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托孤
第六十一章托孤(粉红票24o)
太夫人忙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好一会。元娘才止住咳嗽。
伸开手掌一看,手心里一团暗红色的鲜血。
大太太看着吃惊,脸上却不露诧异,忙叫了丫鬟们过来给元娘清洗,嘴里却安慰着元娘:“没事,没事。你是郁气攻心,现在吐出来了,很快就会好了。”
而元娘望着手掌心里的血,眼角沁下一滴泪。
“没事的,没事的。”太夫人有些底气不足地安慰她,“你是郁气攻心,吐出了就会没有事。”
机敏的丫鬟们已打了水上前,或跪着端了铜盆,或猫腰帮她褪了镯子,轻手轻脚地帮她洗干净了手。
元娘的贴身丫鬟绿萼眼里含泪地上前喂茶给她喝:“夫人,您漱漱口!”
元娘呆呆地任她服侍自己喝茶,神色木然地任她服侍自己重新躺下。
看着这样毫无生气的媳妇,太夫人不由心里一酸,想到她刚嫁进来那会。
巴掌大一张莹玉的小脸,看人的时候目光清澈又明亮。小四望向她的时候,她眸子里就会闪烁着欢快的光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光芒再也不见了?孩子流产的时候,她虽然伤心,却还安慰小四;纳文氏的时候,她虽然不快,但有时还会目带戏谑的目光调侃小四;说她以后难以生育时候,她虽然悲痛,却性如蒲苇没有放弃……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从怡真搬到韶华院之后……安儿死后,怡真一直住在正屋,几次提出来要搬到后花园里的韶华院,都被小四拦住了。后来有人给元娘介绍了个看风水的,那人说元娘住的地方与她的八字不合,所以她子嗣艰难,还指点她,说她住到坤位,这样有利于子嗣……徐府的坤位,正是正房的位置。怡真听了,执意搬了出去……后来,两人同出同进的时候就渐渐少了,再后来,小四去打仗,两人之间就几乎不再说话了!
太夫人眼角微涩,看着绿萼服侍完元娘退下去,元娘却“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她紧紧地攥住太夫人的胳膊,就像攥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娘,娘,我不能丢下谆哥,我不能丢下谆哥……您救救我的谆哥……您还记不记得。大夫说我不能生了,我不信,您也不信,到处给我求医问药。什么样的江湖郎中您都礼贤下士,什么蝎子蛤蟆我都尝遍……好容易怀了谆哥,您带着我去庙里谢菩萨。晚上庙里凉,您怕我受不住,把我的脚揣在怀里……”
太夫人再也忍不住,泪如滚珠般地落了下来。
想起自己长子夭折,二儿子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走了……谆哥是元娘的亲生子,更是自己最看重的孙子!
“你放心,你放心,我帮着带着。养在我身边!”太夫人掩面而泣。
元娘却“啊”地一声惊呼:“娘,怎么天突然黑下来了。”说着,两手在空中乱摸,“娘,娘,你在哪?”
太夫人忙去携媳妇的手,却有人先她一步握住了元娘的手:“没事,没事。你好生躺着就没事了。”
温和宽厚的声音,带着镇定从容的力量。让元娘突然间安静下来。
“侯爷,侯爷……”她紧紧攥住那个温暖的手,却不知道自己力气小的可怜。
“是我。”徐令宜的声音平静如昔,听不出来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太夫人忙站了起来,把地方让给儿子坐下,又指挥丫鬟们端了安神汤来。
徐令宜亲自接了,低声地道:“药煎好了,喝了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元娘一声不吭,由徐令宜服侍着把药喝了。
徐令宜安置她重新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角,正要起身,元娘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徐令宜的衣角:“侯爷,我是不是要死了?”
徐令宜怔了半晌,道:“你好好养着,别操这些心。”
“我知道,我活不长了。”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声音平静中带着一点点的安祥,“我们夫妻一场,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徐令宜垂了眼睑。
“我死了,你从我妹妹里挑个做续弦吧!”
所有的人全怔住,丫鬟们更是大气不敢出,屋子里仿若沉水般的凝重。
徐令宜看了看满屋子静气屏声的丫鬟、媳妇、婆子,目光微沉:“好!”
元娘侧头,空洞的眸子没有焦点地到处乱晃。
“我答应你了。”徐令宜声音很轻,“你好好歇着吧!”
太夫人望着表情平和的元娘,不知道为什么,脑海是里突然浮现十一娘那恬然娴静的脸来。
元娘睁着一双大眼睛,努力地寻找徐令宜。
徐令宜思忖片刻,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商量岳母的。”
元娘听着,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徐令宜看的明白,轻轻叹了一口气,吩咐陶妈妈:“你派人去弓弦胡同,请罗家大太太来一趟。”
陶妈妈应声而去。
元娘嘴角翘起,绽开一个笑容,歪着头,沉沉睡去。
徐令宜看了妻子一会,站起身来搀了太夫人:“娘,我扶您回去。”
太夫人点头,把元娘交给了陶妈妈。
两人一路沉默回了太夫人的住处,丫鬟们服侍太夫人更衣梳洗,母子俩坐到了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丫鬟们上了茶,杜妈妈就把屋里服侍的全遣了下去。
“这个时候去请亲家太太来,不大好吧!”太夫人声音里透着几分迟疑。
徐令宜望着玻璃窗外已绿意荫荫的杏树,淡淡地道:“她既然说出这一番话来,想必已衡量良久,深思远虑过了。我要是猜得不错,她们母女应该早就定下了人选,只等着机会向我提罢了。”
太夫人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她眼角微挑,冷静地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娘和大太太商量吧!”徐令宜回头望着母亲,目光沉沉。看不出情绪,“她怕的是谆哥长不大,我也不放心。就随她的意思吧。她觉得谁好就谁吧!”
“你啊!”太夫人望着儿子摇了摇头,“亲姊妹又怎样?要反目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反目?她挑了自己的妹妹,就能保证谆哥没事。我看,要是万一她真的挺不过这一关,谆哥还是抱到我这里来养吧!还可以和贞姐儿做个伴。”
徐令宜有几分犹豫:“您这么大年纪了……”
“又不是要我亲手喂饭喂水的。不是还有乳娘、丫鬟、婆子吗?”太夫人笑道,“再说了,他到我这里,我这里也热闹些。我喜欢着呢!”
徐令宜见母亲的笑容一直溢到了眼底,不由笑了笑:“您要是觉得累。可不能不做声地扛着!”
太夫人见儿子答应了,点了点头,沉吟道:“你看,罗家十一娘怎样?”
徐令宜微怔:“那个把文姨娘拦在门外的?”
太夫人点了点头:“我瞧着挺稳重的。”
徐令宜突然明白母亲的用意来。不由张口结舌:“她和贞姐儿差不多大呢!”
太夫人不由苦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排行第五的年纪到合适,可我看着有点轻浮,排行第十的长得到挺漂亮,可我瞧着一团孩子气。”
“娘。”徐令宜不由皱了皱,正说什么,有小丫鬟禀道:“太夫人,太医院的刘医正来了。”
太夫人看了儿子一眼,笑道:“请刘大人进来。”
小丫鬟应声,不一会领了个头胡子全白的老头进来。
“给太夫人请安了。”一进门,他就朝着太夫人行礼,看见徐令宜,又给徐令宜行礼:“侯爷也在家啊!”
太夫人虚抬了抬手:“刘大人不必多礼。”徐令宜则和刘医正点了点头。
有小丫鬟端了杌子给他坐。刘医正坐下,将刚才写好的方子奉上。
一旁的小丫鬟拉了,递给太夫人。
太夫人拿出眼镜,歪在大迎枕上看了半天,然后将方子递给了徐令宜。
“这可都是些补血益气的药材。”太夫人的表情有些凝重。
刘医正看了徐令宜一眼,低声道:“现在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
写着药方的白纸被徐令宜捏得翘起来。
“多谢刘大人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吩咐丫鬟送客。
刘医正起身,想了想,说了一句“四夫人需要静养,不宜再动怒”,然后才给太夫人和徐令宜行礼退了下去。
徐令宜就对母亲道:“您看能不能再给元娘请个大夫?”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刘医正掌管太医院二十年了,你说,让我再给她请个怎样的大夫?”
徐令宜一时语塞。
外面有孩童和少女的嘻笑声传来。
“给我,给我。”谆哥幼稚的声音里透着欢快。
徐令宜不由朝外望去。
一大群穿红着绿的丫鬟、媳妇围在贞姐儿和谆哥的身边,贞姐儿的手高高举过头顶,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正逗着谆哥玩,谆哥踮着脚,怎么也够不着,急得围着贞姐儿团团转。
有妈妈走过去说了几句,贞姐儿和谆哥就敛了笑容,然后贞姐儿给谆哥整了整衣襟。两人手牵着手朝这边来。
太夫人也看见了:“贞姐儿是个好孩子。”
“那也是您教的好。”徐令宜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转身正襟危坐。
大太太叹口气,也转身坐好了。
外面就传来丫鬟们的禀告声:“太夫人、侯爷,大小姐和四爷来问安了。”
“进来吧!”太夫人声音和蔼,徐令宜的表情却带着几份肃然。
贞姐儿和谆哥进来,恭敬地给祖母和父亲行了礼。
太夫人就朝着谆哥招手:“来,到祖母这里来坐!”
谆哥看了父亲一眼,才怯生生地迈开小脚朝太夫人走去。
徐令宜看着就皱了皱眉。
谆哥的步子就挪得更小了。
贞姐儿也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太夫人看着微微摇头,笑道:“侯爷要是有事就先行吧!”
徐令宜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恭敬地给太夫人行礼,应了一声“是”,然后走了出去。
没有了徐令宜,谆哥立刻快活起来,他笑着问祖母:“娘还要睡觉吗?她醒了没有?有没有问我?”
贞姐儿也懂了些事,望着谆哥的目光就充满了同情。
太夫人呵呵笑:“是啊,你母亲还在睡觉。她醒了,肯定会问起谆哥的。到时候,陶妈妈就会来这里抱你去的!”
谆哥抿着嘴笑起来。
就有小丫鬟禀道:“太夫人,亲家太太来了!”
※
我今天才现,原来有很多朋友到的空间里加我。那个我说明一下,我几乎不会用,所以很多留言都过了期。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抱歉!(*^__^*)嘻嘻……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六十二章 出嫁
第六十二章出嫁
内容暂无
太夫人忙将谆哥交给一旁的乳娘,小丫鬟刚蹲下帮她穿鞋,大太太就急步走了进来。
她脸色苍白,神色慌张,未开言泪已坠:“说元娘她……”
“没事,没事。”太夫人给大太太使眼色,示意谆哥在场,“就是说想您,让我接您过来说说话。”
大太太这才现太夫人身边的谆哥。
她朝着谆哥勉强笑了笑:“谆哥儿,吃饭了没有?”
谆哥抿着嘴笑,奶声奶气地回答外祖母:“吃了。吃得米团子。”
“真乖。”大太太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乳娘抱着谆哥给大太太行了礼,贞姐儿也上前见了外祖母。大太太从怀里掏了个玉雕的小猴给贞姐儿玩。贞姐儿谢了。太夫人那边正好穿好了鞋,笑着叫魏紫带着两人下去玩,自己陪着大太太去了元娘处。
屋里悄无声息,点着安息香,甜甜的味道让人闻着觉得很舒服。
看见太夫人和大太太,在元娘床边照顾她的陶妈妈忙站了起来。
太夫人示意她别做声,陶妈妈就无声地给两人行了个福礼。
大太太走到床前在陶妈妈之前坐的小杌子上坐下,眼泪无声地淌了下来。
太夫人拿了帕子给大太太擦眼泪,和陶妈妈陪着她在元娘床前坐了一会,然后留了陶妈妈,两人去了前头的院子。
“……请太医院的刘医正来把过脉了,开了几剂定神的药,”太夫人很委婉地向大太太说元娘的病情,然后从衣袖里把刚才刘医正的药方子拿出来递给了大太太。
“怎么会吐了血的?这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吗?”大太太一面接了药方子,一边嘀咕着。又趁了院子里的亮光仔细地看药方子:“这就是副补气益血的方子,药材虽然贵重,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是吃不起……”说着,突然醒悟过来,呆了呆,捂着嘴又哭起来。
太夫人看着也伤心,陪着哭了起来。
姚黄几个见了纷纷上前劝慰:“……可别哭伤了身子,四夫人那边还指望着您们帮着照看四爷呢!”
两人听了,这才渐渐收了泪。
丫鬟们就簇拥着两人去了正屋东边的次间,打了水来服侍两位净脸。
太夫人和大太太重新梳洗了一番,刚刚坐下,大太太的眼泪又扑扑地落了下来。
“好妹妹,”太夫人忍着伤心劝她,“要是元娘醒了要见你,你这个样子,岂不是让她更伤心。”
大太太这才掏出帕子擦了眼泪。太夫人就让人去打井水来给她敷眼睛。又见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就亲手沏了一杯茶给她。
大太太接过了茶盅,刚喝了一口,就有小丫鬟跑进来:“太夫人,亲家太太,四夫人醒了,要见您二位。”
大太太听着茶盅一丢就朝外走,把来报信的丫鬟丢开了四、五步的距离。太夫人忙急步跟了过去。
元娘仰面躺在床上,听到动静,侧过脸来,眼睛暗淡无光,没有焦点。
太夫人心中一凛。
元娘,看不见了……
大太太还没有现女儿的异样,走过去握了她的手:“元娘,你可好些!”
元娘的眼珠子朝大太太转过去,却找不到地方落下,又滑向了另一边:“娘,您什么时候来的?”她声音弱微,细如蚊蚋。
“刚来。”绿萼已端了小杌子放在大太太的身后。大太太顺势坐下,问元娘,“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元娘笑着摇头:“您看见谆哥了没有?”说话很吃力。
“看见了,看见了。”大太太忙道,“他正和贞姐儿玩得高兴呢!”
“那就好。”元娘笑了笑,道,“娘,是我让侯爷……接您来的。我想着……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谆哥身边……没人照顾……想从妹妹里面……从妹妹里面……挑个……温柔敦厚的……照顾谆哥……”
这话终于说出来了!
大太太没有一点点未雨绸缪后胜利的喜悦,反而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更多的,是替女儿不值。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眼看着就要苦尽甘来,谁知道,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她望着面黄肌瘦的女儿,心里悲愤交加,泪流满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元娘看不见母亲的表情,手在空中乱抓:“娘,娘……”
大太太吃惊地望着女儿:“元娘……”紧紧地把女儿的手攥在了手心,“你的眼睛……”
“没事,没事。”元娘握住了母亲的手,“一时头晕,看得不十分清楚!”
大太太听着很是狐惑,还想仔细问问,元娘已笑道:“娘,您就帮帮我……从妹妹里挑一个来……照顾谆哥吧!我放心不下他……”几句话,已嘴唇白。
大太太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元娘只好再次问母亲:“好不好?”
是要说给太夫人听吗?
大太太思忖着,大声道:“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元娘就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眸子乱转地找太夫人:“娘,您看,您看我哪个妹妹好?”
太夫人想到大太太听到元娘说“找个妹妹照顾谆哥”的时候,只有伤心没有惊愕,心中已是千转百回。现在见元娘问她,她淡淡地笑了笑:“亲家太太是母亲,几个小姐都由她亲自教导,最是熟悉不过的。我只望着谆哥好就行了!”
大太太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直接说十一娘,会不会引起徐家人的反感。不说十一娘,要是弄巧成拙了怎么办?可要是今天不把话说明,又辜负了女儿的一番苦心……
她犹豫着,元娘已轻声道:“娘,您看,十一娘怎样?虽然说年纪小,但,但端庄大方,举止得体……”声音非常的虚弱。
太夫人微微一怔。
没想到,元娘选中的是十一娘!
她就想到了那天小院里生的事。
难道,这十一娘也参与了其中不成?
念头闪过,心中微微有些不快起来。
大太太见这话是女儿说出来的,知道她定是有几分把握的。连连点头,附合着女儿:“你说好就好。我都依你。”
元娘就问太夫人:“您,您觉得怎样?”
太夫人沉吟道:“会不会太小了些?”
“年纪是小了些。”元娘笑得苍白,“可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到时候您亲自带在身边调教两年,想来性子会更稳沉,做起事来也让人更放心了。”
火石电光中,太夫人突然明白过来。
年纪小,就不能圆房……拖个几年,谆哥长大了……
这才符合元娘一向的行事作派!
太夫人想想也好。
兄弟间相隔岁数大一些,矛盾也会小一点!
“还是元娘考虑的周祥。”太夫人笑道,“就看亲家太太觉得怎样了?”
没有任何波折地通过了……
大太太轻轻松了口气。点头道:“十一娘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以后定会对谆哥好的。”
元娘听着,眼睑就缓缓地垂了下去。
“元娘!”大太太心中一悸,泪流了满面。
太夫人也紧张地上前几步走到了床头,喊了一声“元娘”。
元娘又缓缓地张开了眼睛:“娘,我累了,想睡一会!”
“好,好,好。”大太太忙道,“你睡,你睡,我在这里守着你。”
元娘听着微微笑,露出了孩子般恬静的笑容。
******
送走大太太,太夫人去了半月泮。
徐令宜正在做画。
看见母亲进来,他丢下画笔迎了上去:“您有什么事让小丫鬟叫一声就是了,何必自己过来。这么老远的……”
“我正想走走。”太夫人说着,就由儿子搀着走到了画案前。
云山雾绕中,一个老樵夫戴着蓑笠踽踽独行于羊肠小道间,孤寂落寞跃然纸上。
太夫人看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到了堂屋的罗汉床上。
徐令宜亲自沏了一壶老君眉给太夫人。
太夫人接过茶盅啜了一口,望着堂屋外初雪般的梨花,笑道:“这花到开的长。”
“今天春天来的晚。”徐令宜坐到母亲下的太师椅上,顺着母亲的目光望过去,“不过,一旁的杏树到结了几个小青果。您等会要不要去看看。”
太夫人听着来了兴致,起身道:“我们去看看!”
徐令宜忙搀了母亲,丫鬟婆子簇拥着去了半月泮旁的杏林。
*光下,太夫人缓缓把元娘的决定告诉了徐令宜:“……都想到一块去了。只是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不是表里如一。”
徐令宜的脚步就顿了顿。
“娘,不管她是不是表里如一,既然元娘敢让她来照顾谆哥,必有能拿捏住她的手段。”他望着身边融融春日,“您就放心吧!”
太夫人就停下了脚步。
她打量着儿子,表情十分认真。
“怎么了?”母亲突然停下了脚步,徐令宜低头,就看见母亲眼中异样的目光,笑道,“您想说什么?”
“我听说小五让丹阳穿了小厮的衣裳,带着她跑到茶楼里听戏……”
徐令宜忙笑道:“娘,您放心。我会好好说说他的。他再也不会这样胡闹了。”
太夫人怔怔的望着儿子,沉默片刻,怅然地:“不用了,他们过得快活,我也快活。随他们去吧……”眼角微湿。
徐令宜不解地望着母亲,不知道她为什么伤心!
※
给大家推荐卫风的新作《活色生仙》,喜欢玄幻的朋友不要差过哦!当然,喜欢言情的朋友也别错过!
(*^__^*)嘻嘻……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六十三章 出嫁(中)
第六十三章出嫁(中)(粉红票28o)
内容暂无
大太太匆匆地下了马车,在垂花门前迎接的杭妈妈看她脸色苍白,眼睛浮肿,知道元娘的情况肯定不妙。一面跟着大太太往屋里走,一面急急地道:“忠勤伯府来了两个妈妈,说是请五小姐、十小姐和十一娘五日后到忠勤伯府赏春。”
大太太突然停住了脚步,杭妈妈差点撞到她的身上。
“忠勤伯府甘家?”大太太目光凌厉,“赏春?”
杭妈妈连忙点头:“是甘家七小姐派来的,请得极诚,大*奶接了帖子。”
“大*奶人呢?”大太太的声音有些严厉。
“在堂屋。”杭妈妈忙殷勤地笑道,“大*奶前把几位小姐的嫁妆都拟了单子,正准备等您回来了商量着好去买些什么东西!”
大太太微微颌,快步进了屋。
大*奶忙迎了上前:“娘,大姑奶奶她……”
大太太眼角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虚惊一场!”不想过多地谈起这件事。
“那就好。”大*奶庆幸,“我陪嫁里还有两支百年的何乌,要不,给大姑奶奶送去补补身子?”
大太太略一思忖,竟然道:“也好。这样的好东西我一时也凑不到。”
大*奶就让杭妈妈去拿,自己扶着大太太坐到了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然后接了丫鬟们上的茶,亲自端给了大太太。
大太太啜了一口茶,道:“大老爷呢?”
大*奶笑道:“被同窗拉去喝酒了。还嘱咐了外面的小厮晚上给他老人家留门。”
大太太脸色铁青,手里的茶盅就簌簌起抖来。
大*奶屏声静心,不敢多言。
半晌,大太太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些。
“听说忠勤伯府的甘家七小姐给五娘几个下了请帖,想请她们去赏春?”
大*奶忙应了一声“是”,笑道:“正等娘回来拿主意呢!”
“让她们去。”大太太表情淡淡的,突然转移了话题,“我让你给她们买嫁妆办得怎样了?”
大*奶就从衣袖里拿了一份厚厚的单子出来:“这是我没事的时候拟的,您看怎样?”
大太太看得很仔细。不过,刚看了几行,就有小丫鬟禀道:“大太太,大老爷差人来问您回来了没有。要是回来,想问问大姑奶奶怎样了?”
大太太听了脸色就柔和起来,道:“回了大老爷,没什么事。”
小丫鬟应声而去。
大太太就将单子递给了大*奶:“你想的很周到,就照你拟的单子买。要是钱不够,再添点也行。这两天就把这事给办了。”
前两天还说不急,慢慢买,要紧的是不要了。怎么今天就……
又想到婆婆回来时的模样,心里若有所感。
大*奶就笑着应了声“是”。
大太太又吩咐大*奶:“我要让杭妈妈帮我办点事。”
大*奶自然是应“是”,待杭妈妈拿了何乌过来,就笑道:“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她是。”
大太太将何乌交给了许妈妈:“送到大姑奶奶那里去。”
许妈妈应声而去。
大太太让大*奶去拿了黄历来。她一边翻着黄历,一边吩咐杭妈妈:“你去趟刑部给事中黄仁黄大人的府上,就说下聘的日子就定在……”说着,翻到了三月初九,“……三月初九好了。”
大*奶和杭妈妈都吃了一惊。
这是不是太急了些,离会试的日子不到九天。
如果说刚才大*奶还有些怀疑,那现在,就很肯定了。
她不敢多问,笑道:“那我得准备准备才是。”
到了下聘的那天,女方要招待男方的来人大吃一顿的。
杭妈妈更是福身给大太太道了一声恭喜,这才笑盈盈地去了。
大太太并没有喜悦之色,神态间反而有了一丝疲惫:“我们刚搬进来,东西都新着,到时候在门口挂两大红灯笼就行了。至于酒席,什么东西燕京都有卖的,捡了贵的回来让灶上的婆子做了就是,又不是不会。”
大*奶笑着点了头:“我这就去安排。”
大太太“嗯”了一声,又道,“你明天一早就去趟王夫人家里,请她做我们家的媒人!态度不妨诚恳些,能把她请来为好。”
大*奶应了,大太太这才叫了珊瑚和翡翠几个进来给她更衣。大*奶识趣地退了下去。
到了晚上,大家都知道大太太把五娘许配给了钱公子。
五娘脸色煞白。
紫薇和紫苑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吭。
十一娘知道了不由在心里叹气。
看样子,这位茂国公府的王公子问题不子。”
十一娘笑道:“就是堆了一屋子,也顶不过薄薄几张银票。”
“那倒也是。”冬青笑着,拿了干帕子重新给十一娘擦了脚,这才拿了丝袜给她套上,“您说,要是钱公子金榜提名了,我们家岂不有了个进士姑爷?”
大周乡试是每年的十月,会试在次年的三月中旬,殿试在四月初一。
正好琥珀捧了衣裳进来,听了笑道:“今年参加会试的人可真多啊!”
冬青点头:“我们的大爷、二房的四姑爷,还有钱公子……要是都中了,那我们家就是一门三进士了。”
琥珀掩嘴而笑:“我们家早就一门三进士了。要说父子同进士。也不对,姑舅三进士?也不能这样说……哎呀,我们家好多进士!”
大家都哈哈哈笑起来。
******
那边大老爷听了却直皱眉头:“会不会太快了?哪有这个时候定亲的。还是等五月份再说吧!”
“老爷也有糊涂的时候。”大太太笑道,“等到了五月份,新科的进士出来了,这门亲事我们攀不攀得上还是两说呢?”
大老爷不以为然:“要是那姓钱的这样短视,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看你。是面子要紧,还是女儿的前程要紧?”大太太嗔道,“这个事我说了算。”又道,“我有件事商量你。”大太太笑道,“你也知道,那姓钱的家境贫寒,我怕五娘过去了吃苦,想给一千两银子的压箱钱给她,你觉得怎样?”
看见大太太这么大方,大老爷自然很是高兴,连连点头:“好,好,好。”
******
到了初九那日,黄夫人一大早就带了银锭、如意金钗和八色果品、茶叶等物登了门,坐下来喝了一杯茶,罗家的媒人王夫人才姗姗而来。
两人交换了写着五娘和钱公子的泥金全红柬,黄夫人将带来的东西交给了罗家的人,由大*奶陪着在内宅吃酒。
期间提起钱公子的住处:“……国子监旁边租了个两间的退步,这一时半会又找不到房子。只有等五月过后再商量婚期了。正好那个时候考完了,来个双喜临门。”
大太太想着,要是钱公子真的中了进士,那就得考庶吉士,如果再考中了庶吉士,就得在燕京再留三年。如果没有考上,少不得要在燕京侯缺。要是快的话,到了七、八月份就能谋个差事了,要是慢,恐怕要到明年开春也不一定。
她在心里划算着,笑道:“五月也快了些,不如等到九月份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日子。”
大户人家说亲,一年半载是常事,四年五年也平常。能得到罗家这样一句话,黄夫人已是很满意,忙笑着应了。
五娘的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第二天,大*奶把钱公子带来的果品和茶叶等物分了两份,差人给二老爷和三老爷各送去了一份。
二太太和三太太知道了,都纷纷登门祝贺。
五娘就躲在屋里不出来。
十娘和十一娘出来给众位长辈行礼。
大家说说笑笑去了五娘那里,五娘羞答答地站在那里不说话,十一娘却想起了昨天晚上听到的碎瓷声。
二太太就拉了五娘的手笑道:“我们家五小姐有福气,一嫁就嫁了个举人。以后定能挣个凤冠霞帔回来。”
三太太也笑道:“这也是大嫂的福气。”
大太太呵呵笑,看五娘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笑着请大家去了自己屋里。
大家坐下来喝茶聊天,吃了午饭,开始抹牌闲话,七娘、十一娘陪在一旁看牌,十娘则坐在一旁磕瓜子。
打了几圈,七娘坐不住了,给十一娘使眼色,然后对二太太道:“娘,我们想去看看五姐。”
二太太正在整一个**,听着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免得在这里吵我。”
七娘笑嘻嘻地应了,拉了十一娘的手朝着十娘扬了扬下颌。
意思是问她去不去。
照着以前,十娘是理也不理的,这次竟然放了手中的瓜子:“母亲,我们也去看看五姐。”
大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见七娘挽着十一娘,点了点头。
三个人站起来就要走,早在一旁待得不耐烦的五爷和六爷立刻起身跟在了她们的后面:“娘,我们也去看五姐。”说着,一溜烟地跑到了她们前面,惹得七姐咯咯直笑。
三太太忙吩咐身边的丫鬟:“快跟了去。”
一群人去了五娘那里。
五娘正盘腿坐在临窗的炕前做针线。
七娘一见她就掩嘴笑起来,五娘抬头,板着脸,没有一点喜色。倒让七娘不好意思:“五姐,娘她们都在打牌,我们到你这里来歇歇脚。”
五娘勉强露了个笑容,叫了紫薇给她们上茶。
七娘和十一娘坐下,五爷和六爷却在屋里到处窜。
穗儿跟在身后,一会道“小心别把小姐桌上的笔筒给撞了下来”,一会儿道“小心别把小姐的花几撞翻了”,把五爷的脾气说出来了,抬脚就踹在了穗儿的胸口:“小娼妇的,你说谁呢?”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六十四章 出嫁(下)
第六十四章出嫁(下)
内容暂无
穗儿被踢得脸色白。捂着胸口却不敢叫,强露了个笑脸:“奴婢该死!”
五爷见她认错,虽然有些消气,到底觉得没意思,拉了十一娘嚷道:“十一姐,我们去你屋里吧?你屋里还有窝丝糖没有?”
十一娘不喜欢五爷这种态度,小小年纪,出手就伤人。
她笑道:“我怕牙坏,早就不吃窝丝糖了。”
五爷听了很失望。
七娘也觉得没趣,笑着赶他:“我们姊妹说心里话,你们两个小子在这里做什么?快出去,快出去!”就叫了两人的乳娘和丫鬟们来,“把他们带出去玩去。”
六爷一向有点怕这个姐姐,听着期期艾艾地,五爷却是除了三老爷和三太太谁也不怕的,朝着七娘冷笑:“爷们的事你少管!”
“哎哟,你还算是个爷们?”七娘在家里最小,她刚出生没几天二老爷就中了举,她越长越大,二老爷的官路越走越顺,父母最为宠爱。也是个不怕事的。“你要是爷们,还踢女人。快出去,要不然,我去告诉三婶,看她不让你去蹲祠堂。”
“我们家祠堂在余杭!”五爷嘴里依旧不饶人,“你当爷是不懂事的孩子。”说着,还是领了弟弟退了下去。
七娘听着掩嘴而笑,转身却看见五娘和十一娘坐在那里不吭声。
“怎么了?”她笑着去穗儿那里,“快看看,有没有伤着?”
穗儿小声谢了,和灼桃去了一旁的耳房。
“五姐也太让着他了点。”七娘不由嗔道,“他这种人,就是柿子拣软得捏。”
十娘却在一旁冷冷地一笑:“这话也就七姐难说,要是我们,蹲祠堂的只怕就要换人了。”说得七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十一娘忙出来解围:“自从七姐跟着二婶回了燕京,我们很久都没有聚在一起了。趁着大家今天都在,不如来打叶子牌。”
七娘连声称好,十娘却撇了撇嘴,道:“没什么意思!”然后叫了丫鬟金莲和银瓶回了屋,“昨天一夜没睡好,补睡去。”气得七娘脸都白了,“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难怪不讨大伯母喜欢。”
那边五娘听了却是“哼”了一声,道:“人家是要嫁入公卿之家做夫人的,自然不用与我们这些人应酬。”不免有几份酸溜溜的味道。
七娘听着这话里有话,立刻凑了过去:“什么意思?是不是又有谁家来提亲?”
十一娘就朝着五娘递了个眼色,然后笑道:“我们可没有听说。七姐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五娘这才压了压火气,笑了笑。
七娘看着两人的神态:“你们不说我也会知道的。”
十一娘打了个马虎眼,叫冬青去拿叶子牌:“上次七姐赢了我二十文钱,今天可要小心点。”
七娘大笑,三人叫上紫薇,围着炕桌打了大半天的叶子牌。
吃完晚饭,送走了二房和三房,五娘突然来了。
“十一妹,我有话和你说。”
十一娘就遣了屋里的。
她忍不住抱怨起来:“……我自认从来没有做过一桩让母亲心烦的事,怎么给我定了这样一门亲事。如若是落魄的士族,我也好想些。这钱公子分明就是个闾巷祚门的。这样的人家,眼界只有芝麻大小,自以为家里出了个举人就上了天,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眼里的富贵,和别人相比是寒酸,偏偏还不知道轻重……到时候,不做官,实在是有负母亲这番恩情;做了官,只怕是自己脚上的泥还没有洗干净,那些三姑六舅就又来打秋风了……”
十一娘倒了热茶听她唠叨,续了两、三杯茶。她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我反正就这样了。年纪轻的时候跟着他受苦,等年纪大了,他出人头地了,我也人老珠黄被人嫌了!”说着,她握了十一娘手:“十一妹,你一向宽容大度,待人真诚。我说一句话,你别见怪。你看今天五爷,踢了我丫鬟,我还要陪着笑脸。七妹却能把他赶走。为什么?不过因为我们是庶出的,在家里说不上话。想当初,母亲对我说,让我进京是帮着大姐照顾谆哥的,可你看,她转眼又把我许给了钱公子。”她望着十一娘,眼角微湿,“我们姊妹只有互相照应,以后才有好日子过。”
她是猜到了自己会嫁到永平侯府里去吧?和十娘相比,大太太明显要喜欢她。不管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大太太都不可能把十娘嫁到永平侯府去。两相比较,结果立现。所以这个时候来向自己解释当初的说法,挽回些颜面……
十一娘微微地笑:“我瞧着钱公子也挺好,你看我们四姐,二婶花了这样大的精力,也不过和五姐一样。”
五娘听着微微笑起来:“你真的这样想?”
十一娘点头,语气真诚:“人是好是坏要看以后。像母亲,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倒不是父亲做了多大的官,是说大爷孝顺又举业有成。”她是真的想打消五娘心中的不平。不管怎样,大家姐妹一场,能点拔她的时候就点拔一下,至于五娘能不能听进去,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五娘果然是个聪明的,脸上的表情渐渐舒缓。她笑道:“你们后天要去忠勤伯府赏春吧?我看十妹在你那里搜刮了不少东西,我那里还有套青金石的头面,明天借了你戴去。压她一头再说。”说到最后,已语带愤然。
相比十娘,她更愿意自己好吧!
十一娘谢了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五娘起身告辞,十一娘亲自送她到了门口才折回来。
滨菊奇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五小姐竟然来找我们家小姐说心事了。”
琥珀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家小姐温柔敦厚,又不是那嘴角轻佻的,大家有话都愿意跟她说。更何况,这院子里,五小姐除了我们家小姐,还能找谁说心事。”
“大家都别说了。”十一娘可不想这话传出去,要不然,五娘还以为自己在丫鬟们面前夸耀了些什么,恨上自己,未免得不偿失。“快歇了吧!”
******
第二天去给在大太太请安。大太太提起去忠勤伯府做客的事:“……趁着这大好*光出去走走也好!”
五娘立刻道:“娘,我不去!我就在家里做针线。”
大太太很满意她的表情,笑道:“这原是我们家十一小姐常说的话,现在倒从五小姐嘴里说出来了。到底是懂事了!”
五娘羞赧地低了头。
十一娘很感激甘家七小姐,不仅记得她们,派人来送帖子,而且知道她们处境艰难,派来的妈妈极擅言辞,把大*奶说的没有招架之力。虽然最终大*奶也没有松口,但这份心意她却能感觉的到。
“十一娘也留下来吧!”大太太笑望着她,“你五姐要做的针线多。你又是个好手,留下来帮帮她也好。”
十一娘不敢违逆,笑着应了“是”,心里有淡淡的失望,觉得辜负了甘家七小姐的好意。
大太太点头,笑着对许妈妈道:“那你陪着十小姐去吧!让你也出去玩一天。”
像这样的春宴,府里有丫鬟、妈妈服侍,跟过去的人自有招待,被当成宾客,有人陪着吃酒赏春,是件十分畅快的事。不过,大太太派许妈妈亲自跟过去,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让许妈妈当这份美差,更有管束十娘的意思吧!
许妈妈估计也想到了,笑着应了“是”,还打趣道:“我也可以跟着去见识见识。”
大家都笑起来,众人又说了几句笑话,见有管事的妈妈来回话,都准备起身告辞,刚站起来,有小丫鬟禀道:“大太太,王夫人来了!”
这么早……十一娘微怔,大太太已笑道:“请她进来!”一面说,一面去迎。
王夫人却笑盈盈地走了进来:“恭喜大太太了,我特来讨杯喜酒喝。”
大太太听喜上眉梢,忙上前携了王夫人的手:“全是您的功劳。”又吩咐五娘几个,“你们回屋歇着去吧!”
一听这口气,大家都知道这王夫人是来做什么的了!
五娘不免有些迟疑,十娘却是转身就走。五娘望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嘴,这才和十一娘退下。
果然,那王夫人是来为茂国公家提亲的。所提之人正是十娘。
大太太很爽快地应了,下午亲自去了一趟三太太家,请了柳阁老一位在翰林院任修撰的门生金大人为大媒。
这样一来,第二天忠勤伯家的赏春宴十娘就不能去了。大太太就让十一娘写封信去,把情况委婉地说一说。
十一娘应了,不仅写了一封信给甘家七小姐。还让送信的人带了两个荷包、两块帕子给甘氏姊妹,谢谢她们的邀请。
过了两三天,王家来罗家拿庚贴——请的大媒是已去了福建上任的王大人胞兄,现在在禁卫军虎威营任都指挥使,正三品的大员,算是比较有面子的事。
两家换了生庚八字,定了四月十二日下聘。
大家都很高兴,觉得家里又会出一位公卿夫人,罗家会越来越好。
然后大太太就投入到了为罗振兴准备参加会试的事。
不仅从里到外做了一身新衣裳,还特意派人去燕京最好的笔墨店多宝阁买了两套文房四宝回来,一套给了罗振兴,一套让人送去了钱公子。
钱公子接了东西,还特意写了一封感谢的信来,说他日后飞黄腾达,定不忘大太太的恩情。
大太太看着喜笑颜开,让人买了春熙楼的水晶烩送过去。
※
关于那个粉红票的数字……⊙﹏⊙b……汗我就说,如果再加更,就是31o了,不能被3整除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七十章 寿辰
第七十章寿辰
徐令宜听说各家亲戚都送了寿礼来,少不得要到太夫人处商量过寿的事:“……虽不至于大操大办,总要请几桌酒。”
太夫人却摇头:“又不是什么整岁,家里人吃个饭就行了。”
徐令宜还欲再劝,太夫人已道:“对了,我听说皇上要对西北用兵了?”
“您消息到比我还灵通。”徐令宜知道母亲是担心自己,笑道,“我如今有孝在身,何况朝中猛将如云,皇上原先也只是念着皇后娘娘的恩情抬举我罢了。如今功成名就,自然要懂得适时退隐才是。”
太夫人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
“可是有人在您面前说了些什么?”徐令宜笑道,“还是谁想做粮米生意?”
“鬼机灵的。”太夫人笑道,“是你三哥,说林家有人约他入伙,问我行不行?”
徐令宜听太夫人的口气,已知道答案,但笑不语。
太夫人就叹了口气:“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知道的人多,做得到的人少。”很是感慨的样子。
徐令宜想安慰母亲一番,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正为难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五爷和五夫人来了!”
太夫人听着满脸是笑。
徐令宜不由心中一松。
五弟总是能让母亲高兴……
就有一男一女并肩走了进来。
男的插着碧玉簪,穿着月白锦袍,面如冠玉,鬓如刀裁。女的穿着湖色素面妆花褙子,乌黑的青丝斜斜梳了个堕马髻,眉目含情,娇艳如花。两人站在一起,比观世音面前的金童yu女还要清贵几份。
“来,来,来,”太夫人看着就从心里欢喜起来,“坐到我身边来!”
徐令宜听着就站起来给徐令宽夫妻让座。
徐令宽见了母亲,脸上全是高兴,刚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娘”,抬头看见四哥站了起来,那高兴就少了七分。
他下意识地就向后退了两步,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四哥……”把太夫人和五夫人看得目瞪口呆。
“你可是在外面又做了什么事?”太夫人朝着小儿子挤眼睛。
“没有,没有。”平时十分机灵的徐令宽此刻却有些呆头呆脑的,“真的没有。这段时间我天天在园子里听戏,哪里都没有去。”
太夫人不由大急。
徐令宜哪里还看不出来母亲维护弟弟的心思。
父亲去世的时候,三哥忙着家里的事,他忙着外面的事,母亲身边只有幼弟侍疾,情份又有不同。他自己不能安慰母亲,也就默许了幼弟在母亲膝下承欢,这才养成了幼弟有些轻佻的性子。严格地说起来,自己是有责任的,不能总怪他行事浮躁……
这么一想,他不由笑着出言为幼弟开脱:“他这些日子天天都去御林军点卯,他们李副统领对他也是赞誉有加!娘不必担心。”
太夫人听着就长吁了口气,笑容里就添了几分舒服:“好,好,好。你能这样听话,可比什么都强。”
“娘,”徐令宽立刻“活”了过来,笑着坐到了母亲身边,“您不要看见了我就怪我。自从四哥教训了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了,现在已经改了。”
太夫人就笑起来:“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说你了。”语气十分的溺爱。
五夫人看着抿嘴一笑,上前给太夫人和徐令宜行礼。
太夫人就指了一旁的锦杌:“小五,坐那里去。把位置让给你媳妇。”
小五就有意嘟呶道:“看您把丹阳惯得,过几天就要欺到我的头上去了。”
“丹阳可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太夫人呵呵笑,“来,丹阳,坐到娘身边来。”
五夫人忙提裙坐到了炕上,自有小丫鬟端了太师椅过来给徐令宜坐。
丫鬟们上了茶,就有小丫鬟禀道:“太夫人,二夫人来了!”
“快请进来!”太夫人话音刚落,二夫人就捧着个雕红漆的匣子走了进来。
看见徐令宜,她微微一怔:“侯爷也在这里!”
徐令宜站起来恭敬地喊了一声“二嫂”。
徐令宽则把自己坐的锦杌端到了二夫人的面前:“二嫂,您坐!”
二夫人笑着向徐令宽道了谢,然后又给太夫人、徐令宜行了礼,这才坐了下来,然后把手中的匣子递给一旁服侍的姚黄:“幸不辱命!”
那里面装着徐府内、外宅的对牌、帐册。
徐令宜忙道:“多谢二嫂,这几天让您操劳了。”
“侯爷客气了!”二夫人忙站了起来,“平日里大家都容着我懒散。如今能帮上忙,让我尽点心意,怎谈得上操劳。”
太夫人听了就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都坐下来吧!”
两人一笑,重新坐下。
太夫人就道:“怡真,这次多亏有你。不然,元娘的葬礼不能办得这样体面。”
二夫人听了笑道:“娘让我和侯爷坐下来说话,怎么自己到客气起来。”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就有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内府务说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送了两筐樱桃来。”
“快!”太夫人听着一喜,“拿进来看看。”
就有小丫鬟抬了樱桃进来。
说的是两筐,加起来不过二十斤,用绿叶铺了,十分的可爱。
太夫人立刻让人把其中一筐拿去清洗,又吩咐魏紫:“去,把三夫人和几个孩子都叫来尝尝鲜。”
元娘的葬礼刚过,三伯徐令宁去给那几位送了牲祭又没有来的人——如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雷公公,这样的人去道谢了,不在家,可是乔莲房却是在家的……
五夫人刚张口欲提醒太夫人,又想起如今乔莲房不如往昔,又把话咽了下去。
魏紫应声而去。
太夫人指了另一筐:“给甘府、孙府和罗府送去。”
二夫人父母已逝,只有一个养兄在信阳任知府,并无亲戚在燕京。
姚黄忙安排人去送樱桃。
很快,三夫人带着几个孩子来了。
屋子里叽叽喳喳十分热闹,就是刚刚丧母的谆哥,也露出了笑容。
太夫人就把那个雕红漆的匣子递给了三夫人:“你依旧管着吧!”
三夫人有些羞愧地低了头:“娘,还是让二嫂管吧。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太夫人知道她是指春宴之事,笑道:“不吃一堑,不长一智。这次你看着你二嫂怎样行事,应该也能学到些东西才是。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是。”三夫人低着头接了。
五夫人就拉她坐下:“三嫂快吃樱桃,要不然就被抢光了。”
惹得大家一阵笑,三夫人也自在了些。
徐令宽就趁机商量太夫人过生辰的事:“……早上起来我们兄弟几个来给您拜寿,吃寿宴,吃完寿宴,让庚长生给您唱两折,晚上到点春堂,让小五福的杂耍班子给您耍戏法……”
太夫人看着幼子说的眉飞色舞,知道他是用了心安排的,再看徐令宜,含笑望着弟弟,目光却飘得很远,刚才的欢快又淡了几份。
“……庚长生的生意以后一定好。就冲他这名字,做寿的唱堂会就会请他……”
徐令宽还在那里说着自己的想法,太夫人已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这段日子人来人往的,明天的生辰,你们几兄弟来我这里吃寿宴就行了。”
“哦!”徐令宽有些失望。
******
晚上回到家里,徐家三爷徐令宁知道三夫人重新得了管家的钥匙,不由笑道:“娘心里还是有你的……”
三夫人冷冷一笑,打断了徐令宁的话:“你知道什么?她是怕到时候罗家十一娘进了门不好办,所以让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媳妇当家,到时候也好随时把钥匙要回去……”
“怎么又说起这些来?”徐令宁不由低声道,“我虽然是庶出,娘也从来没有把我当外人……”
“你少说两句吧!”三夫人不待见地打断了丈夫的话,眼睛一转,又亲热地搭在了丈夫的肩上,“上次林家说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徐令宁“哼”了几声。
三夫人眉一挑:“问你话呢?你就不能好好地说。怎么在太夫人面前事事都答得清楚,到了我这里,就事事都说不明白了。”
徐令宁听了不悦地道:“娘说了,这事不成!”
“为什么不成?”三夫人沉了脸,“人家建宁侯和寿昌伯还和工部的都水司做生意呢?而且做的还是无本的买卖,我们可是真金白银的入股,凭什么就不行?”
建宁侯和寿昌伯是当今皇太后的两位兄长,工部都水司掌握天下川泽、车船……
“那不同,太后娘娘对皇上有再造之恩……”徐令宁含糊不清地道,“皇上就是知道了,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三夫人气极而笑:“什么再造之恩,她不过是生不出儿子又不想被废所以把皇上养在了名下罢了。要不是徐家,要不是皇上,当年她早就被叶贵妃给拉了下来……”
徐令宁听她说出这样没边的话,吓得忙捂了妻子的嘴:“你小声点,你小声点,可别让人听见了。爹临死前可是有交待的,谁也不准在世人面前提‘当年徐家’之类的话。”
三夫人扒了丈夫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徐令宁,我可告诉你了,你还有两个儿子要养呢!那可是你的亲骨肉……”说着,眼泪就扑扑地落了下来。
※
那个,章节名有问题,不过,内容没问题,我会想办法改一改的……⊙﹏⊙b汗!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七十一章 樱桃(上)
第七十一章樱桃(上)(粉红票39o)
“徐家送樱桃来了?”大太太眼底闪过困惑,“请那两位妈妈进来!”
许妈妈笑道:“说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太夫人特意送来让尝尝鲜。”
大太太点了点头,许妈妈笑着将徐家的两位妈妈请进来。
两位妈妈给大太太行了礼,说明了来意,大太太道了谢,说了几句客气话,打了赏,依旧由许妈妈送了出去。
她打开细湘竹编成的小筐。绿色的树叶上躺着一小捧红玛瑙似的樱桃,十分漂亮。
大太太就叫了落翘来:“留一半给大老爷,另一半送到大*奶那里去。”
落翘应声而去。
到了大*奶那里,却碰到了四爷罗振声。
他满脸胀得通红,看见落翘进来,匆匆打了一个招呼就告辞了。
落翘暗暗觉得奇怪。
平常四爷见到她们总会说笑几句,今怎么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大*奶好像也不愿意多谈这事,忙问她:“可是娘那边有什么差遣?”
落翘就把这事丢到了脑后,笑道:“皇后娘娘赏了徐家一些樱桃,徐家送了些过来,大太太就让我带来给大*奶尝尝鲜。”
“真漂亮!”大*奶看了十分喜欢,叫了杏林:“送一半大爷那里,送一半庥哥那里!”
杏林应声而去,又赏了落翘一块素帕子。
落翘谢了大*奶,转身出门却看见罗振声正和赶车的小六子说着什么。一面说,还一面从衣袖里掏了几两碎银子塞给小六子,小六子刚伸手要接,抬眼看见落翘,忙推了银子,转身就跑了。
罗振声不由望了过来,看见了落翘。
他有几分不自然地走了过来:“想让他帮着买点吃食,谁知却是个狗眼看人低的!”
落翘微微地笑:“可惜新才大哥不在,要不然,让他去办,定能办得好。”
心里却想着,这外面买办的事,雁过拔毛,谁会推了这样的美事?只不过被自己撞见了,不好意思罢了。我还是早点走,说不定那小六子就自己寻上门来给四爷买东西了!
然后略应酬了罗振声几句,转身回了屋。
到了晚上大老爷回来,大太太忙上前服侍更衣:“吃过饭了吗?”
大老爷一面任大太太帮着脱了衣裳,一面点头:“吃过了,在老三家吃的。”
大太太就让落翘去把樱桃端出来:“……太夫人送来的,说是皇后娘娘赏的。虽然不多,是个心意。”
大老爷“嗯”了一声,洗了脸上炕坐下,道:“老三的差事有着落了,放了四川学政。”
“真的!”大太太喜道,“这可是个好事!”
大老爷点头:“说是侯爷帮着打的招呼。”
大太太脸上的笑容微滞,迟疑道:“那您的差事……”
“我怕是不成了!”大老爷长透一口气。
大太太心里一跳,挨着坐了过去:“出了什么事?”声音也低下来。
“今天和老三说了半天。皇上既然任了陈子祥为辅,那就是下定决心推行新政。我是柳阁老的人,只要陈子祥在位一天,我就没有出头之日。”大老爷苦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今天三弟坦诚以告,我也大梦初醒,知道了原由。”说着,摇了摇头。
大太太就犹豫道:“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
“有。”大老爷自嘲道,“新政失败。”
大太太不说话了。
“朝廷上怕站错了地方,”大老爷很是感慨,“更怕改张易弦。当初柳阁老为茶税之事,特嘱咐我上书反对。老2和老三当时都没有参与,还好说一点,我却是决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拥护新政的。”
大太太早年也跟着父亲住在官衙里,当然明白大老爷话里的意思。正如大老爷所言,坚持到底不认错,风骨犹在,如果易张改弦,只怕谁当政也不会再用。
“那,我们岂不要回余杭去……”大太太掩不住失落。
“不是还有兴哥吗?”口里虽然这么说,神色间却有淡淡的怅然。
夫妻对坐,沉默半晌。
不知是谁从窗棂下走过,出低低的欢快笑语。
大太太听着火从心起,站起身来,正想大声喝斥,抬头看见坐在自己对面垂头丧气的丈夫,又怕他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借机泄怒失了贤名,到口边的话就变成了:“落翘呢?让她去端个樱桃,怎么要这么长的时间?”
一旁服侍的杜薇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大太太的火气上来了,忙道:“大太太,我去看看。”说着,匆匆去了一旁的耳房。
耳房里灯火通明,落翘、珊瑚、玳瑁、翡翠……几个都在。个个没头苍蝇似在屋里乱找。
“这是怎么了?”杜薇急急地道,“大太太在催,樱桃怎么还没有端上去?”
落翘抬头,脸如纸白。
一旁的翡翠急道:“怎么办?怎么办?”又道,“刚才是谁守在这里,一个个叫来问,我就不相信了,那樱桃还飞上天不成?”
杜薇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大家是在找樱桃。
“不可以。”玳瑁脸色青,“这事要是闹大了,到时候只怕不能收场了!”
“这个时候还讲什么收场不收场的?”珊瑚的脸色比落翘还要白上几分,“得赶快跟大太太说去。要不然,拖得越久,大太太心里越不舒服……还不如好好地说说,大太太心里一高兴,也许就没事了。”
事到临头,落翘反而镇定下来:“我去回大太太去。”
她挺着脊背走了出去。
“落翘姐,”杜薇忙喊住了落翘,把刚才大太太和大老爷说的话简明扼要地告诉落翘,“……只怕不是时候。”
落翘一时面如死灰。
半晌,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就算这样,也不能杵在这里不动吧!”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珊瑚气得两手攥成了拳:“给我找,今天非把那偷吃樱桃的家伙给找出来不可?我就不信了,她能把樱桃吃到肚里,还能把装樱桃的甜白瓷盘儿也给吃到肚子里去不成?”
玳瑁听了迟疑道:“要不要去禀了大*奶……这屋里的事毕竟是大*奶在管,说不定还可以给落翘求求情。”
翡翠一听立刻跑了出去:“我去求大*奶去。”
珊瑚“喂”了一声,她已跑得不见了影。珊瑚不由跺了跺脚:“这个猛张飞,也不想想,这个时候去跟大*奶说,大*奶还以为我们是在说她的不是呢?”
玳瑁听了就要去追。
珊瑚叹了口气:“算了,这个时候要追也来不及了。”又道,“我们不如去看看,要是能说上话就帮着点。”
玳瑁听着有道理,和珊瑚去了屋檐下。
待靠近了,就听见大老爷道:“……不过是盘樱桃,没了就没了。明天让人到东大门去买去就是了!”
“大老爷说的不错。”大太太声音里带着冷屑,“不过是盘樱桃,就偷偷摸摸地惦记着,这要是块金子,岂不是眼睛也不能眨一下?我这是住在自己屋子里还是住在贼窝子里呢!”
正听着,就看见翡翠陪着大*奶来了。
珊瑚和玳瑁忙迎了上去:“大*奶……”
大*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朝着她们点了点头,就进了屋。
三人就支了耳朵听。
开始听得不大清楚,只知道大太太的语气很急,大*奶一句话也没有说。到了后来,大太太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几人才听清楚:“……还飞了天不成。关了门给我搜!”
大*奶应了一声“是”,吩咐杜鹃去叫了杭妈妈和江妈妈,分头搜正院和后院。
江妈妈知道后院住着几位小姐,带着婆子们叩开角门,然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有婆子道:“妈妈这是怎么了?大*奶还等着我们回话呢?”
江妈妈笑道:“正院丢了东西多半在正院里,我们还是等正院那边搜完了再说吧!免得白白得罪几位小姐。”
婆子们都不说话了——后院住着三位小姐,一位是要做公卿夫人的,一位是举人娘子……还是江妈妈人机灵。
大家都跟着江妈妈倾耳听着正院的动静。
不一会,她们就听见跟着杭妈妈去搜屋子的一个婆子禀道:“杭妈妈,盘子没找到,找到几个樱桃。”
江妈妈大喜,朝着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然后施施然地走了过去:“大*奶,我们这边什么也没搜着。”
大*奶朝着江妈妈等人挥了挥手,精神全都集中在了杭妈妈那边。
“给我看看!”
婆子忙把用青花瓷盘装着的樱桃递了过去。
就有丫鬟在那里低声地辩道:“大*奶,我没有偷吃……我真的没有偷吃……”
江妈妈望过去,竟然是四爷屋里的地锦。
大*奶看也没看她一眼,去了大太太那里。
地锦满脸是泪,却不时转身望向东厢房:“我真的没有偷吃……”
东厢房大开的门扇后面探出几个小丫鬟的头,却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不一会,大*奶出来,冷冷地望着地锦,道:“先关到柴房去。明天再说!”又望着大家,“都散了吧!”自有婆子拉了地锦关到柴房去。
地锦挣扎起来:“四爷,四爷,我真的没有偷吃……”
东厢房的门扇静静地立在那里,只有昏黄的灯光透出来,拉得老长照在白石台阶上,光线虽然柔和,却显得很孤单!
※
改成正确的章节序号……⊙﹏⊙b汗!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七十二章 樱桃(下)
第七十二章樱桃(下)
不知道为什么,珊瑚她们看着全都眼睛涩涩的,翡翠甚至侧过脸去偷偷擦着眼角。
落翘就想起自己早上看到四爷给小六子钱的事。
可这个时候,谁又能做声……
她的表情阴晴不定,好一会,才低声地道:“我去跟四爷说说去。”
珊瑚拉了她:“四爷要是想为地锦出头,地锦被拉出来的时候就出头了……”
落翘犹豫半晌,终是跟着珊瑚回了屋。
可上了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和她一个屋的是珊瑚,被她吵得不能入眠,打着哈欠道:“你就别多想了,快睡吧!这事好歹过去了。”
珊瑚越是这么说,落翘越是不安。她索性披衣起身,趁着月色到外间倒了杯水,站在桌前小口小口地啜起来。
过了好一会,落翘感觉到身上有些凉,正要转身回屋,看见玳瑁揉着眼睛走了进来。
“哎呀!”她一时没看清楚,吓了一跳。
落翘忙笑道:“是我,落翘。”
“原来是落翘姐。”玳瑁舒一口气,“你也起来喝茶啊!”
落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句,她看着玳瑁轻手轻脚地倒茶,想到她平常也是这样小心翼翼,从不多言多语,心里一动,不由道:“玳瑁,你相信是地锦偷吃的樱桃吗?”
玳瑁微怔。
或许是心里也和落翘一样有疑问,或许是黑暗中人变得软弱……
她低声道:“平日四爷来给大太太请安地锦也随行,别的我不敢说,可偷吃樱桃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吧……何况,还把没有吃完的樱桃就那样放在柜子里……我记得装樱桃的盘子是个甜白瓷的……”
就如同遇到了知音。
落翘就把早上看到四爷找小六子买东西的事告诉了玳瑁:“……我以前就听人说,四爷和地锦好。你说,会不会是四爷买来讨好地锦的?”
“那,那岂不是冤枉了地锦?”玳瑁越听越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我想去跟四爷说说……”落翘不死心,想得到玳瑁的支持。
玳瑁犹豫半晌,道:“要不,我陪姐姐一起去吧?”
落翘听着就下定了决心。
好在都住一个院,两人去叩罗振声的窗棂。
立刻有声音警惕地道:“谁?”
声音很低,反应很快。显然屋里的人根本没有睡。
“四爷,我是落翘。”落翘站着窗棂低声地道,“我有事找您!”
“什么,什么事?”罗振声的声音磕磕巴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落翘和玳瑁不由对视了一眼。
“这春峭料寒的,只怕地锦受不住,四爷还是想办法给地锦送件薄被御寒吧!”
“我知道了。”罗振声有些落寞地回了一句,就再不出声了。
落翘站在那里,只觉得这暮春深夜透骨的寒。
******
第二天一大早,五娘和十一娘一起去给大太太请安。
自从五娘的婚事定下来以后,五娘的心好像也落定了,比起往日,对十一娘熟络很多。
两人进了屋,大太太正由许妈妈服侍着坐在炕上喝茶。
这场景虽然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可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感觉到今天的大太太神色间有几份疲惫之色。
看见五娘和十一娘,大太太表情淡淡的:“你们来了!”
“母亲!”两人曲膝给大太太行了礼。
“坐吧!”大太太点了点头,“吃了早饭没有!”
“吃过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回了,坐在大太太炕边的小杌子上。
五娘应道:“母亲昨睡得可好?”
大太太就冷冷地看了五娘一眼。
五娘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说错了。
正心里惶恐着,庥哥来了。
大太太立刻冰雪散融,待庥哥问了安,立刻把他抱到了炕上:“早上都吃了些什么?”
庥哥却道:“祖母,樱桃好吃。”
大家一怔。
大*奶就小心翼翼地问庥哥:“祖母耳房里的樱桃,是你吃了?”
庥哥看着母亲神色不对,忙躲进了大太太的怀里:“祖母的樱桃好吃,娘给的也好吃……”
大*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娘,我不知道……我没有想到……回去以后一定好好地教训他。”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太太笑呵呵地望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孙子,“樱桃好看又好吃,大人都爱,何况是个孩子。”
“娘,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大*奶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要吃什么,大大方方地说了,谁还不给他吃,却偏偏要偷偷摸摸地溜到您耳房里去……”
大太太听着就有些不高兴。
大*奶看着,忙收了话,望着庥哥的乳娘:“你是怎么带的孩子?桌上还有个甜白瓷盘呢?”
乳娘怯生生地道:“我,我不知道。”
庥哥听了就要下炕。
一旁的丫鬟忙抱他下炕。
他“蹬蹬蹬”地跑到一旁的小几,抽出小几的抽屉,拿出一个甜白瓷盘:“你们都找不到!”
大*奶气得全身抖,偏什么也不能说。
大太太就笑起来:“还是我们庥哥聪明。”
庥哥就从那抽屉里摸出几个樱桃:“我留给谆哥吃的。”还抿着嘴笑,很得意的样子。
大太太一听,眼睛立刻红了起来,起身抱了庥哥:“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话没说完,眼泪已忍不住落下来。
把五娘和十一娘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都是演得哪一出!
大*奶忙商量大太太:“那您看,地锦她……”
听大*奶提到地锦的名字,五娘不由满脸地诧异。
大太太已冷冷一笑:“让杭妈妈去问,那樱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提前上市的樱桃十两银子一斤,一般的人家根本不可能这个时候买。只可能是罗振声。难怪他昨天要向自己借银子?难怪地锦被关他不敢出声?买了东西回来不先孝敬父母竟然给丫鬟……
大*奶立刻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点了点头,正要去吩咐杭妈妈,已有小丫鬟禀道:“大太太,杭妈妈来了!”
“让她进来!”大太太的话音刚落,杭妈妈已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进来。
看见五娘和十一娘,她微怔,神色间就有了几分犹豫。
大太太看得分明,就吩咐五娘和十一娘:“你们回屋里歇着吧!”
五娘和十一娘应声而去。
杭妈妈就在大*奶耳边低声地道:“地锦好像有了身孕……”
大*奶脸色大变,对大太太耳语了数句。
大太太听了冷冷一笑:“想不到,我们的四爷还有这本事!他自己可知道?”
杭妈妈低声道:“地锦说不知道……”
“那就告诉我们的四爷!”大太太眼底全是凌厉。
庥哥看着害怕,就有些害怕地喊了一声“祖母”。
大太太一笑,摸了摸庥哥的头,平静地对大*奶道:“找个人牙子来吧!”
大*奶望着婆婆,满脸的震惊。
******
五娘从大太太屋里出来,匆匆对十一娘说了句“我去看看四弟”,就带着紫薇和紫苑去了罗振声处。
十一娘就朝琥珀使了个眼色,然后和冬青回了屋。
不一会,琥珀回来。
她脸上还残留着震惊:“说是昨天永平侯府送了樱桃来,大太太给大老爷留了一盘在耳房,谁知道大老爷回来却不见了。最后从地锦的柜子里搜了几颗樱桃出来。大太太以为是地锦偷吃的,把人关到了柴房。”
十一娘就松了一口气:“还好庥哥自己说出来,不然真是冤死人了!不过,地锦从什么地方来的樱桃……这两天樱桃刚上市,应该很贵吧?”
琥珀的表情就有些奇怪:“是四爷买的!”
十一娘欲言又止。
她早就听说罗振声对地锦不一般……
“大太太气得厉害。”琥珀道,“让大*奶去找人牙子,要把地锦卖了!”
十一娘很是吃惊,转念一想,又觉得虽然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在大太太的心里,爷们不好,恐怕都是受了那些女人yin*,都是那些女人不要脸想攀高枝。想想被大*奶送回娘家的桃枝。不过是和大老爷说了几句话,就被喊打喊杀的。从这就可以窥见大太太的心态了。
她不由长叹一口气。
冬青却泪盈于睫:“地锦那样老实谨慎的一个人……”
“老实谨慎有什么用!”琥珀好像很有感触,第一次在十一娘面前僭越地说话,“四爷一向怜香惜玉,身边的丫鬟不免嘻嘻哈哈没有边际。地锦是大丫鬟,有时说上两句,四爷还护着那些小蹄子……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而且昨天晚上地锦就被关到了柴房,要是四爷真心的维护地锦,早就向大太太求情了,又何至于事情都过了一个晚上,却一直无声无息的!”
十一娘听着一怔。
没想到琥珀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很有道理!
冬青听了却摇头:“四爷也是不得已!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琥珀不想跟冬青争论,欲言又止。
冬青已低声道:“可惜,地锦年纪大了,好人家听说是从我们家卖出去的,只怕不会要……”言下之意,地锦被卖出去,只怕不会卖到什么好地方去。
屋里的气氛越见低迷。
十一娘见了笑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五姐在母亲面前一向说得上话,何况地锦不是那轻浮的性子,说不定母亲的气消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突然有一声凄惨的叫声远远地传来。
众人都神色一凛,心里隐隐觉得那是地锦的声音。
但那声音很快就嘎然而止,四周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心中一悸。
一时间,屋子里沉静如水。
再抬头,冬青已满脸是泪。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七十三章 四月(上)
第七十三章四月(上)(粉红票42o)
燕京的四月,风清日暖。偶遇下雨,又不像余杭,淅沥沥不停,空气中都含着水气。一雨过后,马上就晴,天空碧蓝,空气中飘荡着草木的芳香,格外的新鲜。
十一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人都好像在这空气中舒展开来。
离元娘去世已经一年多了,五娘的婚事重新被提起。大太太还矜持地想拖些日子,结果大老爷很是不快:“五娘今年都多大了,你难道准备让她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啊!”
黄夫人听了喜上眉梢,连着三天到罗家来磨蹭。
大太太觉得面子足了,松了口,五娘的婚期就定在四月二十八日。
今天是永和四年四月二十七,为五娘铺嫁妆的日子。
“小姐,小姐,三太太来了。问起您,大*奶让您去问个安。”秋菊跑进来,“五爷和六爷也来了!”
“知道了!”十一娘笑着随秋菊去了正院。
三太太正和大*奶站在垂花门前说话,走近了,才现垂花门外堆放五娘嫁妆处有两个小男孩。一个坐在马桶上,一个紧紧地抱着一床帐子,嘴里嚷着:“……这是我的,五姐夫不给钱,就不让拉走。”
两人把大家惹得哈哈大笑。
这样调皮,除了罗振开和罗振誉还有谁?
去年五月,三老爷放了四川学政,三太太刚为罗振开和罗振誉聘了一位姓赵的先生做西席,怕耽搁了两人的学业,就留在了燕京。
十一娘上前给三太太行礼:“三婶,您来了。”
三太太就打量着她:“又长高了些。人更漂亮了!”
十一娘落落大方地笑道:“多谢三婶夸奖。”
三太太就笑了笑,然后问大*奶:“五姑爷什么时候派人来接嫁妆。”
大*奶笑道:“说巳正是吉时。”
三太太看了看天,道:“看这样子快到了……还好我没有来迟。”
她话音未落,礼宾已喝道:“三爷、四姑爷、三奶奶、四姑奶奶到贺!”
三太太听了,眉头就蹙了一下:“你二婶不回来了?”
去年六月,二老爷补了山东参政的缺,二太太带着七娘去了任上,把三爷和三奶奶留在了燕京。大太太知道了不由冷笑:“难道还怕我搬到老君堂胡同去住不成?她有这功夫,还是想想怎么让儿子进学吧!”
去年罗振达参加童子试又没有过。
大老爷听了就有些不耐烦:“你管好自家的事就成了?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出了地锦这件事后,大老爷把罗振声狠狠地打了一顿,二指宽的竹条硬生生地打断了,要不是五娘扑上去求饶,只怕罗振声连命都要没了。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大半个月才清醒。就这样,大老爷看着还心烦,夏天还没有过完就让吴孝全把他送回了余杭。整个下半年五娘就担心着罗振声的伤,十天一封信问他的伤势。也不知道是打得太狠了,还是中途折腾回余杭,罗振声直到今年三月中旬才能下地走路。也因为这样,五娘出嫁,三姨娘没能赶来。
“说就这两天到的,”山东离燕京并不远,大太太给二太太写信告诉她五娘婚期的时候,二太太曾经说了要回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影儿。大*奶笑着应道。
三太太还欲说什么,看见三奶奶和四娘两姑嫂走了进来,就笑着把话咽了下去。
大家见了礼,说了几句客气话,大*奶就将三人请到一旁的厢房吃茶。
外面就敲起了锣鼓声。
有人喊道:“姑爷来搬帐子了!”
有年长的女眷就站在垂花门前的台阶上看热闹。
罗振兴、罗振达、余怡清就堵住了门:“红包拿来,红包拿来。”
罗振兴考上了庶吉士,要在翰林院学习三年,大老爷虽然还在候缺,但已没有了当初的急切,反而有点像旅居燕京般的优闲。今日去赴诗会,明日去观山景,过得很惬意。
外面就有人把门敲得当当响:“开了门就给红包!”
罗振誉和罗振开走不开,听着又是急,又是气,一齐放着嗓子喊:“还有我的,还有我的。”
满院的人大笑,十分热闹。
好不容易把门叩开,媒人进来说了吉祥话,给了红包,笑声中,钱家的挑夫就鱼贯着把嫁妆挑走了。
大*奶做为伴娘跟着去钱明那里给五娘铺床去了。
望着空旷的院子,十一娘不由感觉到些冷清。
王家已经几次上门议亲了,听大太太的口气,嫁了五娘就会和王家定下聘的日子。
真应了“琉璃易碎、彩云易散”这句话。
她们三姐妹,只怕要各奔东西了。
不过,听说王琅去年九月在御林军谋了个差事,虽然因口角和人打了几次架,但还能每天点卯……也许年纪大些了,脾气会好些。
十一娘不免有些驼鸟地想。
姊妹们能嫁得好,总是件好事。
像四娘,四姐夫余怡清在翰林院任修撰,不几日得了皇上的赏识,听说常叫去听他讲《易经》。
就有小丫鬟来禀她:“十一小姐,要开席了!”
十一娘就回了自己的屋。
迎面碰到紫薇,看见她像看见救命的稻草似的:“十一小姐,我们家小姐一直问您怎么还没有回来?”
十一娘微怔:“五姐找我吗?”
“是啊!”紫薇点头。
十一娘去了五娘处。
平日里她用的东西大太太都随嫁妆送到了钱明处,屋子里显得有些空荡荡,黑漆木衣架上挂着的大红底绣金凤嫁衣熠熠生辉,十分耀眼。
五娘本是端坐在炕上的,看见十一娘,竟然下了炕。
她一把抓住十一娘的手:“你去哪里了?怎么没有回屋吃午饭?”
“我正准备回来吃午饭呢!”十一娘刚答了一句,五娘已经滔滔不绝:“……中午我等了你好半天也没有看见你的影子。你中午吃的些什么?厨房给我送了一道小雪菜黄鱼,一道龙井虾仁,一道鸡丝蛰头,一道姜汁白菜……也不知道是找的哪家包厨,黄鱼不新鲜,虾仁炒老了,蛰头像蜡头,白菜不嫩……”
总之,很多抱怨!
十一娘突然明白过来。
五娘,在害怕!
嫁给一个陌生的人,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谁又能全然的坦然。
她不由紧紧握住了五娘的手,想通过这种方式安慰安慰她。
“……不知道燕京的宅子贵不贵,租房子总不是个事。谁像我这样。一嫁过去就要愁吃愁穿的。也不知道四弟现在怎样了?他怎么变得这么糊涂!竟然被地锦给迷了心窍。要不然,他也不用回余杭了。我出嫁,还能送我一程!”
五娘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十一娘知道她只是想渲泻一下心中的担忧罢了,见她哭出来,反而认为是件好事。叫了丫鬟来给她打水净脸。
洗过脸,五娘的情绪好多了。
“十娘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也不知道她在干些什么?”她道,“我要出嫁了,她也不来看我一眼。我们好歹是姊妹,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看在就有各分东西的份上,她就不正常些……”
这一年多,十娘从来不理会什么,有点我行我素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太太已经想好了对待十娘的招术,对十娘有种让人不安的包容。就拿上次甘家七小姐请她们去赏雪的事来说,大太太把她留下来,却让十娘去了。以至于甘家七小姐写信来问她,是不是因为要嫁到徐家去了,所以大太太不让她抛头露面。
十一娘这才知道了元娘临终前的话。
听甘家七小姐的口气,不仅她知道徐、罗两家的约定,就是燕京的功勋世家,也都传遍了,大家就等着看徐家什么时候到罗家下聘了。
去年五月皇上去西北用兵,一开始用的是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蒋飞云。结果七月战势不利,皇上不顾大臣反对,临时换将,封了徐令宜做征西大将军,主持西北战事。一直到了十月才有好消息传来。仗一直打到了今年的三月,虽说是捷报频传,但好像伤亡也不小,还有御史弹劾徐令宜督军不力。虽然皇上都留中不,但十一娘一直有些担心。
她希望徐令宜能平安归来。
毕竟自己要嫁徐家的话已经说出去了,要是到时候有了什么变故,她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将是些什么?
想到这里,十一娘不由叹了口气。
大太太却什么也没有跟她说。
不过,却让她做了很多针线。包括当初说是给五娘做的嫁妆,全收到了她的箱子里。只说她做的慢,五娘的嫁妆全托给了针线班子上的人做。
看样子,又像是早有准备的……
那边琥珀看着五娘拉着十一娘没完没了,只得闯进来笑道:“十一小姐,您看,饭菜要不要端到这边来?”
五娘这才惊觉十一娘还没有吃饭。忙道:“那你快去吃饭吧!”
十一娘这才得以脱身。
回到屋里,刚吃了两口饭,就有小丫鬟道:“十一小姐,徐府的三夫人来了。大太太让您去一趟呢!”
十一娘不由皱了皱眉。
前几日太夫人生辰,大太太要她一起去,她装不舒服,推脱了。没想到五娘的婚事三夫人来了,大太太又安排她去见客。
是不是表现的太急切了些!
尽管有些不愿意,但小丫鬟频频她,她想了想,还是去了。
※
姊妹们,有粉红票的快投啊,我加更到42o了!
o(n_n)o哈哈~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七十四章 四月(中)
第七十四章四月(中)
原来热闹的厢房此刻更是笑语喧阗。
“……听说身子骨不舒服。太夫人惦记着,特意嘱咐我,来的时候看看十一小姐。”远远的,十一娘就听见三夫人爽朗的声音。
“也没有什么事。”大太太笑道,“就是前几天帮着五娘赶针线人累着了。这几天我派了丫鬟看着她,不准她再做针线了。”
就有人笑道:“早就听说十一小姐的针线十分厉害,得了仙绫阁的真传?这是真的吗?”
大太太呵呵笑:“请了仙绫阁的一个绣娘来家里教女红,没想到得了她的眼,也就打络子、双面绣能拿得出手了!”话说的谦虚,听着却隐隐含着骄傲。
那人就道:“既是如此,哪天让十一小姐也给我打几根络子。”
大太太正要答应,小丫鬟已道:“十一小姐来了!”
“快请进来!”大太太笑着应了,十一娘就走了进去。
三太太满头珠翠,穿了大红如意纹妆花褙子,梳了坠马髻,戴了青金石的耳坠,打扮得十分华丽。
看见十一娘,她立刻迎了过来:“我说去看看你,偏大太太要叫你来。你可好些了?”
十一娘曲膝给她行礼,笑道:“多谢三夫人挂念,我只是前几日有些乏力。养了几天,如今已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携了她的手就坐到了一旁的玫瑰椅上,“太夫人还特意让我来看看你。还让我问你,上次送来的樱桃可好吃?要是好吃,过几天宫里赏下来了,再送些来!”
屋里的女眷就个个望着她笑。
十一娘很是不舒服。
她和徐家所有的不过是个口头的约定,无名无份的,这样说算是个怎么回事。
十一娘一面朝大太太望过去,一面笑道:“这几天是五姐的好日子,不免事杂。原准备过几天去谢太夫人,今日三夫人过来,正好帮我带点东西过去。”说着,叫了跟来的琥珀,“把我前几日绣的那扇子拿来给三夫人。”又转头对三夫人道,“有劳三夫人转给太夫人。”
三夫人笑道:“我们太夫人可赚到了。一盘樱桃换了副扇子。”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大太太也笑,眼底却闪过一丝满意。
三夫人当着大家的面提什么樱桃不樱桃的,不外是想说太夫人对十一娘另眼相看。可十一娘和侯爷又没有正式下定,要是这事成不了,对罗家当然伤害最大。别人是不知道,会这样想,可她心里清楚,元娘临终前给皇后娘娘上的遗折就是为了确保这事能成。要知道,皇后娘娘也和元娘一样,最担心的就是孩子安危!
想到这里,大太太的满意变成了黯然。
如果元娘还活着。该有多好……
三夫人笑得却有些勉强。
她实在是很腻烦徐、罗两家的约定,不说别的,到时候对着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两岁的小丫头片子喊弟妹不说,有个什么大事还要到那小丫头手里去拿对牌……不先刺她一刺,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十一娘的笑容是淡淡的。
能这样把心思表露出来的人不可怕,怕的是那些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的!
众人各有各的想法,笑过,闲聊了几句,琥珀的东西也就送来了。
十一娘将红漆描金的匣子递给三夫人:“劳烦您了!”
三夫人眼睛一转,笑道:“我可要先睹为快。”说着,就打开了匣子。
团扇,绡纱的,湘竹柄,绣了只栩栩如生的怒放牡丹花。
果然好针线!
她在心里赞一句,笑道:“真是漂亮!”
随手翻过来,却是一两朵并蒂牡丹花,一朵含苞待放,一朵刚刚吐蕾。
三夫人怔住。
三太太看着分明,忙笑道:“这就是我们家十一小姐的双面绣。原来在仙绫阁挑大梁的简师傅被大嫂请来家里教针线。我们家五娘和十娘也都一起跟着学了些的。”
大家纷纷围过来,你拿过来瞧一眼,我拿过来看一下。没有一个不交口称赞的。
该争的时候争,该斗的时候斗,可该抱成一团的时候就得抱成一团。要不然,自家人先闹起来,别人更不把你当回事了!
三太太就有些得意地看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微笑着朝三太太点了点头。三太太心里不免有些遗憾。要是那天去给太夫人拜寿的时候送这扇子去就好了!再转念一想,送去的东西都是给管事的,也没办法当面显摆,还不如这个时候呢!
正想着,有小丫鬟跑进来:“二太太赶回来了!”话音刚落,二太太就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神色疲惫的七娘。
“大嫂勿怪。”她急急地道,“西北从山东调粮,驿路封了三天,要不早到了。”
“辛苦了,辛苦了!”大太太说着,携了七娘的手,“累了吧?快跟十一娘去歇着。”
大家纷纷上前见礼,十一娘和众人打了招呼,就带着七娘去了自己的住处。
三太太就找了机会对大太太道:“他们家富贵,我们家也差不到哪里去。有些事,还是缓一缓的好!”
大太太知道她的意思,不由叹一口气:“听说陈阁老新法推行的成效显著,西北军用花费颇大,全赖去年茶税的收入……大老爷是不行了。我们再不走动走动,只怕有些人家就要把我们家看扁了。”
“可是,就怕事有万一……”三太太还是有几分犹豫。
有些话,大太太不好对三太太说,含含糊糊地道:“放心吧。这事我心里有数。”
三太太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正说着,二太太拢了过来,递了一叠银票给大太太:“这是老爷和我的心意。”
大太太略略一看,全是一百两一张的,估计也有两千两。
“这,太多了……”二太太忙摇手,“爹原来在的时候,家里的事我们从来没有操过心,每天只知道伸手拿了公中的银子贴补家用。如今家里正困难着,也是我们该出力的时候了。大嫂快接了,不然我回去不好跟老爷交待。”
三太太不免有些不自然。
二房出手也太大方了些。
可这个时候,她也挣不起这硬气来,不免讪讪然地笑道:“是啊,大嫂,您就接了吧!听说过几天王家要来下聘了。到时候讲究也多,花钱的地方也多。只是我们家老爷那里是清水衙门,我们虽然手面少,但这跑腿的事也还做得来。”
大太太就一边携了二太太,一边携了三太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四姑爷如今正是鸿运当头,过两年兴哥也出来了,家里的日子又好过了些。”
三太太听着直点头,二太太却是眼神一沉——女婿再好,不比儿子。何况余家还有那么多的弟妹……
******
那边七娘梳洗了一番。换了十一娘的新亵衣,正懒洋洋地依在临窗的大炕上:“……不过一年没见,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比我还略高一点了。你以后少吃点,长太高了,不好找婆家。”
十一娘笑着不理她。
一旁的琥珀却道:“我们家小姐已经这样瘦了,再不吃,只怕就要被风吹走了。”
七娘听了就侧头望着坐在炕边正给她缝条襕边的十一娘,小声地道:“喂,你那个来了没有!”
“什么?”十一娘装着听不懂的样子,手挽了个花,打了结。用小剪子剪了线头,把针递给一旁的冬青,冬青接过来,将另一只早已穿好的线、打好结的针递给十一娘。
十一娘拿了就缝,还抬头看了七娘两眼,手下却是一点也不慢,针角一点也不差。
七娘看得啧啧称赞:“你每天要做多少针线啊?只怕是针线班子上的也比不上。”
不做针线,天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是愁死就是烦死……
十一娘笑而不答。
“你针线这样好,给我做个荷包吧?”七娘看着眼睛微转,初雪般的脸颊就升起一团红云。
十一娘看着可疑,想到她刚才问自己的话,却不动声色,叫了冬青:“我前两天绣了几个荷包的,都拿过来,让七姐选选!”
冬青应声,很快拿了一小藤篮荷包来,各式各样的都有,或小巧可爱,或古朴大方,或富丽华美,看得七娘眼花缭乱,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恨不得全都拿走就好。
她翻翻拣拣的,突然叫了起来:“好啊,十一娘,你竟然在荷包上绣并蒂莲。”
十一娘就望着她:“怎么了?”目光极其认真。
七娘脸就成了一块大红布。
十一娘忍俊不住笑起来。
七娘羞得不行,跳起来就揉着十一娘:“你这家伙,平日一本正经,想不到如果促狭,捉弄起姐姐来。”
十一娘笑得不行,求饶:“好姐姐,你让我给你绣什么我就给你绣什么,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两人嘻嘻闹成一团。就听见小丫鬟道:“十一小姐,五小姐来了!”
七娘和十一娘刚分开,五娘就走了进来。
“好你个七娘。来了也不去看看我!”
七娘忙站起来给五娘看自己身上:“头还没有干呢?”
五娘说着就坐在了炕边:“和你说笑呢!”
七娘就转着乌黑的眸子:“五姐,你看见过五姐夫没有?”
五娘脸色微红:“胡说些什么呢!”
“那就是看见了!”七娘眼睛一亮,“快说说,五姐夫是个怎样的人?”十分好奇的样子。
上次去庙里的时候五娘没太注意钱明,后来曾经找机会专程看了看,就再也没有嚷自己命苦之类的话了。
十一娘不由抿着嘴笑。
“你少在这里闹腾。”五娘脸更红了,不理睬七娘的话,反问道,“山东好玩吗?”
七娘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好玩。我和娘还去了庙会,不比在燕京,天天关在家里。”又道,“还是嫁了人好。嫁了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了。”十分向往的样子。
※
姊妹们,粉红票啊……再加更,可就45o了!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七十五章 四月(下)
第七十五章四月(下)(粉红票45o)
五娘听着满脸通红:“你就知道玩!”
七娘嘻嘻笑。
说说笑笑的,十一娘已经把裙子改好了。
“你试试看。”
七娘跳起来,她的贴身丫鬟木芙忙上前服侍她穿。
“挺好,挺好!”她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的裙裾,“加了这道襕边,果然好看了很多。”
十一娘的裙子她穿着有点长,十一娘索性剪了四寸,找了一块和七娘褙子同色的布做了条襕边镶在裙子上。
“在路上耽搁了三天,带的衣裳都换了。”她重新上了炕,“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真是舒服啊!”
十一娘见她满意,就笑着收了针线。
有小丫鬟进来示下:“七小姐的饭菜摆哪里?”
七娘笑道:“就摆这里吧!”
冬青几个上前清了炕桌,小丫鬟们把饭菜端了上来。
吃过饭,姊妹三人围着炕桌喝茶。
七娘讲她去庙会时的情景:“……扑地喷了一口气,手上的火把就燃起来……还能把火把塞到嘴里……”口气不知道多惊艳。
五娘和十一娘听她讲了半天,二太太要回去了,差人来叫七娘,七娘却要留下来和十一娘过夜:“……正好送送五姐。”
二太太听了亲自来看。
见十一娘这里布置的干净素雅,丫鬟们也都轻手轻脚看上去很规矩,留了贴身服侍的喻妈妈照顾七娘,这才和儿子女婿媳妇闺女回了老君堂胡同。
七娘像放了缰绳的马,高兴得不得了。
正好大*奶回来,七娘就吵着要去问大*奶铺床的事。
十一娘看她精力无比的旺盛,笑着陪她去了大*奶那里。
出了门,路过正院的时候,正好看到大*奶去大太太那里回这事,七娘就拉着十一娘去听。
“……亲家母和亲家公都没有来,说是家里正忙着春播,不能来。来了个族叔,带了位从兄。两人穿得还算体面,但行动举止间不免有些拘谨,看得出来,不是见惯世面的人。另外还有位婶婶,说起话来八面玲珑,只是手面很小。”
大太太微微点头:“也好,免得嫁过去镇不住。”
陪着大*奶过去铺床的杭妈妈就笑道:“您没看见,那位婶娘见了我们送去的嫁妆,眼都直了。我特意吩咐守夜的妈妈让仔细点,可别少了什么东西。”
“嗯!”大太太很满意,对杭妈妈道,“下去歇着吧!”
杭妈妈应声而去。
大*奶看七娘听得入神,掩袖而笑:“七妹还想知道什么?”
闹了七娘一个大红脸,拉着十一娘就跑。
大*奶就笑道:“七妹性子真是活泼。”
大太太笑道:“二叔和二弟妹视她为福星,不免娇惯。”
******
七娘拉着十一娘一口气跑到了后院才驻足,十一娘喘着气:“果然是做贼心虚,所以要跑!”
“你是什么意思嘛!”七娘听着娇嗔着,面颊红红,很是俏皮可爱。
十一娘掩袖而笑。
“算了,不跟你说了。”七娘有些回避地道,“我们去看看十妹吧!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她。我上次听娘说,她的喘哮了,我写信给她,她也不回。本来不准备理她的,可既然来了,还是去看看她吧!”
那还是去年过年时候的事,大太太让她陪着一起去庙里给元娘上香,她当着全屋子里的人冷冷地望着大太太:“我喘哮了。”
大太太什么也没有说,派人请大夫给她看病。
大老爷听说她病了,忙喊了大夫去问,结果大夫很倨傲地道:“……你们家从什么地方请来的庸医,这位小姐明明好好的,怎么说三年前就染上了哮喘。”气得大老爷抖,要不是大太太劝着,大老爷早就把十娘丢到庙里去任她自生自灭了。
当时十一娘不免想,说不定把十娘丢到庙里,她还有一条活路……
“她那时候不好着,精神怏怏的,只怕没有注意。”十一娘笑着帮十娘解释。
七娘就笑了笑,捏着十一娘的腮帮子:“你啊,就给她粉饰太平吧!”
十一娘笑了笑,陪着七娘去了十娘处。
银瓶把她们拦在内室外:“小姐歇下了!”脸上却露出哀求的神色。
七娘看着叹了口气,笑道:“那你跟十妹说一声,说我们来看过她了。”
银瓶满脸感激:“我一定跟我们家小姐说。”然后亲自送两人出门。
七娘回望着大门,悄声地问十一娘:“她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十一娘苦笑。
说实在的,她觉得现在的十娘就好像一个病入膏盲的人——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通常都会做一些自己最想做却一直没有勇气或是机会去做的事。所以她比在余杭的时候更随心所欲,更肆无忌惮,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勇气,不,或者是任性,想去挑衅大太太的耐心,让大太太也感受一下自己这几年的不快!
却不知,旁人眼里,她只是一只扑火的飞蛾……
她不由想起四姨娘来。
十娘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生母已经去逝了?
快一年了,大姨娘和二姨娘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就如同有个谜语横在大家面前,所有的人都猜不出答案。而知道答案的那个明明就在眼前,却谁也不去问,然后无视它存在般的绕道而行……硬生生让这件事变成了一个诡异!
她思忖着,就有人笑道:“七小姐刚回来啊?我们五小姐请两位去喝茶呢!”
她抬头,看见紫薇笑盈盈地站在台阶上。
七娘就低声问十一娘:“还有谁跟着嫁过去?”
“平时服侍的都跟过去。”十一娘笑道,“再加两房陪房。”
七娘点头,和十一娘一起去了五娘那里。
五娘拿了上好的西湖龙井招待她们。
七娘就打趣道:“是想知道大*奶都说了些什么吧?”
五娘强做镇定:“有什么好问的!”
“那是!”七娘笑道,“明天嫁过去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促狭鬼,”五娘嗔道,“就你知道的多!”
七娘大笑,还是把大*奶的话告诉了五娘。
五娘听着若有所思。
七娘趁机告辞:“五姐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梳头。”
五娘让紫薇送她们出门。
两人回屋,丫鬟忙打水服侍她们梳洗。
七娘要和十一娘一起洗脚。
“各洗各的。”十一娘很直接地拒绝了。
“一起!”七娘很执着。
十一娘“啪”地关了净室的门,七娘气得直跺脚。十一娘就隔着门扇呵呵地笑。
洗了澡,七娘要和十一娘睡。
十一娘虽然觉得不习惯,但想着床够大,让人加了床被子。
七娘又不依:“你怎么这样?平时我对你多好啊!”
十一娘笑起来:“你不就想和我说说话,我听着呢!”说着,率先躺了下去。
“你就欺软怕硬!”七娘嘟呶着上了床。
十一娘直笑。
七娘就遣了屋里服侍的。
冬青无所谓。十一娘歇下,只要在床头放了暖茶的茶桶即可,有没有人值夜,她通常不太在乎。可木芙不同,二奶奶走的时候反复交待过,这要是有个什么事,她可担不起这担子。不免在一旁苦苦地哀求。
十一娘想着明天还要早起,折中道:“要不,你躺在临窗的大炕上去。”
木芙还在犹豫,七娘已道:“要不睡临窗的大炕,要不就和冬青挤一起去。”
答案不言而喻。
七娘果然是有话对她说。
她七七八八说了一大堆没用的,附耳道:“……我去庙会了……遇到一个人……”
开场白就让十一娘心惊肉跳。
“后来,他来求亲……”
十一娘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心里的惊涛骇浪压下去:“还有这种事?”她佯做惊讶。
“所以我想让你知道啊……”欢喜从七娘眼角眉稍溢出来,“我连娘都没有说!”
那为什么要对我说!
为人保守秘密,也是件很累人的事!
十一娘不由在心里嘀咕,又担心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她小声地问七娘:“那二婶答应了吗?”
七娘不同于她,七娘的婚事,二太太肯定会很慎重的。
“嗯!”七娘点头,“我听喻妈妈说,回去就会下定了。”她笑容羞赧。
十一娘一怔。
“他叫朱安平,山东高青县人,今年二十二岁,父亲早逝,十五岁就袭卫指挥佥事之职。我听有人戏称他薛邑君……”说着,她咯咯笑起来,“以前,孟尝君的封地在薛邑,难道他也有孟尝君之风不成?真的是个很好玩的人……”
“你怎么知道有人戏称朱安平为‘薛邑君’?”十一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一些。
“我在庙会上听到的!”七娘把头靠在十一娘的肩膀上,“有人高喊‘原来是高青薛邑君’,我当时就觉得很好奇,望了一眼……谁知道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家里提亲,说是高青人,为人豪爽,被人戏称‘薛邑君’。十一妹,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她声音里轻柔,带着无限的憧憬,“我第一次去庙会……”
十一娘很意外。
如果是真的,那的确是缘分……
念头闪过,她突然为自己这种固步自封的僵硬思路感觉到一丝自惭形秽来。
难道仅仅是因为没有了年少时的热血沸腾,所以看什么东西目光都变得充满了怀疑呢?
她不由握住了七娘的手:“七姐,这是难得的缘分!”声音非常的真诚。
七娘小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笑我的!”
欢快的笑声会感染人。
十一娘也笑起来。
“喂,如果只是认识了一个人,你不会这样吧?”不知道为什么,她起了戏谑之心,“是不是还很高大英俊,丰神俊朗……”
“没有,没有,”七娘“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连连摇手,“没有这种事!”
“真的没有!”十一娘笑得狡黠,“要不要我问问木芙!”
“哎呀!”七娘不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调侃人?”
十一娘低声地笑起来。
七娘也抿了嘴笑,眼底划过几丝得意,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是,是挺英俊的……”
十一娘大笑。
看见身边的人幸福,你也会感觉到幸福吧?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七十六章 东西(上)
第七十六章东西(上)
七娘一直拉着十一娘说话,两人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正睡得香,被琥珀叫醒了:“七小姐、十一小姐,给五小姐梳头的人来了。”
两人忙爬了起来,由丫鬟服侍着梳洗了一番,然后草草吃了早饭,去了五娘处。
屋子里灯火通明。江妈妈陪着个四旬的白胖妇人坐在一旁喝茶。看见七娘和十一娘,江妈妈忙站了起来,向两人引荐:“这位是鸿卢寺主薄章培云的夫人。”
想来就是请来给五娘梳头的人了。
两人行了礼,七娘就嚷道:“咦,怎么不见五娘?”
给她们捧茶的穗儿忙笑道:“正要沐浴!”
“她怎么这么慢?”七娘抱怨道,“小心误了吉时。”
“不会误,不会误。”那章夫人笑道,“新郎那边正午才轿,要到了申酉时分才来,不会迟的。”
“这么晚才来!”七娘很是吃惊的样子,“四姐嫁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是一大早就送了。”
“七小姐的四姐是远嫁吧!”章夫人笑眯眯地道,“要是嫁的远,新娘子家通常都一早亲。像钱公子这样,大家同住一个城,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的,自然可以晚些轿——赶在巳正吉时到就成了!”
七娘“嗯”了一声,道:“我四姐是从余杭嫁到富阳。”
“那就是了。”那章夫人就笑道,“各家都不同。”
七娘见她对婚嫁的各种礼节都十分熟悉,知道是个常给人做全福夫人的,就细细地和她攀谈起来。
“……那路上怎么办啊?那么远!”
“要是走水路呢,等轿子上了船,就可以暂时脱下嫁衣歇息一会。到了地方,男家会找个地方作为女家嫁女之处的,到了吉时轿依行成亲就行了。要是走旱路呢,那新娘子就要辛苦些了,吃睡都要在轿里了……”
正说着,大太太和大*奶来了。
大太太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褙子,大*奶今年穿了件大红色百蝶穿花纹的遍地金褙子,两人都显得精神焕。
大家笑着起来见礼,刚坐下来,五娘沐浴出来。
她白嫩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显得十分娇艳动人。
“五娘,你今天好漂亮。”七娘的赞扬,让五娘眼底有了几份羞怯。
她上前给大太太和大*奶行礼。
大太太笑望着她,表情很是欣慰:“一眨眼,都要嫁人了。”
五娘眼睛有些湿润。
那章夫人就笑道:“这可是好事啊!”
大太太听了就笑起来,由大*奶陪着焚了香,告了祖先,然后请了章夫人为五娘梳头。
丫鬟们就簇着五娘坐到了梳妆台前,章夫人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黄杨木梳子从头梳到尾,一面梳,还一面说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齐眉,三梳儿孙满地”的吉祥话。仪式完了,还端了百合红枣莲子汤圆羹给五娘吃。
七娘在一旁低声和十一娘笑道:“我们也去要一碗来吃。”
“我看,你不是要吃……”十一娘调侃她。
七娘满脸通红地戳十一娘,十一娘就笑着躲她,大太太突然望了过来。
两人忙一本正经地站直了。
章夫人就帮着五娘换嫁衣,梳头。
期间有人来禀大太太,说二太太和三太太来了。
大太太就带着大*奶去迎,七娘也跟着去了。不一会,她又和二太太、三太太一起折了回来。十一娘忙上前给两位婶婶行礼,大家就笑盈盈地坐下来看五娘装扮。
渐渐的,人多了起来,家里也喧阗起来。
五娘装扮好了,也到了正午,七娘、十一娘陪着五娘在屋里吃饭,其他人到外间去坐了席。
七娘和十一娘睡得晚,起来的早,吃完饭,两人就打起哈欠来。
五娘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不时问紫薇“我的那双绣了麻姑拜寿的鞋带了没有”,“我那条大红销金的汗巾在哪里”,十分紧张的样子。
七娘就在一旁笑。
五娘根本不理睬她。
不一会,吃完饭的人又66续续地回来,七娘就趁机拉了十一娘回屋里歇息:“……反正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十一娘也觉得累,两人和衣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琥珀过来喊两人:“……新郎官来了。”
两人骨碌一下就起来了,叫丫鬟重新梳了头,赶着去了五娘处。
五娘屋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七娘不由一怔,十一娘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热烈的喧笑声。
她笑道:“怕都去前面看热闹去了。”
七娘点头。就看见灼桃满脸兴奋地跑了进来:“小姐,大爷出了十道谜语,说姑爷过了关就开门,过不了关就不开门。姑爷好厉害,一口气全答对了。”
“真的,真的。”五娘还没有说话,七娘倒高兴起来,拉了十一娘,“我们去看看。”
“还是别去了吧!”十一娘笑道,“既然五姐夫都答出来了,那迎娶的人应该很快就来了……”
七娘不由泄气。
灼桃就笑道:“七小姐想去就去吧!我看这门一时半会是开不了的。”
屋里人一怔。
灼桃掩嘴而笑:“四姑爷又上去了。这次不出谜语,改出论语了。让姑爷答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五娘不由急道:“大哥怎么说话不算数。”
满屋的人都笑起来。
五娘羞得满脸通红。
灼桃就道:“姑爷也这么说。结果大爷说,我这一关你是过了,可没说只有我这一关啊!”
七娘听得极有趣,拉着十一娘就往外跑:“五娘,我们帮你去看看!”
十一娘也觉得有意思,跟着七娘去了正院。
就看见垂花门紧闭,门旁架了一个出墙的梯子。余怡清正站在梯子上和外面的人答话。
“……这句勉强算你答对。再答这句。治本于道,道本于德。古今论治者必折衷于孔子,孔子告鲁君为政在九经,而归本于三德。至宋司马光言:人君大德有三:曰仁、曰明、明武,果与孔子合欤?”
“这又不是写策论。”余治清的话音刚落,罗振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换一个!”
余治清“扑哧”笑,朝着众人道:“看见没有,这就帮上了。”
院内院外一阵笑。
有人喊道:“钱姑爷,你可不能辜负了我们大爷的一片心意。”
“放心,放心。”门外传来钱明的回答。
大家哄堂一笑后,都静下来听钱明怎么回答。
门内门外一片寂静。
十一娘就现七娘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过了好一会,钱明清朗的声音缓缓传来:“何谓大本?敛之渊微之内,而达诸应感之交,凝神于端庄静一之中,而浑融无间者。何大机?审诸时势之宜,而推诸运量之际,兼容并包,不流于姑姑息;先见玄览,不失于苛察,总揽独断,不嫌于苛刻,观变于动静阴阳之妙,而化裁无迹者是己……”
这是标准的策论回答。
十一娘很是意外。
钱明,有真才!
而考他的余治清,脸上的嘻笑戏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端凝,罗振兴更是侧耳倾听。
“……藉令为治而不本之以德,则虽有所设施注厝,亦将堕于私智小术,而推行无准。何以端天之治本,而跻一切于雍熙?修德而不运之以机,则虽有所谋谟智虑,亦将流于偏见寡识……”
“好!”突然有人大声喝彩。
众人循声望去。
就看见大老爷满面激动地大步走下台阶。
“虽有所设施注厝,亦将堕于私智小术,虽有所谋谟智虑,亦将流于偏见寡识!”他停步在院中央,大声道,“开门,迎我罗氏佳婿!”
大家都一怔。
罗振兴已高兴地道:“快,快,快开门!”
旁边的小厮会意,忙去开大门。
就有人“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的红包还没有拿呢!”
大家一看,竟然是五爷罗振开。
满院的笑声再起,热闹而欢快。
******
坐在西厢房次间等着女婿来行礼的大太太就叫了许妈妈:“去,再封一百两银子。”
许妈妈会意,去内室开箱拿了一张一百银的银票,加之前的四十两,一共一百四十两,封了一个红包。
钱明在厅堂饮过三次茶后,到大太太处行礼。
大太太笑眯眯地给了他一个封红,语重心长地道:“五娘自幼在我膝下长大,我现在把她托付给你,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穿着大红喜袍的钱明精神抖擞。他恭敬地跪下给大太太磕了三个头:“岳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五小姐的。”
大太太点头:“你可要记住你的话!”
钱明忙点头:“决不违言。”
礼宾就把钱明请至厅堂与罗家众人行礼——不管年长年幼,他都恭敬地弯腰长揖。
罗振开看着眼珠子直转。
行完礼,按规矩,罗氏兄弟要给钱明敬上马酒。
罗振兴刚端了酒杯,罗振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他捧了一个海碗:“五姐夫,我也要敬你!”说着,仰头满饮,然后吩咐身边的小厮:“去,照着五爷的给五姑爷倒碗酒来。”
那小厮应声飞奔而去。
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喝下那样一碗酒。多半装的是水。
大老爷不由板了脸:“胡闹!”
把罗振开吓一跳,缩到了罗振兴身后。
钱明却不以为意:“摇篮里还躺爷爷。尊卑不分年纪。既然舅爷敬我酒,我岂有不喝的道理。”
他话音刚落,那小厮已捧了一海碗酒来。
钱明二话不说,接过来一饮而尽。
罗振开看得目瞪口呆。
其他人却喝起彩来。
钱家的媒人看着立刻给礼乐的使眼色。
礼乐见多识广,哪里不明白,吹锣打鼓放鞭炮,催着去接新娘子。
※
吱吱祝大家七夕节快乐!(*^__^*)嘻嘻……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七十七章 东西(中)
第七十七章东西(中)(粉红票48o)
喝了五娘的回门酒,七娘就和二太太回了山东。没几日,二太太让人带信来,说七娘说了亲事,对方叫朱安平,山东高青县人,今年二十二岁,袭了祖上卫指挥使佥事的差事。
大老爷听了不由皱眉:“怎么找了这样一户人家?难道以后把七娘一个人丢在山东不成?”
罗家祖藉江南,以后都要回江南的,二老爷也不可能一辈子在山东做官,大老爷这话也说的有道理。
大太太让许妈妈收了信,笑道:“这毕竟是二叔的家事,我们也不好管。再说了,我们家的五娘不也嫁到了四川吗?说不定别人看我们也像我们看二叔似的!”
“那不同。”大老爷立刻道,“钱明有才。”
“你就那么肯定人家朱公子就没有才啊?”
大老爷不说话了。
大太太就商量大老爷:“说起来,七娘比兴哥只小两个月。您看,是不是要为兴哥说门亲事才好?一来年纪不小了,二来有个媳妇管着,他也能长进步。”
“嗯!”大老爷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到。这件事,你就多操点心吧!”
“看老爷说的。”大太太笑道,“这本是我的责任。”
大老爷就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家里多亏有了你……兴哥,还有十娘……”说着,摇了摇头。
大太太嘴角就翘了起来:“老爷,都是我不好。没有把他们教导好。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多花些精力在他们两人身上的。”
正说着,有小丫鬟来禀:“大老爷,大太太,禁卫军虎威营任都指挥使王大人来访!”
大老爷就和大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快去见客吧!”大太太笑道,“王家也是门极好的亲事,王公子你也见过了。而且,十娘年纪渐渐大了,过了这个村,只怕没有这个店了。”
大老爷点了点头,然后和王大人把下聘的日子定在了五月二十日。
大太太和大*奶就开始给十娘置嫁妆。
十娘就跑到大太太面前,说要去白云观玩。
大太太望着她温柔地笑道:“你是待嫁的姑娘了,到处跑什么跑。”
她一声不吭,找了梯子翻墙,婆子们快去报大太太,大太太还没有开口,大老爷气得脸色紫红:“让她给我爬,谁也不准拦着!我倒要看看,她胆子有多大!”
大太太忙拦了大老爷:“不行,不行,我们和王家还有婚约呢?”使眼色让许妈妈和江妈妈带了粗使的婆子把她给拉了下来。
大老爷又不能像对待罗振声似的把她打一顿,想了半天,让人把她关在屋里,哪里也不许去。
十娘望着大老爷,眼神像千年的寒冰:“你们怕什么?我出去玩一下都不准!你们到底怕什么?不就是个国公府,我倒不知道,我们罗家什么时候要靠着姻亲过日子了。”
正好戳在大老爷的疼处了。
自从知道了元娘的遗嘱,说等元娘孝期过了,十一娘就嫁到徐家去后,大老爷翻来覆去好几天没有睡着。虽然十一娘嫁给徐家是去享福。可他也怕人家说他是攀龙附凤——罗家现在不比从前。要是他还在位上,哪里会畏惧这些!
大老爷上前就打了十娘一巴掌。
十娘捂着嘴笑:“你有本事把这门亲事退了啊!”
“退就退!”大老爷暴跳如雷。
大太太挡在了大老爷的面前:“你胡说些什么?婚姻是儿戏吗?说退就退。许妈妈,把十一娘小姐扶回去好好的歇着。从明天开始,就做些针线。免得天天这样闲着,把人都闲的不知道轻重了。”
许妈妈是什么人,大太太刚开口就和江妈妈一左一右地架了十娘,大太太的话音刚落,两人已架着十娘朝外走。
十娘大笑:“你卖女求荣。”
大老爷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倒在了地上,吓得大太太脸色煞白,忙喊大夫来。
又唤了十一娘到床前侍疾。
正好五娘派紫薇送豆糕来,听说后立刻要来看大老爷。钱明正和五娘如胶似漆的时候,听说五娘要回娘家,忙问出了什么事。五娘就照直说了。
钱明听说十娘是为这事闹,很是意外:“和茂国公府结亲?”
五娘点了点头:“十娘从小就这样。你要她向东走,她偏要向西走。你要她往西走,她偏要往东走。你看我出嫁,她竟然送也不送我。七妹还从山东赶了过来呢!”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钱明听了立刻吩咐小厮去叫辆车来,“怕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呢?”
五娘就和钱明赶了过来。
婚后的五娘梳了圆髻,本来就很艳丽的脸庞变得更加潋滟动人,眼角眉稍都透着欢快。看得出来,她日子过是很不错。
姐妹见过礼,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大太太已拉着她诉苦:“……你说,我还要怎样待她?就差没有割股做汤给她喝了!”
躺在床上的大老爷就咳了一声:“让人给五姑爷泡壶武荑茶。”
钱明忙道:“怎敢当,怎敢当。”
一抬头,却看见一张玲珑细致的脸。
他不由心中一跳。
忍不住,又看一眼。
乌黑的眸子,出奇的平静安宁。
五娘已现丈夫异样,立刻笑道:“是我十一妹。”
钱明半垂了眼睑,笑道:“实在是失礼,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十一妹。”
十一娘不喜欢钱明的目光。
像在看一尊古董花瓶,虽有赞美,但更多的是想知道它是什么工艺,什么年份,值多少钱。
但她还是微微曲膝给他行了一个礼。
“不敢当,不敢当。”钱明有些慌张。
“自家人,不用这样客气。”大太太就留了两口子在这里吃饭,“……等会你大哥也回来了。”
钱明很是大方,笑道:“正好有学问上的困惑想父亲指点指点。”
大老爷自诩还是有几分才学的。听了钱明这话自然是十分高兴,留了钱明在床前说话,大太太和大*奶、五娘、十一娘去了堂屋。
大*奶去厨房安排晚饭去了,大太太就支了十一娘:“你去看看十娘怎样了?”
十一娘应声而去。
大太太就悄声地问五娘:“我记得你这几天的小日子,来了没有?”
五娘羞涩地点了点头。
“那紫薇几个有没有……”
五娘摇了摇头:“他说,当妹妹待了。以后寻个好人家嫁了也是一样。”
大太太不由一怔,笑道:“你是个有福气的。”笑容不免有几分勉强。
五娘却是真心的:“说我是个有福气的,这福气也是母亲给的。”
******
十一娘奉命去看十娘。
她正倚在临窗的大炕上看书。
《大周九域志》。
十一娘愕然。
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本书。
一直如临大敌般守候着十娘的江妈妈就低声地道:“回来后不哭也不闹,拿了手里的那本她要干什么?”
十一娘也不知道,她站了片刻。
十娘一直低着头看书,表情认真,好像沉浸于书里的精彩内容而无暇顾忌其他一样。
十一娘就嘱咐几句“好好照顾她”之类的话,去了大太太处。
五娘拿着美人捶,一面给大太太捶着肩,一面和大太太说着话,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看见十一娘,大太太笑道:“怎样?十娘她好些了吧?”
“好些了。”十一娘笑道,“正倚在炕上看书呢!”
大太太点了点头,不去说十娘,问十一娘:“你不是常常看那个什么《九域志》的。知道到济南府要走几天的路程?”
十一娘听着一震。片刻后才道:“书上说,有九百多里。我想,十来天吧!”
大太太点了点头,笑道:“到时候你们跟我去山东走亲戚去。”
五娘就解释道:“母亲说七娘嫁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山东喝喜酒。”
“好啊!”十一娘笑着,十分高兴的样子。
她的表情取悦的大太太:“我想着婚事不在今年冬天就在明年的春天了。到时候我们叫老吉祥的来打头面,仙绫阁的做衣裳。好好出去走动走动。”
五娘和十一娘都说“好”,大太太的兴致更高,说起自己小时候跟着父亲在陕西任上的事来。
正说的热闹,有小丫鬟禀道:“大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罗振兴已撩帘而入。
他满脸的兴奋,看见大太太几人,忙道:“爹呢?”
大太太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
“好消息,好消息。”罗振兴目光明亮,“侯爷打了大胜仗,五月底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大太太怔住。
罗振兴已激动地道:“这次侯爷一直打到了格桑,活捉了可汗嘉绒……西北至少可以太平十年。”
“什么?你说什么?”大爷突然走了出来,“侯爷活捉了嘉绒?”
罗振兴点头,但看见钱明扶着父亲,很惊愕:“爹,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大老爷挥了挥手,“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捷报是昨天晚上送来的,今天早朝皇上亲自宣布的。现在燕京城都传开了。”罗振兴上前扶了父亲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说侯爷且战且败,且败县退,把嘉绒引进了邛峡,然后像包饺子似的把他给活捉了。”
西北不宁已有近百年,如今一朝平乱,只要是大周百姓都会高兴,何况是大老爷。
他高声唤酒:“……今天一醉方休!”
※
有朋友问,《东西》是什么意思,吱吱实际上是想表达各奔东西的……结果,好像又没有点到题上!o(n_n)o~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七十八章 东西(下)
第七十八章东西(下)
那天晚上,大老爷和儿子、女婿喝得十分尽兴。忘记了十娘带给他的不快。
丫鬟们把他扶进屋里的时候,他嘴里还念叨道:“……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这才是大丈夫啊!不像我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他瞪着大太太,“我要是再年轻二十岁,也去西北军……”
把大太太逗得掩嘴直笑,亲自服侍丈夫歇下。
可这高兴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大老爷宿醉起的有点晚,正喝着醒酒汤,钱明来了。
自从大老爷赞了钱明有才后,大太太对钱明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她听了忙起身去了厅堂:“五姑爷吃过早饭没有?”
钱明却是大急,匆匆给大太太行了礼,道:“岳母,不好了。我听人说,太后娘娘招了建宁侯进宫,商量姐夫续弦的事去了!”
怎么会这样?
大太太只觉着脑子“嗡”地一下,人都懵了。
一直以来,她所依仗的不过是皇后娘娘当初接受了元娘的遗折。可万一太后娘娘下了懿旨,皇后娘娘难道还会冒着背负“不孝”的罪名去顶撞太后娘娘不成?徐家还能不顾皇家威严能抗旨不成?
只怕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拒绝太后娘娘的美意这么简单的事了!
钱明却是怕大太太不知道这其中的轻重,忙道:“太后娘娘以前就有让建宁侯和姐夫结亲的意思。只是建宁侯不大愿意,想把女儿送进宫去,这事才一直拖着。现在姐夫建了不世之功,只怕这件事就由不得建宁侯不同意了……”
短暂的失神后,大太太很快清楚过来了。
“你跟我来!”她忙带着钱明进了内室。
大老爷正由丫鬟服侍着在漱口,看见大太太领着钱明进来,吓了一大跳,忙道:“出了什么事?”
钱明就把刚才对大太太说的话向大老爷说了一遍。
大老爷也懵了。
大太太不由急起来:“这可怎么办啊?总不能让我们家去徐家质问吧?”说着,眼圈一红,“我今年才见了谆哥三次。一次是初三,一次是清明,一次是元娘的周年……何况那建宁侯小门小户出身,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要不然,皇上早就纳了,还等到现在……”
大老爷听着她说话越来越不靠谱,皱了眉:“你先出去。这事自有我和姑爷商量。”
大太太没有办法,只得退出来。刚在厅堂站定,又看见罗振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
罗振兴的脸色铁青,勉强地朝着大太太笑了笑,道:“我有点事要和爹商量?爹醒了没有?”
大太太立刻意识到了罗振兴为什么而来,她不由拉了儿子的衣袖:“是不是为了侯爷的事?”
罗振兴还欲瞒着母亲,大太太已道:“你五妹夫都告诉我了。他正在和你爹商量呢!”
“娘,您也别担心。”罗振兴只好安慰母亲,“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难道我们还商量不出一个办法不成?”
大太太现在心慌意乱的,也没有个主意,只能暂时听儿子的,胡乱地点了点头。
内室的大老爷已听到动静。高声地道:“是不是兴哥回来了?”
“爹,是我。”罗振兴高声地应着父亲,又低声地安慰了母亲几句,这才去了内室。
******
“小姐,小姐……”秋菊脸色苍白地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十一娘正和冬青坐在炕上做针线。看见她神色慌张,冬青不由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大呼小叫的没个规矩的!”
“不好了!不好了!”秋菊没像以前那样听到冬青的训斥就笑嘻嘻地站好,而是喘着粗气跑到了十一娘的面前,“侯爷要娶一个什么侯爷的女儿了!”
这下子,满屋人俱变色。
“你说清楚一些。”十一娘神色凝重,“到底怎么一回来?”
秋菊忍着喘息,片刻后才道:“刚才五姑爷来了。说,太后娘娘召了建宁侯,要建宁侯把女儿嫁给侯爷。”
十一娘听着,渐渐镇定下来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面临着被退亲的危险?不,根本就没有订亲,何来的退亲……
“那徐家怎么说?”冬青急得眼泪都要落了下来。
秋菊就望了一眼神色有异样的十一娘。
“哎呀,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冬青有些不耐烦。“你快说啊!”
“五姑爷说,外面都在传,说,说徐家一直嫌弃我们小姐是庶出,所以才迟迟没有来提亲的!”话说到最后,表情已有些怯生生的。
一时间,大家都怔住。
“这,这能怪我们小姐吗?”冬青不由道,“谁不想托生在太太们的肚子里……”十分的委屈。
“是啊!”秋菊眼睛也红了,“大太太也正后悔着呢!说,早知道这样,应该把十一娘养在自己名下的。”
“你说什么?”十一娘惊愕地望着秋菊,“你刚才说什么?”
秋菊看她的样子有些激动,心里不由害怕起来,磕磕巴巴地道:“大,大太太,正后悔着,说,说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把您养在,养在自己名下。”
也就是说,自己是上了谱的。
火石电光中,十一娘突然明白过来。
大姨娘和二姨娘根本就骗了自己!
念头闪过,她不由想到十娘。
她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受了两位姨娘的骗呢?
十一娘不由苦笑。
没想到,两位姨娘平日里吃斋念佛的,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想到这里,她突然灵机一动。
皇上不是太后亲生的,太后一直想把娘家的侄女送进宫而没能成功。她退而求其次,想和徐家联姻,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恐怕都不好拒绝吧?这样一来,徐家又怎么敢冒大不讳去抗旨呢!所以,这桩婚事十之**是成不了了!
如果徐、罗两家的亲事告吹了,她是受害者吧?一般的人,都会同情受害者,那她是不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改变一下现状呢?
十一娘细细琢磨了半天,她站起来问秋菊:“母亲现在在哪里?”
秋菊看着十一娘,怎么感觉她有点高兴的样子。
可这个时候,她怎敢多问,忙道:“正在厅堂里!”又想着这话说的不大妥当,补充道:“大*奶正陪着大太太!”
“侯爷要娶建宁侯小姐的事还有谁知道?”
“刚才大太太了好大的脾气,满院都传遍了。”
是主动出击,还是佯装不知随机应变呢?
十一娘思忖了片刻,决定主动出击。
因为这桩婚事对罗家来说太重要了,指不定大太太会干出挟恩以报的事来。
她吩咐琥珀:“弄点辣椒水来。”
******
正院气氛肃整,丫鬟、媳妇子们个个垂手恭立地站在自己应该站的地方。
可当十一娘红着眼睛走进去的时候,这些人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打帘的丫鬟甚至有些紧张地禀了一句“十一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大太太的声音里还带着无法掩饰的余怒。
进了厅堂,十一娘看见大太太正寒着脸坐在罗汉床上,站在一旁的大*奶满脸的无奈。
“母亲!”她刚喊了大太太一声,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转起来。
大太太看着十一娘红肿的像桃子似的眼睛。心里已有几分明白。
虽然这事她从来没有对十一娘提起,但也从来没有回避。她多多少少应该听到了一些风才是。
十一娘跪在了大太太脚下,“女儿想出家为尼!”
“胡闹!”大太太望着十一娘的目光如鹰般犀利,“你这是想做什么?”
“母亲。”十一娘的声音平静,“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出了家,世人自会怜惜我的不易。我不出家,白白让人笑话而已。母亲,您让我出家吧!”
她的意思是说,如果自己出家,那社会的舆论就会倒向罗家,也许皇家为了颜面。会给罗家几分体面。
但十一娘毕竟不是大太太亲生的,这话听在大太太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她看十一娘的目光又犀利了几分:“你是说,我们罗家保不了你的周全……”
十一娘听这口气,心里不由冷了几分。
三年了,大太太对自己却没有一点点的信任。出了事,先往坏处想。
她刚才抹辣椒水时的一点点内疚全没了。
“母亲,罗家不是父亲的罗家,也不是母亲的罗家,更不是大哥的罗家、我的罗家。”她的声音冷静而理智,“而是我们大家的罗家。”
大太太怔住。
十一娘,从来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
“我因为有了罗家的庇护,才能锦衣玉食,才能跟着简师傅学女红。如今,家里遇到这样危难,我又怎能坐视不理?守正不阿,风光霁月,这才是世家的立足之本。我们用不着求谁!我出家。让世人看看,我们余杭罗家也是富贵不能yin,威武不能屈的……”
大*奶看着十一娘玲珑的眉眼,想到这个她要到五月才满十四岁……她心里就酸,眼泪不由落了下来。
“你,你……”大太太嘴角翕翕,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人从内室走出来,对着十一娘长揖到膝:“十一妹,你放心,只要有我罗振兴一天,我就会供奉妹妹一天。不,就算没有了我,还有庥哥,没有了庥哥,还有庥哥的儿子……只要我们余杭罗家在一天,就不会忘了妹妹的大义。”
十一娘松一口气。
听说,出家人是方外之人,没有男女之别。混淆性别,这个社会是不是就会对女人宽容一些呢?
听说,寺院如同一个小小的社会,除了念经。也讲究僧尼或能说会道或识字断文有一技之长的。凭着自己两世为人的经历,应该可以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位置吧?
听说,有名的僧尼都有机会受到邀请,到别的寺庙里去讲经。这样一来,那本《大周九域志》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回程的脚步,十一娘走的格外的轻松、惬意!
现在,只要安排好冬青她们,她就可以去享受山川河流之美,感受那青松轻风的味道了!
十一娘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真要感谢徐令宜把那个什么嘉的给活捉了!
※
呼唤粉红票……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七十九章 对策
第七十九章对策(粉红票51o)
十一娘心情极好。回到屋里找了《大周九域志》倚在临窗的大炕上看。
冬青就招了琥珀到外面说话。
知道婚事十之**不成了。十一娘还要出家,两人都觉得心酸的很,不知道说什么好。正面面相觑着,看见许妈妈和几个丫鬟模样的人簇拥着徐家太夫人身边的杜妈妈走了进来。
两人大吃一惊,杜妈妈已看见琥珀和冬青,笑着和她们打招呼:“两位姑娘怎么站在这里?十一小姐呢?”
琥珀和冬青忙上前给杜妈妈行了礼,笑道:“我们小姐正在屋里看书,我们怕吵着小姐了,所以出来走走。”
“哦!”杜妈妈目光微闪,笑道,“我奉了太夫人之命带了东西送给十一小姐,还烦请两位姑娘通禀一声。”语气十分的客气。
太夫人身边的人,两人哪里敢怠慢,由冬青亲自去禀了,琥珀打帘,迎杜妈妈进了屋。
杜妈妈见屋里花几、长案上都点缀着兰草绿叶,布置的十分雅致,不由暗暗点头,再看十一娘,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石蓝底素面妆花褙子,衬着一张素脸。虽然眼睛红红的,但分外的晶莹。
她笑着给十一娘行了礼,道:“太夫人说,扇子绣得精细,很喜欢。正好家里的杏子结了,让我带一些来给十一小姐尝尝。”说着,身后的小丫鬟就递了个匣子过来。
一旁的琥珀接了匣子,十一娘谢了太夫人的好意,两人寒暄了几句,杜妈妈就起身告辞了。
送了杏子来……
十一娘觉得蹊跷,命琥珀打开匣子。
一匣子青杏子,比莲子米大不了多少,一看就是没熟的,根本不能吃。
她脸色微变,立刻吩咐琥珀:“快去问问,杜妈妈都跟大太太说了些什么?”
琥珀听了这话,心里隐隐有些明白,立刻去了珊瑚那里。
不一会,她折了回来:“小姐,杜妈妈不是一个人来的,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永昌侯府的黄老侯爷。说黄老侯爷是受了太夫人之托来提亲。大老爷已经允了,亲自写了小姐的生庚八字让黄老侯爷带去了永平侯府。”
十一娘微怔:“难道五姐夫所言不实?”
“不是。”琥珀轻轻地摇头,“太夫人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派杜妈妈来见大太太的。还说,徐家不是那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人。两家既定了婚约,自当遵守。让大太太只管放心准备嫁妆就是。待侯爷回来就成亲。大太太可高兴了,正和大*奶商量着给小姐置办嫁妆的事呢!”
十一娘倒吸一口凉气。
她之前不是没考虑过。既然皇上阻止太后的娘家人进宫。一方面说明皇上现在有这个能力去阻止,另一个方面也隐隐表明了皇上对太后娘家接近核心政治圈的态度。她以为,徐令宜不在家,徐家人未必看得出来。没想到,太夫人竟然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不仅看出来了,而且还杀伐果断,立刻做出了反应……
她,太小瞧永平府徐氏了!
十一娘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冬青却是十分高兴:“天见可怜!侯爷没有辜负我们家小姐。”
这是什么话?
十一娘不由皱眉。
徐家不想辜负的是家族的荣耀……但想到冬青是好意,到嘴边的话她又咽了下去。
滨菊听着很是赞同,连连点头:“谁说不是。侯爷五月份才回来,可千万别出什么变数才是。”又问琥珀:“你说是不是?”
琥珀好像有些神不守舍,听见滨菊问她,“哦”了一声,含含糊糊地道:“大家同意我也没什么意见!”
滨菊微微有些不快。
自从那自琥珀去十娘屋里显摆后,她对琥珀就一直亲不起来。
而十一娘看在眼里,却心中微动。
******
“……我去的时候正在看书。是《大周九域志》。看那封皮摩挲的都有些毛了,应该是平日里就常看的。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石蓝色的褙子,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但神色看上十分的从容。”
太夫人不由微微点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这样沉得住气。我原还有些担心她。现在看来,倒是多余了。”
“怎么是多余呢!”杜妈妈笑道,“您这是爱护她嘛!她要是知道了,心里指不定会怎样感激了。”又道,“我去的时候,看罗家众人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当时把来意一说,罗家的人都面露喜色。我也和您一样,有些担心十一小姐。谁知道见了十一小姐,竟然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不说别的,就这份涵养,足以配得上侯爷了。”
太夫人颌,眼底闪过几丝欣慰:“这就好,这就好。只望她嫁进来以后能恪守妇道,相夫教子,为我们徐家开枝散叶。”说着,问道:“罗家怎么说?”
“大太太说,这两天就会把十小姐的婚事定下来。让您不用担心,婚事定能顺利进行。”
太夫人颇有些意外:“十小姐的婚事已经有眉目了?”
杜妈妈笑道:“我听那口气,已经定了人家。不过,大太太没有多说,我也不好多问。要不,我差人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太夫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她一向喜欢装神弄鬼的,我们还是少管闲事的好。”两人的话题渐渐转到徐令宜的婚事上来。“日子定得这样急,礼数却不能少。让老三把上房东边的小院重新粉一粉,做新房。家具什么的也不用罗家打了,匆匆忙忙的,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我记得我还有套花梨木的陪嫁。就给了他们吧!你到时候再看看,小院里哪里要种些花花草草的,趁着还没有立夏,赶紧办了。我听说罗家嫁五小姐的时候是四个丫鬟,两房陪房。照这样,十一娘过来了只怕是不够用。元娘以前的人她想留就留,不想留就依旧在原来的院子里当差。你用心给她挑几个机灵的丫鬟、灶上的婆子……”事无巨细,交待的十分仔细。
******
那边大老爷已差了人去请王大人。听说罗家想提前把婚事办了,再想到这两天关于永平侯府的传言,他心里已明白几分,笑着和大老爷把下定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十二,迎娶的日子定在了五月二十。
大太太听了十分满意。
大老爷不免有些不安:“委屈十娘了!”
大太太撇了撇嘴,没有搭腔,和大老爷商量起两人的嫁妆来。
“十娘的呢,就比照五娘。十一娘的,我想多给点。虽然一样是二十四抬,东西的成色上却要好一点,装得也多一些……也免得她嫁到徐家去不好做人!”
大老爷懒得和大太太说这些琐事,只道:“这些事你做主就是了。只是别让人说闲话就成!”
大太太忙笑道:“老爷放心,不会让人谈闲话的。”
谁知道第二天王家的管事陪着王大人来拿陪嫁礼单去官府办婚书的时候,那管事却低声嘀咕:“只有一个院子,一百亩地啊!”语气十分不屑的样子。
大老爷听得分明,气得脸涨得紫红。道:“我们家不是只有一个姑娘,既不会亏了哪个,也不能抬了哪个让其他人没脸。你们要是觉得不好,那就把我们家姑娘的八字退回来吧!”
王家的人没想到大老爷这样的强硬,当时就有些手足无措。
王大人听着也脸色很不好看。他狠狠地盯了那位管事一眼,冷冷地道:“我是媒人还是你是媒人!”又解释道,“罗家小姐的这些田亩是在杭州府附近,可不是在保定府附近。真是搞不清楚!”这才把王家的那位管事给压了下去。
十一娘知道了不由黯然。
杭州府人烟阜盛,土地极少,有个二、三十亩地就是殷实人家了。不比北方,动辄上千亩不在话下。看这王家。不仅少见识,而且少涵养……不比钱明,一看就知道罗家给的到底是些什么。相比之下,他也有可取之处。
十一娘不无苦中做乐地想着。
说起来,她自己的烦心事也不少。
看目前的情况,婚事可能还会有些波折。但徐家敢这样做,肯定也有几分把握。
想想太夫人……十一娘隐隐有种感觉,自己最终肯定还是会嫁入徐家!
她从不抱着侥幸过日子,不得不提前考虑自己身边的人。
五娘嫁过去的时候,除了两房陪房,身边服侍的都带了过去。这两天大*奶买了两个丫鬟、两房人进来,据说是准备给十娘的。照这样看来,自己也只能带四个丫鬟,两房陪房过去……不管怎样,罗家在大面上是要一碗水端平的。
带谁过去,还是个问题!
十一娘有意问琥珀:“……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好?”
琥珀脸上不由流露出几分慎重来。
她知道,这是一个十字路口,也是她这年余来尽心尽力服侍十一娘所得到的一个机会。
虽然说自己是大太太赏的,去徐家十一小姐定会把自己带过去。可带过去之后呢?大太太怎么会为了一个丫鬟和十一小姐翻脸呢?而且,她一直细细地观察着十一小姐,现她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仅仅是温柔敦厚——她的温柔中带着疏离和客气,敦厚中带着低调和隐忍。而最让她觉得心惊的是,十一小姐从来不抱怨。
不管是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还是听到了不堪的流言,她都沉静如水,不燥不急……说起来,十一小姐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每当想起这一点,琥珀心里就隐隐有些害怕。
如果十一小姐起脾气来了,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没有片刻的犹豫,道:“冬青姐今年都二十岁了,家里的事多,大太太一时没有想到,要是您走了,只怕会随便拉个小厮配了。”琥珀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坦白地说了出来,“冬青姐是一定要带走的。滨菊服侍小姐十分尽心。竺香虽然话语不多,但是姨娘介绍来的,我瞧着都挺好。至于秋菊,她虽然机敏,却是家生子……我们去了徐家,有些事,她未必能打听得出来。”
意思是说冬青、滨菊和竺香对她都是忠心耿耿的。秋菊以前是因为父母都在罗家,可以帮她打听消息,现在去了徐家,她的优势也就没了。如果要在五个人里面淘汰,那就淘汰秋菊。
很有见第。
不过,她留秋菊下来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想到时候让秋菊左右为难。毕竟,谁也不知道她去徐府以后会生什么事?特别是不知道大太太会对她提些什么要求。如果仅仅是保住谆哥的性命,那本是她应该做的,还好说。就怕大太太还有些别的想法……
※
抱歉,让大家失望了。(*^__^*)嘻嘻……十一娘去不成庙里了!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
第八十章 十娘(上)
第八十章十娘(上)
吃了端午节的粽子没多久,王家的人来下聘。
衣饰、聘金、鹅、酒、茶叶满满三十六抬,引得左邻右舍都跑出来观看。大太太觉得很有面子,翁姑新郎的鞋袜、衣袍满满地回了过去。
待二太太从山东赶回来吃酒,三太太不免和她感叹:“……兴哥是庶吉士,一个女婿是举人,一个女婿是国公府的世子。大嫂的命真是好。”
二太太听了不免笑道:“我们家七娘这门亲事也不错。高青十亩地就有九亩是朱家的,十间铺子就有七间是朱家的。婆婆虽是朱公子的生母,却是小妾扶正的,说话没底气,下面又没有小姑子。是门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家。”
三太太不由撇了撇嘴。
二房就是目光短浅。钱是死物,人才是活物。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出个进士老爷,只怕是有再多的家业也会渐渐败落!
可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嫂,是十分要强的。说这些,只会得罪她。何况七娘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她就笑着邀二太太去看十娘:“……听说谁也不愿意见!真是女大十八变,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知道害羞起来。”
二太太笑着点头,和忙出忙进招待客人的大太太打了声招呼,和三太太去了后院。
路上,她低声地问三太太道:“有些话我不好问大嫂。听说,十一娘要嫁给侯爷了,是真的吗?”
“连你都听说了!”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
“怎么一回事?”二太太停住了脚步,和三太太站在抄手游廊说起话来,“怎么也没人跟我说一声?我还是听我们家老爷说。说太后娘娘要把建宁侯杨家的大小姐许配给侯爷,结果徐家说,早和我们家的十一娘有了婚约。老爷当时急得不得了,不知道怎么扯到我们家头上来了,怕家里被这件事拖累。正准备写封信回来问问大伯,结果又听说根本没有这回事。是皇上要把建宁侯家杨家的大小姐许配给中山侯唐家的三少爷。左一下,右一下的,没个准信。这次回来,老爷还特意吩咐我问问大嫂是怎么一回事!”
三太太就把自己听到的讲给二太太听:“……说是建宁侯杨家的大小姐年纪不小了,怕找不到合适的,太后娘娘就起了这个心,想搓合杨家和徐家。不知怎地,皇上知道了。说,杨家大小姐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也用不着去做继弦。就让宗人府的给留个心。宗人府的就推荐了中山侯家的三少爷唐少华。皇上一看就喜欢,当场就给赐了婚。先头中意的是侯爷,后来又要嫁到唐家去。建宁侯家的自然要放出风声来,说根本没有这回事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二太太恍然大悟,又担心地道,“那我们家十一娘和侯爷……”
三太太掩袖而笑:“上次我来给大嫂送端午节节礼的时候就问过大嫂了。大嫂说,因为隔着建宁侯这桩事,所以就没大肆宣扬。不过,已经和徐家说好了,五月二十六下定。到时候再定成亲的日子。”
二太太一怔:“这样说来,侯爷又成了大房的女婿哦!”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三太太笑道:“也不知道以后遇到了侯爷是喊声大姑爷呢?还是喊声十一姑爷?”
二太太却没觉得这话好笑,吱唔了几声,和三太太去了西厢房看待嫁的十娘。
十娘屋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丫鬟银瓶带了个小丫鬟轻手轻脚地在收拾东西,看见二太太和三太太,她忙笑着迎了上来,穿着家常的石榴红褙子歪在床上看书十娘却只是点了点头。
家里的人都知道她性情古怪,不以为意。二太太更是拉着十娘的手说了半天:“……本来准备秋天再下定的,谁知道朱家像怕我们家七娘跑了似的,媒人天天上门,磨得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同意回去后就商量下定的事。”
三太太听着笑道:“一家有女千家求,这是好事。”
二太太一副不堪其扰地叹了口气:“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又对十娘道,“你七姐要赶针线活,不得空来。让我带了一对她亲手绣的枕头来给你做贺礼。还望你不要嫌弃。”
十娘冷着脸道:“我到没听说赶针线活忙得连走亲戚的时间都没有的。”语气中有浓浓的嘲讥。
因为是要出嫁的姑娘了,所以才不乱走动的……没想到十娘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自己也是待嫁的人,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规矩?
气得二太太脸色铁青,当即就站了起来:“七娘还让我给十一娘带了封信。”然后去了十一娘处。
十一娘穿了件湖色的素面褙子,正坐在临窗的炕上做针线,看见两位婶婶来了,上前迎到炕上坐下,让琥珀沏了上好的龙井。
“七姐怎么没有跟着您一块来?”
二太太就把七娘没来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十一娘笑道:“……到时候去看七姐。”
二太太这才心里舒服了些。
三人寒暄了片刻,二太太把信交给了十一娘,和三太太回了正院。
十一娘打开信一看,竟然是七娘要她帮着做两套男式的直裰。还说,山东针线班子上的人十分蠢笨,做了好几套她都不满意。想来想去,只有求十一娘了。
十一娘不由失笑。
七娘是想让她帮着给那个朱安平做回礼用的衣裳吧?
望着七娘字里行间透着的喜悦,她心情好了很多。
五娘出嫁的时候,家里热热闹闹不说,五娘常会患得患失地流露出一份娇羞,那种待嫁的喜悦让人看了就会心一笑。论到十娘,不仅没有新嫁娘的喜悦,甚至表现出一副万事与她无关的架势。
买了丫鬟给她过目,她看也不看一眼;请人来给她做衣裳,她理也不理,依旧躺着看书。请人来打饰,她一句“随便”就把老吉祥的人关在了门外。
大太太正为请客筵席的事忙着,总不能事事都让大太太来处置吧?
许妈妈没有办法,帮着她挑丫鬟,拿了旧衣裳出来量尺寸,做主给她打了饰……
东西送到她面前,她只说了一句“真是丑死了”,把一向面带笑容的许妈妈气得青筋直暴,让帮她筹备婚事的人都泄了气。
到了出嫁的那天,她睡到日上三篙不起。许妈妈顾不得那么多了,把十娘强拉了起来。
十娘无所谓的让人给她梳了头,穿了嫁衣,又倚到了迎枕上看书。
许妈妈劝她:“等会再看。”
她抬眼冷冷地看了许妈妈一眼:“花轿不是还没有来吗?你急什么急?”
许妈妈语塞。
来陪十娘的五娘不由拉了十一娘的手:“她要做孤家寡人,看样子我们不成全她是不行了!”
昨天晚上,五娘特意去给十娘恭贺,十娘关着门,任五娘怎么说也不开。
心里还惦记着昨天晚上的事吧!
十一娘笑着带五娘去了自己屋里:“我们姊妹一场,她是怎样的性子,五姐还不知道?”
五娘有了台阶下,这才消了些气。
两人正说着,王家接亲的轿子来了。
十一娘见五娘满脸的好奇,笑道:“五姐去看看吧!回来说给我听听。”
她现在是成了亲的妇人,相比十一娘要自由很多。
她犹豫了一会,道:“那你一个人在这里要不要紧?”
“有什么要紧的!”十一娘笑道,“这满屋的丫鬟,你还怕我渴着饿着了!”
五娘听着笑起来,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去了正院。
新郎官刚拍开了罗家的大门,罗振兴、罗振达等人都退到了垂花门,准备给新女婿下马威。
钱明看见五娘,就笑着迎了过来。
“你不用陪着十妹吗?”
听见丈夫关切的语气,五娘眉眼全是笑:“她由全富夫人、喜婆陪着……我来看看热闹。”
钱明就嘱咐她:“你站到正屋的台阶上去,免得等会接亲的人一拥而入,把你给挤着了。”
“嗯!”五娘应着,脸都红了。
余怡清就促狭地喊钱明:“你站在妇人堆里做什么呢?快来帮着扶梯子!”
满院子的人都望了过来。
五娘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钱明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洒脱:“今天是新女婿来,四姐夫为什么总要抓着我不放啊!”
众人听了一阵大笑。
有人甚至道:“王公子是新女婿,您也是新女婿。”
又惹来一阵笑。
外面的人就把门拍得直敲:“快开门,快开门,别误了吉时。”
罗振兴正要开口,罗振开突然从他身后蹦了出来,“唰”地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扯着嗓子隔着门喊道:“要进门可以,小爷这里有十道谜语,答对了就进,答不对,不能进。”说着,就念了第一道谜语,“人无信不立。打一个字。”
外面喧笑起来,有人答道:“是‘言’字。”
“再猜这个。金木水火。”罗振开不舒气地嚷道。
“坎!”
“一边红,一边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
“秋!”
……
不一会,十道字谜就答完了。
外面有人笑道:“还不开门。”语气里有几份张狂。
因为王家的人把谜语都答了出来,罗振开早就气得腮帮子鼓的像只青蛙。再听对方语带得意,他几乎要跳起来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罗振誉见状就上前一把将哥哥推开,朝着门外嚷道:“你们答出了这道我们就开门。”说着,也不待对方答应,已大声道,“小小个,毛外衣,脱了外衣露紫袍,袍里套着红绒袄,袄里睡着个小宝宝。你们答对了这个,我们就开门。”
大家全怔住了。
这是个什么谜语。
有个站在五娘身边的妇人听了就掩嘴而笑。
※
不知道是谁说过,晚上和早上想的根本不一样。这话也适用于我的文。晚上写的早上起来一看,哇,这么多错误!所以改啊改的……(*^__^*)嘻嘻……
本章节由书友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