有差错?”任笑天的说话,还是很温柔,一点也不带火气。
这样的人也是纪检人员?而且是一个当过警察的纪检人员?已经不止一人在心中有了疑问。之所以会出现不相信的念头,是因为任笑天就象是一个初出道路的学生,一点也没有虎气。站在后门的宁丽,也在摇头。这和李瘸子所介绍的任笑天,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时候,纪检员丁一站了起来,朗声读道:“今年9月18日上午9点钟的时候,我到市滩涂局办事。具体办什么事?也就是想拉一拉关系,看看是不是能够弄到一点拨款回去。到了局长室的时候,我一眼看到分管滩涂经费的戚局长,就跑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在瞎说。”坐在段枫左侧的戚得标,大声地嚷嚷了起来。不但是在嚷,人也站了起来,怒目而视着段枫。
‘啪!’任笑天拍了一声桌子,然后斥责说:“不许插嘴,再打断提审,就让你出去。这么多的领导在场,你还怕没有让你辩解的机会吗?”
戚得标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又怕真的被带出会场。再联想到眼前这个姓任的说得也不错,有这么多的领导在场,总会有自己说话的机会,这才紧紧地闭上了嘴唇。
宁丽看到自己老公被任笑天训斥的时候,紧张得把指甲都掐入了同来的一个女同事胳膊上,疼得那个女同事哀号不已。还好,戚得标没有发书呆子脾气,很快就又坐了下来。
“继续读下去。”任笑天的命令简洁明快。
“进了办公室,我和戚局长说到了经费的事。戚局长当时是欲笑不笑的对我说:钱倒是有,不知道你是否敢拿?我一听这话中有话,也就来了兴趣。当时就回答说,只要你戚局长让我拿的钱,我就敢拿。当时,他就让我写一张报告,说是可以提款二十万。给我五万。还有十五万,是他和汪局长的。”丁一继续地读着段枫的交代材料。
读到这儿的时候,丁一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地读下去:“也是我一时糊涂,当时就写了一张报告,让戚局长在上面签了字。随后,我就去了财会室,开了一张支票。然后,我又去了银行,把钱给取了出来。用一只黑包,将十五万元钱送到了戚局长的办公室。票面是10元钱的,每扎是一万元钱,一共是十五扎钱。”
戚得标一听,倏地一下又站了起来。只是当他想要张嘴说话时,看到任笑天那冷森森的目光射了过来,只得哆嗦着嘴唇又无力地坐了下去。站在门外的宁丽也是吓得一哆嗦,看到老公坐了下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也叫做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放在平时,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能不能见到副处级的局长,还要看戚得标的心情如何哩。只是搁在此时,还就不得不臣服于任笑天的目光之下。
场上的情况,让一些办过案情的人看在眼中,也意识到这起案件的关键,就在戚得标的身上。一方死死咬住了他,而他自己又死活不肯认罪。只是大家从戚得标的表情之中,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其中必有猫腻。否则,任笑天也不会煞费苦心的导演这么一场大戏。
陆明等一干领导人的座位,居于任笑天与被‘双规’人员中间空地的一侧。由于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因,他们对场中人员表情的变化,也是看得最为清楚。
“老姜,这个案件有点意思。”陆明已经看出了一点苗头,再联想到任笑天当初查清错案的情形,禁不住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姜臻生正在和彭中云低声交换情况,两个人的脑袋靠着脑袋,说得是眉飞色舞。听到陆书记在和自己说话,连忙转过头来回答说:“是呵,是呵。小天给我们准备了一场好戏,很有看点哩。”
陈中祥倒也是明智人。虽然有人帮着牛大江给自己捎过话,此时听到姜臻生如此说话,再联想到眼前这几个被‘双规’对象的表情,心中也知道此案的水很浑。他已经打定主意,只看热闹不能沾边。不过,他也很好奇,不知道任笑天有什么好办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让案件真相得以水落石出?
看到戚得标自己主动坐了下去,任笑天招呼一声说:“好,就读到这儿吧。”听到任笑天喊停,丁一坐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大茶缸,‘哗啦啦’的喝了一大口茶水。
“段枫,刚才读的这么一段材料,是你的交待吗?”任笑天还是不紧不慢地在问话。他这种语气让不少人听了以后,都感觉到有点着急。这哪儿象是在审讯,倒好象是在进行友好谈话哩。
“是的,是的。领导,这都是我的交代。”段枫赶忙站起来回答说。他想不通这个年青人为什么要读这么一段文字。因为这一段话都是经过反复推敲,没有一点破绽。
“时间不会错吗?”任笑天追问了一句。
“不错,不会错。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9月18日上午9点钟。如果有问题,我段枫愿意承担全部责任。”说了几句话之后,段枫一开始的紧张情绪也消除了不少,说话的口齿也变得流畅了不少。
“好,郭明,让段枫把刚才这么一段回答签字,以示负责。”任笑天还是很淡然的吩咐道。
听他一说,负责记录的郭明立即起身走到段枫身边。段枫感觉到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以往都是谈话结束之后才签字,今天怎么改变了章程?就这么一段文字,要签什么字呢?段枫心中有点嘀咕,抬起头来瞅了任笑天一眼。
这一瞅,他就看到任笑天的眼睛也正盯着自己在看。段枫发现对方的态度十分悠闲自在,一点也没有把自己是不是签字当作是一回事。这到底是玩的什么鬼把戏呢?段枫的心中犯着猜疑。
管他呢,签了再说。老子在官场上混了大半辈子,难道还会被这个小毛孩子给吓坏不成。段枫一咬牙,就接过了小郭递过来的钢笔。正当他低首准备签字时,任笑天又开始说话:“段枫,你抬头看一看。”
段枫把头一抬,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台摄像机的镜头正对准着自己。心中猛一格楞:“我的妈嘞,这个年青人到底是想玩什么?他把阵势弄得这么大,难道就不怕收不了场吗?”
听到任笑天这么一提醒,所有的人都在转首观望。另外两个被‘双规’的对象更是如此,几乎是和段枫同时抬起了头。汪哲军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扭曲了两下。戚得标倒是把眼睛瞪得老大,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和段枫持有同一想法的人,当然不止一个。因为大家不但看到有人在摄像,还有人在录音。这个年青人,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狂妄自大?请了这么多的领导到场,本来就是破釜沉舟的一仗。再加上这么一闹,还能再有退路可走吗?
“段枫,你都看到了吧。今天的审查,我们不但请了各个方面的领导到场旁听和监督,还在文字记录之外,增加了摄像和录音。也就是说,是不是选择走坦白从宽的路?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任笑天的说话,不再象先前那样的温吞水,而是有了一点虎气。
纪委的其他干部,还有检察院的检察官,都在微微点头颌首。这种借助于摄像、录音来施加压力的做法,用得是炉火纯青。看来这个年青人,手上还是有着几把刷子的。
段枫那肥腻的胖脸上,挂下来的肥肉也在不停地抖动着。这可怎么办才好呢?眼前这个年青人,看起来是笑嘻嘻的,说话做事却是如此老辣。怎么办?怎么办!段枫的目光偷偷地扫了汪哲军一眼。
汪哲军也是心跳不止,只是在强制按捺着激烈跳动的心。他注意到段枫在瞟自己的动作,更是恼火。这个笨逑,这个时候怎么能和我暗通气息哩!苦于无法说话,汪哲军只好狠狠地瞪了段枫一眼。
第18章 现场办案(三)
汪哲军的这一瞪眼,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段枫被汪哲军瞪眼以后,也就悟了过来。已经到了这时候,想退也退不了。倒不如硬顶下去,说不定还能有上一线生机。
想到这儿,段枫脸上的肥肉一抖,眼睛一瞪,把牙一咬说:“看到了,看到了。领导,我是老实人,保证有一说一,绝对不会讲假话。”
听到段枫如此回答,不少人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回答,也就意味着任笑天的第一波精神压力,已经落到了空处。但也有人从汪哲军那么一瞪眼的动作中,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嘿嘿,此案确实是案中有案哦。
牛大江紧紧握着的双拳,也松了开来。乖乖弄的个东,这个任笑天果然不是一个善良之辈。人家在警方那一边的业绩,确实是没有一点水分。就凭这么一招下马威,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换作一个心理防线稍许差一点的人,仅此这一招就能斩敌于马下。
“大江,看样子刘唯一是不好意思来见你我。”花东昆看到眼前的情景,立即联想到了刘唯一不见踪影的原因。让他去找任笑天疏通关系,从眼前任笑天的布局来看,显然是不准备给自己这些人的面子。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唯一的避不见面,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眼镜’也点头说:“看来是这么一个意思。任笑天这一着用得很见火候,只可惜碰上了段枫这么一个‘老油条’。可惜,可惜。”
听到‘眼镜’在连呼‘可惜’,花东昆有点不满:“‘眼镜’,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希望看到这小子能成功吗?”
“错矣,错矣。我说的可惜,是说这么一招妙策,竟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我这叫什么?是对有才之人的婉惜。”‘眼镜’晃了晃手中的香烟,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意味。只是他嘴角上那戏谑的笑意,又出卖了他所说的话。
花东昆心中知道‘眼镜’说话的意思,只是看不惯这家伙的虚伪,‘呸’了一下就不再作声。牛大江有着自己的心思,当然顾不上去调节这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对于段枫由慌张转变为稳住心神的状况,任笑天好象一点也不以为意。只是付之以一笑,就算了事。汗,如果仅凭这一招就打垮对手,自己准备的那么多好菜岂不是无法再端上桌来让大家品尝!嘿嘿,好戏还后面哩。
段枫回答之后,他只是微一点头说:“行,既然这么一个说法,那你就签字吧。”
听到任笑天如此说话,稳住心神的段枫,当然也不再多言,抓起笔来,只听得‘沙沙’几声响就签完了字。签字之后,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任笑天的反应。
“丁一,把证人请进屋来吧。”任笑天对段枫的表现,好似置若罔闻一般,只是慢条斯理的下达命令。听到他这一下令,丁一立即精神抖擞的走出了会议室。今天,他和郭明两个人,算得上是参加工作以来最为风光的一刻。
放在平时,就是想见一下姜臻生这样的纪委书记,也是一件不很容易的事。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机会,让自己这么一种参加工作时间不长的年青人,在市委书记、市长的面前一显风采!跟在任笑天后面干,这是一件大有前途的事。两个年青人,都得出了共同的结论。
第一个证人是个中年男人,看到这么多的领导坐在这儿,刚开始还有一点紧张。定了一会神之后才开口介绍说:“我是汪局长的驾驶员,9月18日上午大约是9点钟的光景,我把汪局长丢在车子上的茶杯,送到他的办公室。和汪局长说了几句话以后,就下了楼。在下楼梯的时候,碰到了段枫,还相互打了招呼。”
“段枫,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任笑天发问道。
段枫一听,这没有什么问题呀,也就点头回答说:“是的,我们在楼梯那儿相遇,互相打了一声招呼,我就往戚局长办公室去的。”
“行,继续请证人。”任笑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如果一定要说有,熟悉他的人知道,那就是嘴角上露出了坏坏一笑的纹路。
第二个证人,是滩涂局财务科的女会计。她作证说:“9月18日上午,大约是在十点钟的时候,段枫带着戚局长的批复,到了我们财务科。当时我一看,相关的手续也都齐全,就给他开了一张二十万元钱的支票。”
“我是工商银行建军路支行的办事员,在9月18日上午靠近11点钟的时候,这个胖子带着支票到我们那儿取了二十万元现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一是因为这个人特别胖,二是因为这笔款子数额特别的大。”一个中年妇女又作了证。
在每个月的工资只在几十元上下浮动的年代,二十万元的一笔钱,确实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引起这个妇女的留心,也是不足为奇的事。至于段枫的肥胖,更是引得不少人的窃笑。
“从刚才三个证人的证词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在9月18日上午,段枫确实是到了市滩涂局,并且得到了戚得标的批复,从而也就获得了二十万元的巨款。大家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疑问要提出来?”任笑天让证人出场的节目告一段落以后,适时进行了小结。
这样的结论,确实是无懈可击。当然也就不会有人自找没趣,在这种场合里跳出来找麻烦。倒是牛大江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丝冷汗。他从任笑天泰然自若的表情中,好象感觉到了危机在悄悄地降临。
“我手中有一份文件。”任笑天从桌子上捡起一份红头文件,向大家介绍说:“这是省滩涂局发到各市局的文件,内容是关于在9月17日召开滩涂工作会议的通知。这份文件上,有汪哲军的亲笔批示。丁一,你把文件送给汪哲军看看,是不是他的亲笔批示?”
汪哲军心中有点忐忑不安,弄不清楚任笑天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又想不出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说:“是的,这是我写的字。”
“那你把批示的内容给大家读一读。”任笑天是在奚落汪哲军。让一个已经被‘双规’的官员,读自己在台时的批复,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请得标同志参加会议。汪哲军。”汪哲军搞不懂任笑天是什么意思。他想不通17号的会议,能与18号取款的事情扯得上什么关系。尽管如此,他在读自己批示的时候,心中还是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至于台上的风光,与此时沦落为罪人的凄凉,他也顾及不了嘞。
接下来,任笑天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丁一继续给安排证人上场。
第一个证人,还是刚才上场的那个女会计。她带来了一本差旅费报销凭证,打开其中的一张报销单作证说:“这是戚局长9月19日到我们财会科报销的差旅费原始凭证。事由是到省里开会,出差时间是9月16日至18日。有来回的车票,还有在省城住了两宿的招待所发票。”
那时的领导干部,除了一把手之外,一般也没有专车。象戚得标这样的副局长,要到省城去开会,不但要扒公共汽车,也没有秘书随同服务。就连报销差旅费的事,也要亲力而行。
听到这么一份证词,会议室里就有人开始议论起来。既然说戚得标是9月18日上午和那个段枫达成私下交易,为什么戚得标是18日才从省城回来呢?要知道,省城最早的班车,也要到上午11点钟才能抵达海滨。
这个年青人转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哈哈,原来陷阱是设在这儿。场上有不少人都感觉到眼前一亮。牛大江则是打了一个哆嗦,不好,事情要糟!他也是办案能手,一听就知道任笑天是从时间上找到了破绽。
“该死,该死!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发案的当天,戚得标不在海滨呢?”牛大江口中呢喃着。坐在他两旁的花东昆和‘眼镜’对视了一眼,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在这上面出了问题,此案也就一发不可收拾。
“汪哲军,你是怎么看待这一份证词?”任笑天扬了扬手中的报销单复制件。那个时候没有复印机可用,要想复制证据,还得用人力依样画葫芦才行。
汪哲军听得任笑天如此问起,也知道了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真该死,怎么就没有想到戚得标没有及时从省城返回哩。唉,这事可不好办。不行,一点得顶住才行。不然,自己就得陷入灭顶之灾。
“任主任,这事我怎么会知道呢?谁能知道他是不是虚开的发票,或者是乘了别人什么便车,再到车站捡上一张车票,来多报销一点费用。这样的情况,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再说,这是段枫与戚得标之间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汪哲军眼睛一翻,就想出了狡辩之词。
“汪哲军,你?你混蛋!”戚得标‘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这么一个书生气十足的文人,平时很难有一句粗鲁之言说出口来。今天也是气得到了一定程度,方才会如此震怒。
他这一发怒,当然会引起各方面的反应。
第19章 现场办案(四)
听到自己的老公爆出如此粗口,宁丽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平时总是温文尔雅的老公,何曾有过如此暴躁的时刻!只是作为妻子的自己,却是爱莫能助,也只能是流泪而已。到了这时,她也在抱怨自己,为何生得如此一副花容月貌。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艳丽,那个牛大江又怎么会见色而忘义。
牛大江倒是轻笑一声,哦,有意思,这个汪哲军倒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到了这种时候,丝毫不见慌乱。提出来的反驳也是振振有词。是呀,这种事情,在一时半会的时间里,很难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只要姓任的在今天这个场合下打了败仗,后面的事情也就很难再把场子找回去。
陈中明倒也来了兴趣,如果任笑天不能在现场证明戚得标的行踪,此事就大有探讨之处。听传递消息的人说,任笑天和他的手下,在这三天时间里,根本没有离开过海滨,那岂不是也就说明这小子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实戚得标的不在海滨。
看到陈中祥脸上的笑容,陆明倒是好好地鄙视了一把。如果说任笑天没有足够的把握,岂会让这么一场大戏上演!自己这个搭档的眼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看到戚得标激怒的样子,任笑天轻拍了一下桌子,出声斥责道:“戚得标,给我坐下。不然,就取消你同时接受审查的资格。”
戚得标一听这话,当然不敢顶嘴。再一联想到这个年青人能把自己出差的报销单都给找了出来,说明是想帮自己洗刷清白。罢了吧,先耐着性子看个究竟。这么一想,他也就乖乖地坐了下来。
听到汪哲军如此无耻之言,任笑天也不动怒。把戚得标训斥得坐下之后,他又继续问道:“段枫,你是什么样的看法?”
“我,我,我,我没有看法。”段枫被汪哲军刚才那声划清界限的话,弄得有点五心烦躁。连续‘我’了几声,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惹得场上不少人发出了轻微的笑声。
“丁一,继续宣读证词。”听到段枫这样的回答,任笑天也不为难他,只是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若隐若现的笑容。
“我是省滩涂局招待所三楼的服务员。海滨市滩涂局的戚得标,是9月16日下午大约五点钟到307房间住宿。一直到18日上午11点才退房离开。”小丁一边宣读证词,一边拿出一份材料说:“这是招待所的登记复制件。”
听到这样的证词,坐在旁听席上的牛大江,面色有点难看起来。本来,他听到任笑天如此办案方法,很想学着古装戏上的演员狂笑三声。真的是天助我也,想不到任笑天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要知道,这种当众进行审查的做法,既不能玩刑讯逼供,又不能恐吓威胁,除了会让被审查人当场翻供以外,根本不可能有正面效果。
谁能想得到,任笑天会独辟蹊径,寻出了戚得标在贪污案发生的当天上午,根本不在海滨的证据。有了这么一份证词,赛似百万雄兵。顿时就将牛大江原来认定戚得标是这起贪污案主犯的依据,全部给推翻。
汪哲军的额头上在流汗,段枫面庞上的肥肉,大面积的在抖动。两个人都知道事情出了大的差错,只要戚得成被证明18日上午不在海滨市区,前面串通一气所作的供述也就不攻自破。
他们两人,都在脑海中急切地想着分辩的理由。只是这一时之间,到哪儿能找到站得住脚的借口?就在他们感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出手拉了他们一把。
“任笑天,我有两个问题,想要请你帮助解释一下。”说话的人,是市纪委的牛大江。作为此案的前任主办人,跑出来进行质疑,也不是不可以的事。只是跳得如此之早,总是会让人有一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市纪委书记姜臻生的眼角,猛烈地跳动了几下。到了最后,才谓然长叹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罢。”
陆明虽也觉得有点不豫,倒还看得破世情,侧脸劝解说:“老姜,树欲静而风不止。有此一闹,倒也增加了一点戏剧性。”
“哈哈,老姜,你们纪委,倒也是人才辈出的地方。不但有任笑天这样的后起之秀,也有牛大江这样的中流砥柱。”陈中祥抓到了机会,立即出手大加鞭挞。
姜臻生哪儿会听不出陈中祥话中的讥讽之意,只是出了家丑无法理直气壮的说话,只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少见的没有与陈中祥在口齿上争个高低。只是转过头来嘱咐坐在旁边的彭中云说:“老彭,既然那些人不想要面子,那就不要留手了吧。”
“姜书记,如果不想留手,不要说是小天,恐怕就连我,都不好进行操作哩。”彭中云说话之中,有了一点为难之色。
一听这话,姜臻生恼怒地把桌子一拍道:“你们不行,难道我也不行吗?”话一出口,姜臻生也注意到四周好奇的目光,立即放低声音说:“老彭,你别担心,一切都有我作主。”
陈中祥刚才损了姜臻生两句,心中正暗自得意。听到姜臻生如此说话,脑海之中也是猛一格楞。哇噻,难道姜臻生这帮人,手中还另有底牌不成?
“牛主任,你有什么指导意见,只管指教。”任笑天也不去计较对方在称呼上对自己的蔑视,只是淡淡地回答了这么一句。既然你牛大江想要跳出来,也不要指望我能给你多少礼遇。至于是指教,还是自找难堪,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喽。
“第一个问题,你的这份证词出之于何人之手?如果不是出自于纪检人员之手,我对这份证词的真假和是否合法存在怀疑。”牛大江说出了第一个质疑的内容。
导致牛大江跳得这么早,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他清楚地意识到,绝对不能让这份旁证能够得到认定。要是一旦被认定,自己所办的案件,也就将会被彻底推翻。
之所以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他知道任笑天及其手下办案的人员,都没有离开海滨市区。所以才会抓住这么一个漏洞,跳出来进行发难。至于事后能得以确认的事,也不会有现场确认这么被动。
“哦,牛主任,你怎么知道这份旁证材料不是出自于纪检人员之手?”任笑天用有点奇怪的语气反问道。问话的时候,既没有怒气,也没有委屈的成分。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们所有办案的人,都没有离开市区。你说,你是让什么人帮助你炮制的这么一份虚假材料?”牛大江义正词严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只是当他的话一出口,也察觉到有所不对。自己这么一说,不就等于是公开承认了对任笑天进行了秘密跟踪和监视!只是事到临头,形势危急,也就顾不上这些小节嘞。
他在说话的时候,坐在左右两边的花东昆和‘眼镜’二人,都在叹了一口气。怎么能这样说话哩!看起来也是一个蛮聪明的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全都乱了方寸!
听到他如此说话,纪委姜书记也皱起了眉头。本来在他的内心之中,多少还带着一点恻隐之心,想在事情查清以后,再来从轻发落牛大江。没有想得到,这家伙竟然如此不知进退,还要狗急跳墙,主动跳了出来。
“老姜,看来这个牛大江是真的心中有鬼。小天这一棒子,是打到了他的疼处。”陆明是统观全局的人,一下子就看清了实质。他的说话,当然也是居高临下,点破了其中的隐情。
“是呵,看来还是不能心慈手软唷。”姜书记点头答复说。他这一表态,基本也就决定了牛大江的命运。牛大江可不知道,就是因为自己这迫不及待地一跳,也就让两个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高官,在片言之间就确定了自己在政治上的死刑。
“丁一,你来告诉牛主任,让他知道,旁证材料是哪个单位盖的公章?”任笑天不慌不忙地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对于牛大江的公开跳出来,纯粹是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蔑视,这是典型的对自己的蔑视。牛大江看到任笑天如此潇洒的动作,恨不得是气炸了胸膛。双眼瞪得老大老大,似乎是要喷出火来。只是他也顾不上说话,而是要集中精力倾听丁一的解说。
“牛主任,我这份材料,是金陵市纪委给盖的公章。两个调查人员,是金陵市纪委检查二室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人,是检查二室的副主任。”小丁介绍情况时,也是一脸的笑意。
在这之前分析情况时,任笑天就曾经估计到这种情况的出现。当时就已经作出推断,说牛大江只要把这个问题捅出来,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果然不出所料,事情的演变就是当初推断的那个样。
牛大江一听小丁的解释,顿时就傻了眼。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得到任笑天会这么牛。坐在家中,身不动,脚不迈,竟然就让金陵市纪委的人帮助自己取到了旁证。
怎么办?一切就全看自己的第二发炮弹能否奏效喽!
第20章 现场办案(五)
“呵呵,这个任笑天,好牛噢。这样的事情,就连我们家老资格的检查室主任,也不大容易能请得动金陵市的那帮大爷。”听到丁一介绍的情况,姜书记啧啧称赞道。
陆明的嘴角轻微地咧了一下,心中暗道:这就算是牛了吗?老姜要是知道组织部长何文秀和这小子的关系,恐怕就不会感觉到奇怪喽。有了何部长的出面,指挥金陵市纪委的人办这么一点小事,还用得上为难吗?
其实,陆明的猜测还是发生了偏差。因为他不知道任笑天有个同学叫赵人迈,即使知道,也不会知道赵人迈的父亲就是金陵市委副书记。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任笑天怎么会舍近求远去找何部长来帮忙?
看到牛大江憋住了气,不再吭声。任笑天又主动发问说:“牛主任,请介绍你要质疑的第二个问题。”
既然知道第一个质疑被任笑天化解得如此轻松,牛大江也已经意识到,第二个问题同样也难不倒任笑天。只是已经骑到了虎背上,牛大江也无法下得了台。他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你现在提供的证词,只能算是孤证,难以作出最后认定。”
“哦,就是这么一个质疑。别急,别急,牛主任,等我们慢慢把证据拿出来。”任笑天就象是在哄小孩子一样,笑眯眯的在说话。说完之后,朝着丁一挥了挥手。
第一次在市委领导面前扬眉吐气的丁一,兴奋得脸庞发红。他拿起桌面上的一份旁证材料读了起来:“我叫苏永丰,是省农业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员,和戚得标是同学。得知老同学到金陵来开会,我就约了几个同学一起聚会。由于这样的原因,戚得标在散会的当天晚上,就没有能返回海滨市。一直拖到18号中午吃过饭后,才被我送上了客车。”
这份旁证一读,事情顿时变得十分清楚。不但是把戚得标返回海滨的时间给进一步明确,而且连推迟返回的原因,也给解释得清清楚楚。照这么说来,原来认定戚得标指使段枫实施贪污的依据,就露出了重大的破绽。
“他们是同学关系,这样的证词,你也能轻易地加以采信?”牛大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如此境地,依然是用不屑的语气在奚落任笑天。
到了这时候,姜书记当然是无法再加以忍耐。猛的一拍桌子说:“牛大江,你给我闭嘴。如果再要干扰正常办案,就给我滚出去。”
听到姜书记如此发火,牛大江再是如何牛比,再是如何心急如焚,也只能是闭上了嘴巴。
“别急,别急,牛主任,会让你满意的。郭明,你来继续读下去。”任笑天还不慌不忙的样子。
被换上场的小郭,精神一振,就开始朗声读了起来。他读的证词有三份,一份证词的主人,是戚得标所乘返程客车上的司机。人家之所以认得戚得标,是因为戚得标坐的座位,就在司机的背后,而且在路上还攀谈了几句话。
还有一份证词,是来自于金陵一家饭店的服务员。他记得戚得标,是因为服务员也是海滨人。听到了老乡的口音,也就聊上了几句家乡话。
最后一份证词,则是来自于市委办公室的一位副主任。因为他和戚得标同坐在一辆客车返回海滨。
如此一来,五份旁证包含了吃住行三个方面的证人,将戚得标为什么留在金陵市的原因和返回的时间,给证实得清清楚楚。用法律语言来说,就是所有的证据都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链条,无懈可击。
当郭明读完旁证坐下来之后,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毫无疑问,段枫是在说了假话。想让一个根本就不在场的人,来指使自己去实施贪污公款的行为,这是根本站不住脚的谎话。
“段枫,你还有什么话来为自己辩解?”任笑天站了起来,声调依然不高,但很有威严。传到段枫的耳中,犹如是晴天霹雳。
“我说,我说,我彻底交待。”段枫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他也是一个会审时度势的人,知道事不可为,当然不会再一条道走到黑。再说,顶下去的结果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任笑天也不喊段枫起身,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方的表演。此时无声胜有声,场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点肃穆。由于场上的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也都摒住了呼吸,在等待着进一步的发展。
“是他,都是他,硬是逼着我咬住戚局长。说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家都能分担掉一点责任。我该死,我该死,不应该贪图这家伙的五万元钱。”段枫把手指头指向了汪哲军,痛哭流涕的进行着检举揭发。
事情很简单,真实情况也与段枫原先的交待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事件的主角,由戚得标换成了汪哲军。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原因是在贪污专项基金的风声传出来之后,汪哲军立即就找上了段枫。说是愿意出五万元钱,买段枫去咬住戚得标。
段枫听到能白得五万元钱,立即就红了眼睛。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摔了大跟头,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如果不乘机弄上一点钱,以后再也没有这个机会嘞。
再加上他又听说,外面传出来的风声,很有可能是戚得标放出去的,更是恨上心头。反正不管是谁让自己去取款的,到头来,自己的责任都是一样的重,没有任何的区别。有了这么几重原因,也就导致了段枫死死咬住戚得标不放的一幕闹剧。
看到任笑天只是用上几份证词,就彻底撬开了段枫的嘴,再想到不久前,段枫还言辞凿凿的赌咒发誓,转眼间,却又如此痛哭流涕的重新交待。场中不少人,也是哑然失笑。
“老姜呵,这个小天手上是真的有两把刷子。以前只是听人介绍,今天可是现场目睹。嗯,过瘾,过瘾。你们纪委算是挖到了宝。”陆明是大加赞赏。心中也在赞叹不已,难怪何部长一家对这孩子如此关心,确实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姜书记也是心花怒放,再听到陆书记的赞扬,更是眉开眼笑的回答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陆书记,你说得对,我老姜有一双识宝的眼睛呗。”
“只是想不到这个段枫会如此贪心。本来就是为了这个‘贪’字而出事,偏偏还又死不悔改。到了这么一种情况下,还是要贪。哈哈,看来此人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还是改不了一个贪字。”陆明也是大发感慨。
姜书记没有吭声。贪的人,他也看得不少。但是象段枫贪得如此登峰造极的人,还确实见得不多。
陈中祥坐在那儿没有吱声,但也在心中暗自佩服。看来这个任笑天,算得上是一个人才。只是此人得到眼前这两人的如此欣赏,时间拖长以后,恐怕也就不好轻易下手。看来,事不宜迟,要下手就不能慢。
牛大江听到小郭那连续不断的证词抛出来之后,就知道整个案件的第一道关口已经遭到突破。果不其然,时间不长就看到段枫痛哭流涕的跪到了地上。他只得在心中痛骂一声‘窝囊废’,其他也没有什么妙计可施。
到了此时,牛大江身上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早知任笑天准备得如此滴水不漏,自己刚才何必要跳出去!空自暴露了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有落得下。
他自怨自艾的时候,没有注意得到,原本紧紧坐在身旁的花东昆,已经和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眼镜’做得更绝,借着去卫生间方便的机会,来了个一去影无踪。
站在后门观望的宁丽,看到案情的审理峰回路转,出现了这么大的反复,兴奋得直流泪水。陪她一起前来的女同事奇怪地问道:“宁主任,这是一件大好事,你干嘛还在流眼泪哩!”
“我开心,我,激动,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任笑天,会有这么大的本领。”宁丽也顾不上抹眼泪,笑着在说话。
“汪哲军,你还有怎么样的解释?”段枫的交待刚一结束,任笑天的枪口立即掉转了对象。
“唉——”汪哲军长叹一声,知道精心编织的防线已经遭到突破。没办法,谁让自己这么贪心的呢?不然,再过上几个月时间,自己也能轻轻松松的安享余年嘞。只恨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他把心一横,也就开始交待说:“我承认错误,我是说了假话。那份报告是我在之前就让段枫给打好了的,一直放在我抽屉里。在戚局长去省城开会时,我才让他帮助签了字。本来,我也只是帮助基层做一点好事。只是当段枫把钱送到我的手中以后,这才动了贪心。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
汪哲军交待的时候,算得上是老泪纵横。再配上他那满头银发,也让他赢得了不少人的同情。想一想,也是有那么可怜。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到了要解甲归田的时候,突然跌了这么一个跟头,怎么能不让人感慨万端哩。
只是他的交待,虽然有了重大的变化。在场的人还是听得出来,戚得标依然没有脱得了干系,还是本案的一个重要成员。也就说明,任笑天此前所作的全部努力,虽不至于全部打了水漂,但也基本上是看不到什么成效了。
第21章 现场办案(六)
场上的反复,不独旁听者是议论纷纷,就连遥控指挥的姜臻生也有点目瞪口呆.由于对案情的最后结论已经清楚,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汪哲军,到了此时还在如此厚颜无耻的睁眼说瞎话。
陆明注意到姜臻生的脸色变化,发了一圈香烟给他和陈中祥以后,调侃道:“官场确实是个大熔炉,能把人的神经系统给炼得大条起来,把脸皮给炼得厚起来。老姜,别急,我对小天有信心。”
陈中祥没有说话,完全采取的是骑驴看唱本的做法。你任笑天能成功办案,我当然是无话可说。要是有个差错闪失的话,嘿嘿,可就别怪我借题发挥喽。到了时间,别说是姜臻生,就连陆明也保不了你的驾。
牛大江本来已经有点灰败的脸色,霎时就又出现了血色。而原本笑靥如花的宁丽,则是面色如土,摇摇欲坠,脑中一片空白,眼眶里打着转儿的眼泪珠儿忍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汪哲军,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加以补充,或者是需要加以更正的内容呢?”任笑天却是一副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于在语气之中,反而比先前要多上了一些冷峻之色。
“没有了,没有了。应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嘞。任主任,都到了这种时候,我也想争取上一个好态度。”汪哲军连脸颊上的眼泪,都没有顾得上去擦拭一下,更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同情。
“行,那你就签字吧。”任笑天朝着接替郭明记录的纪检人员呶了一下嘴。当那个记录员把笔递到汪哲军手中的时候,任笑天再次发声说:“汪哲军,我和刚才提醒段枫一样,也提醒你一下,看一看周围的摄像机和录音机。”
听到任笑天如此说话,汪哲军突然一哆嗦。手中的笔,也因为颤抖而掉到了地上。他的嘴唇在哆嗦,眼睛泡子在不停地抖动,上牙也在和下牙打着架。很明显,他的思想斗争十分激烈。
僵持了一会儿,汪哲军弯下腰去,把掉到地上的签字笔捡了起来。站直身体之后,他一振双肩,还是一咬牙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任主任,要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得清清爽爽,你们再逼我,也没有用。”
“是吗?那好,你就签字吧。这一次要把笔给拿好,不要再掉到地上了吧。”任笑天的语气之中,不无讽刺的意味。
在场的人,从任笑天的咄咄逼人,一步也不肯让劲的做法,再到汪哲军的神情变化,连笔都抓不住的情景,当然意识到,其中必然还有隐情没有说清楚。
“丁一,继续读旁证材料。”汪哲军刚一签好字,任笑天又在发号施令。大家注意得到,任笑天这时的语气,多了一种冷森森的寒气。让人听了之后,会觉得寒意逼人。
丁一又站起身来,手中是一份技术鉴定书。他用明快的语气读道:“海滨市纪委,你处送来的送检文书一份,附件六份。经我所三名工程师分别鉴定,结果如下:被鉴定件与同为戚得标签字的三份附件相比对,甲组认定计有七处、二十三个叉点上存在差异;乙组认定计有六处、二十一个叉点上存在差异;丙组认定计有七处、二十四个叉点上存在差异。综合认定:此件系他人伪造。江淮省警察厅刑事科学研究所。”
听到是这样的鉴定结果,会场上的秩序顿时为之哗然。大家都是在议论纷纷。如果是这个结论得以成立,那也就意味着戚得标彻底脱离了嫌疑。
刚才那几份旁证,让戚得标从主犯的身份得以下降,被排到了汪哲军的后面。现在更离奇,有了这么一份鉴定,干脆就要为戚得标脱罪嘞。看来,牛大江主办的这么一起案件,是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汪哲军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一个劲儿地滚了下来。接着,就有点摇摇欲坠起来。有些老成持重的人,看到这种情景,立即敏感到可能要出事。
如此接二连三的刺激,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一种很大的打击,都有可能承受不住。汪哲军也是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在连番打击之下,诱发脑溢血或者是心脏病之类的疾病,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不但场中有人在议论,就连姜书记也站了起来。当他准备提醒的时候,任笑天已经开口呼喊道:“医生,赶快进行抢救。”
随着他的喊声,两个身穿白大褂子的医生,已经手持急救箱,从门外冲了进来。进门之后,就直扑汪哲军身边。随着一阵眼花缭乱的抢救措施,汪哲军睁开了闭着的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怨地说:“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呀!”
这时的汪哲军,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副神气的样子。整个人,就象是被人突然抽走了精气神一般。无力耷拉着个脑袋瓜子,好久才抬起头来。用一种象死鱼一样浑浊的眼球,无力地瞪着任笑天。
一个穿着白大褂子的女医生,朝着任笑天打出了‘ok’的手势,就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出了会议室。如果摘下女医生脸上的口罩,就可以发现,这位女医生原来是顾小雪。
可以想见,任笑天为了今天的一炮打响,算得上是煞费苦心嘞。坐在旁听席上的彭中云和水素琴,也是会心一笑。他们也在心头佩服任笑天,做起事是滴水不漏。
唉,这个汪哲军,为什么不死呢?只要你能断下这口气,任笑天再怎么厉害,也只能是一个死无对证的结局。牛大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到了这时,他已经发现自己的两个盟友都已经抛弃了自己。
“瘸子哥说得不错,这个任笑天好厉害,好可爱。”心情大好的宁丽,抱着陪自己一同前来的女同事跳了起来。
那个女同事也是一个说话诙谐的人,当即调笑道:“宁主任,人家任主任再是怎么可爱,也轮不到你咬上一口哟。”
“要死啦,死丫头,你这说的是什么疯话!”宁丽大发娇嗔,满脸皆是红晕。
“汪哲军,还有一份鉴定在这儿,所用的附件,也就是说用于作为鉴定依据的两份批示原件和一份自我小结,均是出自于你的UU小说。怎么样,是不是也要宣读一下?”任笑天看到医生离场,也就放心大胆地继续开始发问。
“别读嘞,我承认,我都承认。”汪哲军有气无力地承认道:“是我伪造了戚得标的批示,然后指使段枫到财务科去领的款子。事后,我怕戚得标会发现此事,就送了五万元钱给戚得标,想要堵上他的嘴。”
“我该死,我该死。刚才那么一口气如果喘不上来,那是多好的一件事。任主任,你救了我的命,却也让我生不如死哟。”汪哲军一边哭诉,一边拍打着身边的桌面。
事情到了这样一个程度,全案基本上已经是真相大白。任笑天让汪哲军签字之后,就让人把他和段枫一起给押了出去。只是留下了戚得标,象呆子一个人坐在那儿。他先是不作声,过了一会,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双肩在不停地颤动,泪水从指甲缝隙中流了下来。
旁听席上,又是议论声一片。大家弄不清楚任笑天还要唱什么戏。要说清楚情况的人,应该是要算检察院的人嘞。因为他们知道,戚得标一直不肯承认收下这五万元钱。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检察院才会将案件卷宗给退回复查的。
当然,陆明、陈中祥和姜书记也是清楚情况的人,还要再加上彭中云和水素琴。除此而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牛大江嘞。看到任笑天如此抽丝剥茧,他心中已经明白,戚得标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任笑天还是和刚才的办案方法差不多,先让丁一宣读证词。不过,这一次不是让人作出的证词,而是一份复制件,拿出来公示于大家的眼前。
丁一把复制件送到几个领导眼前的同时,主动介绍说:“各位领导,这是市纪委廉政账户上的复制件,上面记载着在9月19日,一个叫郁正仪的人,通过邮局给这个账户上汇了五万元现款。”
接下来,还是让人出来作证。这一次,先是一个年青姑娘出场。由于年青,看到这么多领导在场,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
“不要紧张,慢慢说。”任笑天安抚了一下。听到他说话如此温和,水素琴扬起了一对秀眉。心中哼道:“刚才查问的时候,是杀气腾腾的样子。现在和女孩子说话,就显得这么温柔起来。”
不提水素琴吃飞醋的事,那个女孩子稍一安抚之后,就开始作证说:“我是建军邮政支局的职工。9月19日早晨刚一上班,就有一个中年妇女到我们柜台上来汇款。用的名字,叫做郁正仪。听起来,就好象是‘要正义’似的。哪儿有女人会取这样的名字?因为名字奇怪,再加上又是五万元钱这么一笔巨款,我就记住了这件事。”
女孩子喘了一口气之后,继续作证说:“汇款的女人刚离开,我们班上的班长宣阿姨就走进了柜台,说是认识这个女人,姓宁,在税务局工作,好象老公是在什么局当局长。瞧我这记性,真的是记不清嘞。”
说到最后,女孩子也为自己不能完整的回忆得清楚,不好意思地个了一下舌头。尽管如此,还是又在会议室内引起了新的震动。
第22章 章 现场办案(七)
这个邮政局女职工所作的证词,如果说能够认定的话,原来被认定为主犯的戚得标,就连最后的一点罪行,都将会被彻底否定.这也意味着,牛大江是办了一起彻头彻尾的冤假错案。
会议室内,虽然有不少人在议论,但还有不少人仍然是在等待。因为大家从任笑天的做法看得出,不可能只让这个姑娘出场作证。后面还应该是好戏连台,会让所有证据形成无懈可击的锁链。
果然不错,时间不长,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自我介绍说:“我姓宣,也是建军邮政支局的职工。那天宁丽到我们支局汇款时,我正巧在后台看到了她。之所以认识她,是因为我的老公也在税务局工作。我曾经听老公说过,知道宁丽的老公在滩涂局当副局长。”
接下来上场的证人,是稍许恢复了一点精神的宁丽。她那种哀怨的神色,还有那没有擦拭干净,依然是如同梨花带雨的面庞,刚一上场,就引起场上旁听者的窃窃私语。
陆明虽然也曾见过宁丽,也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只是此时在这种情况下看到的宁丽,却又是别有一番风情。他颌首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是明白了其中的前后脉络。
看到宁丽那副我见犹怜的俏丽,陈中祥双目放光,舌头不停地tian着自己的嘴唇。好一个俏女人,既有成熟女子的丰润,又有年青女子的娇柔。怪不得那个牛大江会利令智昏,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汗,如果说能将这个女人抱上床去,也算得上是不负此生喽。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任笑天也能意识得到,大家都是在讨论的一些什么内容。无非就是这个女人长得这么风骚,怎么可能会不给自己的老公带来麻烦!想到前两天碰到的那桩尴尬事儿,他就有点哑然失笑。
那天早晨,任笑天刚刚带人接手了滩涂局案件。他很快就过了一把将军的瘾,意气风发的来上了一幕沙场点兵,将所有的部下都给分配了工作。按照计划,他自己是准备带人到外面去走上一圈。没有想得到,刚走到宾馆门前,就被郭明给拦了下来。
“任主任,这事情我实在是做不了。你还是重派其他人,去找那个女人谈话吧。”面红耳赤的郭明,说话也是吞吞吐吐,就好象是碰上了什么天大的困难一般。就连配合谈话的另一个纪检员,也是面有红云的跟在后面。
任笑天一听这话,眉头拧得紧紧的。这算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分配给郭明的任务并不算重,只是找宁丽进行一次谈话,把对方所要反应的事实给记录下来就行。这样简单的工作,怎么也会让郭明打上退堂鼓呢?
不对,这其中应该是另有隐情。任笑天抬头看到郭明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心中似乎悟到了一点什么。他也不说话,只是带着郭明走到了谈话的房间。
“任主任,你来啦。”一看到任笑天进房间,宁丽立马就站了起来。
任笑天摆摆手说:“坐,你坐下说话。”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任笑天就算是明白了郭明和那个纪检员为难的原因。为了到这儿来作证,宁丽特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套裙,显得朴素大方一点。殊不知这么一来,本来就是一代美人的宁丽,再加上哀哀戚戚的心情,更是显得震撼人心。
不要说是郭明这样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就连那个年过而立之年的记录员,也在大呼‘吃不消’。两个人心猿意马,坐立不安,当然也就无法进行完整的问话。到了最后,也只能是把包袱交给了任笑天。
虽然说任笑天也能感觉到宁丽的杀伤力,只是已经在茶馆那儿经历过一次单独的谈话,再加上他又被刘丹丹给喂得饱饱的,心中对宁丽的魅力,也就在无形之中增加了好多抵抗力量。
“好吧,宁丽,请你把事情的始末,给我如实地叙述一遍。小郭,你来做记录。”任笑天知道怪不得郭明和那个记录员。连古代先贤都知道食色性也的道理,我又何必苛求于部下哩。
他把脸往下一板,加重了语气说话,让大家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压力,也就保证了谈话的正常进行。郭明也顾不上眼前的宁丽是个什么样的美女,只是埋头苦干地进行记录。
看到取证工作得以顺利进行,任笑天自恋道:啧啧,也只有我任笑天这样的真英雄,才能在美女面前如此把持得住。古代的柳下惠,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老哥是不是阳萎。只是能象本少爷这样见色而不乱的男人,绝对是不多见。
此时站到场地中央的宁丽,当然不知道别人头脑中想的是一些什么。或者也是司空见惯,懒得去想。这些男人都是一个样,看到自己这么一副容貌,就会想着要意yin。她也顾不上多想,直接把自己老公带钱回家和自己到邮政局汇款的情况,一一介绍了一遍。虽然没有什么新的亮点,但也构成了一番新的震动。
有了宁丽的证词,加上廉政账户上的记载,还有两个邮政局工作人员的旁证,已经是无可辩驳地证实,戚得标没有收下汪哲军强行丢下的五万元赃款。
案件真相大白,所有证据也全部到位。姜书记和在场的几位纪委领导开了一个紧急会议,随后,就有一位姓帅的纪委副书记坐到了任笑天的旁边。先和任笑天附耳说了几句话,看到任笑天连连点头并解释之后,顿时就喜形于色。
看到汪哲军和段枫两人重新被带进来之后,帅副书记大声宣布说:“经过审查,汪哲军、段枫两人的贪污行为,已经严重触犯国家刑法。经市纪委领导研究,决定将汪哲军、段枫两人,移送检察院起诉。对戚得标同志解除‘双规’,同时我代表市纪委,向戚得标同志表示深切的歉意。”
随着帅副书记的话音落地,任笑天就站起身来,将旁边郭明已经整理好的卷宗双手捧了起来,交给了随同齐检察长同来的反贪局检察官。
几个检察官把接到手的卷宗粗粗看了一遍,发现所有的证据材料都已经到位。他们在现场上碰了一下头以后,就由齐检察长宣布说:“案件事实无误,证据确凿,我代表市检察院决定,对汪哲军、段枫两人批准逮捕,依法提起公诉。”
听到相继而来的两个决定,会场上的人立即鼓起了掌声。这也意味着,此案已经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汪哲军、段枫两人,则是齐刷刷地软了腿脚,差点摔倒在地上。
随着汪哲军、段枫两人被检察院的人带离现场之后,只剩下戚得标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他的面孔上,忽青忽白,又迅速转为了红色。这个时候的戚得标,还没有能够让自己的思绪适应眼前的突变。
这也难怪,几分钟之前,自己还是一个被‘双规’的违纪官员。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又重新变成了同志,又被解除了‘双规’。那两个蓄意栽赃自己的坏家伙,也得到了报应,成了阶下囚。
“老戚,我们回家吧。”宁丽看到自己的丈夫仍然楞在那儿,连忙上前拉着戚得标的手,想要将其拉出会议室。在宁丽的心目中,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拉还好,这一拉反而是拉出了毛病。戚得标突然想到了自己楞在这儿的原因是什么?他勃然大怒,把宁丽一推道:“不,我不走,我要等他们纪委给我一个说法。牛大江哩,你在哪里?你是个男人就给我站出来说话。”
宁丽也知道事情出了差错,自己的老公戚得标已经犯了书呆子的**病。在这个时候,不给他一个明确的说话,那是打死也不会离开现场。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她那俏丽的面庞上,出现了一副凄婉的神色。
她的心中急得很,知道老公的坚持有道理,应该是要找纪委的领导讨要一个说法才对。不谈其他,就凭戚得标脸上那几块伤痕,也能知道老公是吃了牛大江不少苦头。
只是事情能够弄得这样正本清源,让事实真象大白于天下,已经是一件殊为难得的事情。如果不是任笑天那个小帅哥,换个其他人来复查这起案件,虽不说一定无法昭雪清白,但也不可能这么快,这么干净利落。
如果戚得标在这个现场上闹腾开来,不但会让纪委领导没有面子,也会让任笑天不好做人。要知道,今天在场看热闹的人,可不仅仅局限于纪检系统的人。既有市委书记、市长,也有检察院的领导。如果说戚得标非要折腾,这个台可不好下。
只是她在内心之中,又有一种羞赧心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美貌,不是因为自己做事昏了头,老公也不可能会吃这么大的苦头。有了这样的想法,她也只能是泪水不停地往下流淌。
在官场上混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即使你受到了再多的委屈,也要装作是十分大度的表示理解。要用母亲错怪了儿子一样的情结,来表示理解,表示宽容。至于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委屈,只能是哑巴吃黄莲,有苦无处说。
假如一定是想要讨还公道,自己在仕途上的发展,也将会宣判了死刑。想到闹腾的后果,宁丽是又急又怕。就在这时候,任笑天走了过来。
第23章 自揭家丑
任笑天站到戚得标和宁丽身前,低声说道:“老戚,你如果想要为自己讨还一个公道,那就赶快下场,让后面的节目上演。”
戚得标虽说是有点书呆子气,但也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基本的人情世故,他还是清楚的。最起码的来说,是任笑天接手案件之后,自己才被解除了那难挨的体罚。也是眼前这个年青人,运用抽丝剥茧的方法,使自己的冤案得以昭雪。
听到任笑天如此说话,他摘下眼睛上的那副深度近视眼镜,用衣角擦拭了一下。重新戴上之后,盯着任笑天看了几眼,再拉着任笑天的手说:“任主任,大恩不言谢。既然你说了话,那我就一切都听你的。”
看到老公如此好说话,宁丽是一个劲儿的在心中喊着阿弥陀佛。她赶忙伸出纤纤玉手,一把牵着戚得标的大手,拉着老公离开场地中央,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任笑天也没有再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只是他在离开时,桌面上还是留下了一迭材料。眼尖的人注意到这个情况,意识到还有新情况。再看到姜书记坐到了中央位置上,更是证实了这一点预感。
“牛大江,事情到了如此这么一个状况,难道你不感觉到有什么事情,需要进行一些说明吗?”姜书记刚一坐到位置上,立即点名道姓地开口问道。声音虽然不是很高,却也充满了冷峻的味道。
姜臻生这么一问,纪委的不少干部立即引起了警觉。知道这是要自揭家丑,要在现场追究办错案的责任嘞。更有人意识得到,这是牛大江自己不识相所造成的后果。
“姜书记,我有错误。在这一次案件的办理过程中,我存在作风不实,工作不细的错误。在这里,我愿意向戚得标同志陪礼道歉,并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分。”牛大江一听到姜臻生如此说话,就主动从后排位置上走上前来。说话的态度,也很是诚恳。说完之后,就恭恭敬敬地朝着戚得标坐的方向鞠了一个躬。
戚得标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加以理睬。宁丽更是将俏脸一沉骂道:“畜生,你是一个标准的畜生。”
‘啪——’听到牛大江如此说话,姜书记猛地一拍桌子,然后放大喉咙训斥道:“狡辩,纯属是狡辩。事情到了这么一个样子,你还不想洗心革面,还不能痛痛快快的承认错误。”
“姜书记,你还让我承认什么错误呀?不错,我是办错了案件,我承认。其他,我就不知道自己还会有什么问题嘞。”牛大江摆出了一副可怜的架势。
“哼哼,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到黄河心不死喽。行,那我就让你一直狡辩到最后。呵呵。”姜书记不怒反笑道:“宁丽,再麻烦你一趟,让你再把当初的情况说一说,帮我们的牛主任好好地回忆一下。”
宁丽再一次的走上台前,把当初给任笑天介绍的情况,又重新解说了一遍。听到妻子差点遭到别人的侮辱,戚得标的双眼变得通红。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恨不得就要冲上前去揪住牛大江,好好地痛打一番。
听到还有这样的隐情,场上的人一下子为之哗然。纪委的干部出这样的洋相,也难怪姜书记如此愤怒嘞。
反观牛大江的面孔,却是异乎寻常的冷静。好象场中的宁丽,不是在指责他自己,而是指责的旁人一般。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皱起了眉头,难道其中还会另有什么玄妙不成?
宁丽作证结束之后,姜书记也不吭声,只是把犀利的目光盯到了牛大江的身上。到了这时候,牛大江也算是豁了出去。承认了也是完蛋,不承认还有有一步生路可走。顶多就是不在纪委这个地方混吧。
“姜书记,我是有错误,这不假。但不等于就可以让人这样诬陷,就可以让人随意践踏。这个女人多次到我办公室去胡搅蛮缠,也曾经多次打听我的住处,说是要当面汇报工作。我是什么人?我是经过组织培养多年来的纪检干部,怎么可能会上这种美人计的当!想不到呵想不到,尽管我如此小心翼翼地进行防范,还是会中了枪。而且,这种枪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让人当着你姜书记的面,公开射向你的部下。”牛大江很能说话,说得也很动情。到了最后,还抹了一把眼泪。
他借着抹眼睛的空隙,偷眼瞟了一下场上的动静。姜书记当然是繃着个脸,陆书记则是在和旁边的陈市长低声说笑,好象没有当作一回事。周围的旁听者,由于纪检人员占了大多数,大家的脸色都比较严峻。
嗯,看来还得要再加上一把火,才能把人心都倒向我这一边来。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牛大江的心头就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到了最后,才算是确定采用进一步煸情的做法,来为自己争取主动。
“姜书记,我知道你对部下的要求很严格。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我可以采取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但这种涉及人格尊严,涉及我们纪委声誉的大事,我是真的不能说那些违心愿的话呀!你可以撤我的职,可以给我任何处分。头可断,血可流,人格尊严不能丢。没有想得到,我查处了无数的贪官污吏,竟然也会中了别人的暗算。我的心好痛,好痛。”牛大江真的是用手捂住胸口,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牛大江,看来我真的是犯了官僚主义错误。不但没有看穿你的本质,就连你有这么高深的演出水平,都是茫然无知。好,好,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演员。既然是这样,那就让我们大家都来继续欣赏你的精彩演出。”姜书记把话说完,就朝会议室大门方向挥了一下手说:“让他们都进来吧。”
第一个进入会议室的是一个青年人,在场有不少人都认识他,知道他就是审查五室的纪检员小陈。让一个部下来当面揭发直接领导的问题,这种方法也有点太缺德了一点。
小陈的面孔上,也有几份尴尬的样子。只是看到纪委所有的领导都在现场,也容不得他有所退却。还好,自己只是实话实说,也没有触及到牛主任什么利益。小陈在内心之中安慰了自己一下。
“在戚得标被‘双规’的当天下午,他的妻子宁丽到过我们的办公室,是牛主任亲自接待的。时间不长,前后也不过一刻钟的样子。宁丽也就离开了办公室。”小陈的陈述,只是就事论事,不加一点形容与描绘。
“第二天上午,宁丽又来了一趟。只是好象谈得不太愉快的样子,宁丽就气呼呼的离开了牛主任的办公室。从那以后,宁丽就多次上门来闹,说是要汇款单据的收条。牛主任说她是在无理取闹,后来就不再让他进门。”小陈的陈述也就到此结束,看到姜书记挥手,这才如蒙大赦一般地退出了会议室。
接下来作证的人是太平洋宾馆的门卫。他介绍得更简单,只是说到牛大江曾经通知他说:“那个宁丽有精神病,从此以后不准他再进入办案重地。”
随后相继作证的人,既有纪委接待室的工作人员,也有被宁丽半途拦截进行**的领导。所有这些证词,并没有什么直接意义。最多只能说明,宁丽在自己丈夫被‘双规’之后,曾经和牛大江有过三次接触。
这三次接触,第一次的态度是和谐的,第二次是不欢而散,到了第三次,就是大吵大闹。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变化呢?所有的证人都无法给出明确的说明。
出场作证的人,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川流不息,看得大家是眼花缭乱。有的人已经在心中嘀咕,这样的证人再多,也是无济于事。除了能说明一种表面现象之外,任何实际价值都没有。
牛大江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悠然自得的坐在位子上吸了起来。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缓冲,刚才那激烈跳动的心脏,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等待姜书记的招数全部使完之后,自己再好好地大闹一场。既羞了姓姜的面子,也为自己能够得到一个不坏的位置创造条件。
站在姜书记背后不远的任笑天,对牛大江的表情,当然是看得清清爽爽。心中也为这家伙感觉到悲哀,一个即将大祸临头的可怜虫,竟然全不知道危机即将来临,还在如此装逼。嘿嘿,装逼的人是要遭雷劈的哟!
“牛大江,你对刚才这么多证人所说的话,有没有什么异议?”姜臻生也注意到牛大江的神情,冷哼了一声,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这家伙的下场无足轻重,只是沾污了纪委的名声。
本来正在构思自己下一步动作的牛大江,突然听到姜书记在问自己的话,也有点出乎意料。他连忙站起来回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得是张口结舌的说道:“我,没,没有。”
看到平时在人面前都是趾高气扬的牛大江,突然变得这么一个样子,有些平时和他不和的人,就发出了轻蔑的笑声。这么一笑,反而让牛大江回过了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