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看戏(中)
第四十五章看戏(中)
戏“钪钪戗戗”开了锣。唱的是第四折《寻夫》。
婆婆、公公去逝了,赵五娘一路乞讨去京都寻找蔡伯喈。路上遇到下雪,赵五娘拿着破碗,哆哆嗦嗦地在一座破庙里,憧憬着与丈夫团圆的美好未来。
与越剧的婉转内敛不同,赵五娘唱词深情大胆,唱腔热情奔放,就是唱到自己窘境时,虽然悲伤,却不幽怨……这就是不同剧种间各自的魅力吧!
十一娘大感兴趣。
据说,燕京除了戈阳腔还流行昆山腔、余杭腔。不知道这昆山腔和余杭腔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听三者的名字,都是以地名命名,应该与源地有关。说起来,昆山和余杭同属江南,自己在罗家的时候却没有听说过还有以余杭命名的戏曲……或者,因为罗家在孝期,所以自己不知道……
她胡思乱想着,有小丫鬟跑进来禀道:“太夫人,四夫人来了。”
屋子里的人全怔住,大太太第一个站了起来:“这孩子,身体不好。凑什么热闹!”嘴里抱怨着,人却往屋外走去。
十一娘立刻起身跟了过去。
就看见文姨娘、陶妈妈等人簇拥着一架肩舆走了过来。
太夫人走到了厢房的门口:“快抬进来,快抬进来。”
肩舆就一直抬了过来。
日光下,元娘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冰冷的腊黄。
太夫人就嗔道:“有什么事让人带个话就是。怎么还自己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几位夫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合:“就是,你这样折腾,小心又折腾出病来!”
元娘神色怏怏地歪在肩舆上,吃力地露出一个笑容:“几位夫人都来了,我怎么也得来请个安。”
“又不是外人。”黄夫人快言快语,“讲这些虚礼作什么!你只管静心养着,自己的身体要紧。”
那边戏台上看见这边喧阗起来,不知道生了什么事,都停了唱。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就是为了这事啊!”太夫人嗔道,“你好好养病才是正理。这屋里又没有外人!”虽然语带关切,但不像提起二夫人,笑容就从脸上一直到了眼底的深处,也不像提起五夫人,带着纵容与溺爱。
这屋里没有一个糊涂人。谁又听不出这其中的区别来。
大太太脸色微僵,气氛就有些冷。
五夫人忙笑道:“今天天气暖和,四嫂出来走走也好,免得天天关在家里,没病也能闷出病来。
“是啊!”元娘笑道,“还是丹阳知道我的心思。”直呼五夫人的名字,很是亲昵的样子。
大家说笑了几句,侧身让了道,让元娘的肩舆抬了进去,停在了左边的短榻旁,抬肩舆的媳妇退下。自然有人招呼不提。
几位奶奶纷纷上前和元娘见礼,元娘勉强应着,大家都知道她身体不好,自然不会见怪。一圈应酬下来,元娘额头汗水淋淋。文姨娘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拭。
五夫人亲自给元娘斟茶:“四嫂,正唱到第四折,还赶得及。”
元娘由文姨娘托着手接过了茶盅——好像连端茶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四折《寻夫》……”沉吟道,“正如弟妹所言,我来的还不算晚。”
大家捧场似的笑了起来。
元娘就问道:“怎么不见其他几位小姐?”
五夫人笑道:“林小姐、乔小姐、唐小姐和罗家五小姐去了二嫂那里;甘家三小姐、七小姐和罗家十小姐去花园放风筝了……”又指了十一娘,“这个倒和我一样,是个喜欢听戏的!”
元娘微微的笑,对十娘的突然出现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这让十一娘不禁猜测,她早就知道十娘来了!
说了几句笑话,大家坐下,五夫人叫了身边的妈妈去招呼戏班重新开演。
大太太端了锦杌坐在女儿的身边,十一娘只好立在她们的身后,
台上赵五娘声泪俱下:“……不幸家乡遭荒旱,粮米欠收少吃穿。头一年不分昼夜织布纺线……”
身后唐家奶奶和乔夫人窃窃私语。
声音或高或低,却正好能让她听到只言片语:“……也不好好歇着。这几年都是三夫人帮着掌家……非要在亲眷故交面前出这风头,也不想想三夫人的立场……”
十一娘不由打量元娘。
元娘歪在银红色七彩团晕迎枕上。双眼微闭,好像睡着了。
又侧脸去看大太太。
眉头微蹙,脸色紧绷。显然是听到了两人对话。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元娘这样,的确容易给人气量狭窄的感觉。不过,这不是自己能说的话,不如老老实实站在这里听戏。
心念一转,她把注意力放在了戏台上。
蓝色缎面的百纳衣半掩粉面,妙目转动,戚婉悲切。赵五娘腔调高亢:“那东邻西舍都全然借遍,卖了纺车又卖了衣衫……”
“十一妹,”身前的人突然唤她,声音微弱却柔韧,“你在家时,住哪里?”
十一娘微怔,片刻才回过神来——元娘在跟她说话。
“回大姐。”她恭敬地道,“我住绿筠楼。”
“绿筠楼啊?”元娘已睁开了眼睛。她望着戏台,目光平静而清明,“在什么地方?在娇园的什么地方?”
“在后花园。”十一娘尽量清晰明了地向她说明,“从芝芸馆的后面门出向东有卷棚,出了卷棚向北有回廊,下了回廊,是片黄杨树林,绿筠楼就修在那树林西边。”
“西边!”元娘回忆道,“我记得那里有个暖阁的。怎么?把暖阁拆了重新起了绿筠楼吗?”
“没拆!”十一娘笑道,“就在那暖阁前面不远。”
元娘点头。
戏台上一幕喝完,锣敲突然静了下来。
她并没有查觉到,依旧和十一娘闲聊:“我小的时候常在那暖阁里看书,现在那暖阁做什么用了?”
满屋的人都听到她的声音。
十一娘压低了声音:“冬天下了雪。母亲会让人点了地火,我们姊妹都会在那里做针线。又明亮,又暖和。”
元娘笑起来,转头对一旁坐着的几位夫人道:“我精神不济,就陪大家听这半折。算是我的心意。”
丫鬟们轻手轻脚地给众人换茶。
大家纷纷道:“正当如此,你快去歇着吧!”
元娘笑道:“听说晚上还要放烟火,我等会也看看热闹。”
太夫人和大太太都露出犹豫之色。但太夫人毕竟是婆婆,有些话不好说。大太太则直接些,问道:“你身子骨能撑得住吗?”
元娘望了五夫人:“正如丹阳所说,我总关在家里,没有病也得闷出个病来,何况是有病,正当多动动。”
五夫人笑吟吟地连连点头。
大太太还要说什么,元娘已笑道:“娘放心,我就在隔壁院子里歇着,能行就出来陪陪大家,要是不行,我就在院子里看看……到时候大家别怪我失礼。”
众人纷纷应“好”。
太夫人就叫了刚才去给甘家小姐和十娘开库拿风筝的杜妈妈:“你带几个人去打扫打扫,然后留在身边服侍。四夫人要茶要水的,也有个使唤的人。”
“多谢娘好意。”元娘委婉地拒绝,“我身边有文姨娘、陶妈妈。您身边也不能缺了人。”说着,顿了顿,看着十一娘。“妹妹也过去陪我说说话吧。”又望了太夫人,“我有什么事,再叫杜妈妈也不迟。”
“也好!”大太太帮元娘掖了掖身上搭着的薄被,“十一娘向来沉稳,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了!”
太夫人见了,不好再多说,点了头。
五夫人送元娘过去,出了厢房门就被元娘劝了回去:“……满屋子的人,我来就是添麻烦。又想来看这热闹。弟妹帮我在娘面前尽孝就是。”
那边锣鼓已经起了个音。
五夫人看着把元娘团团围住的十一娘、文姨娘、陶妈妈及大小丫鬟媳妇,笑着点了点头。送到穿堂门口就折了回去。
进了穿堂,元娘示意放了肩舆:“让十一娘扶我走走。你们就在这里歇了吧。”
“那怎么能行?”陶妈妈立刻反对。
元娘摆手,面露毅色。
大家都噤了声。
文姨娘则笑道:“要不,我去帮您把屋子收拾收拾吧?那边一向没什么人住,虽说天天打扫,浮尘却是少不了的……”
“不用。”元娘笑道,“我只是找个地方和十一妹说说话。”
她再一次的拒绝,让大家都留在了穿堂。
十一娘半架着元娘出了穿堂,慢慢进了小院。
那太石湖高过屋檐,挡住了进门的视线,迎面是婆娑摇拽的绿竹,身后热闹的锣敲声隐隐传过来,让小院的环境更显静谧。
“我以前天天吃药,人肥得跟猪似的。”她自嘲地呵呵笑,声音却很冰冷,“现在连你都扶得动我了!”
元娘比十一娘高了半个头。
“以前是虚胖吧!”十一娘声音温婉,“停了药,自然就瘦下来了。”
元娘就停下脚步看了十一娘一眼:“你还挺会安慰人的!”她眉角挑了挑,有股凌厉之气。
十一娘微微地笑了笑。
却在心中暗暗思忖,她没有生病的时候,恐怕是个很锐利的人吧!
她神色自若,自有落落大方的从容。
元娘见了眼底不由掠过一丝惊讶,然后嘴角微翘,低头朝前走。
长期生病卧房的人总会生出几分别人不能理解的怪脾气,不管元娘为何惊讶,只要真诚以待,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十一娘笑着架了元娘,绕过太湖石朝正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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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看戏(下)
第四十六章看戏(下)
十一娘扶着元娘慢慢朝着正屋走。
路上,十一娘感到元娘的身子越来越沉,不由慢了脚步,柔声道:“要不要歇歇。”
元娘侧脸笑望着她,眉角轻挑,嘴角却一撇,表情很怪异:“别做声!”
十一娘有些奇怪,但还是顺从她的话,不声不响地架着她上了正屋的台阶。
正屋门扇虚掩,东、西两边的窗棂半开,好像在敞开透气似的。
她一手扶了元娘,一手去推门。
指尖刚触到门上,突然听到一声男子的怒喝:“谁在门外?”
十一娘心中一惊,手一颤,就拍在了门上,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屋里有女子低低的惊呼声传来。
有人!
这是闪入十一娘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而且是一男一女!
这是闪入十一娘脑海里的第二个念头。
她愕然,继而心里隐隐升起股不妙的感觉。
一直有气无力地靠在她肩头的元娘此刻却站直了身子,大声道:“谁?谁在里面?”说着,动作敏捷地扶了门框,抬脚就走了进去。
十一娘看着元娘步履踉跄,犹豫片刻,急步赶上前扶了元娘,就看见一个男子龙行虎步地从西厢房走了出来。
他身材高大挺拔,相貌英俊,穿了件月白色中衣。看见元娘,他表情微讶:“元娘?”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元娘却是张口结舌:“侯爷?您,您怎么在这里?”
侯爷?永平侯徐令宜?
十一娘眼角一跳,不由打量对面的男子。
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既大且长,炯炯有神。眉宇间那种久居上位者的端凝,让他有着越年纪的沉稳干练。
她颇为意外。
没想到徐令宜这样年轻。
他凝望着元娘,没有回答,眉头却微微蹙了一下。
元娘看着冷冷地“哼”了一声,推开十一娘,跌跌撞撞地经过他身边进了西厢房。
徐令宜看着她进了屋,既没有扶,也没有拦。
十一娘想到了刚才听到的那声女子的惊呼……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十娘的事还没有解决,自己现在又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她蹑手蹑脚地朝后挪着步子,想躲进墙角,变成无人注意的高几……如果能变成尘埃,她也没任何意见!
可这个时候,想不被注意也成了奢望。
有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是谁?”问话的人眼中有寒光闪过。
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眉目精致,穿着低调却华丽,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气质娴静,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姐。
十一娘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
“妾身罗氏十一娘。”她曲膝给徐令宜行了个福礼,声音平静而温和,“问侯爷安!”
徐令宜微怔:“罗家?”
十一娘微笑:“正是!”
徐令宜颌,正要说什么,元娘已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条月白色绣竹梅兰襕边挑线裙子。
“徐令宜,”她潸然泪下,“我还没死呢!”
一句憎恨的话,却带着悲凉的调子,让人听了心酸。
徐令宜凝望着元娘,一言不,表情认真,让十一娘心中生出异样之感。
元娘伤心欲绝,本就瘦削的身子瑟瑟抖,摇摇欲坠。
十一娘忙上前扶了元娘。
徐令宜神色自若地转身坐在了堂屋里的太师椅上。然后沉声对十一娘道:“你先出去,我和你姐姐有话说。”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十一娘不敢多想,不敢多看,垂了眼睑,姿态恭顺地曲膝行礼,应了一声“是”,转身就要出门。
谁知道,西厢房内却突然冲出来一个穿着桃红色褙子的女子来,差点撞着十一娘。
十一娘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眼角却扫过那女子的脸……然后如遭雷击般地呆在了原地。
“您误会了……我和侯爷真的没有什么!”声音柔美动听,“我的衣袖刚才在花园里被挂破了,只是想借这里换件衣裳罢了!”她拉了元娘的衣袖,苦苦哀求,“真的,不信您可以去问甘家七小姐,我刚才和她一起放风筝来着……”
元娘站在那里冷笑。
她泪眼婆娑地转身去求徐令宜:“侯爷……”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妥,手足无措地停在了原地,“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这里……真的不知道……”说着,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十一娘一个激灵,这才清醒过来。忙低下头,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竟然是乔家六小姐乔莲房!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元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连十几年没见的母亲来探望都没有出门迎接,却为了几个通家之好的夫人到了点春堂……
十一娘轻轻关上了门。
又想到刚才来的时候,门是虚掩的,窗是半开的……
她刚站定,就看见文姨娘目光闪烁地走了过来。
身后的门内有元娘悲愤的声音和乔家小姐低低的哭泣声。
十一娘叹口气,高声道:“文姨娘,您怎么来了?”
身后突然间就静了下来。
她已心如明镜——元娘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开……
文姨娘已上了台阶“亲家小姐,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十一娘微微地笑:“大姐说有点累了,想歇歇!”
文姨娘踮了脚,目光从她肩头掠过朝里张望,有些心不在焉地道:“要不要我给姐姐倒杯热茶?”
文姨娘是徐令宜的妾,和元娘好比上司和下级的关系……
念头一闪,十一娘已笑道:“那就有劳姨娘了!我正想去给大姐倒杯茶。地方不熟,没敢乱走。”
文姨娘听着一怔。
她没有想到十一娘会真的指使她。
十一娘把她的表情看得分明,索性笑吟吟地望着她:“有劳姨娘去帮着沏杯热茶来!”
文姨娘脸色微沉,目光一转,又笑起来:“那我去给姐姐沏茶了。”
转身下了台阶,还回头望了一眼。
如果有其他人来,自己肯定是挡不住的。
不管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元娘是自己的姐姐,徐令宜是自己的姐夫,外面还坐了一圈贵妇……
十一娘看着文姨娘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然后急步跟了上去,在太湖石旁朝着穿堂探头,看见一个小丫鬟立在台阶上,忙对那丫鬟招了招手。
丫鬟是元娘屋里的,很是机灵,立刻跑了过来。
十一娘笑道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笑道:“奴婢叫文莲。”
“哦,文莲。”十一娘笑得亲切,“我有点要紧的事,你偷偷帮我叫了陶妈妈来……别让人知道了。”说着,笑容里就有了几分羞怯。
难道是要上净房?
文莲猜测着,笑着应了,忙转身去叫了陶妈妈来。
十一娘拉了陶妈妈到院子中央。
“侯爷、大姐和乔家六小姐都在屋里。”她一边言简意赅地对陶妈妈说,一面观察陶妈**表情。
陶妈妈微微有些吃惊地望着十一娘,却并不感到震惊。
十一娘心中有数,忙嘱咐她:“千万别闹起来……那可是丑闻。乔家小姐固然没个好下场,大姐这十几年贤德的名声也就完了。烦请妈妈悄悄告诉太夫人一声,只说姐姐不舒服,想见她一人。其他人千万不可漏一点的风声。就是母亲那里,也暂时别说。”
陶妈妈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望着十一娘。
事已至此,再畏畏缩缩没有任何意义。
十一娘微微地笑,坦然地接受陶妈**目光,再一次告诫她:“妈妈快去吧!刚才要不是我挡着,文姨娘就冲了进去。我能拦一次,可拦不了两次。”
陶妈妈脸上这才有了几分急切,她客气地跟十一娘说了声“劳烦您了”,转身小跑着出了穿堂。
十一娘抬头望着被分划成四方块的碧蓝天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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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文姨娘来了,雕红漆海棠花茶盘里还托了个天青色旧窑茶盅。
十一娘接过托盘,笑道:“有劳姨娘了。”
文姨娘站在那里,笑望着十一娘,好像在待她进屋自己再走。
十一娘却捧着托盘站在那里,笑望着文姨娘,好像在待她走后自己再进屋。
一时间,两人僵持在了那里。
文姨娘笑容满面,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亲家小姐,我服侍姐姐也有十几年了。我待姐姐如亲生,姐姐待我也很尊敬。”
意思是说十一娘对她太失礼了。
十一娘笑容温和:“只是姐姐久卧病榻,不免多思多虑,我们这些她身边的人,理应多顺着点才是。姨娘也太急切了些。”
意思是说文姨娘见元娘病了就对元娘的话不听从了。
文姨娘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我是怕亲家小姐不知道姐姐的习惯、嗜好,我也好在一旁提点提点。说起来,你们毕竟只见过三面。”
十一娘笑容灿烂:“正因如此,大姐才会拉了我到这里来说些体己话。”说着,露出几份怅然,“大姐不说,我都不知道我住的绿筠楼是大姐出嫁以后才建的。还有绿筠楼后面的那座暖阁。余杭不像燕京,木炭十分难得。母亲又怕我们姐妹冻着,下雪的时候常点了地火,我们姐妹们就在暖阁做针线。我家十二妹常常抱怨说不如燃火盆,这样就可以烤红薯和板栗吃了……”竟然要长篇大论说一通的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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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余音(上)
第四十七章余音(上)(粉红票3o张)
文姨娘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有了几分郑重。
这位十一小姐,年纪轻轻,前两次看她低眉顺眼十分老实,没想到却是这样不好缠!
想到这里,她不由起了忍让之意。
元娘不会无缘无故地拉了自己只见过几面的妹妹在这里说话,陶妈妈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守在门口只准进不准出……还有侯爷。里的丫鬟、媳妇子全避开了。秦姨娘那边没人。至于“半月泮”,甘家两位小姐和罗家的一位小姐在那甬道放风筝。侯爷就是想去也去不成。
这样大的一个府邸,她竟然找不到侯爷!
她想来想去,这点春堂旁的小院原是侯爷的书房……所以才跟了过来的。
如今这十一娘这样大的胆子拦在这里,难道是侯爷和元娘在这里不成?
如果是这样,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却偏偏拦了自己?
她越想越不安。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没有做过几件不如侯爷意的事……侯爷一向尊重元娘,内宅之事全交与元娘做主,元娘看上去和善,脾气上来却是不饶人的。不如等晚上去找侯爷……有什么事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拿定了主意,文姨娘脸上立刻换了热情的笑容:“看我,关心则乱,忙糊涂了。我还不放心亲家小姐不成……”
意思是她之前的言谈举止都是因为关心元娘!
是与不是,十一娘并不和她计较这些口舌,她只要能把文姨娘拦在屋外就成!
见文姨娘不再坚持,十一娘决定和这文姨娘说几句好话。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院门口传来陶妈**声音:“太夫人来了!”
两人不由扭头朝穿堂那边望去。
就看见太夫人由五夫人和陶妈妈一右一左地搀着从假山边拐了进来。
看见十一娘和文姨娘站在正门屋檐下,太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两人忙上前给太夫人行礼。
“起来,起来!”太夫人笑盈盈地望着她们,“怎么站在这里?”
文姨娘望着十一娘,一副“我不知情,得问十一娘”的样子。
十一娘的目光就盛满了担忧:“回太夫人话,大姐突然说有些不舒服,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们看着大姐脸色不好,心里惶恐,没了主张,所以请了太夫人来。”
太夫人点了点头,笑道:“既是如此。丹阳,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
五夫人曲膝应“是”,十一娘上前叩了一下门,低声道:“大姐,太夫人来了。”这才轻轻推了半扇门。
太夫人深深地看了十一娘一眼,这才抬脚进了屋子,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这家里果然没有愚蠢的人!
十一娘此刻才松一口气。
转身却看见五夫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聪明人一看就知道这其中有蹊跷,可没有证据,蹊跷就永远是蹊跷!
十一娘笑得从容:“五夫人,戏唱到哪里了?那赵五娘可曾找到蔡伯喈?”
“在唱第五折《相见》。”五娘笑道,“蔡伯喈也思念着赵五娘,在书房里弹琴抒幽思,被牛氏听见,知道了实情,告诉了父亲……”
十一娘“哎呀”一声,上前挽了五夫人的胳膊,笑道:“那牛丞相知道了,会不会派人去捉了赵五娘然后逼着她和蔡公子和离?”
五夫人笑道:“牛丞相一开始是气愤,后来被牛氏说服,派人去接那蔡公子的父母、妻子一同来京享福。”
“那就好!”十一娘亲切地挽着五夫人往前走,“他们那腔调我听得不十分懂,要是能印个小册子,把唱词都写在上面就好了!”
五夫人微怔:“你这主意好。我告诉五爷去。他定十分的欢喜。”说着,脸上露出笑容,隐隐透着几分真切。
十一娘想到了五爷那画了一半的花脸……
她决定和五夫人围着这个话题交谈。
“我听说燕京还有唱昆山腔和余杭腔的戏班子,是真的吗?”
“不错!”五夫人笑吟吟地点头,“燕京唱昆山腔最有名的是‘长生班’,唱余杭腔最有名的是‘结香社’。”说到这里,她“咦”了一声,道,“说起来,这余杭腔可是从你们那里传到燕京来的,你怎么好像完全不知道似的?”很是惊讶的样子。
十一娘笑道:“我之前跟着父亲在福建任上,直到祖父去逝才回余杭守孝。来府上听堂会的时候才听说了一些。正想找个知情的人问问呢?”
五夫人释然地点头:“五爷和‘长生班’的班主庚长生、‘结香社’的社主白惜香也认得。”说着,她笑起来,“要不,哪天我们把三家都请来唱堂会吧?”话音一落,她对自己的说法有了极大的兴致,“我看看,三月还有没有什么节气……清明不行,大家要去祭祖……然后是四月初八的浴佛节。也不行,娘要去拜药王的……”她思忖着,“那就只有等四月二十四,娘的生辰了!”说完,她眼睛一亮,“到时候,侯爷肯定不能说什么。我们把三大戏班都请来,那可就热闹了。”
两人边说边进了穿堂,文姨娘站在台阶上,望着紧闭的门扇犹豫半晌,最后抿了抿嘴,还是急步追了上去。
穿堂里,陶妈妈早已设好了座。
五夫人和十一娘分左右坐下,丫鬟们上了茶,五夫人还在为刚才的主意高兴:“……庚长生最擅长唱《浣纱记》里的‘寄子’;白惜香最擅长唱《珍珠记》里的‘后园’;”她越说越兴奋,“不过,余杭腔也有《琵琶行》这一出,到时候,我们让庚长生也唱这一出……”
十一娘就陪着她说这些事,心里却早已七上八下了。
元娘拉了自己来捉奸,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大太太是否知道这件事?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元娘和大太太已选定了五娘嫁过来——十娘是肯定不成的,而自己于这种情况下在徐令宜面前露了脸,但凡是个有血气的只怕都不会喜欢。元娘要的是个能让徐令宜看得顺眼的,自然不能把个他讨厌的放在身边。不然,不仅帮不上谆哥,还可能害了谆哥……
一旁的文姨娘也很是不安。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竟然把太夫人请来了……
她把这段时间所作所为一一想来,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半点出错之处。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思忖间,突然听到太夫人的声音:“丹阳,你来一下!”
五夫人、文姨娘、陶妈妈都小跑着去了小院,十一娘却慢慢跟在她们身后。
进了小院,看见太夫人笑盈盈地站在院子中心,正吩咐五夫人:“……你四嫂不舒服,你去把我身边服侍的人叫来,再派人去请太医。”又望着文姨娘,“今天元娘就歇这里了,你去我那里,把几个孩子照看好。”对陶妈妈等人道,“派几个跟了文姨娘去,留几个常服伺的在这里照应着。”最后问,“怎么不见罗家的十一小姐?”
十一娘心里颇有几份苦涩。
一团和气的太夫人不动声色地为儿子解围,诸事安排的合理又合情,是个锦里藏针的。自己是局中人,太夫人自然不放心……只是不知道会怎样处置?
她脸上却不敢流露半分,笑吟吟地应了一声“太夫人”。
“她们都有事。”太夫人笑望着她,“你来扶我一把吧?”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能见招拆招。
十一娘曲膝应是,大大方方地上前扶了太夫人。
太夫人看着众人:“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应声而去,分头行事,院子里只留下了太夫人和十一娘。
太夫人就笑着问她:“你今后多大了?”
“回太夫人,”十一娘笑道,“今年十三岁。”
太夫人点了点头,笑道:“听说你的针线做得很好。都读了些什么书?”
十一娘笑道:“跟着先生识了几个字。读了一部《女诫》、半部《烈女传》。”
太夫人笑道:“亲家小姐和我还客气。我瞧着五小姐要去看那二王府本的《谆化阁帖》了!”
十一娘笑道:“我五姐在这方面有天赋。不像我,跟着先生也是混日子。”
太夫人笑起来:“只怕是亲家小姐过于自谦了……”
两人说的全是些家常话,让十一娘完全摸不清楚太夫人的意图。
很快,五夫人就带了杜妈妈和魏紫、姚黄来。
几人给太夫人行了礼,太夫人就笑道:“让亲家小姐陪着我说了这会儿话,倒耽搁你看戏了。”说着,望了五夫人,“你和亲家小姐一起回点春堂吧!好好看戏去。”
十一娘心中一凛。
什么也不跟她说。是因为不用和她说,还是因为什么也不用说。前者,是因为自己没有任何言权,后者,是表现出完全的信任……凭着这几次短短的见面,信任,不太可能吧!可不管是怎样,容不得她多想,五夫人已笑着曲膝应声,挽了十一娘的胳膊:“别担心四嫂,有娘在这里呢!”
十一娘还能说什么。
笑着向太夫人辞行,和五夫人去了点春堂。
戏台上,蔡伯喈和赵五娘对面而泣。
有人看得全神贯注无暇顾及其他,有人看得动情动意拿着帕子擦着眼角,也有人关注着周围的人物,看见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十一娘在大太太身边坐定,大太太已悄声问十一娘:“你怎么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十一娘不敢肯定大太太知道了多少,但大太太与元娘毕竟是嫡亲的母女,有些话,不是自己应该说的。
她笑道:“大姐有话对太夫人说,让我和五夫人先回来听戏。”
大太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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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余音(中)
第四十八章余音(中)
最后一折是《团聚》。
蔡伯喈与赵五娘相见,赵五娘告诉蔡伯喈家中之事,蔡伯喈悲痛至极,立刻上表辞官,要赵五娘和牛氏一起回乡守孝。皇上和众大臣听了都称赞赵五娘“贤淑纯孝”,要旌表蔡氏一门。
皇上一出场,十一娘不由睁大了眼睛——她现皇上旁边站着一个随声附和的大臣,穿着蟒袍,画了花脸,身材挺拔,举止大方,比身边的皇上还有气势。
十一娘不禁莞尔。
看样子,这件大臣就是徐家五爷客串的。可惜,太夫人这个时候不在……
她不由仔细看徐五爷表演。
只有一句台词,表情却很认真……
十一娘望五夫人。
她正微笑着望着台上,眼底深处都是欢快。
十一娘嘴角轻翘。
五夫人,好像对五爷的事都很上心似的……
她思忖着,就看见一个穿着桃红色褙子,葱绿色西番花刻丝综裙的女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十一娘定睛望去,竟然是乔家六小姐乔莲房。
她神色怏怏的,强笑着和乔夫人说了几句话,就坐到了乔夫人身后的锦杌上。乔夫人扭过头去和她说着什么,她恍恍惚惚,半晌才应一句,换来乔夫人频频地蹙眉。
十一娘的一颗心这时才完全落定。
当事者之一不在现场,事情就好办了——毕竟,捉贼捉赃,捉奸要成双……
她又想起那条白色绣竹梅兰襕边挑线裙子来。
怎么穿了件刻丝的综裙来……一来是综裙多是妇人穿着,二是刻丝灿若云锦,很是打眼……既然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索性让太夫人给她找条白色挑线裙子穿……
十一娘思忖着,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久久不愿离去。
她凭着感觉睃了一眼,现乔莲房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十一娘苦笑。
最不堪的形象被看见了,就算是心胸再大度的人也会心有疙瘩吧!
她只能装作不知道,露出一副正在认真听戏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黏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才消失。
十一娘松一口气,就看见林小姐和唐小姐两人笑着并肩走了进来。五娘跟在后头,脸色不太好。
看见乔莲房,几人俱是一怔。
乔莲房也看见了三人,笑容有些不自然地朝着她们点了点头。
三人也朝着乔莲房颌打招呼。但打过招呼后,唐小姐却望着乔莲房低声和林小姐说了几句话,林小姐一面听着,一面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乔莲房,让人感觉两人好像在私底下议论着乔莲房。
乔莲房的脸立刻胀得通红。
那唐小姐不知道对林小姐说了什么,然后掩嘴笑起来,林小姐就表情娇嗔地看了唐小姐一眼。
乔莲房脸色苍白,如坐针毡般的不安。
两人却不再看她一眼,各回了各自长辈跟前,各家的长辈也都低声问起小辈来。
五娘也回到了大太太这边。大太太笑吟吟地问她:“见到二夫人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也不在那里多待一会。”
五娘恭敬地道:“见到二夫人了。二夫人还留我们喝了清泉白石茶。后来太夫人身边的杜妈妈来请,说戏马上就要散了,我们就回来了。”
清泉白石茶?又是什么茶?
十一娘心里奇怪着,大太太却笑着点了点头,好像对五娘的回答很满意似的。然后笑道:“坐下来歇歇吧!戏的确快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习惯,我对这样一坐半天什么事也不做觉得十分没有意思。”
“母亲在家里操劳惯了,难免不习惯。”五娘笑道,“时间长了就好了!”
大太太笑了笑,侧了脸去听戏,五娘就乖顺地坐到了十一娘的身边。
她刚坐下,甘家两位小姐和十娘回来了。
十娘挽着甘家七小姐甘兰亭的胳膊,两人笑语殷殷,相谈正欢。而甘家三小姐却满脸无奈地走在两人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手里还各捧了一捧野花野草。
三个人看到乔莲房,神色很平静,没有像林小姐、唐小姐和五娘似的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她们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引起满屋人的注意。
黄夫人更是笑道:“快坐下,挡了我们看戏。”
甘家三小姐脸色微红,喃喃地应了一声“是”,甘家七小姐却嘻嘻一笑,丢了十娘跑到了五夫人那里,低头和五夫人笑吟吟地说起话来。十娘则曲膝朝着黄夫人行了个礼,笑着上前给大太太行了礼。
大太太笑容温和地朝她点了点头,她就笑着坐到了大太太身边。
甘家三小姐也跟着走了过来,曲膝向甘夫人行礼:“母亲!”
母亲?
十一娘很是意外。
难道甘家三小姐是庶出?
又想到甘夫人年轻的面孔……或者,甘夫人是继室?
“可闯了祸?”甘夫人笑容和蔼。
“怎么会?”甘家三小姐嗔道,“我们就算再不知事,也不可能在徐家做出什么失礼之举。”态度并不十分恭敬。
甘夫人不以为意,微微地笑:“快坐下来喝杯茶——看你,脸上都有汗了!”
甘家三小姐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自然有丫鬟上前斟了半温的茶,还有丫鬟拿衣袖给她扇风。
她就笑着和十一娘寒暄:“戏好看吗?”
十一娘点头:“唱得很好。”
“都是兰亭这丫头,要不然,我也可以好好看看了。”她语带抱怨,却并不憎怒,“你平日里在家听戏吗?都喜欢听些什么戏?”
“平日在家不听戏。”十一娘笑道,“这是第一次!”
她睁大了眼睛,然后很理解地点了点头:“也是。你们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没有趾高气扬,也没有居高临下,纯粹在叙述一件事。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觉得她有点不谙世事的天真!
十一娘嘴角微翘。
“三姐又说什么呢?”甘家七小姐突然出现在了三小姐的身后,“燕京三大戏班之一的‘结香社’就是唱余杭腔的。罗妹妹老家就在余杭。”
甘家三小姐微怔,看十一娘的目光就有了几分不快,好像受了欺骗似的。
十一娘有些哭笑不得。
犯不着和这些小姑娘们一般见识。
她只好又解释:“我以前跟着父亲在福建任上,后来祖父去世才回家守孝,并没有听过戏。”
甘家三小姐脸色微霁,点了点头。
甘家七小姐却抿着嘴笑起来,然后拉了十一娘的手:“妹妹勿怪,我家三姐说话一向直爽。”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家还特意来道歉,十一娘又怎会不接受别人的好意。
她睁大了眼睛,表情带着几分促狭:“甘家三姐姐说的是对的啊!我们那里是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甘家七姐姐何来‘勿怪’之说!”
甘家七小姐笑起来,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十一娘也笑。
黄夫人就扭过头来:“兰亭,你真是一刻也静不下来。快给我坐好了。台上唱了些什么,我都听不见了。”
甘家七小姐就朝着十一娘吐了吐舌头,坐在了她身边,但还是忍不住和十一娘咬耳朵:“莲房去找四夫人借裙子了?”
十一娘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
甘家七小姐朝着她眨眼睛:“她原来说好和明远去看二夫人的,走到半路又说要和我们去放风筝。本来甬道上风挺大的,是个放风筝的好地方。结果她遇到个小丫鬟,说什么春妍亭那边的风景好,结果她非要去春妍亭那里放风筝。去就去呗。又祸从天降——她好好地站在那里亭子旁远眺,却被个到春妍亭采迎春花的头鬟没头没脑的撞在了身上,把裙子给勾破了,只好先回来了……却没有想到她会向四夫人借裙子。”
十一娘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从春妍亭远眺,可以看见一个半月型的小湖,湖边有水榭……五娘还曾经和她交头接耳,问那里是不是侯爷的书房“半月泮”!
她望向甘家七小姐。
甘家七小姐满脸是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如醍醐灌顶,十一娘突然明白。
原来,甘家这位七小姐句句珠玑,均有深意。
她索性和甘家七小姐打起太极来:“咦,三夫人不在吗?怎么还要向大姐去借裙子?”
甘家七小姐的目光聚然一亮,笑容更灿烂了:“大堂姐走到半路,被厨房的人叫去了。说什么太夫人亲自点的鲥鱼不见了,让大堂姐快去看看。因此大堂姐的脚还没有踏进园子门就被人叫走了。要不然,莲房又怎么会临时改变主意呢?”她望着十一娘,若有所指地道。
十一娘不由苦笑。
一个偶然接着一个偶然,变成了一个必然。
却不知道谁是那蝉?谁是那螳螂?谁又是那黄雀?
天空的光线已渐渐微弱,徐府粗使婆子蹑手蹑脚地穿梭在点春堂的屋檐下,大红灯笼一个个被点燃。
戏台旁锣鼓依旧铿锵作响,戏台上的人儿却由慷慨激昂变得高亢婉转,那蔡伯喈左边赵五娘,右边牛氏,效仿那娥皇、女英的贤德……
耳边传来众位夫人的称赞。
“五娘有福了,做了状元郎夫人!”
“牛氏贤淑,宽宏大量!”
十一娘有片刻的恍惚。
原来,赵五娘吃糠咽菜,麻裙包土,得到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结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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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余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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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罢曲终,按规矩,班主要带着主演的几个人在戏台上给看戏的人磕头,看戏的人要给这些人赏钱。通常是东道主出大份,其他人随意给些就成。
五夫人眼看着那蔡伯喈要带着两位夫人返家了,心里急起来。
太夫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又把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丫鬟、妈妈都带去了小院,她根本不知道这赏钱由谁拿着。
还有三嫂甘氏。
以前一直是四嫂当家,今年翻过了年,四嫂的精神越的不济了,就主动提出来把家里的事交给三嫂主持。当时三嫂喜不自禁,笑容掩不住地溢出来。这次是她第一次主持家宴,按道理,她应该战战兢兢全力以赴才是,怎么送甘家和罗家小姐去放风筝,甘家和罗家的小姐都回来了,她自己却不见了踪影……
可不管怎样,自己总是徐家的主人之一,总不能因为两个主事的人不在就冷了场面吧?
她立刻低声吩咐自己贴身的丫鬟荷叶,让她赶快回自己屋里,开了箱笼拿三百两银子来应应急。又吩咐自己别一个贴身的丫鬟荷香,让她快去报了小院那边的人,只说点春堂的戏已经散了场。
两个丫鬟应声而去,一溜烟地不见了人影,她心里这才定了定。
四嫂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要说是病,她病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至于避着自己。
要不,是和侯爷有了争执?
念头一闪,她更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
谁不是把丈夫当天似的敬着,只有四嫂,看上去对侯爷客客气气的,衣食住行也都安排的极为妥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两人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至少不像她和五爷,吵起嘴来了虽然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可要是好起来了,离了一刻也是难受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脸色微红,就听到戏台那边传来喝唱:“德音班的给诸位夫人、奶奶、小姐磕头了。”
五夫人听着一个激灵,就看见独坐在短榻上的郑太君朝着自己投来了个尴尬的笑容。
可荷叶还没有来啊!
她有些头痛地上前,和德音班的人寒喧起来。
“……周班主辛苦了。我听着五娘在破庙那一出,唱腔婉转清丽,与之前的铿锵有力大为不同,不知这是何缘由?”
扮赵五娘的周惠德跪在戏台中央,恭敬地道:“那是小人的一点鄙见。寻思着五娘的为人是柔中带刚的。她麻裙包土葬了公婆,已然是刚强贞烈。因此在破庙那一出的时候,唱腔上就婉转了不少,让大家知道,五娘除了有刚强贞烈的一面,还有柔婉温顺的一面……”
厢房里的人听着都不住地点头。
林夫人甚至问他:“你声音嘹亮,唱腔清丽。不知道师从何人?”好像对戏班子很熟悉的样子。
周惠德道:“家师小惠兰。”
“是原来三庆班的小惠兰?”林夫人奇道,“我小时候也听过他的戏。你唱得和他可不一样?”
周惠德忙道:“我以前跟着师傅走南闯北,有一次经过石碑,听别人唱傩戏……”
大家都听他侃侃而谈,十一娘却有些心不在焉。
太夫人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小院那边怎样了?
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自己还想平平安安地走出徐家呢!
她思忖着,就看见五夫人身边那个长得眉清目秀的贴身丫鬟手里捧了个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站在了厢房门口。那托盘上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三十个银锭子。
而五夫人看见荷叶,立刻松了一口气,适时打断了周惠德的话,略拔高声音说了一个“赏”字。
周惠德立刻带着德音班的人一边称谢,一边伏在了地上。
荷叶就上前将托盘递给了一旁未留头的小丫鬟,小丫鬟捧着又递给了在戏台旁服侍小厮。那小厮都不过十来岁,两人一左一右地抬着托盘上了戏台。
周惠德再次道谢,然后起来恭敬地接了托盘。
厢房里的郑太君、黄夫人等人也纷纷打赏,周惠德谢了又谢。
正热闹着,有个清脆的声音嘻笑着传来:“哎呀,还是娘厉害,请了德音班的来唱堂会,结果戏散了大家还不愿意走。我可是算了时候让人蒸了鲥鱼。这下子只怕要蒸过头了……”一眼望着短榻前站着的五夫人,声音就卡在了嗓子里。
“娘呢?”她笑容有些僵。
怎么是丹阳以主人之姿在这里招待这些故交旧友……又想到厨房里生的事,心里不由冷冷一笑。
大家只看见四夫人身边的妈妈奉命四夫人之命送了两盘桃子来给大家尝尝鲜。太夫人吃了两口就觉得不舒服,让五夫人陪着出去了。众人都猜测着是吃坏了肚子上了净房……后来五夫人回来大家也就没有在意——人老了就特别讲面子,五夫人虽然是媳妇,也是县主……看到十一娘进来,也没太在意。四夫人身体虚弱,说上几句话只怕就会精神不济,总不能自己歇下把妹妹当丫鬟似地留在那里吧!
两人既然是同往一个地方来,一起进来也就不稀罕了。
现在三夫人一问,大家这才惊觉,太夫人去的也太久了些。
“丹阳,”那郑太君就有些担心地道,“刚才是你陪着太夫人出去的……她老人家可还好?”
“太夫人让我先回来了!”五夫人含含糊糊地道,“要不,我去看看——正好三嫂在这里。”
她也担心着,怎么荷香去了这么长的时候也没有回来,加之现在三夫人来了,有人主持大局了,自己不在也没有关系了。
可三夫人却听着糊里糊涂,满脸的困惑地望了望郑太君,又望了望五夫人。
黄夫人就解释道:“刚才四夫人拿了些桃子给我们尝鲜……”
三夫人不由嗔道:“太夫人年纪大了,怎么能吃这些东西。”眼睛却望着五夫人,颇有些责怪的意思。
谁知道五夫人听了一脸平静,却让大太太很不舒服,眉头直皱,正想为女儿辩解几句,抬头却看见太夫人扶着个小丫鬟的肩膀走了进来:“老了,老了,吃了几个桃子,这肚子里就翻天覆地似的。”五夫人派去的荷香却没有看见。
“娘!”三夫人和五夫人不约而同地跑到了大太太身边。
三夫人离的近一些,先扶了太夫人的左手,五夫人远一些,晚一步扶了太夫人的右手。两人搀着太夫人进了厢房。
大家纷纷上前问候太夫人,太夫人呵呵地笑,不住地道:“没事,没事。”又“咦”了一声,道:“戏散了?赏钱还没有给吧?”
五夫人忙道:“给了,给了!”
太夫人就轻轻地拍了拍五夫人的手背,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去花厅吧——我还叫了人来放烟火。”
屋里的人都笑盈盈地应了“是”,簇拥着太夫人往花厅去。
那乔夫人突然道:“要不要派人去跟四夫人说一声?她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不用,不用。”太夫人笑道,“我刚才去看了看她。她有些不舒服,刚吃了药歇下了。”
大太太听着“啊”地一声惊呼,道:“她哪里不舒服了?”
太夫人笑道:“她身子骨虚,这边闹腾的厉害,自然会觉得不舒服了。吃了些安神的药。没什么大碍。我也怕她受不得这折腾,特意让人把谆哥接到我那里和贞姐儿做伴去了。让她今天晚上就在小院里歇一晚上。”
母女连心。太夫人说的再好,大太太还是担心。
犹豫片刻,道:“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十一娘就现太夫人目光在众人的脸上飞快地扫了一圈,笑道:“亲家把女儿交给了我,我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况那边有小四在看着。你就放心随我去吃饭去。端茶也好,倒水也好,让他们夫妻自己忙活去。”说着,一副老大宽慰地笑了起来。
“侯爷在啊!”大太太很是吃惊。
“可不是!”太夫人笑得灿烂,“要不然,我这做婆婆的怎么像没事人似的跑了过来了。”
十一娘看着心里不由一凛。
太夫人……也很厉害!
她不由在人群里寻找乔莲房。
灯光绰绰,林小姐白衣胜雪,五娘端庄矜持,十娘孤傲明丽,唐小姐婉约可人,甘三小姐敦厚持重,甘七小姐活泼俏丽,却独独看不见温柔漂亮的乔莲房。
太夫人已携了大太太的手往外走:“走,我们去吃饭去。小辈的事,自有小辈们自己操心。管东管西的,永远没个头……”语气里透着几份欢快,好像没有一点点的烦恼。
大太太点头,一行人说说笑笑去了花厅。
十一娘沉默。
要经过多少事,才能练就太夫人这样喜怒不动于色的本领呢!
花厅里灯火通明,黑漆方桌明亮的可以照自己的影子。
她随十娘和甘家两位小姐坐在一张桌子上,五娘则和林、唐两位小姐坐在一张桌子上。名茶小点,时令鲜蔬、水6珍肴一样样地端上来。
林小姐奇道:“咦,莲房呢?”
唐小姐道:“刚才还走在我身后呢?”
太夫人听着眼睛微眯,笑道:“快去找找,这黑灯瞎火的,可别磕到哪里了!”
三夫人立刻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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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烟火(上)
第五十章烟火(上)
“不用,不用。”花厅外传来杜妈妈笑吟吟的声音,“乔小姐刚才在看灯,走得慢了些。这不来了!”
随着她的声音,一个女子神色木然地走了进来。
雪白的皮肤,柔美的五官,不是乔莲房是谁。
“莲房!”乔夫人脸色不虞,“快要开席了,你跑哪里去了?快和姊妹们一起坐下!”然后像看见了什么似的,神色一怔,眼底全是困惑,脸上露出几分异色,“莲房,你怎么换了……”
“好了,好了。”太夫人突然笑着开口打断了乔夫人的话,“人来了就行了。乔夫人少说两句。”又笑着对莲房道,“来,坐到我身边来,免得被你婶婶唠叨。”
大家都怔住。
没想到乔莲房会得了太夫人的青睐。
有人露出艳羡,有人露出妒意,有人露出惊讶,有人露出狐惑,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乔莲房自己也没有想到,面露震惊,望着太夫人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乔夫人眼底闪过惊喜,忙推了乔莲房一把:“还不快去陪陪太夫人。”
乔莲房被乔夫人推的踉跄了一下,神色有些愣怔地“哦”了一声,走到了太夫人身边。
通明的灯光中,十一娘现乔莲房的裙裾颜色要比其他地方深一些……
她若有所思。
那边三夫人已回过神来,忙在太夫人和黄夫人的拐角加了一个锦杌,却忍不住看了乔莲房几眼。
乔莲房像个孩子似地坐在了两人中间。
太夫人就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开席吧!时候不早了,等会大家还要看烟火呢!”说完,起身举了酒盅:“诸位都是稀客,我先满饮此杯。”说着,抬手一饮而尽。
几位夫人都七嘴八舌地应着,纷纷端了酒盅回答。几位奶奶们跟着饮酒,小姐们则象征性地举了茶盅各啜了一口。太夫人就笑呵呵地拿起了筷子。
大家举箸,宴会开始了。
隔壁桌子的唐小姐就和林小姐说话:“你说,刚才莲房去哪里了?”
十一娘那一桌听得一清二楚。
林小姐笑道:“不是说了在看灯吗?”
唐小姐低低地笑,眼露几分不屑:“圆圆的大红灯笼,有什么好看的?谁家屋檐下不是挂了一排。”
林小姐没有做声。
唐小姐又道:“这也是说不准的事。说不定徐家的灯笼真的有什么别具一格之处呢!至少,徐家的抄手游廊就与别家不同。一路走来,竟然会湿了裙裾。
十一娘颇有些意外。
这位唐小姐观察的真仔细……而且,也很聪明。
不过,这样议论乔莲房毕竟有些不妥……
她轻轻地咳了一声,正准备说什么把话岔开,甘家七小姐已高声道:“大堂姐,唐小姐说鲥鱼好吃,还想要一碟。”打断了唐小姐的话。
大家都笑盈盈地望了过来。
唐小姐气得脸皮紫,盯着甘家七小姐:“你……”
甘家七小姐嘻嘻地笑,朝着十一娘眨眼睛。
她定是觉得唐小姐的话太过分了,所以才会出言阻止吧。
十一娘对她好感倍增,不由莞尔。
“自己要吃,还赖到我身上!”唐小姐冷笑,“莫不是家里太苛刻……”
“我妹妹要吃,自会向徐家太夫人讨。”没等唐小姐说完,甘家三小姐突然站了起来,侧着身子,一副要把妹妹挡在身后的模样,大有“翻脸就翻脸”的气势,“何必要赖了你。”
十一娘很是意外。
她没有想那个一直像小老头般循规蹈矩的甘家三小姐会大言不惭地帮着妹妹“诬陷”唐小姐,更想不到她会站出来为妹妹说话……
“你!”唐小姐气得直抖,就要起身和甘家三小姐理论,却被林小姐一把拽住。
“曹娥!”甘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地喊甘家三小姐,“快坐下来。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十一娘不由汗颜。
一个叫曹娥,一个叫兰亭……两张名家法帖。也不知道是谁给取的名字?
黄夫人抚额而笑:“曹娥,你不要什么都顺着兰亭,你看她被宠成了什么样子……快坐下,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让人给唐小姐上碟鲥鱼就是!”
甘家三小姐这才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唐小姐目光如刀地在甘家三小姐身上转一个圈,然后转身背对着甘氏姐妹,只和林小姐低声说话。
甘家三小姐则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低声道:“兰亭,你再这样,我回去告诉祖母了!”很是生气的样子。
甘家七小姐闻言很无奈地朝着十娘叹气:“都这样——管不住了就要告诉大人!”
十娘掩袖而笑,目光却飘向了十一娘。
十一娘正襟危坐,视而不见。
“你们两姐妹真有意思!”甘家七小姐望了望十娘,又望了望十一娘,“我以后找你们玩去!”惹甘家三小姐直瞪眼睛。
千金小姐,出来一趟不容易。不过,只要她能出来,自己当重礼以待。因为不管是有些老气横秋的姐姐还是玲珑剔透的妹妹,大事上都不糊涂,是个值得一交之人。
十一娘笑着点头。
又想到自己姊妹三人,不由神色一暗。
十娘听着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好啊!我等着你。”
甘家七小姐就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吃起饭来。倒也是副大家闺秀的优雅端庄模样。
奶奶和小姐们的饭桌上只听到轻轻地撞瓷声,夫人那边却要热闹的多。你劝我喝一杯,我劝你尝一尝这道菜。
乔莲房一直坐在太夫人身边,被人看过来望过去,十分局促不安。
吃完饭,大家移到西边去喝茶,太夫人依旧招了乔莲房在自己身边坐。
有粗使的婆子摘了窗格门槅,小厮们或在花厅前的露地上摆了或在树上挂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爆竹。
卸了妆的徐五爷就领着四、五个小厮过来。
他笑嘻嘻地朝着几位夫人行了礼,然后喝了一声“点起来”,身后的小厮就拿了长长的香烛猫身点了爆竹的捻子。
在一阵或长或短的“孳孳”声中,红黄蓝白绿紫诸色火花次第喷出来,把花厅前的露台点缀成了火树银花的璀璨世界。
“好漂亮!”十娘望着那些姹紫嫣红,喃喃低语。
五光十色的颜色映着她美丽的脸庞,如盛放的花儿般的鲜艳。
甘家三小姐却拿了帕子递给妹妹:“快捂上。小心烟气进了喉咙。”
甘家七小姐忙掏了帕子,好心地提醒十娘和十一娘:“烟火有硝味道,闻不得。”
十一娘点头,学着甘家七小姐的样子拿了帕子出来半捂了鼻子。
十娘却望着那烟火绽颜一笑:“能闻到硝味也不错啊……只怕是以后想闻也闻不到了。”
十一娘若有所悟。
就有小厮拿了合抱粗的爆竹四下散放着,趁着烟花没尽,又点了。
沉闷的“砰砰”声中,烟花直冲半空,屋里的人被屋檐挡了视线,只看到半朵盛开的烟花。
“看不清楚。”黄夫人索性起身去了花厅的檐下。
太夫人呵呵地笑,起身邀众人:“我们也跟着去瞧瞧?”
大家自然应好。
太夫人就携了乔莲房的手:“走,陪我去看烟火。”十分的亲切。
乔莲房低声应“是”,样子乖巧地随着太夫人去了檐下。
甘家七小姐拉十娘:“我们也去看看!”
十娘点头。
两人雀跃着去了。
甘家三小姐望着妹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邀十一娘:“我们也去看看吧!”
“好啊!”她笑着和甘家七小姐起身,就看见林小姐和唐小姐手挽着手从她们身边经过,身后还跟着笑容勉强的五娘。
看见十一娘和甘家三小姐,她亲切地打招呼:“你们也出去看烟火吗?我们一道吧!”说着,就靠了过来。
十一娘不由暗暗叹一口气。
有些圈子不是那么好打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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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已让人在檐下摆了太师椅,几位夫人随意坐了,其他人则围立在周围,或仰头观赏空中的烟火,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低语。
就有小丫鬟走到乔夫人身边低语数句。
乔夫人面露惊讶,望了望站在太夫人身边的乔莲房,犹豫片刻,和身旁的林夫人低语几句,然后起身随那丫鬟回了花厅。
十一娘站在屋檐的东边,状似在观烟花,实际上一直警惕地注意着周遭的情况。
看见乔夫人进了花厅,她的目光立刻追了过去。
乔夫人撇下贴身的丫鬟,轻手轻脚地跟着个小丫鬟出了花厅,朝东边去。
东边,是小院的所在。
乔莲房出现在点春堂的时候,《琵琶行》正唱大结局,大家的注意力不免被吸引,后来太夫人出现,就把她带在身边,以至于乔夫人一直没有机会和乔莲房说上一句话。
现在,元娘又派人把乔夫人找了过去……
太夫人、侯爷、元娘三人关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呢?
十一娘颇有些不安。
一回头,却看见太夫人正扭头望着乔夫人的背影。
满院灿烂中,她的目光如子夜般的黯淡。
是无奈?还是失望?
十一娘有些拿不定主意!
望向大太太。
大太太却神色愉悦地看着烟火,还和一旁的甘夫人笑道:“还是这冲上天的烟火好看。”
甘夫人并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异样,笑着应大太太:“您在燕京还会呆些日子吧!六月是万寿节。每年都会用火炮放烟火,一直冲到天上,整个燕京城的人都看得见,真真是世间少有。”
大太太点头:“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我准备在燕京多留些日子。也让几个女儿增长些见识,免得以后遇事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甘夫人很是赞同:“女孩子到处走走,见见世面,以后行事也大方些!”
“正是这个理……”
竟然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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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烟火(中)
第五十一章烟火(中)(粉红票9o)
过了大约两盅茶的功夫。乔夫人转了回来。
她脸色苍白,神色恍惚。丫鬟上前去扶她,却被她猛地一下推在了地上。
那丫鬟脸露痛苦,却嗯也不敢嗯一声地爬了起来,又去扶乔夫人。
这一次,乔夫人呆呆地由那丫鬟扶了,眼睛却死死盯着坐在太夫人身边的乔莲房,半晌才高一脚低一脚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乔夫人,”林夫人见她额头有细细的汗冒出来,人像脱虚了般的摇摇欲坠,不禁担心地道,“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一向活泼敏捷的乔夫人转头望着林夫人,目光有些涣散,好半天才凝神道:“我是有点不舒服!”
林夫人忙道:“要不要请个大夫?”说着,就要起身,“我去跟太夫人说一声去!”
乔夫人猛地抓住了林夫人的手臂:“不,不用。我只是吃坏了肚子。对,吃坏了肚子。四夫人送的新鲜桃子……”
林夫人不由皱了皱眉。
乔夫人的力气很大,抓得她手臂生疼,说话语无论次,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可她说没事。自己又何必多事!
想着,她不露痕迹地把手臂抽了回来,笑道:“您要是不舒服就做声。我也好去叫大夫。”
乔夫人点了点头,瘫了般地半倚在太师椅上。
十一娘看在眼里,隐隐觉得元娘定是把乔莲房的事告诉了乔夫人。
那大太太知道不知道呢?
她睃向大太太。
大太太和身边的甘夫人有说有笑的。
十一娘正要转头,看见大太太站了起来,低声和甘夫人说了几句,甘夫人笑着点头,她进了花厅,叫了一个小丫鬟:“带我去净房。”又吩咐落翘,“你随我来。”
落翘曲膝行礼,跟着大太太,由那小丫鬟带着去了花厅后面的净房。
大太太在净房前停下,塞了一个小小的银锞子给那丫鬟:“你不用在这里服侍了,我不习惯。”
小丫鬟望了落翘一眼,喜滋滋地接了银锞子,退了下去。
大太太就低声吩咐落翘:“你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人来了,就在外面等我。知道吗?”
落翘忙道:“知道了。”
大太太微微点头,站在净房门口四处张望了片刻,见周围的确没人。然后一个人从旁边的角门出去,穿过点春堂,匆匆去了小院。
穿堂的台阶前站了两个婆子,正踮了脚看热闹。见大太太过来,上前行了礼:“您这是要去哪里?我们四夫人早歇下了。您有什么事,还是明早再说吧!”
立刻有人喝斥道:“天黑着,你的眼睛也跟着瞎了不成?”
两个婆子立刻畏畏缩缩地转身恭敬地喊了一声“陶妈妈”。
半明半夜的穿堂里,一个穿了官绿色妆花褙子的妇人满脸严肃地走了过来。正是元娘身边服侍的陶妈妈。看见大太太,她脸上添了笑容:“大太太,您来了!”
大太太点头,急不可待地朝前走:“元娘怎样了?”
“正等着您呢!”陶妈妈一面应着,一面陪大太太进了小院。
小院里黑漆漆的,只有正屋的屋檐下挂了两个大红灯笼,有个小丫鬟立在门前无聊地掰着手指甲,看见有人来了,她立刻睁大了眼睛,很警戒地问了一声“谁”。
“是我!”陶妈妈应着,大太太就看见那小丫鬟松了一口气,转身推了门:“四夫人刚还问了!”
陶妈妈点了点头,服侍大太太进了屋,转身对那小丫鬟严厉地说了一声“小心看着”,然后反手关了门。
门轴的“吱呀”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清晰幽远,把那小丫鬟吓了一跳。
元娘歇在西边的厢房临窗的镶楠木床上,看见大太太,她嘴角绽开了一个笑容,在莹白的羊角宫灯下,柔和又恬静。
“陶妈妈,你把东西给娘。”她轻声地道。神色间虽然很疲惫。但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
陶妈妈应声,将那件白色绣竹梅兰襕边挑线裙子拿了出来。
大太太接了,却叹了口气:“你又何苦这样……乔家可不是好惹得。”
“娘,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元娘微微地笑,乌黑的眸子在灯光下如古井般深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她们以为我病了,就没有办法了。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地进进出出。我要是不挑了最硬的那个敲碎了,只会后患无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是认真论起来,这圈套虽然是我设的,可她要不是想着去侯爷面前显摆,又怎么会上当?怎不见其他人家的小姐来凑热闹?要怪,只能怪自己太急切。怨不得我!”
大太太没有做声,显然是同意女儿的说法。
“这件裙子您收好了。”元娘笑道,“免的被有心之人找了去,以为就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大太太点头:“我省得。”然后当着女儿的面,把自己的裙子脱了,把那条裙子穿在了身上,又把自己裙子套在了外面。
乔莲房没有大太太高,那时候的裙子又都是大褶,大太太这么一套,竟然还真看不出里面又穿了条裙子。
“侯爷是什么意思?”她穿裙子的时候问,“可同意了你的主意?”
元娘答非所问,笑道:“太夫人同意为谆哥向姜家求亲了!”
大太太脸上露出几份惊讶,很显然没有想到元娘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犹豫道:“那侯爷……还有继室的事……”
“现在不是时候。”元娘笑道,“先把这件事处置好。那件事不急。就是急,也急不来。总得等我死了吧!”她嘴角一撇,表情里就有了几份讥讽。
大太太看着眼睛一红,忍了片刻,终是没有忍住。眼泪扑扑落下来。
“娘,您别这样。”元娘拉了母亲的手,“我找您来,可不是为了惹您哭的!”
大太太胡乱地点头,掏了帕子出来擦了眼泪:“你还有什么事?我听着呢。一定帮你办到。”又忍不住抱怨,“我真是不明白。姜家门生旧交遍朝野,能和这样的人家结亲,不知道多荣耀。侯爷为什么死活不同意?要是他早答应了,又怎么会累得你……”说着,像想起什么似的,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难道他真有什么想法不成?废嫡立庶,那可是触犯了大周律令的,会被御史弹劾的!他难道就不怕百年之后声誉受损吗?”
“娘,这么多年了,您难道还不明白。”元娘笑道,“要是那律令真那么有用,何至于再设个都察院?”
“也是。”大太太心有不甘地应道,神色间颇有些无奈。
“所以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和姜家结亲。”元娘表情淡淡的,“到时候,谆哥有了这样强有力的岳家,谁也别想动摇他世子的位置。”话到最后,已是掷地有声。
“嗯。”大太太点头。“你可想好了给谆哥定哪一房的小姐?我看在翰林院任掌院学士的姜柏最好。他现在已经是掌院学士了,要是不出意外,入阁拜相那是指日可待。”
“嗯!”元娘微微颌:“娘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他们家有个**,而且是嫡出。今年刚两岁,和谆哥的年纪也相当。至于王氏,我已派人带了重礼到太原府,加上我们家愿意和王琅结亲,相信她不会拒绝为谆哥做保山。”
大太太有些迟疑:“茂国公府毕竟是没落了,让王氏去做保山,也不知道姜家的人会不会给她脸面?”又怕女儿以为自己不愿意,解释道。“我倒不是舍不得几个女儿,是怕白白便宜了那王家人!”
“有些事您不知道。”元娘笑道,“那王氏虽然出身贵胄,在姜家却做低伏小,极会做人。当初姜柏在燕京任庶吉士的时候,姜柏的夫人身患重病,她不仅衣不解带地在一旁服侍,而且还四处为姜柏的夫人求医问药,拜神参佛。后来姜柏的夫人吃了她寻来的药方病愈了,对王氏就不是一般的亲昵了。我曾经让人给姜家递过音,姜家婉言拒绝了。要不然,我何必要去求她从中说和。”
“这些事你比我明白。”大太太笑道,“你拿主意就行了。”
元娘就沉吟道:“娘,三位妹妹的婚事,您可要操操心了!毕竟,长幼有序!”
大太太眼角一挑,脸上流露出几份冷峻:“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元娘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中第一次有了怅然之色:“有时候,人不能不信命!偏偏就她留在了花厅,偏偏这事就成了,偏偏她一点也不慌张……原来还想看看的……时不予我……现在却只能选她了。只望老天爷保佑,怜惜我一片苦心,她表里如一,我没有看走眼……”
******
就在大太太和元娘说着体己话的时候,三夫人借着给太夫人上茶的功夫使眼色和五夫人去了花厅。
“……从南京快马加鞭运来的,每条花了二十两银子,突然一下子全不见了。你说奇怪不奇怪?”三夫人的声音压得极低,“要不是我和刘记的人相熟,今天可就出大洋相了——第一次办家宴,太夫人亲点的鲥鱼竟然没上!结果我一查,说那个当差的是你母亲家陪房的外甥。说实在的,我们娘家又不是从什么地方迁来的外来户,娘家的差事都要请外人,怎么会跟到徐家来当差。五弟妹,这件事我实在不好插手,还是你亲自过问一下的好!”
五夫人笑道:“三嫂放心。要是当差的是我的人,我一定会给您个交待的。”
“看弟妹说的。”三夫人笑道,“我也不是要追究什么。就是觉得这事太蹊跷了!你也知道,家里的事我刚接手,难免有做不到的地方,也难免有人给我下马威……我不处处小心不成啊!”说着,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真希望四弟妹早点好,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能早点把这担子交出去啊!”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五夫人微笑着听着,正要说几句客气话,突然花厅檐下有人惊呼:“乔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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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烟火(下)
第五十二章烟火(下)
乔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和罗家结亲的事是自己出的主意,拍胸这事能成的也是自己,说动莲房点头的还是自己……如今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她可如何向国公爷交待。
何况那莲房又是侄女,她父亲还早逝……
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可怎么做人啊!
旁边有人急急地在她耳边喊着什么,她全然听不见,只想着要能晕死过去就好了。这样也就不用担心、害怕了。
又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大声地道:这又不是自己的错!
虽然说这样到徐家走动是自己的不对,可自己可没有让她跑到什么鬼亭子面前去吹寒风,也没有让她不避男女之嫌跑到小院里去……
不是自己的错!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错!
要说有错,全是弟妹没有把女儿教好,与她有何关系?
她猛地直了身子,大喊了一声“莲房”。
“婶婶,”耳边传来莲房带着抽泣的声音,“您,您这是怎么了?”
她转头,就看见侄女那张白嫩的可以掐出水的粉脸。
都是这张脸害人……要不是有这张脸撑着,她又怎么敢这么做?
念头一闪,她扬手就想朝着乔莲房扇过去……耳边却传来太夫人的声音:“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们也别围着了,让她透透气。”
乔夫人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得赶快回去想对策才是!
“怎样了?”太夫人的声音温和亲切,“哪里不舒服?来,和我去花厅坐坐。外面降了寒气,小心着了凉。”
五夫人已过来扶了她右手。
她顺势站了起来,脸上已有了一份精神:“太夫人,我没什么大碍。有点累,就打了个磕睡。”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天色也不早了,客走主人安。我们就先回去了。”然后叫了莲房,“我们先回去吧!”
黄夫人几人就过来留人:“看你脸色煞白的,还是坐一会再走吧!”
“我回去躺躺就好了。”乔夫人执意要走,大家见她刚才的确不好,太夫人更是心中有事,都说了几句客气话,太夫人就叫了徐五爷:“……你去送送程国公夫人。”
徐五爷恭声应“是”,送乔夫人和乔小姐离开。
有人先离开,有就了散场的感觉。
不一会,郑太君也来向太夫人告辞。
太夫人亲自携手送到了花厅外,然后由徐五爷代送出了门。
十一娘不由急起来。
大太太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派个人去找找,大太太带着落翘施施然从花厅角门走了进来。
十一娘装作没有注意到她离开的样子,低声和甘家三小姐闲聊了几句。大太太却叫了五娘、十娘和她:“……我们也走了吧!你大嫂一个人在家呢!”
我们?是指谁?
十娘随着五娘、十一娘曲膝行礼应“是”。
大太太微微地笑,什么也没有说,带着三人向太夫人辞行。
太夫人说了几句客气话,和郑太君一样,送大太太出了花厅外,上了徐家的青帷小油车,然后由徐五爷护送到了垂花门,换了马车。那徐五爷就很贴心地送了一张永平侯的名帖给大太太:“……要是遇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您拿了帖子给他们看就是了。四哥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一副怕岳母娘瞧不起女婿的口吻,十一娘不由嘴角一翘。
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大太太正担心着,徐五爷之举不亚于雪中送炭。她喜笑颜开地向徐五爷道了谢,又客气了几句,这才动身回了弓弦胡同。
大*奶带着杭妈妈在垂花门口等。
她一面亲自扶婆婆下了马车,一面笑道:“下午的时候,王夫人来看您了。听说您去永平侯府了,她留了名帖,略坐了一会就走了。”
王?难道是茂国公家的谁?
十一娘有些惊弓之鸟,张了耳朵听,差点踩翻了脚凳,还好冬青眼疾手快地扶了她。
“哪个王夫人?”大太太也很奇怪。
“说是在天津的时候和您偶遇的,”大*奶笑道,“丈夫是镇南侯府王家的子弟。”
那个为了抢船位差点打起来的……
大太太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啊!她来干什么?”一面说,一面朝里走。
十一娘长长地透了口气。
大*奶虚扶着大太太的右臂,跟着进了垂花门:“说是王大人放了福建布政使,这几天就要启程了。特意过来看看。看看爹和娘有没有什么要带过去的东西或传的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大太太的脚步一顿,片刻后才重新抬脚:“我知道了。人走茶凉,也没有什么好带的东西。”
大*奶恭顺地点了点头。
“庥哥呢?”大太太问道,“可曾歇下?”
“歇下了。”
“兴哥呢?”
“在书房里读书。”
“大老爷在家吗?”大太太又问。
大*奶笑道:“爹一早就出去了,刚刚才回。听说您把十娘接了回来,高兴着。正在堂屋里等。”
自己的这位大嫂真是个伶俐的!
十一娘微微一笑。
丫鬟已撩了帘子服侍大太太和大*奶进了屋,三人鱼贯着跟了进去。
大老爷看见三个女儿很高兴,问了问她们去永平侯府的情况,然后问大*奶:“十娘住的地方可曾收拾妥当了?”
十娘忙道:“我跟十一妹挤在一个屋就行了。”
大老爷笑道:“屋里又不是没有地方住。挤什么挤?何况还有丫鬟、婆子,一大堆人。想挤也挤不下啊!”
屋里的气氛就滞了滞。
她们回来的时候,谁也没有提十娘身边的那些人……十娘跟着大太太回来,连件箱笼都没有……哪里来的丫鬟、婆子。
十一娘睃了一眼大太太。
大太太神色自若。
大*奶已笑道:“十妹这次来的急,也没带什么人。虽然说她一向和十一妹亲近,可这样挤在一起也不像话。我把十妹安置在了东厢房,又拔了两个丫鬟过去服侍。爹,您看这样可好?”
大老爷很满意。微微点头,不再问十娘的事。语气温和地对几个女儿道:“虽然说是去别人家做客,可这做客也是件累人的事。天色不早了,你们都歇着吧!”又对大*奶道,“你也辛苦了。又要照顾小的,又要侍候大的,早点歇了吧!”
得到了公公的表扬,饶是大*奶,神色间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激动。她曲膝行礼,带着五娘等人鱼贯着退了下去。
大老爷就问起元娘:“……可好些了?”
大太太叹了口气:“能这样拖着就是好事了!”
大老爷神色一暗。
大太太犹豫片刻,迟疑道:“要不,你去求求侯爷?看在元娘病得这样厉害的面子上,他总不能……”
没等她的话说完,大老爷已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也知道元娘正病着。我怎么能挟以自重。这种话,你再也别提!”
大太太脸上青一阵子白一阵子,半晌才应了一声“知道了”。
******
而此刻的永平侯徐家太夫人所居之处灯火通明,虽然已是半夜,屋檐下的丫鬟们却一个个肃然庄整站得笔直。
魏紫小心翼翼地将天青色旧窑茶盅放在临窗大炕上黑漆锣钿炕上,然后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临出屋的时候,还不忘将那黑漆嵌玻璃彩绘的槅扇轻轻地关上。
屋里只留下了徐令宜母子。
太夫人的话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说起来,这件事你自己也有错。既然中午在春熙楼喝得有点多,就更要谨言慎行才是。明明知道家里有女客,你歇哪里不好,要歇到点春堂旁的小院?还连个贴身的小厮都没有带……”又看着儿子脸色铁青,笑道,“别出了事就摆脸色,有时候,也要检讨检讨自己才是!”
徐令宜一言不,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盅来喝了一口。随即又将茶盅“哐当”顿在了炕桌上:“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也用不着拿这东西撒气。”太夫人打断了徐令宜的话,“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有什么好说的。”徐令宜脸色生硬,“这件事我会处置好的。”
“处置好?”太夫人笑望着儿子,“那你说说,怎样个处置法?”
“这些事您就别管了!”徐令宜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烦,“总而言之,不会让徐家丢脸就是了!”
“不让徐家丢脸?”太夫人的笑容渐渐敛了,“现在这样,还叫不丢脸啊?人家好好地一个黄花大闺女,堂堂正正的国公府小姐,到我们家来听了场戏,就要委身做姨娘,这不叫丢脸?你让别人怎么想?说是那乔家得了失心疯,小姐嫁不出去了,所以要送给徐家做小妾。还是说我们永平侯府的徐侯爷拥功自重、荒yin无度,什么失德失礼的事都做得出来……”话到最后,已带了几分讥讽。
“娘!您也不用拿那话挤兑我。”徐令宜“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先帝殡天之时,皇上曾命王励秘招程国公进京勤王,他却多有敷衍,虽然未酿成恨局,却也让人不虞。皇上宽宏大量不与计较,他却心胸狭隘,惶惶不可终日。如今我纳乔氏女,别人只会说乔家攀附权贵,凭什么扯到我身上来?”说着,他冷冷一笑,“正好趁着这机会看看,大家都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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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班回家之后才开始写加更,所以没办法给大家一个很肯定的时间。大家还是一早起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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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夜话
第五十三章夜话(粉红票12o)
徐令宜凤眼一扬。不怒自威,竟然让太夫人一时语塞。
“至于到姜家求娶之事,”他缓缓坐下,沉吟道,“还要请娘多多斟酌。”
太夫人回过神来。她轻轻叹一口气,苦笑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快。可我也有我的用意。当时元娘神情激动,你又一步不让,外面满室贵客,我要是不答应,谁知道会再闹出什么事来!再说,姜家满门清贵,又曾出过两位帝师,深受世人崇敬。只怕未必想和我们家扯上关系。我寻思着,就算我去求,姜家答应不答应还是个未知?不如暂时应下,以后再做打算。”说完,叹了口气,“姜家门风清白,又有浩然之风。说起来,元娘还是很有眼光的。而且,当年你父亲就曾说过。娶妻娶贤。这种世代书香人家出来的女子多半都聪敏文雅又能修身洁行,因此才不顾他人耻笑,三次上门为你二哥求娶你嫂嫂。”提起病逝的儿子,太夫人眼角微湿,“你也看到了。你二嫂正应了你父亲所言——主持中馈时,敦厚宽和;你二哥病逝后,又能恪守不渝。这全因项家教女有方。如谆哥能娶了姜氏之女,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听母亲提起病逝的哥哥,徐令宜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他坦然地道:“娘是怕因此惹得皇上不快吧!”
“不错。”太夫人神色间就有了几份凝重,“皇上与皇后娘娘仍是结夫妻,皇后娘娘又诞育三子;你先平苗蛮,后征北疆,立匡危扶倾之功;我们家此刻正如那鲜花箸锦、烈火烹油。我怎么能不怕!怕皇上心里不安,怕有心之人在皇上面前说三道四,更怕因小失大,连累了皇后娘娘……”说着,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儿子,“我们现在是一步也错不得。只要等……”说着,指了指天上,“就是出头之日!”
“娘。月圆则缺,水满则溢。”徐令宜表情淡淡的,“这世间之事,哪有长盛不衰的。总不能因噎废食,怕被人惦记就什么都不做吧!”
太夫人微怔:“你是说……”
徐令宜点了点头:“我不同意与姜家结亲,倒不是怕皇上起了猜疑之心,也不是怕那姜家不答应。我既然挑了振兴家业这担子,要是连给儿子选个知书达礼、恭良敦厚的媳妇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其他?不如老老实实地守着旧业过日子,何必又去那苗蛮、北疆与人一争长短!”说着,他眉头微微蹙了蹙,“我主要还是觉得谆哥太小了,这时提婚事,只能选个年龄相当的。孩子太小,就不定性。现在看着好,大了未必就佳。这样的例子不少。”
太夫人听着微微点头。
“可要是找个比谆哥年长许多的,又怕他们以后琴瑟不和。”徐令宜眉宇间有淡淡的担忧,“我原想等谆哥大一些,再帮他仔细瞧瞧……他是嫡子,以后的媳妇是要主持中馈,表率全族的,不能马虎!”
太夫人不住地点头:“你所虑极是。只是元娘那边……我们待得,只怕她等不得了。”说着,语气里就有了几分无奈,“何况她一向聪明伶俐,如今到了灯枯油尽之时,不把一桩桩事安排妥贴了,只怕是不会放心。”
徐令宜没有做声,垂了眼睑。拎了茶盅盖子拂着茶盅里的浮叶:“所以这件事还要烦请您多多斟酌斟酌。”
“你的意思是……”太夫人颇有些困惑。
“我从小院出来,就让人去打探了一下姜家的事。”徐令宜轻轻啜一口茶,“姜氏兄弟里,姜柏、姜松、姜桂是嫡子。这其中,姜柏在翰林院任掌院学士,有三子两女,其中长子和次女是嫡出;姜松回乐安开了一家叫‘谨习’的书院,有一子一女,均是嫡出;姜桂在太原任知府,有两子两女,其中长子、长女是嫡出。姜柏的次女今年两岁,姜松的长女今四岁,姜桂的长女今年十二岁。我想为谆哥求娶姜松的长女!”
太夫人沉吟道:“孩子虽小,没有定性,可谁养的像谁。那姜柏在仕途上沉浮,子女不免染些富贵习气。而姜松在乡间教书育人,子女恐怕也有些峭峻风骨……像我们这种站在风头浪尖的贵胄之家,却是宁愿她孤芳自赏清高些,也不愿意她长袖善舞撺着丈夫去争名夺利……”
“我正是如此打算。”徐令宜凤眼微闪,刀锋般的寒光从眼底一掠而过,“只怕元娘不是这样想的。而且她做事除了样样要争最好,还喜欢留一手。想来这件事也不例外。我来之前已请了行人司的马左文为我向姜柏说项。如果姜柏目光远大,自然知道,所谓的清贵,要先有贵,才能清。帝师,已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他们家想继续这样显赫下去,总得另寻出路才是。他要是连这点眼光都没有,姜家离没落之日也就不远了。”
“还是爷们考虑的周到。”太夫人笑道。“姜松无官无爵,姜柏却是掌院学士,内阁人选,我们与姜松结亲,自然比与姜柏结亲要好得多。而且,万一有什么事,说起来我们两家总是姻亲,互相帮帮,也是应该的。就是皇上知道了,也只会觉得我们隐忍谦让。”
“所以这件事,明着要由元娘去闹。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家是为了什么要和姜家结亲。”徐令宜点头,“暗地里,却还是要您亲自出马。免得弄巧成拙,和那姜柏结成了亲家。”
“我知道厉害。”太夫人微微颌,看了儿子一眼,犹豫了片刻,道:“还有一件事。二月初二我去宫里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遇到了皇贵妃娘娘,她问起了元娘的病。还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她有个妹妹,长得天姿国色,要不是你早有了夫人,配你也不算辱没……”
徐令宜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乔家的事您就别管了——免得您为难!”
太夫人见儿子没有一丝的诧异,奇道:“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徐令宜笑容渐渐敛了,答非所问地道:“让元娘敲打敲打也好,免得以后再弄出这种麻烦事来!”说完起身,“天色不早了,您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早点歇了吧。估计明天一早马左文那里就应该有信递来了。要是还没有回信,那和姜家结亲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反应这么慢,免得受他家连累!”
今天生太多的事,太夫人的确也累了。叫了魏紫送徐令宜。
魏紫带了两个小丫鬟,提了八角玻璃灯。送徐令宜出了院子。
徐令宜的贴身小厮临波和照影早带了两个青衣小帽的使唤小厮在门前侯着了,看见徐令宜,两个使唤的小厮忙上前接了小丫鬟手里的灯,临波同时上前两步笑着对魏紫拱了拱手:“辛苦姐姐了!”
魏紫福身:“不敢。”又给徐令宜行了礼,带着小丫鬟折回闭了院门。
徐令宜却站在院门口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半晌不语。
临波就和照影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安。
“走吧!”过了好一会,徐令宜才抬脚往太夫人屋后花厅去。
两人不敢迟疑,临波带着两个小厮提灯走在前面,照影则在一旁服侍着。
半路,徐令宜突然道:“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临波忙道,“因为夫人差了嫣红来喊他问话,他见您又歇下了,这才跟着去了。”
徐令宜神色如常,道:“那夫人都问了他些什么?”
“说是把他唤了去,夫人却不在。”临波低声道,“嫣红让他在那里等着,他不敢走。所以才……”
“把他交给白总管吧!”徐令宜轻声道,“让白总管再给添个机灵点的。”
临波恭敬地应了一声是,跟着徐令宜穿过花厅上了东西夹道。
“侯爷!”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地道,“后花园这个时候只怕已经落了钥。”
徐令宜怔了怔,停下脚步,站在花窗墙前了一会呆,轻声道:“那就去秦姨娘那里吧!”
临波应喏,服侍徐令宜往秦姨娘那里去。
叩了门,应门的却是文姨娘的贴身丫鬟玉儿。
“侯爷!”她睁大了眼睛,“您怎么来了?”又惊觉失言,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以为您会歇在小院,所以文姨娘来和秦姨娘做伴……”说着,忙侧身让了道,朝里喊着“侯爷来了”。
小院立刻被惊醒,都慌慌张张地穿了衣裳,或点灯。或上前给徐令宜请安。
徐令宜看着这阵势,没等秦姨娘和文姨娘迎出来,就丢了一句“让两位姨娘好生歇着吧”,转身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刚歇下,听说儿子折了回来,忙披衣起身:“出了什么事?”
“没事!”徐令宜道,“我到您暖阁里窝一宿吧!”
太夫人看了儿子一眼,什么也没有问,吩咐丫鬟们开箱笼把前两天收起来的半新不旧被褥拿出来给他铺了。
******
第二天一大早,淅沥沥下起了雨,落在刚刚冒出来的嫩叶上,比平时更加新绿。
十一娘开了箱笼让十娘挑衣裳饰。
滨菊脸色不虞,和冬青在门口嘀咕:“怎不让她去挑五小姐的东西,就看着我们小姐脾气好。”
“你少说两句!”冬青低声道,“大太太的火还没消呢?你小心惹上身把我们小姐也给烧了。”
滨菊不由喃喃地道:“我这不是只跟你说说吗?”
她话音未落,就有人在她身后道:“十一小姐在吗?大太太请她过去。”
两人回头,看见落翘含笑站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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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婚事(上)
第五十四章婚事(上)
“在,在,在!”冬青忙去禀告十一娘。
十一娘让琥珀陪着十娘挑东西,自己换了件家常的衣裳去了大太太处。
院子里,遇见了许妈妈。
她客气地和十一娘打招呼:“您来见大太太啊?”
“是啊!”十一娘笑着和她寒暄,“您忙着呢!”
这本是句陈述的客套话,谁知许妈妈扬了手里的东西:“大太太库房里两枝百年的老参,让我给大姑奶奶送去。”
昨天生了那么多的事,大太太想必放心不下吧?
十一娘朝着许妈妈笑了笑,然后撩帘进了堂屋。
大老爷不在,大太太一个人在吃早饭,面前摆了碗白粥,桌上还有四、五个小菜。
“吃了没有。”她和颜悦色地问十一娘,不待十一娘回答,已吩咐一旁的珊瑚,“给十一小姐拿副碗筷来。”
十一娘吃过了……可领导的这种亲昵她却不能拒绝。
笑盈盈地道谢坐下,珊瑚给她上了小半碗白粥。
真应了那句朝中有人好做官。琥珀和珊瑚交好,珊瑚对十一娘屋里的人也颇多照顾。明知道十一娘是吃了早饭来的,粥就只有小半碗——既随了大太太的意思,又免得吃不完剩下失了礼仪。
十一娘感激地朝着珊瑚笑了笑。
珊瑚知道十一娘明白了自己的好意,也笑了笑。
大家默不作声地吃了饭,十一娘随着大太太去了西次间临窗的大炕。
大太太抱怨道:“这床不床,榻不榻,铺了坐垫热,不铺坐垫挺人……还是我们八步床、罗汉床好。”
十一娘扶着大太太上了炕,帮着推了半扇窗户,凉爽的微风夹着春雨的新鲜就扑面而来。
“我给您做几个竹面坐垫吧!”十一娘笑道,“这样舒服些。”
大太太笑着点了点头:“你总是想的那么周到。”又携了她的手,“十娘在你屋里挑衣裳吧?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屈的。”十一娘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我和十姐今生是姊妹,还不知道下辈子还有没有这个福缘。几件衣裳、饰算什么?”
大太太笑着颔,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夸待了你的。”又叫了翡翠和玳瑁进来开箱笼,携了十一娘过去看,“……想赏几件衣裳给珊瑚她们。你眼光好,帮我看看。”
十一娘微怔。
这以前都是五娘干的活……
可望着大太太笑眯眯的表情,她不露声色地应了“是”。
大太太的笑容就到了眼底。
几个人就挑拣大太太华美绚丽的衣饰中度过了上午的时光。
中午大太太留十一娘吃了饭,十一娘服侍大太太午睡。大太太刚躺下,大*奶来了。
刚才吃午饭的时候没来,这个时候来了……又想到昨天大*奶为十娘的事先回来了,今天一早上都没见踪影……应该是有什么事要禀吧?
十一娘借口去给大*奶沏茶,躲到了一旁的耳房。
大太太见十一娘走了,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可有什么消息?”
大*奶上前几步,低声道:“问清楚了。是威远镖局送她来的。谁是委托人,却怎么也不告诉我们。打听多少保费,也守口如瓶。媳妇愚见,只怕还是要从家里打听。昨就差人去了余杭。”
“你做得很好!”大太太脸色微霁,“家里恐怕是出了事……待派去的人回来了再说吧。这段时间,你好好陪着十娘,别让她乱跑、乱说。”说着,冷冷地“哼”了一声,“现在她身边是哪两个丫鬟服侍呢?”
“一个叫金莲,一个叫银瓶,原都是我身边的二等丫鬟。”
“还好有你帮我一把。”大太太很是感慨,“要不然,可真要乱套了。”
“看娘说的。”大*奶谦虚道,“我也是照您的吩咐行事。”说着,从衣袖里掏了几张银票出来,笑道,“这是您上次给的一千二百两银子。家里的开支只是刚来的时候有点多,后来每个月也就七、八十两,我也就拿了六百多两银子出来贴补了家用。多的还您!”说着,就要将银票给大太太。
“傻孩子,我的就是你的。”大太太不接,“你收好了,买些胭脂水份、翠花环钗戴也好。”
大*奶还欲推辞,大太太已道:“我还有件事要嘱咐你去做。”
“您请说。”大*奶见大太太诚心给自己,就收了银票。
大太太沉吟道:“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抽空的时候到西栅门去看看,看着新式样子给五娘、十娘添置些嫁妆。”
大*奶微微有些吃惊,但还是恭顺地应了“是”。
大太太犹豫片刻,加了一句:“每人就以五百两银子为限吧!”又问大*奶,“五百两银子,不少吧?”
大*奶嫁过来的时候不算田亩之类的就花了差不多五千两银子,五百两银子当然不算多。可五娘和十娘又不一样,她们是庶女……
她忙笑道:“不少,不少。这置办东西也要看怎么个花法。”
见媳妇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大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等会我们合计合计,看余杭那边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动的,免得再拿钱出来置办田亩房产。”
大*奶忙点头应了,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许妈妈回来了!”
“快进来!”大太太忙去趿鞋子,许妈妈却撩帘而入。
“怎样了?”大太太急切地问,“元娘可还好?”
许妈妈蹲下去给大太太行了个福礼,笑道:“您放心,一切都好。今一早,徐家的太夫人就去了永昌侯黄府拜会黄夫人,说是想请黄夫人出面试试姜家的口气。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大太太听着双手合十朝西边拜了拜:“阿弥陀佛!您要是保佑我们家谆哥一切如愿,到时候我一定给您重塑金身。”
大*奶和许妈妈都笑起来,许妈妈更道:“您就等着准备金箔吧!我听陶妈妈说,今一早太夫人临走前还特意去见了大姑奶奶,把姜家的事跟大姑奶奶说了,还问大姑奶奶哪个好呢?”
大太太听着很是高兴,笑道:“当然是姜柏家的闺女好啦!”
“大姑奶奶也这么说。”许妈妈笑道,“还给太夫人摆道理。最后太夫人什么也没有说去了永昌侯府。”
“她一向聪明。”女儿能摆布丈夫,大太太听着满脸是笑,问许妈妈:“吃饭了没有?”
许妈妈笑道:“大姑奶奶赏了点心,还不饿,大太太可是有什么事?”
大太太就让大*奶吩咐厨房给送点吃食给许妈妈,又道:“正准备和兴哥媳妇算算帐,你回来的正好。”
她话音没落,有小丫鬟来禀:“大*奶,大爷让你治办一桌酒席。钱公子来了!”
大*奶闻言微微蹙了蹙眉,但还是吩咐那小丫鬟:“你去跟杭妈妈说一声,照着以前置办就是了。”
小丫鬟应声而去。
大太太若有所思,问大*奶:“这个时候要治办酒席……可是有什么人常常来打秋风?”
大*奶笑道:“打秋风也不至于,只是来的勤。每次来了,就把家里的东西都仔细地瞧上一遍,什么李记打的太师椅啊、宋瘦梅的笔洗啊、多宝阁的狼毫笔,样样都认得。言谈之间又常常议论哪家酒楼气派,哪家的茶楼的茶好喝,近日燕京都上了什么样的新戏,谁谁主演,他又去哪位大人家拜访过,见了些什么稀罕物……不像是埋头苦读的人。”
大太太表情凝重起来——她最怕儿子到燕京花了眼,没了读书精进的心思。
“这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哪里人?是监生还是荫生?”问得十分仔细。
大*奶估计对这个也很注意,答得挺顺溜的:“此人叫钱明,字子纯,四川宜春人。比相公大两岁,是个禀生。据说家里还有几亩田地,我看那行事作派,也不像是个穷苦的。可就是那打量东西的眼神直勾勾的,让人看了不舒服。”
“是禀生?”大太太颇有些意外,“能到国子监来读书,应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你不可以貌取人,怠慢了人家。看小不看老,说不定哪天这个人就会封相拜阁!”
大*奶忙应道:“娘放心,每次他来我都好酒好肉地招待。上次他说春熙楼的水晶烩好吃,我还特意差人去春熙楼买来招待他。”
大太太满意地“嗯”了一声,想了想,道:“既然兴哥那边有客,你就先去忙你的吧!我这边有许妈妈呢!”
大*奶笑着应声而去,有丫鬟端了一碗煎银鱼,一碗椿芽炒鸡蛋,一碗白米饭进屋。
十一娘见了,就端了两杯茶进去。
“大嫂已经走了吗?”
许妈妈正坐在小杌子上吃饭,看见十一娘进来,忙站了起来。
大太太这才想起十一娘来,笑道:“你也回去歇着吧!”
十一娘求之不得,笑着应声而去。
许妈妈吃完饭,大太太和她商量着办嫁妆的事。
“……淮河那边了几次水,地也荒。不过,那是您的陪嫁……”
大太太倒爽快:“也不拘这些了。把那些包袱都甩了。”
许妈妈应“是”,认真地和大太太算起帐来:“这样说来,我们在虞县还有块山林,只能种些杂木,去年刚砍了一片,卖了六十几两银子……”
“这个也算在里面。”
许妈妈点头,提笔在账册上又记了一笔。
正算着,元娘身边的陶妈妈来了!”
大太太和许妈妈微怔,大太太更是担心地道:“难道有了什么变故不成?”
※
(加更有点晚,还是老话,别等,明一早起来看……(*^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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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侯门娇
书号:1517235
作者:一个女人
简介:斗妖精,誓要侯府彩旗飘散;教夫婿,她所谋只为夫妻相伴子孙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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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婚事(中)
第五十五章婚事(中)(粉红票15o)
“许是我们早上送了人参去,大姑奶奶还礼来了。”许妈妈安抚着大太太,亲自去迎了陶妈妈进来。
陶妈妈果然带了几匣子点心来,笑着给大太太问安:“说谢谢大太太的人参。”
许妈妈接了匣子,有意回避,去了东次间放点心。
陶妈妈趁机对大太太低声道:“夫人说,姜桂的夫人今一早已经回了燕京,让你明天带了小姐们去护国寺上炷香。”
是要相看吧?
大太太对自己几个庶女的相貌很有信心,她点头:“知道了!”
陶妈妈目的达到了,闲聊了两句就起身告辞:“……这两天夫人身边的事多。”
大太太自然能理解,没有留她,赏了二十两银子,让许妈妈送她出了门。待许妈妈回来,又吩咐她:“明天我带了三位小姐去护国寺上香,你去跟大*奶说一声。”
许妈妈应声而去。
来回话的时候直笑:“……大爷那个同窗可真有意思。听说我们明要去护国寺上午,很热心的说要跟着一起去。还说,在我们家蹭了这些日子的饭,别的忙帮上不,可带个路,认个方向却是绰绰有余。”
大太太听着笑起来:“这倒是个殷勤的。莫不是吃人的嘴短?”
“那位钱公子长的倒是仪表堂堂的。”许妈妈就笑道,“就是一双眼睛太灵活了些,没我们兴哥稳重。”
两人闲聊了几句,依旧坐下来算帐。
******
那边徐府的太夫人刚落座,手里端着的茶还没来得及啜上一口,徐令宜就来了。
太夫人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茶,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儿子,忍不住笑道:“好多年没看到你这样急了。”
徐令宜微微一笑。
太夫人就吩咐身边的人:“我有话跟侯爷说!”
丫鬟们曲膝应“是”,鱼贯着退了下去。
太夫人就打趣儿子:“你不是说姜家要是今天一早没有准信来,就别提结亲之事了吗?怎么?怎么?怕我把事情办砸了?”
“看您说的。”徐令宜笑道,“黄夫人是您自小玩到大的姊妹,您有什么话也爱跟她说,家里的情况她也熟,所以才请了她出面为谆哥的事走走过场。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看您这个时候回来了,特意过来看看。”
“算你还有点孝心。”太夫人听着微微点头,“黄夫人是留我下午在那里抹牌来着,可我心里有事,就回来了。”
徐令宜微怔,仔细地打量母亲的神色:“出了什么事?”
“你猜,我在永昌侯府遇到谁了?”太夫人微笑着望着儿子。
徐令宜略略思忖片刻,迟疑道:“难道是遇到了姜家的人?”
太夫人表情失望:“你这孩子,真是……也太耿直了些!就不能让我高兴高兴?”
徐令宜却是眼睛一亮:“这样说来,您在永昌侯府真的见到了姜家的人?姜家派谁去见的您?是姜夫人还是管事的妈妈?”
“都不是。”太夫人摇头,“是姜家一位姓6的清客。”
徐令宜眼中就露出了欣赏之色:“没想到,这个姜柏竟然有这样的手段。”
不直接托人给自己递音,反而让门下谋士借太夫人去永昌侯府之际拜访太夫人。一来表达了他对这桩婚事的重视;二来借此机会告诉自己,我们姜家是有实力和徐家一较高低的。
不过,既然摆出了这种势均力敌的阵势,那就是想谈条件了!
他笑容愉悦。
有这样一个盟友,怎能不让人高兴!
“姜家来人怎么说?”
太夫人见儿子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忍不住泼他的冷水:“那位6先生说了,虽然姜柏很希望和我们家结下这门亲事,但他毕竟是做伯父的,还需要和姜松商量。”
“那是自然。”徐令宜不以为意,“姜家这几年远离中枢,能窥视朝中局势的怕只有姜柏一人。他提出与我们家联姻,肯定会在姜家内部掀起轩然大*,自然得给时间他周旋一番。还有姜松,当年挂印而去,肯定是对朝廷有所不满,现在让他把女儿嫁到我们家来,只怕也不会是件简单的事。不过,总得来说,姜柏的反应我很满意。至少向我们表了一个态。至于成不成,那就看他的本事了。他能说服姜家的人,我自然乐见其成;他要是不能说服姜家的人,我也给了他机会。”
他侃侃而谈,语气温和,神色平静,眉宇间透着那种胸有成竹的镇定从容,让太夫人不由叹了口气:“姜家怎么会想到与你谋皮?”
徐令宜微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娘,您把姜家看得太阿正。您可别忘了,姜家是靠什么起的家?所谓的帝师,说白了,就是权臣。要不是姜柏在掌院学士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四年挪不了地方,要不是皇上的七位皇子中有三位是皇后娘娘诞育,姜柏又怎会下决心奋起一搏?”
“我知道。”太夫人正色地道,“我是在想,姜家在朝中一直保持中立,这次与我们家联姻,以后不免会被贴上后党的条子。姜家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到时候只怕所求甚巨,只怕我们负担不起!”
“有什么负担不起的!”徐令宜笑,“想再做帝师?如今皇上有七子,谁知道花落谁家?就算我想,他也不敢。想入内阁?就凭他对待谆哥婚事上所表现的果敢,足以匹配。我就是推荐他,也不付朝廷社稷!”
一席话说的太夫人忍俊不住:“照这样看来,姜柏倒是做了桩赔本的买卖。
“那也不见得。”徐令宜笑道,“先帝晚年喜欢臣子们诌媚逢迎,他是姜家子弟,怎能做出这种事来。所以每次先帝诏见,他就反其道而行之,板了脸给先帝讲先贤之事。时间一长,人人都知道姜柏乃直言敢谏的正人君子。所以皇上登基后,他虽想奉承圣意,奈何贤名在外……和我们家结亲,等于是得到了一个既不伤颜面,又可以改变的机会。以他的能力,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相比之下,到是我们赔了。”
太夫人听着摇头:“你们这些男人,样样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身边人的伤心!”
徐令宜一怔。
“我去永昌侯府之前,去看了元娘。”太夫人语气怅然,“她总归是谆哥的母亲。我想,这件事还是要跟她说说……”
“娘,”徐令宜很无礼地打断了太夫人的话,“您怎么能和她说这些。她的性格您难道还不知道。从来只有自己没有别人……”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失言,眉宇间闪过懊恼之色,质问母亲,“您告诉她我的意思了?”
“没有!”太夫人看着儿子脾气,有些不高兴,“我就是试了试她,看能不能让她改变主意。”
徐令宜见母亲脸色不虞,知道自己行事不妥,忙笑道转移了话题:“娘,黄夫人虽然与您交好,可我们这样麻烦人家,该讲的礼节还是要讲到。您看这样行不行?哪天问问黄夫人,说山东那边的都转运盐使司有个盐仓大使的缺,虽没有入流,可盐仓出入都由大使检验,是个肥缺。看他们家有没有适合的人,我跟吏部说一声。”
“你这是典型的打个巴掌给个枣。”太夫人听着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黄夫人不会出去乱说的。不过,你有这番心,我还是把你的话带动。”说着,又正色道,“你既然有这能力,为什么不给您岳父谋个差事。说起来,罗家当年对我们也是有恩的。何况大家都是亲戚,让人说起来总是不好听。”
徐令宜不由皱了眉头:“娘,这件事您别管。我心里有数。”
“你是怕元娘又有什么主意,你好拿这件事和她谈条件吧?”太夫人直言不讳地道,“你们两人玩什么花枪我不管,可亲家老爷的事你不能乱来。要是你不出面,我出面!”一副徐令宜不答应就不罢休的口气。
“有些事您不知道。”徐令宜颇有些无奈,“皇上采纳陈阁老的建议,准备实行新的茶税。岳父又是一直反对陈阁老的茶税法……这也是皇上的意思。等过段时间,我会再跟皇上提的。你可别再掺合进去了。”
“那这话你跟亲家老爷说了没有?”这样的结果太夫人很是意外,再看儿子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她不由道,“你还是给亲家老爷透个底吧。他心里有数,以后也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了。”
“我怎么没说。”徐令宜道,“岳父反而给我举了一大堆的例子,说陈阁老之法如何不可行,如何劳民伤财……我又不能往深里说,只好暂时先这样了。”
“那你把这话跟元娘说说。”太夫人思忖道,“让元娘劝劝亲家老爷——他们是父女,总比你好说话。”
“这有什么好说的。”徐令宜不以为然,“说不定她还以为这是我不想帮她父亲的推托之词呢!政见不同的多的是了,难道政见不同就不能做官了。分明是我要面子没有尽心尽力求人。要不然,堂堂一个国舅爷,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到!”话说到最后,已语带嘲讽。
太夫人听着眼神一沉,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化做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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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婚事(下)
第五十六章婚事(下)
护国寺位于燕京城西,每月初七、初八有庙市。今天虽然不是庙市,但依旧游人如蚁,香客众多,很多人坐马车或骑毛驴到寺里上香。
十一娘随着十娘下车来,就看见山门前一溜小摊,支着蓝白布棚子,或卖吃食、或卖玉器、或卖绢扇茶盅等日常之物,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和她以前到过的风景区很像。
罗振兴和他的同窗钱公子走在前面,身边围着丫鬟、粗使的婆子和人高马大的护院,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普通百姓自然不敢靠近。
她们很快到正殿上了香,然后被主持请到了寺后的山房歇息。
五娘和十娘很兴奋,戴着帷帽东张西望的。进了山房,还跑到窗棂处朝外看。大太太看着神色自若的十一娘,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罗振兴就陪着钱公子进来给大太太问安。
五娘几个忙回避到了内室。
那位钱公子是个十分擅谈的人物,几句简单的问候过后,就和大太太聊上了:“……有卖木梳的,各种质地的都有,我有一次还买了把正宗的牛角梳子,只花了十文钱。西边有个卖鞋面的,花色可齐全了,虽然与江南的苏样不能比,也颇有特色。您等会可以派了妈妈去看看。南边有个叫‘年糕李’的茶汤摊儿,专卖扒糕、凉粉、炸灌肠、卤煮丸子,地道的燕京口味,您得尝尝!炸灌肠您听说过没有?里面灌了白面粉、红曲水、丁香、豆蔻,十分讲究……”他滔滔不绝,话题如天马行空,硬把大太太和屋里的五娘、十娘逗得呵呵直笑。十一娘却觉得这男人话太多,且常常夸大其词,有些轻浮。但大太太却很喜欢,竟然差人去那个年糕李那里买了吃食回来。
十一娘看着像糍粑却叫灌肠的东西,一口也没敢吃,倒是十娘,吃得津津有味。
因为有了这插曲,大太太和钱公子之间少了几分客气,多了几分亲昵。
钱公子就问大太太:“这护国寺旁边有家叫‘顺德庄’的茶楼,有个专唱余杭腔的戏班子在那里唱,您要不要去听听?”
大太太笑道:“不用。我们坐坐就走。”
正说着,外面有妇人的声音:“这里是余杭罗府家的女眷吧?我们家夫人乃太原知府姜大人之妻。”
十一娘听着身子一僵。
听说要来护国寺的时候她就纳闷,现在总算明白了!
一旁的五娘和十娘看上去并不知情,两人一东一西地坐着,各自行事,并没有因这位既将要出现的姜夫人而有所不同。
她就听到钱公子“咦”了一声,奇道:“难道是乐安姜家的姜大人不成?”
“正是。”大太太笑着应道,然后那钱公子就笑道,“既然如此,我和振兴兄暂且回避回避。”说着,屋外有脚步踏沓之声。
五娘见十一娘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跑过来笑道:“十一妹听什么呢?”比平常亲热了许多。
十一娘知道她是为了拉拢自己孤立十娘,她觉得十分无趣,朝着十娘笑,却答着五娘的话:“母亲好像遇到了熟人。”
五娘先前也听到了动静,现在听十一娘这么一说,也静下心来听外面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衣裙擦摩声中,有个陌生却热情的女声传来:“罗家大太太,这可真是缘份。我偶回燕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我和您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我和元娘情同姊妹,所以特来拜会,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话说的十分客气,十分殷情。
“姜夫人太客气了。”大太太和那姜夫人寒暄着,两人分宾主坐下。
姜夫人就“咦”道:“怎么没见你们家的几位小姐。听元娘说,个个都天仙似的漂亮!”
“那是元娘抬举自己的妹妹呢!”大太太谦虚着,叫了许妈妈把五娘三人都叫出来见客。
姜夫人三十来岁的年纪,长眉入鬓,非常漂亮,只是一双眼睛十分犀利。当她的目光落在十一娘身上的时候,十一娘有种被探照灯射中的感觉,感觉很不舒服。
“果真是个个美如天仙。”姜夫人望着给她行礼的三姊妹,啧啧称赞,每人赏了一串檀香珠,一支珠簪。
大太太谦虚了一番。
姜夫人就问她们姊妹多大了?针线做得怎样?识不识字?
虽然是问三姊妹,但目光停在五娘的身上却长一些。
她们一一回了姜夫人的话,那姜夫人就要起身告辞了:“……我母亲常年茹素,家里的事不大管,都交给了管事的妈妈们,不免有些乱糟糟的,还要回娘家看看。”说着,长叹一口气,“什么时候弟弟娶了弟媳妇就好了。我也不用这样两头跑了。”
“您是姑奶奶,就是娶了弟媳妇也是最大。”大太太客气地道,“这担子只怕是放不下了!”
姜夫人呵呵地笑:“到时候不外是贴些银两,至于管家,我哪里顾得上了。”
两人说笑着,大太太亲自送姜夫人到了门口,然后吩咐打道回府:“我们去三太太家吃晚饭去。”
这样好的兴致!
十一娘不由在心里暗暗嘀咕。但从今天姜夫人的表情来看,她估计比较满意年纪最大的五娘。也就可以推断,那王公子要么是年纪不小了,要么家里急盼着他娶媳生子为王家开枝散叶。
******
路上,钱公子问罗振兴:“你们家怎么认识乐安姜家的人?”
罗振兴笑道:“我们家不熟。好像和我大姐很熟。”
钱公子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艳羡:“像你们这样多好啊,走到哪里都有亲朋故交。”
罗振兴笑了笑。
钱公子又道:“说起来,伯父和两位叔叔都在候缺吧?国舅爷也不管管?”目光有些闪烁。
罗振兴微怔,片刻才反应过来,钱公子嘴中的国舅爷指的是他的姐夫永平侯徐令宜。
他看着钱公子一副急于知道答案的样子,淡淡地笑了笑:“姐夫让爹爹别急。”
钱公子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罗振兴:“你常去侯爷家吗?他待你如何?我听说他脾气十分的温和,是真的吗?”
“我不常去!”罗振兴笑道,“和他接触也不多……”
钱公子眼中有淡淡的失望。
罗振兴看得明白,又道:“不过,他待我还不错。听祭酒说,姐夫曾经专程去找过他,问我的学问,还拜托他多多照顾。我听得挺诧异的。就在祭酒说这事的前一天,他还特意请我去春熙楼喝酒,虽然也问了我学问上的事,却提也没提去找过祭酒的事。想来是怕我因此自满,耽搁了学业。”
钱公子听了精神一振,笑道:“你姐夫也喜欢到春熙楼喝酒吗?我也很喜欢。不知道他喜欢吃些什么?鲥鱼、河豚、水八鲜还是鹿肉。”
鲥鱼、河豚在四、五月上市,水八鲜在夏季,鹿肉在秋冬季……
罗振兴一时对钱公子大为佩服。
书读得好,又擅钻营……一时间,他起了结交之心。
“你说的这些东西他府上都有,又怎么会特意跑到春熙楼去。”罗振兴注意着钱公子的表情。
钱公子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也是,他堂堂国爷舅、永平侯,春熙楼再好,也比不上皇家盛宴。没什么稀罕的。”
这已经是第二次提到永平侯是国舅爷了。
罗振兴心里有些肯定了。
他笑道:“姐夫喜欢吃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三婶却最喜欢吃春熙楼的烤乳猪……”说到这里,他“哎呀”一声,“我怎么忘了,应该到春熙楼订一只带去,让三婶也高兴高兴的。”
钱公子忙道:“你说的三婶,是柳阁老家的千金吧?”
罗振兴点头:“柳阁老已经致仕归乡了。”
钱公子却笑道:“就算这样,我却听说李阁老的新茶税困难颇多啊!”
罗振兴呵呵笑:“今天走亲戚,不谈这些,不谈这些!”
钱公子笑道:“也是!”又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空着手去打秋风。这样,我快马加鞭,这就去春熙楼订一只乳猪送到三叔家。”
从罗大人变成了“三叔”……
罗振兴笑望着他:“不用,不用。哪能让你破费。”
“再说下去就不是兄弟了。”钱公子很是爽朗,不待罗振兴回答,已扬鞭而去。
******
钱公子在罗家众人到达钱唐胡同之前已置办好了烤乳猪,正带着春熙楼的两个伙计在罗华义门口等。
罗振兴怔住,然后现钱公子一直挂在腰间的那块雕着步步高升的羊脂玉玉佩不见了。
他暗暗点头,叩了三叔家的门。
三太太看见他们,喜出望外,忙叫了三老爷出来待客,又亲自张罗着准备晚饭。
大太太拦了她:“外面还有个烤乳猪,是兴哥买的。你让厨房随便做几样小菜就行了。我们妯娌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儿。”
三太太听了更是欢喜,叫了妈妈们把烤乳猪拿去厨房,挽了大太太手去了正屋的堂屋。
大家坐下,大太太就问起了五爷、六爷。
“去学堂了。”三太太笑容有些勉强,“老爷被困在燕京,总不能耽搁了孩子们的学业吧!正好中山侯府的家学离这只隔一个胡同,我就把孩子放那里了。”
大太太颇有些意外:“你和中山侯府唐家很熟吗?”
※
晚上别等,明一早起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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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私语
第五十七章私语(粉红票18o)
“和他们家倒不熟。”三太太道。“不过他们家请的西席是家父一位门生的侄儿,姓赵,学问很好,是因为这个才去的。说起来,唐家为人跋扈,并不好相与。赵先生原也是碍着朋友的面子才去的。准备教完了今年就辞馆的。我听着一年的束修十五两银子,四季衣裳各一套,配一个小厮。还准备商量老爷,这样的费用我们也承担的起,不如请到家里专教开哥和誉哥。”
大太太很是吃惊:“束修十五两银子,四季衣裳各一套,配个小厮。这也太……”说着,沉吟道,“三弟妹这个主意好。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请来家里。什么东西都可以马虎,孩子们的学业可马虎不得。说起来,我们又没有分家,这钱就从公中出了吧!”
三太太一怔,忙道:“这怎么能行……”
大太太已携了三太太的手:“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又道,“既然赵先生想辞馆,想来是不满意东家了。我看。不如将束修提到每年二十两,四季衣裳各两套,配个小厮。我看倒座还有个小院,不如把那小院专拔给先生用。”
三太太还欲推辞,大太太已笑道:“我是大嫂,你得听我的。”
柳家这个时候倒下,对于人情世事,三太太比平常更敏感。大太太许承的东西并不贵重,三老爷也不是负担不起,但大太太的这番话却让三太太很是感激。
她握了大太太的手,眼角有点湿润,重重地点头。
大太太就望着静静围坐在她们面前的五娘、十娘和十一娘笑道:“我们大人说些家长里短的,你们听着也无趣。你们三婶屋后有两株梨树,这个时候应该开花了。让妈妈们领你们院子里转转去。免得难受。”
三太太听出音来,知道大太太是要支了几个女儿和她说体己话。笑帮腔道:“到梨花树下坐着喝茶更惬意!”又叫了贴身的妈妈带几个人去后院转转。
三个人明白过来,曲膝给大太太和三太太行礼,然后跟着妈妈去了院子里。
大太太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着望着三太太:“三个一般长短了。真有操不完的心。”
三太太朝着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们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她笑道:“等她们做了母亲,自然就明白您的一番苦心了。”
“但愿有那日。”大太太语气怏怏地应了一句。然后坐直了身子,问三太太:“对了,你可认识哪家适龄的公子?说起来,五娘和十娘年纪也不小了。你也知道,她们都是庶出的。我们看得上人家,人家未必看得上我们。真是让我愁死了。”
原来是为这事!
三太太想到在余杭守孝时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不由笑道:“如果是从前,问问我娘,总能找到几个合适的。可现在却……”满脸的歉意。
“看我。说着说着,又说到你的伤心处了。”大太太自责地道。
“不关大嫂的事。”三太太眼角一红,“是我自己想不开罢了。”
大太太安慰了三太太几句,然后叹了口气,把话题又绕了回来:“其他的我也不敢想,只求人品端正,家世清白就行啊!”
三太太见她念念不忘,只好道:“大嫂放心,我会帮着看着点的。”
大太太点了点头,还欲说什么,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两位爷下学回来了!”
三太太满脸是笑:“快进来,他们大伯母来了。”
大太太见状,知道自己所求之事泡汤了。
******
从三太太那里出来,大太太的神色有些恍惚。
罗振兴看在眼里。
回到家里,他和母亲说体己话:“……您今天怎么突然想到去护国寺?又不辞辛苦地去了三叔家里?”
大老爷一早出去还没有回来,加上今天去三太太那里没有得偿所愿,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她也想和人说说话,就把这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儿子:“……要是十一娘的事成了,五娘和十娘就得赶快嫁出去。我瞧着姜夫人的意思挺满意的,这还有一个没着落呢?”
罗振兴之前隐隐听妻子提起过,当时只觉得是妇人的荒唐言。现在亲耳听母亲一说,不由沉了脸:“娘,大姐还好好的,您怎么能……岂不让人伤心!”
“你懂什么?”大太太见一向孝顺的儿子竟然出言顶撞她,想到万一女儿走了,外孙还有这个舅舅撑腰,如果儿子因此对这件事生出罅隙来就不好了,又想到,说不定因为这件事,能让儿子感受到世事的艰难,她索性道,“人走茶凉,人死灯灭。侯爷再念旧情,可天天看着新人笑,任是那铁打的也要变绕指柔。到时候,谁知道会出什么妖蛾子。现在不早做打算,难道等谆哥有事的时候再去谋划不成?你可别忘了,他上有祖母、下有父亲,我们再怎么亲,也是外家。就是有心,只怕到时候也鞭长莫及。”
“侯爷不是这样的人!”罗振兴把徐令宜暗中去拜访国子监祭酒的事告诉了母亲,“他完全可以在我面前夸耀一番。可他却什么也没有告诉我!要不是祭酒在我面前提及,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侯爷是什么人?有谁比你大姐更清楚!”大太太不以为然,“我这段日子忙前忙后,也没有顾得上和你说话。我看着你比在余杭大不相同,可是出了什么事?”
罗振兴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母亲会问他这个,更不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进了国子监以后,突然现以前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大太太没等儿子回答,冷冷一笑。“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侯爷到国子监给你打招呼,你要是那祭酒,只怕也会卖弄这人情吧?”
罗振兴脸色微白。想到自己刚进国子监时谦虚谨行,有人问起他家中之事,他常常含糊以词,结果被人调侃嗤笑。后来他无意间透露了与永平侯府的关系,大家对他一下子亲昵起来……让他深刻地体会了世态炎凉。
大太太见儿子不作声,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遂放低了声音,缓缓地道:“侯爷这个人,虽有不世之才,却耳根子软,遇事胆小懦弱,优柔寡断。别的不说。当初你大姐刚嫁过去的时候,想开府单独过日子。侯爷当着她的面答应的好好的,可到了太夫人面前,又立刻变了卦,你大姐一怨,他又变了卦,说过几天就跟太夫人说。反反复复的,没有个主意。后来承了爵,更是让你姐姐受累。
侯爷是皇后的兄弟,按律令,本应封爵。结果侯爷怕皇上猜疑。硬是上奏请辞了。你说,这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本朝就他一个国舅爷?还是那些受了爵位的国舅爷没一个寿终正寝的了?哦,赶情别人都不怕,就他怕!你大姐为这件事,没有少和他呕气。”
大太太有些激动起来。
“后来平了北乱,皇上又提起给侯爷封爵的事。
那时候,谕哥已经启了蒙,人人都夸聪明。偏生谆哥年纪小,又有不足之症,亲戚间就有‘以后这家里全靠谕哥撑着了’,还有些糊涂人。竟然凑到秦姨娘那里献殷勤。你大姐就想把谕哥过继到二房的名下。可一来这事得太夫人和二夫人同意,二来得族里同意,颇有些为难,正愁着。知道侯爷又得了一个爵位,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想着,这个爵位就给谕哥承了。一来解了谆哥之危,二来说出去你大姐也有面子。谁知道,又让侯爷请辞了。请辞不说,还没跟你大姐商量,你大姐还是事后从别人嘴里听说的。这下子,把你大姐气得……从此就落下了个咳血的毛病。”
说着,大太太不由眼泪涟涟。
“侯爷可是一点也没有为你大姐着想。那外戚的爵位只封本人,没了就没有。可这战功得来的爵位可是功封,是世袭的。你想想,你大姐在的时候他都这样。如果要是不在了,谆哥儿还能有个活路啊!你可别忘了,徐家叫你舅爷的孩子再多,可只有谆哥是你大姐的骨血,只有他和你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
罗振兴听着很是狐惑:“可我听人说,侯爷在平苗蛮的时候,苗人假意投诚,还献上锦帛美女,侯爷毫不动心,杀伐果断,当即斩下苗人头领的头,让苗人弄假成真,这才有了之后七战七捷,平苗蛮之功……怎又‘耳根子软,遇事胆小懦弱,优柔寡断’?您会不会是听错了?”
“你知道些什么?”大太太冷冷地一笑,“当初,老侯爷为了助皇上登基,可谓是散尽家财。要不然,扬州文家又怎么会和侯府搭上关系呢?后来皇上登基,一心一意想给皇后长脸。顶着几位大学士的反对,硬让从来没有领过兵、打过仗的侯爷做了平蛮大将军。兵部的人都看出了皇上的意思,知道这仗打起来是要粮有粮。要人有人,只要得胜,拜相封侯是跑也跑不了的。所以当时很多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都在侯爷麾下做了参将或是把总。这样的仗他还打不赢,也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了!”
罗振兴语塞。
这么多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在麾下,想让他们听从指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吧?
可这话说了,母亲又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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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求娶(上)
第五十八章求娶(上)
大太太和儿子说了半天的话,也有些倦了,道:“今天你跑前跑后忙了一天,也早点歇下吧!”
罗振兴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他忙道:“娘,我有件事想商量您!”
大太太一听,立刻正色道:“有什么事,你直管说。”
罗振兴就笑道:“您觉得钱明这个人怎样?”
大太太一怔。
罗振兴道:“他今年二十七岁,还没有娶妻。”然后把买烤乳猪的事说了,“……我看他处事极灵活,以后只怕非池中之物……您看……要不要我找个人暗示他一下?”
大太太立刻来了兴趣:“你可要问清楚了。别家里有一个,然后又在外面说自己没成亲,到时候,我们罗家可就成了大笑柄了!”
“您放心吧!”罗振兴笑道,“我会好好查查的。”
大太太想着就觉得兴奋:“这个钱明的确不错。光那份机灵劲就没人比得上。要是真能成,这可是桩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好姻缘。”
她想到了二房的四姑爷。
罗家出钱出力,好容易才中了个举人……
罗振兴见母亲应了,笑着起了身:“那您歇着吧!我得了准信就来回您。”
大太太点头,让落翘送罗振兴出了门,歇下不提。
******
十一娘辗转反复不得入眠,第二天起来照镜子,脸蛋像新剥的鸡蛋,没有一点点痕迹。
这就是年轻的优势啊!
她在心里叹着,然后吃了早饭和五娘、十娘一起去给大太太请安。
大太太和以前一样,笑容亲切,语气和蔼。和她们略说了几句,许妈妈就拿了日常的帐目来,大太太就示意她们可以退下了。
既没有问十娘为什么会来,也没有问家里到底生了些什么事,就好像时光不曾流逝,到燕京,见元娘,都只是一场梦似的。
不说别的,仅这份沉得住气,就足以让人敬佩了!
十一娘暗暗叹气,有些恍惚地出了门。
五娘过来挽了她的胳膊,亲切地道:“十一妹,你等会做什么?要不,我们下棋玩吧?我让你十子如何?”
“我等会要做针线。”十一娘笑着应付五娘,“要不,五姐和十姐下棋吧?我坐在一旁做针线。”
五娘却笑意亲切地望着十娘:“好啊!”
十娘扬着下颌看了五娘一眼,不屑地转身回了屋。
五娘在她身后喃喃地道:“唉,也不知道百枝和九红怎样了?外院采买上的初五老娘相中了百枝,大太太原应了今年秋天就放她出去的……”
十一娘就看见十娘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挺直了背脊进了西厢房。
“十一妹,可辜负了你的好意。”五娘见了微微一笑,对十一娘道,“我热脸贴人家冷脸,也丢不起这个人。回屋去了。”说着,带着紫薇和紫苑回了自己的住处。
“又不是我们家小姐让十小姐不答应的。”出来迎十一娘的滨菊看了不由小声嘀咕,被冬青狠狠地瞪了一眼。
十一娘笑着回了自己的住处,然后拿了针线出来,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给庥哥做春裳。
到了中午,派了琥珀去打听大太太那边的动静。
琥珀回来道:“……和大*奶、许妈妈算了一天的帐。”
“黄昏时分再去一趟。”十一娘怔了怔,道,“看有人来拜访母亲没有?”
“知道了。”琥珀到了黄昏时分又去了一趟,“……陶妈妈奉了大姑奶奶之命来给大太太问安。”
姜夫人没有来……十一娘颇有些意外,随即又释然。
就算是心里再满意,也要矜持一番吧!
到了晚上,她和五娘、十娘去给大太太请安。
大太太正和大*奶说话:“……娘家再珍贵那是在娘家。这夫富妻贵,不能走错一步。”看见三人进来,大太太打住了话。
这是在说谁呢?
十一娘狐惑着,却不动声色,给大太太问了安。
大太太的心情很好,不仅和她们有说有笑地闲聊了几句,还留她们吃了晚饭。
这让十一娘更是不安,回到屋里就差了琥珀去打听:“陶妈妈来到底说了些什么?”
琥珀拿了个绣样佯装送给珊瑚,去了大太太那里。不到一盅茶的功夫,她就折了回来。
“小姐,小姐。”她的样子很激动,拉了十一娘到暖阁说话,“珊瑚说,侯爷要纳妾了!”
十一娘心里“噗通”一声:“说仔细些!”
她不由握了琥珀的手。
琥珀匀了匀气,道:“侯爷明天晚上抬乔家六小姐进府。徐家请了几桌酒,也请了我们家大爷和大*奶。大太太让大*奶送套头面做贺礼。”
乔莲房……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莲花般白净柔美的面孔来。
这样一个女孩子,却要给人做妾室了……
代替喜庆热闹婚礼的是跪下给正室敬茶,代替凤冠霞帔的是粉红色的褙子,代替昂挺胸的是卑微曲膝……
她心里五味俱全。
这才是元娘要的吧!
觊觎她的位置,这就是下场。
十一娘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就是那个人选……因为只有这样,元娘的计划才算完美。
一个出身卑微的继室,一个出身高贵的妾室;出身高贵的那个被出身卑微的那个看到了人生中最不堪的一面,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这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女人,会不会因此瞧不起自己?会不会拿这件事做把柄而对自己予取予求?
谁愿意生活在这种恐惧之中!
唯一的办法就是反抗。
何况,她还有家族做靠山。
如果能取得那个位置,家族也是乐见其成的吧!
而那个出身卑微的呢?
除了这个位置,没有其他的依仗。
不管是为了性命还是尊严,都得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她所拥有的。谁敢挑战,就必须拿出雷霆手段杀一儆百,才能震慑住那些在一旁观望的……
这样的两个人,放在一个笼子里,只会斗。不仅斗,而且还会斗得死去活来……斗的家宅不宁,让太夫人失望,让侯爷厌倦……让谆哥越来越安全!
没有敌人,那就培养一个敌人,让她们互相牵制掣肘……这才是最高明的计谋!
想通这些,十一娘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样惴惴不安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她真怕大太太突然一个不高兴,就把她当出气筒给随随便便嫁了。
这样也好!
至少,眼前是条看得清楚的路;至少,自己还有机会事先提防未雨绸缪;至少,徐令宜是个没有缺胳膊少腿思维正常的;至少,徐令宜看上去冷竣威严不好相处,但在元娘设计他的时候没有恶语相向面目可憎;至少,徐令宜是个骨子里透着骄傲自大的——通常这样的人,虽然不会有恩情,但在生死关头,起码不会置妻儿于不顾……
她想到姜夫人那探照灯似的目光。
总比自己被大太太拉着由人用审视的目光挑肥拣瘦还不一定能入人家的眼要强吧?
这样就足够了吧?
再多的,她求不来,也不会有人给!
十一娘不无自嘲地想着,夜里居然睡得很安稳,连个身都没有翻。
******
第二天去给大太太请安。
大太太红光满面。看得出来,心情非常的好。还笑盈盈地和她们聊天:“……这个时候春笋应该上市了吧!我们让许妈妈买点回来,晚上我们用春笋炒酸菜吃。”
“莴苣也该上市了吧!”和往常一样,十一娘笑吟吟地坐在一旁只听不议;十娘面无表情,心不在焉。只有五娘应承着大太太,“我记得您最喜欢吃莴苣炒鸡蛋。要不要让厨房给您做一个。”
大太太点头:“我实在是吃不惯那香椿的味道。十一娘到吃得津津有味。”
听大太太点到了自己,十一娘掩袖笑起来。
就有小丫鬟来禀:“大太太,王夫人拜访。”
“王夫人?”大太太困惑道,“哪位王夫人?”
“说是福建布政使王大人的夫人……”小丫鬟的声音就低了好几拍。
大太太皱了皱眉:“请她进来吧!”
五娘和十娘、十一娘就避到了稍间大太太的卧屋。
不一会,次间就传来了王夫人的声音:“大太太,真没有想到,你和姜夫人也熟。这不,姜夫人特意托了我来……”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大太太打断:“您可真是稀客。上次来我不在家,还以为您已经随着王大人去了福建,所以没差人去问安。还请王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十一娘却被王夫人那一句“姜夫人特意托了我来”的话吸引。
难道姜夫人是托了这位王夫人来做保山?
不过,这也有可能。
两家都是燕京贵族,有所交集也是正常的。
她思忖着,就听见大太太又道:“来,我们到东边的炕上坐着说话……我这边乱糟糟的!”
显然是在回避她们。
十一娘就打量了五娘和十娘一眼。
两人神色平静,一个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一个站在墙角,抚挲摆放在那里的冬青树树叶。
人不怕被人算计,就怕被人算计了自己还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打了一个寒颤。
说起来,五娘能放下自尊心伏低做小,能逮着机会就踩人一脚,也是个有手腕的。可就算这样,一旦谜底揭开,就算有千般手段,只怕也没有机会去施展了。
王夫人并没有待很久,送走她后,大太太脸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十一娘就在五娘眼中看到了狐惑。
到了下午,又有一位什么刑部给事中黄仁的夫人来访。
那时候十一娘几人都各自回了屋。来给十一娘报信的是珊瑚:“……说是来给钱公子提亲的。”说着,深深地看了十一娘一眼。
是想让自己去争取吧?
十一娘思忖着,却不由苦笑。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留在厢房里看戏,也许还有机会……但现在,想通了元娘的局。十一娘觉得自己一点机会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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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加更可能要到凌晨,大家别等……实在是写不出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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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求娶(下)
第六十章求娶(下)
五娘和紫薇、紫苑在说话。那边许妈妈正回大太太的话。
“什么也没有找到?”
许妈妈满脸通红。
“以她的个性,不可能就这样放着十娘不管。那些细软肯定全交给了十娘。要不然,那两个也没这个胆量跑了。”大太太脸色有些阴沉,“你给我再好好查。我就不信,她一点破绽都不露。”
许妈妈忙道:“我已经嘱咐金莲和银瓶了,让她们两人多多注意。”
大太太微微颌,道:“听吴孝全的口气,声哥这两天就会到燕京的。你给我把他安置到正院的西厢房吧!”
许妈妈一怔。
大太太看了她一眼,轻轻地道:“我听说,他把地锦收了房!”
让他管家,弄得两位姨娘失踪,一位姨娘吊死;又没有经过长辈的同意就收了身边的丫鬟……前者是没有能力,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后者完全就是失德,是品行有问题。一个无德无能的儿子,与大爷再一比较,就算他是大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只怕也喜欢不起来,更何况是个失宠姨娘生的!
许妈妈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您放心,四爷偷偷收了地锦这件事,我一定会闹得让大老爷知道的!”
大太太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五娘和十娘一前一后的嫁。这嫁妆我们得好好斟酌斟酌才是。”
许妈妈听着心念一转,试探道:“要不,把那块山林给了五小姐,把那块旱地给十小姐?”
见许妈妈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大太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错。就这样!”
罗家的产业都在江南,那山林还能收上几两银子,可那旱地,除了能种点花生,什么东西也种不了。
“还有就是压箱的钱。五娘多给点吧!”大太太神色间就闪过一丝疲惫,“不管怎么说,她在我跟前一向乖巧听话。”
许妈妈笑道:“我会跟五小姐说的。她是乖巧人,定会承了您这份厚恩的。”
大太太就冷笑了一声:“想用死来打动大老爷,哼……”
许妈妈不敢接言。
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
就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大太太,大老爷回来了!”
大太太就朝许妈妈使了个眼色,许妈妈微微点头,帘子就“唰”地一声被撩开了。大老爷沉着脸走了进来。
“那个孽子什么时候来?”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大太太对面。
“就这两天吧!”大太太道,“我已经吩咐许妈妈收拾屋子了。”
许妈妈已亲自给大老爷上了茶,然后领着屋里服侍的退了下去。
“老爷,”大太太叹了口气,“你喝口茶顺顺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大老爷接过茶盅,脸色微微有所缓和。
“孩子小,做错事也是常有的。”大太太轻声劝着大老爷,“到是两位姨娘我很是担心。她们在罗家几十年,一直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这要是说有什么图谋。我还真想不出来。而且,声哥就算是再糊涂,家里还有吴孝全他们,去庙会定会安排人手跟着的。我看,只怕是凶多吉少。可偏偏四姨娘选在这个时候死了。余杭地方小,这样要是传出去,我们罗家只怕是颜面扫尽。而且对四爷的名声不利。又正逢着五娘、十娘说亲事。真是让人犯愁。”
大老爷听了狠狠地“哼”了一声,道:“把杨氏给我丢到乱坟岗上去!”
大太太心中一喜,脸上却愁道:“老爷又说胡话了。怎么能把四姨娘丢到乱坟岗去呢!我的意思,是想暂时先把这个消息瞒着,等五娘和十娘嫁了,再给四姨娘丧。您看怎样?”
大老爷有片刻的犹豫:“十娘可知道了?”
“我还没有跟她说。”大太太道,“您也知道,我们家这几年不比从前,嫁女儿拿不出更多的钱来。茂国公府也好,钱公子也好,都是一等一的好亲事。过了这村,就怕没这店了……”
大老爷听着嘴角微翕,正欲说什么,大太太已道:“我知道,你觉得这两门亲事都不太满意。可你想想。我们家两个女儿都多大的年纪了。再说二房的四娘,嫡女,陪嫁三千两银子,最后怎样?二弟妹还不是又贴银子又贴人情,好容易才供出了个举人……”
“好了,好了。”提起钱大老爷就心虚,“你做主就行了!”
大太太微微笑,就有小丫鬟隔着帘子道:“大太太,永平侯府的嫣红姐姐来了。”
嫣红是元娘的贴身丫鬟。
两人一怔,帘子已“唰”地一声被撩开,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闯了进来:“大太太,快,夫人,夫人有些不妥当。”
大太太听着脑袋“嗡”地一声,人就歪了下去。
大老爷吓得脸色白,一面去捏大太太的人中,一面喊人:“快,快去请大夫!”又道,“叫了大*奶来!”转身责怪起嫣红来,“你就不能缓口气再说话!”
嫣红看着这情景倒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着元娘吐在衣襟上那刺目惊心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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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常言说的好。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可侯爷他,却是什么也不跟我说……”苍白削瘦的元娘静静地躺在床上,衣襟、被褥干干净净的,还散着淡淡的***香。她大大的眼里盛满了泪水,“明明知道我中意的是姜柏的女儿,却偏偏要订姜松的女儿……也不想想,姜松的女儿只比谆哥小十个月。女子本来就比男子不经老。到时候,岂不是像谆哥的娘……”
“是,是,是。”太夫人不住地点头:“都是小四不好,我说他,我一定说他。”大太太握着媳妇的手,“我让他给你陪不是。”
两口子口角,不,连口角都没有,就要让身为朝廷重臣的丈夫给妻子陪罪,这要是传出去,悍妇之名岂不是铁板钉钉地扣在她的头上。
元娘无力地依在枕头上,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却绽出一个笑意。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太夫人。
再一侧头,就看见卧房门前屏风下有双黑白皂靴。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除了徐令宜,还能有谁。
他站在屏风后面,是愧对于自己呢?还是不屑见到自己呢?
她眼底掠过一丝嘲讽,幽幽地道:“娘,您还记不记得我刚进府那回的事?”
元娘突然说起这个,太夫人不由怔了怔。
“当时候。还是二嫂当家。”她露出回忆的神色,“我听说后花园里的两只兔子是皇后娘娘寄养在家里的,就主动向二嫂提出来每天给两只兔子喂食。结果,把两只兔子给养死了。您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了两只一模一样的混过了关。”
太夫人听着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当时你抱着兔子笼哭得那叫个伤心啊!”
“当时我想,二嫂是您得意的人,三嫂是聪明伶俐会说话,我样样不如她们,所以事事强出头,想讨你的欢心。”说着,元娘就攥了太夫人的手。“娘,我是真心想做您的好媳妇。只是愚钝,总是做不好而已,您不要怪我……”
她就看见屏风后的靴子有些不安地挪动了几下。
听着这似遗言的语,再看着媳妇苍白至透明的脸,太夫人不由眼角微湿:“我一直知道你孝顺。你别说了,养养精神。”说着,亲手将一旁丫鬟在托盘里的青花瓷小碗接在了手里。
碗里放着切得薄薄的参片。
“来,含一片。”
元娘摇头,元娘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太夫人,透着一股子真诚:“娘,我没事,就想和您说说话。”
“说话也先把这参含了。”太夫人笑着哄她,语气里就有几份对待孩子似的溺爱。
元娘婉言拒绝:“我等会睡的时候再含,效果更好。”
太夫人知道她的脾气,想着她说的有道理,也不勉强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碗递给了一旁的丫鬟:“那你记得等会含了参片再睡!”
“嗯!”元娘乖顺地点头。
既然媳妇说有话要和自己说,不外是今天把她气得吐血的事。这才刚接了庚贴,以后事还多着,想绕过做娘的是不可能的。
念头闪过,太夫人就先开了口:“元娘,谆哥的事,原是我们不对。那姜松的女儿虽然比谆哥只小十个月,但姜松无官无职,我们家是功勋世家,又出了个皇后娘娘,要想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只能小心行事,低调隐忍……”她脸上有几份愧色。
“娘,我知道。”元娘微笑着打断了太夫人的话,“您和侯爷都是有见识的人,我知道您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我就是气侯爷不与我商量。”说着,她抿着嘴笑了解笑,“娘,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怕自己这一闭眼睛。就再也没有机会和您说说心里话了!”
元娘越是不和自己说心里话,就越说明这事搁在了心里。
但在这种情况下,太夫人又不好执意去说这个话题。
她只好佯装生气的样子板了脸:“胡说。你还年轻呢?谆哥还没有娶媳妇,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养老送终……”话说着说着,想到媳妇这几年不过是强撑着,眼角就有了几份水光。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元娘眼角撇了一下屏风,声音低了下去,有了淡淡的悲怆,“我在家是长女,父母如珍似宝。后来嫁到这里,您待我如己出,侯爷对我事事尊重。女人能像我这样,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可我舍不得谆哥,舍不得您,舍不得……侯爷……”说着,眼泪唰唰唰地落了下来,抽泣几下,好像一时喘不过气似的,人突然间捂了胸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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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可能要到凌晨,大家先睡吧,明天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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