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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庶女攻略txt下载     庶女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姐姐(下)

    第三十章姐姐(下)

    元娘和大太太伤心起来,屋里的气氛立刻一变。

    谆哥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来,张着清澈无暇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大太太,好像不明白外祖母怎么无缘无故地就哭了起来呢?

    五娘目光一转,掏了帕子上前递给大太太擦眼泪:“今天母女重逢,是喜事,母亲怎么就伤起心来!”

    大太太听了破涕为笑,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看我,越老越经不经事了。”

    那笑容,还是有点勉强。

    元娘的眼角有晶莹闪烁:“娘是在女儿这里呢!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大太太点头。

    就有丫鬟们打了水进来给大太太和元娘净面。

    元娘身边自有服侍的人,大太太这边则由十一娘端了盆,五娘帮着挽袖卸镯。

    净完脸,元娘吩咐丫鬟:“将上次皇后娘娘赏的宫粉拿出来。”

    丫鬟应“是”,很快拿了画珐琅开光花卉小盒来。

    “娘试试,内务府的东西。”元娘笑道,“我一向不用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好不好。要是您用的顺手,我让人送几盒过去。”

    小丫鬟忙捧了靶镜过去。

    大太太拿了粉盒,嫩黄色的底,繁杂的天蓝色纹样,淡雅素静。

    “不愧是内造之物。”她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才轻轻拧开盒子。

    立刻有股清雅的***香迸出来,淡淡地飘满整个屋子,让人闻了精神一振。

    十一娘动容,不由打量了那盒子一眼。

    里面装的粉是淡黄色的……

    她不眉角一挑。

    现代彩妆技艺,在肤色粉底里添上一点点黄色粉底涂在脸上,能让黄色的皮肤变得明亮光洁……罗家的女眷,用的全是纯白色的粉,不仅如此,而且还认为越白越好……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理念。

    内造的东西,果然比市面上的东西好不止一点两点啊!

    感慨中,大太太已将粉沫在了脸上。

    果然如十一娘所料,粉妆自然柔和,让大太太骤然年轻了五岁。

    五娘在一旁“啧啧”称奇,眼底有艳羡闪过。就是许妈妈,也满脸的惊讶。

    元娘抿嘴一笑,吩咐丫鬟:“你明去跟宋买办说一声,就说上次娘娘赏的宫粉不错,让他再送几盒进来。”

    丫鬟曲膝应是,大太太已摆手:“不用,不用。何必为几盒宫粉欠了人情。”

    元娘笑道:“不打紧。现在掌管内务府的是顺王,是从小和侯爷一起长大的,熟得很。”

    大太太还在那里推辞,就小丫鬟禀道:“夫人,文姨娘来了!”

    元娘微怔,笑道:“她的耳报神倒灵……让她进来!”眉宇间并没有悲怨愤然,而是平和自然,就好像听到相好的邻居来访……

    大太太就有些狐惑地望着女儿,低声道:“是扬州文家的……”

    元娘点头,笑道:“娘也见见。都是江南人。文家虽是做盐引起的家,可这几年丝绸生意做的也不错。多认识一个人多一条路。要是有机会,让吴孝全去趟扬州,看在我的份上,文家的人定会对他礼遇!”

    罗家的财产除了田亩就是丝绸铺子。但罗家毕竟以诗书传家,如果不是田里的收成要靠天,丝绸的利润又实在是让人心动,也不会去开铺子做生意。所以罗家的元德丝绸虽然是江南的老字号,却一直做杭州府附近的生意,并没有在其他地方设分店。虽然经营几代,但也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

    十一娘听元娘这口气,竟然是让大太太借文家的势力扩张生意似的!

    她不由微微吃惊。

    和十一娘同样感到吃惊的还有大太太:“你这是……”

    元娘朝母亲笑了笑,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转身吩咐丫鬟,“去将我那柄掐丝珐琅镶猫眼石的镜表拿给太太。”又向大太太解释,“你给她做见面礼吧!”

    十一娘若有所思。

    大太太还欲说什么,屏风外面已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姐姐,可把亲家太太给盼来了!”

    一时间,把大家的目光都集到了屏风旁。就看见一个香坠般娇小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穿了件姜黄色素面小袄,茜红色折枝花褙子,白月色挑线裙子。青丝梳成坠马髻,左边戴朵西洋珠翠花,右边插三枝赤金石榴花簪子,耳朵上赤金镶翡翠水滴坠儿颤悠悠地晃在颊边,更映得她肤光似雪,妩媚撩人。

    十一娘只觉得眼睛一亮。

    真是个美人!

    “大太太,奴婢文氏,给您行礼了!”文氏未语先笑,言语利爽,上前几步,稳稳当当地蹲下给大太太行了个福礼。

    大太太脸上早已换了上盈盈笑意:“快起来,快起来。一家人,何需这样多礼!”那边许妈妈已递了个红漆描金的匣子给大太太,大太太看那匣子漆工精湛,描金花卉典雅大方,不是自家之物,知道这就是女儿刚才提到的镜表了。心里虽然不舒服,但还是笑着接了递给文氏:“你拿去玩吧!”

    文氏笑盈盈地接了,眼睛却在那匣子上打了个转才递给身后的丫鬟,然后笑着上前给元娘行礼:“姐姐可好些了?”

    元娘的笑容到了眼睛里:“你这一来,不好也好了!”

    文姨娘听着花容失色:“姐姐,这话可不能让侯爷听见了,要不然,我这小命不保。定被侯爷送到王太医那里做了羹汤……”

    在元娘怀里的谆哥突然道:“姨娘,你说错了。黄妈妈才管厨房……”

    元娘大笑起来。

    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只有谆哥,左顾右盼的,先是不知道大家为什么笑,后来看着大家都笑,有些羞涩地躲到了母亲怀里。

    文姨娘就上前半蹲在床前笑望着谆哥:“好谆哥,要是侯爷问起,你可要像刚才那样,说王太医可不管厨房,管厨房的是黄妈妈。”

    谆哥抬头朝文姨娘点了点头,又把头埋到了母亲的怀里。

    大家又是一阵笑。

    或者是笑得太频繁,元娘竟然咳嗽起来。

    文姨娘忙上前帮元娘顺气,又接了丫鬟递过来的茶,倒了一小口在盅盖里尝了,然后才坐到床边扶了元娘服侍她喝茶。

    她的动作做得极熟,一点不生涩,看得出,是常做这种事的。

    十一娘目光微闪,五娘脸上却露出惊容。

    喝了茶,元娘顺过气来。文姨娘就望着神色关切地立在床前的五娘和十一娘:“这两位想来就是五小姐和十一小姐呢?”

    元娘笑着点头。

    文姨娘飞快地打量了两人一眼,笑着上前拉了五娘的手:“我第一次见到姐姐,觉得见到了仙女似的,姐姐却常说家里的妹妹们才是真正的漂亮。今天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五娘忙笑道:“姐姐一向对我们这些妹妹照顾,心中亲厚,不免偏袒,让姨娘笑话了。”

    文姨娘目光闪烁:“哎呀呀,可真是个爽利人。”然后回头望了元娘,“倒对我的脾气。”

    元娘呵呵地笑。

    文姨娘对自己的丫鬟打了个手势,那丫鬟就捧了两个匣子。

    “刚知道大太太带了两位小姐来家里玩,匆匆忙忙的,两位小姐不要嫌弃。”

    五娘和十一娘道了谢,接在了手里。

    这样遇人就有见面礼,自己到小了一笔……

    十一娘不无自嘲地在心里笑了笑。

    又有小丫鬟隔着屏风禀道:“太夫人屋里的姚黄姐姐来了。”

    一个又一个,真像群英会啊!

    十一娘不由睁大了眼睛。

    “快请进来!”元娘笑着,就有个身材高挑的丫鬟从屏风后面绕了进来。

    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段纤细,却长了张圆圆的大脸,看上去像大头娃娃,虽然有些不合比例,却十分可爱。

    看见满屋子的人,她笑眯眯地上前给众人请了安,然后对大太太道:“太夫人特意让我来传个话。说,知道亲家太太要来,本应亲自来迎。可巧程国公夫人带着侄女过来,只有烦请亲家太太等一会。还请亲家太太不要见怪。”

    一直仔细观察着元娘的十一娘就看见姐姐眼中有一转而逝的凛冽。

    那边大太太已客气地道:“太夫人比我年长,本就应该我去见太夫人,怎好让太夫人移步。”说着,略带迟疑地道,“不知道程国公夫人还要盘桓多久?我既然来了,怎能不给太夫人请个安……”

    不待姚黄回答,元娘已笑道:“娘,婆婆是主人,不好弃客而来。你却是客人。自然是客随主便,有什么不能去的。”说着,吩咐身边的丫鬟:“你们帮我换件衣裳。”竟然一副要陪着去太夫人的样子。

    大太太不由犹豫起来。

    女儿这样的身体,让她陪着去自己心中不安;不让她陪着去又有失礼节。

    一时间,她左右为难起来。

    文姨娘看着目光闪了闪,笑道:“姐姐,要不,我陪着大太太去吧?要不然,太夫人见姐姐这样不顾身体,又要伤心了。”

    元娘沉思。

    文姨娘又道:“我抱了谆哥,陪着大太太过去。”

    “也好!”元娘笑道,“到时候让谆哥代我给娘请个安。”

    文姨娘笑道:“姐姐放心,我们去去就来。”

    元娘满脸歉意地望着母亲,还没有开口,大太太已笑道:“姨娘这个主意好。让谆哥陪着我去见太夫人。”又道,“你放心,有我在身边,定不让谆哥吹了风受了寒。”

    元娘望着母亲的目光渐渐变得认真起来:“那我就将谆哥交给您了。”

    大太太郑重地点了点头。

    (抱歉!家里有客人来,今晚只有一更。⊙﹏⊙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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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客人(上)

    第三十一章客人(上)

    从元娘那里出来,她们依旧坐着来时的青帷小车,朝着西边走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然后左拐上了一条夹道,出了夹道再左拐,停在了一个广亮门前。

    灰色筒瓦,清水墙,黑漆大门,门外有八字壁影,左边雕一个“富”字,左右雕一个“寿”字,都有人高。门前五级石青台阶,凿成五福捧寿花样。两个未留头的小丫鬟正在台阶上玩,看见马车停下来,一个溜烟地跑了进去,一个迎上前行礼。

    谆哥就朝着那小丫鬟喊了一声“小芍”。

    看得出来,他和太夫人院里的人都很熟。

    小芍笑嘻嘻地应了,许妈妈就从衣袖里摸了几文钱赏了那个小丫鬟。小丫鬟谢了赏,就有几个穿着官绿色比甲的丫鬟簇拥着个穿着牙黄色比甲的丫鬟走了出来。

    “亲家太太,奴婢是太夫人跟前的魏紫。”穿牙黄比甲的丫鬟恭恭敬敬地给大太太等人行礼,又笑着给谆哥行礼:“谆爷,您可是陪着外祖母来看太夫人的?”

    谆哥腼腆地笑。

    许妈妈则拿了荷包出来给众人打了赏,魏紫等人落落大方地谢了赏,一行人进了门。

    迎面是座怪石嶙峋的假山,两边都是抄手游廊。

    假山上牵攀着或如翠带摇曳,或如绿线蟠屈的藤萝,山脚草木葱茏,点缀着几朵或黄或红或兰的小花,虽然野趣十足,却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景象。

    十一娘大吃一惊,再仔细一看,这才现,那些草木间隐隐露出如棋盘般纵横交错的暗红色大方陶格——原来这些草木并不是长在地下的土里,而是种在一个个正方形的陶缸里。

    应该是在温室里培养好了,然后搬过来的。

    她一面暗暗思忖着,一面面带微笑地跟着大太太从右边的抄手游廊到了穿堂。

    穿堂三间,正中立着一面四扇的松鹤迎客的紫檀木烧玻璃的屏风,绕过屏风,左右都是抄手游廊,正中一个小小的三间厅房。

    那姚黄就笑道:“几位妈妈辛苦,随我去吃杯茶吧!”

    竟然是,不要紧的人就别跟过去了。

    许妈妈就朝着紫薇、琥珀等人使了个眼色,笑道:“有劳姚黄姑娘了。”然后带着她们随姚黄从小厅旁的角门去了后面的罩房,谆哥由乳娘抱着,大太太、五娘、十一娘、文姨娘还有谆哥跟着的两个丫鬟,一起跟着魏紫穿过小厅,到了后面正房大院。

    五间的上房,黑漆落地柱,玻璃大窗,雪白锦帘,石青色西番花夹板帘子,两边各色鹦鹉画眉等雀鸟,院子正中铺着十字青石甬道,西北角两株合抱粗的参天大树,枝叶如伞遮在屋顶。东北角一株人高的树,无叶无花,褐色的枝桠虬结。东南角一座花架,爬满了绿色藤萝,底下摆着石桌、石墩,有清雅古朴之气扑面而来。

    早有得了信的丫鬟立在台阶前,看见她们走过来,有的帮着打帘,有的朝内通禀:“谆爷陪着亲家太太来了。”

    她们进了房,一大群穿红着绿的女人簇拥着个身材高挑的妇人走了进来。

    谆哥已大喊:“祖母!”

    十一娘知道,这位就是元娘的婆婆、永平侯府的太夫人了,不由细细打量。

    太夫人看上去比大太太年轻个两、三岁的样子,穿了件石青色缂金瓜蝶纹褙子,姜黄色综裙。乌黑的头梳成圆髻,只在鬓角戴了两朵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花。皮肤白皙,体态微丰,圆润白皙的脸上有双非常温和的眼睛。

    她朝着谆哥笑了笑,然后上前几步给在太太行了个福礼:“妹妹,让您移步,实在是惭愧。”

    大太太在太夫人蹲下身去的时候也蹲下身给太夫人还礼:“姐姐这样说岂不是羞煞我。”又向太夫人介绍五娘和十一娘:“这是我两个不成器的女儿。大的是五娘,小的是十一娘。”

    五娘和十一娘忙上前给太夫人行礼。

    大太太笑着仔细地端详着两人:“明珠朝露般,真是两个漂亮的闺女。”

    “太夫人过奖了。”大太太谦虚着。

    太夫人就向大太太介绍身边一个穿着深藕荷包缎绣云鹤纹的四旬妇人:“这位是程国公府乔夫人。”

    两人互相见了礼。

    太夫人又指了乔夫人身边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这是程国公府的六小姐。”

    大太太笑着朝那小姑娘点了点头,客气地称了一声“乔小姐”。

    乔小姐给大太太行了礼,又和五娘、十一娘见了礼,

    乔夫人就指了文姨娘道:“这位是……”

    太夫人笑道:“是四儿的小星。”

    文姨娘忙上前给乔夫人行礼,乔夫人笑点头,赏了她一个荷包,道:“侯爷可真是有福气。瞧姨娘这模样,小小巧巧,真是惹人怜爱!”

    太夫人笑了笑,请大太太和乔夫人去了西边日常宴息的次间。太夫人和大太太分宾主坐到了临窗的炕上,又有小丫鬟端了太师椅放在太夫人的下给乔夫人坐了,端了锦杌给乔小姐和五娘、十一娘、文姨娘坐。

    谆哥给太夫人和乔夫人请了安。乔夫人就抱了谆哥左右端详了一番、称赞了一番,赏了荷包不说,还把谆哥交给乔小姐,让乔小姐把孩子抱给太夫人。

    不知道是乔夫人给的那个荷包好玩谆哥被吸引了注意力,还是因为马上就能回到自己祖母的怀里,谆哥在乔夫人怀里还挣扎了一下,待乔小姐抱在怀里的时候,竟然动也没有动。

    乔夫人就笑道:“谆哥倒和我们家六姐有缘。”

    太夫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着摸了一下谆哥的头,吩咐魏紫:“把谆哥带去暖阁里玩吧!”

    魏紫应声抱了谆哥,文姨娘就笑着站了起来:“太夫人,我去陪陪谆哥吧!”

    太夫人笑着看了她一眼,道:“那可要小心点,别把孩子磕着碰着了!”

    一旁的乔夫人突然插嘴道:“要不,六姐你也去陪陪谆哥。”又对太夫人道,“我们家六姐就是喜欢孩子,家里的几个侄儿侄女看见她就吵着闹着要她。”

    乔小姐脸色微红,低声娇嗔:“婶婶……你真是的……”

    太夫人就笑了笑,道:“六小姐是客!怎好劳动她。”

    “您是长辈,她一个小辈,只管指使就是,何来‘劳动’之说!”一副执意要乔小姐陪谆哥去暖阁的样子。

    太夫人就笑道:“要不,乔小姐就帮我陪陪两位亲家小姐吧!我们年纪大的在一起说话,也免得她们年轻的无聊!”

    乔小姐立刻乖巧地站起来应了一声“是”,又把锦杌搬到和五娘、十一娘坐到了一起,太夫人就和大太太叙起一路上来的事。什么时候从余杭启程,什么时候到了哪里,又是什么时候到的通州……

    说的是陪着五娘和十一娘,但大人在讲话,谁也不能插言,乔小姐也只是挨着五娘、十一娘坐坐而已。

    就有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侯爷身边的临波来说,皇上留了侯爷说话,今天怕是回来的晚,让跟亲家太太说一声,明得了闲亲自去府上拜访。”

    “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太夫人听了叹口气,转身对大太太道,“还请亲家太太不要怪罪。”

    大太太正要说什么,那乔夫人已笑道:“侯爷乃国之栋梁,自当以国事为重。亲家太太怎么会怪罪。”

    太夫人听了就朝着大太太歉意地笑了笑:“程国公府和我们家是世交。”好像在向大太太解释乔夫人的热情。

    “正是。”乔夫人听了笑道,“我们国公爷进御林军虎威营的时候老侯爷是领队,我们家国公爷是个营卫,天天跟着老侯爷身后转。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成亲,他家也不回,天天跟着老侯爷到姐姐这里来蹭饭吃……”说着,呵呵笑起来,“后来我们成了亲,他总说姐姐家里的熏鹿肉好吃,还曾经差人来向姐姐要了一块回去。姐姐可还曾记得?”

    “记得。”太夫人淡淡地笑,并不像乔夫人表现的那样热忱。

    乔夫人就轻轻叹了一口气:“后来,老侯爷去世了,我们家国公爷也被派到了西北。姐姐闭门谢客,我们也来得少了……”

    大太太却听出些端倪来。

    既然是世交,怎么会因为丈夫被派到了西北就来往的少了呢?况且老侯爷去世的前一个月,徐家一直寄于厚望的世子徐令安也病逝了。太夫人和徐令安的遗孀项氏都受不了这个打击病倒了,女儿突然接手中馈,徐家三奶奶甘氏一向不管事,又正怀着身子,别说是帮什么忙了,就是在婆婆床前侍疾也指望不上,还特意把太夫人的妹妹接到府上陪了太夫人大半年。

    想到这些,她就望了太夫人一眼。

    太夫人感觉到大太太的目光,就侧脸朝着大太太无奈地笑了笑。

    大太太突然明白过来。

    那年还出了件事。

    建武四十六年的“巫盅案”把几位成年的皇子都牵扯进去了,皇后、太子饮鸠而亡后,先帝一直没有立后、立储。那年有人上书,建议立贵妃叶氏所生十皇子为储君。皇上震怒,令内阁大学士李清彻查此事——事后大家才知道,李清与九皇子相好,趁机打击其他几位皇子。但在当时,徐家做为七皇子的岳家被牵连进去。要不是自己的公公护着,老侯爷又死了,只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平复下来。

    她那时在余杭服侍生病的婆婆,不能到燕京来,消息闭塞,心中焦急,还曾抱怨公公不该把她的女儿许配给徐家……

    如果乔家和徐家是在那个时候不来往的,也就是说,乔家当时是支持其他皇子的!

    大太太不由在心底冷冷一笑。

    现在知道当初投错了人赶着来巴结了。难道就没有听说过“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吗?

    十一娘也看出点问题来。

    这位乔夫人,虽然看上去落落大方,但行事说话却对太夫人多有巴结,难道是有所求?

    她心念一动,目光不由落在了乔小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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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客人(中)

    第三十二章客人(中)

    乔小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皮肤光洁,目光明亮,嘴唇红润,笑容恬静。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朵含苞欲放的花儿般的柔美娇嫩。

    感觉到十一娘的目光,她微微侧脸,露出甜美的笑容。

    十一娘朝着她微微点头,态度友善。

    大家听乔夫人絮叨了半晌,又闲聊了几句,太夫人留大家吃饭,大太太推辞:“刚来,家里的事乱着,还要去两位叔叔家看看。我难得来一趟燕京,一时半会也不会走,过几天理顺了再来看您。”

    太夫人想着亲家和儿媳十几年没见,自然有些体己的话要说,今天也不留她。道:“今天是十四,十六来家里,我请吃顿饭。”

    “好啊!”大太太还没有开口,乔夫人倒先开了口,“见者有份,到时候,我也要来凑热闹。”说着,拉了太夫人的衣袖,“姐姐可不能不答应。”

    太夫人就看了大太太一眼,对乔夫人笑道:“你能来帮我陪亲家,我感谢还来不及,何来推辞。”

    乔夫人笑成了一朵花:“那就这样说好了。”

    太夫人送大太太和五娘、十一娘出门,那乔夫人和乔小姐却留了下来。

    大太太望着乔夫人的背影,笑着对陪她们回元娘那里告辞的文姨娘道:“这位乔夫人真是热心。”

    文姨娘目光转了转,笑道:“他们府上的人能说会道,那是整个燕京都有名的。要不然,怎么会被人戏称为‘不倒翁’呢?”

    大太太挑了挑眉。

    文姨娘笑道:“我们府上还曾经陷入过困境,人家程国公府可是一帆风顺,经历六朝不倒。特别是这一代的国公爷,自建武四十一年以来,先后任过甘肃总兵、宁夏总兵、保定总兵、宣府总兵、大同总兵,在西北军里根基深厚。别说是我们家侯爷了,就是皇上,也是十分的器重的。”

    大太太若有所思。

    文姨娘笑着扶大太太上车:“夫人只怕也惦记着这边的事,我们回去跟夫人说说,也让姐姐解解闷。”

    大太太点头,和文姨娘上了车,五娘却望着太夫人的大门微微呆。

    到了元娘那里,大太太立刻问起乔夫人来:“……和你可熟?”

    大太太笑着点头,却问起了谆哥:“太夫人留在那里了?”

    “嗯。”大太太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我看他和那几个小丫鬟玩得起劲,太夫人又留得诚,就没有带他回来。”

    是想有些话不能当着谆哥的面说吧!

    元娘微微地笑。

    那边文姨娘已笑道:“姐姐,您猜猜看,我们在太夫人那里碰到了乔家的几小姐?”

    元娘揶揄地笑道:“你母亲家和龚家是死对头,龚有女儿嫁到了蒋家,这乔家的事,还有谁比你更清楚的?”

    文姨娘掩嘴而笑。

    大太太几个却听得一头雾水。

    文姨娘就笑着解释道:“在我祖父那一辈,扬州半塘龚家是和我们家并驾齐驱的人家,都是以盐业起的家。同行相忌,成了冤家。我们两家斗了这么多年,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了。那龚家有个女儿嫁到建安蒋家为媳,而建安蒋家,正是乔夫人的娘家。所以姐姐才有这么一说。

    大太太动容:“建安蒋家?是不是那个‘一门四进士,祖孙两阁老’的建安蒋家?”

    文姨娘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正是出了蒋荣、蒋潆两位阁老的建安蒋家。”

    大太太微怔。

    “官宦人家,祖上再荣耀,子孙里没有及第的进士,败落也是指日可待的。”元娘淡淡地望了文姨娘一眼,笑道,“说起来,蒋家已有两代没出一个进士了,还不如我们家呢?”

    大太太的笑意就从脸上一直到了眼底:“你弟弟是个成气的。”

    “谁说不是。”文姨娘笑得与有荣焉,“二十二岁的举人,就是满大周,也找不出来几个。等明年下了场,中了皇榜,那就是少年进士了。大太太,您是有福之人啊!”

    “承你吉言,”大太太的高兴掩也掩不住,“希望兴哥能光耀门楣。”

    “一定会的!”文姨娘笑着应承,元娘却突然问她:“乔家的六小姐是哪一房的?”

    文姨娘身子微震,脸上的笑容有了几分勉强。

    自己并没有提乔家来的是第几位小姐,元娘却能一口说出乔家来的是六小姐……

    她不敢深想,忙笑道:“是三房的长女,不过,三房也只有这一个女儿。她父亲与国公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元娘微微点头。

    文姨娘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元娘看在眼里,嘴角轻轻地撇了撇。一副并没有注意到文姨娘异样的模样,笑着望向了五娘和十一娘:“我不能起身待客,两位妹妹都正是年少爱玩的年纪,陪一旁听我们说话不免气闷。文姨娘,你代我陪五娘和十一娘去后花园看看吧!年前皇后娘娘赏的蝴蝶兰应该开花了!”

    五娘忙道:“姐姐不用管我。我听着母亲和姐姐说话,觉得很有意思。平日在家里,我也常陪着母亲说闲话。何况我是个喜静不喜动的人!”

    她说话的时候十一娘却已站起身来,见五娘坐着,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尴尬来。

    文姨娘只好呵呵笑了两声,殷勤地道:“两位亲家小姐就当是陪我去看看吧——据说皇后娘娘赏的那两盆蝴蝶兰是福建的贡品,一共只活了三十株,乾清宫、慈宁宫、坤宁宫各十盆。我们家到好,皇上赏了一盆给侯爷,太后娘娘赏了一盆给太夫人,皇后娘娘赏了一盆给二夫人,赏了一盆给三夫人,赏了两盆给我们夫人,赏了一盆给四夫人,算下来,竟然得了七盆……都养在后花园的暖房里,我还没见过呢!”

    五娘猛然醒悟过来。

    元娘这是要支开她们和大太太说体己话。

    一时间,她满脸绯红,起身和十一娘一起给元娘和大太太行了礼,跟着文姨娘去了后花园的暖房。

    一直在元娘身边的丫鬟也朝着屋里服侍的人打了一个手势,然后领着一帮丫鬟、媳妇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大太太见屋里只除下她们母女,眼眶立刻变得湿润起来。她拉了女儿的手:“侯爷待你可好!”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的。

    元娘笑着点头:“侯爷是个念旧的人,待我极好。”

    大太太有几分不信:“那,那件事……”

    元娘笑道:“我都这个样子了,要不是有他帮衬着,那文姨娘又怎会在我面前做低伏小。娘,侯爷是个极好的人。娘不用猜疑。只是我命薄,不能和他白头到老……”

    大太太听着已是泪如雨下:“快别这么说。皇后娘娘不是帮着你在民间找偏方吗?这江湖之大,藏龙卧虎,异士能人辈出。你又是个有福的,不会有什么事的。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却没有注意到女儿叹息不能和女婿白头到老的时候,没有一点点的戚容。

    元娘微微地笑,神色非常的平静:“正如母亲所言,我一定会好起来的。母亲您也别伤心。”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母亲。

    大太太哭了几声,又怕引了女儿伤心,遂强忍着擦了眼泪,笑道:“对了,那个乔夫人是什么意思?我听文姨娘那话,乔家很不简单。侯爷他……可透出什么话来?”

    元娘笑道:“娘,您就是不相信女儿,难道还不相信祖父的眼光。侯爷不是那种人。要不然,家里何止只有这几个人!”

    大太太只是关心则乱而已。听了女儿的话,不由讪讪然地笑了笑:“他对你好我就放心了。”

    “娘,”元娘一般不想再说这些事的样子转移了话题,“您怎么把十一娘也带来了。她今年太小。”

    大太太就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她脸色一凛,道:“你来信说,让我带两个妹妹来燕京看看里。那话虽然说的模糊,可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你不如我清楚。我们家适龄的女儿里,只有五娘和十娘了。那杨氏,是个泼落户,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要是万一被徐家选中了,自绫、服毒的事她可都做得出来的。到时候,我们不仅仅是蚀把米的事,而是树了个强敌……你可别忘了,万一……她可是谆哥名正言顺的母亲!”

    元娘没有做声,垂着眼睑看不出情绪。

    “五娘到是个好人选。况且她那边还有个老四。这几年,我大把的银子给他败,临走前,又找了桩事给他做。我瞧着,也就差不多了。就算是以后她想扶一把,也得扶得上才行。最终还是得靠着你弟弟。十一娘没有兄弟,青桐又是个胆小的。虽说年纪是小了点,可你看那眉眼,不知道多精致。况且,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说着,大太太的声音低了下去,“身子骨都没长成,子嗣保不住是常事。一但成了习惯,那就更艰难了……我想来想去,觉得十一娘比五娘都要好,就做主把五娘和十一娘带来了。”说着,大太太笑了笑,“当然,这事还要你拿主意。徐家那边同不同意,也是个槛儿!”

    “娘的眼光我自然信得过。”元娘抬睑,笑了起来,“而且我对家里的妹妹都不太熟。这事,只怪我没有和母亲说明白。不过,这样只怕是更好!”

    大太太怔住。

    元娘就低声和母亲说起话来。

    ******

    五娘和十一娘跟着文姨娘且行且说地去了后花园。

    一路上,文姨娘嘴不停话不断。告诉她们这是什么花,这又是什么草,这亭子是什么时候翻修的,这水榭上的扁额是谁提的字……如数家珍,娓娓道来,让十一娘大为佩服。

    导游也不过如此!

    她听得津津有味。

    (又停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在单位,先了草稿再说,等来电了再改文。姊妹们只能先将就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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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客人(下)

    第三十三章客人(下)

    回到保大坊的弓弦胡同,已是华灯初上。

    大*奶顾氏扶着大太太下了马车,低声道:“娘,二老爷和二太太来了!”

    大太太微怔:“还没有走吗?”

    “没有!”大*奶低声道,“四姑奶奶也跟着来了……”

    大太太眉角一挑:“她来干什么?”

    正房那边已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十一娘正脚踏脚凳准备下车,听到那笑声,动作就顿了顿。

    是二老爷的笑声……

    燕京戌初宵禁,现在已是酉正。不知道黄华坊离这里有多远,半个时辰赶不赶的回去……

    她思忖着,那笑声越来越近,二老爷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大哥,那明天辰正我来邀你。”

    大老爷的声音温文尔雅:“那我等你,一起吃了早饭再去。”

    话音刚落,大老爷和二老爷的身影出现在了垂花门前,一内一外,大家碰了个正着。

    “回来了!”大老爷笑着和大太太打招呼,二老爷则作揖喊了一声“大嫂”。

    大太太朝着两人曲膝行礼,恭敬喊了一声“老爷”,又朝二老爷喊了一声“二叔”。

    两人身后就走出个四旬妇人。白脸皮,容长脸,穿了件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镶玉赤金观音分心,碗口大的西洋珠翠花,又围了圈翠梅花细儿,被垂花门上挂着的红灯笼一照,珠光宝气,十分耀眼。

    “大嫂。”她满脸是笑地朝着大太太福身,“知道您来了,我特意带了几个孩子过来给您请安。谁知道您却去了永平侯府……等到了现在。还好把您给等到了。”

    她是二太太喻氏。

    “劳你久等了。”大太太朝着二太太福了福,有年轻妇人从二太太身后闪出来,喊了一声“大伯母”。

    那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眉眼柔顺,看上去十分舒服。

    “四娘!”大太太笑着和那女子打招呼,“没想到你也来了!”

    “原是回去看看娘,这才知道您来了燕京。就随着一道来给您请个安。”四娘笑如春风,“听说您去了永平侯府。大姐还好吗?”

    大太太笑着点头:“还好!托你惦记。”

    “那就好。”四娘听着松了口气,“我听人说她病的不轻,我又正坐着月子,不方便去。一直担心着呢!”

    七年前,三太太做保山,把四娘说给了大理寺丞余乃硅的长子余怡清。谁知道,她嫁过去没两年,余乃硅就病逝了,她随着婆婆回了富阳老家。余家原是赤贫之家,余乃硅中了进士后才慢慢置办了些家产,统共不过四、五百亩水产,城里城外各有一幢宅子,加上余怡清兄弟姊妹众多,日子过的有些紧。二太太心疼女儿,每年都要从自己公中所得分出五百两银子让人送到富阳去。

    那余怡清学问不错,建武四十九年中了举人。第二年新帝登基开恩科,他匆忙下场应试,落了第。二太太就以“富阳没有好先生”为由,把女儿、女婿接到燕京,又走二老爷的关系进了国子监读书,帮着在老君堂胡同附近租了一个宅子。

    或者是有了母亲的照顾,一直没有动静的四娘连生了两个儿子——幼子上个月才出生。

    “孩子长得可好?”大太太笑着和她寒暄,“我前些日子让人给你送了些山东的阿胶,你可收到了?吃不吃得惯?那东西最是补血气。”

    “收到了!”四娘忙向大太太道谢,“多谢大伯母挂念。”

    五娘和十一娘就趁着这机会上前给二太太和四娘行礼。

    四娘回了礼,三奶奶丁氏领了七娘出来和大太太、五娘、十一娘行礼,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大老爷就笑道:“站在这里总不成样子。要不,回屋去喝杯茶?”

    二太太有几份意动,二老爷却道:“天色不早了,明天我和你还要去柳家。来日方长。”

    大老爷遂不留客,只吩咐:“路上小心。”又叫了一直垂手站在一旁的罗振兴帮着送客,自己和大太太站在垂花门待二房的马车驰了出去才返回正屋。

    大太太就问道:“你明天要去柳阁老家?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有个准备。去柳家做什么事?”

    罗家三老爷娶的是柳阁老的**,罗家老太爷致仕后,柳阁老夺罗家三兄弟多有照顾。而罗家三兄弟对柳阁老也很是尊敬,除了端午、中秋、春节外,上至柳阁老的生辰,下至柳家少爷纳了小妾,罗家都会派了管事前去恭贺。

    “临时决定的。”大老爷眉头微蹙,颇有些心烦的样子,“柳阁老为茶税的事和陈阁老起了纷争,一气之下提出致仕。谁知道,皇帝竟然就准了……”

    “什么?”大太太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后天就离京。”大老爷神色一黯,“我们还是听老三说的——老2听说你来了,准备邀老三一起来家里聚聚的,谁知道,却出了这样的事。老三俩口子赶去柳家了!”

    大太太七情上面,烦躁地朝着五娘和十一娘摆了摆手:“你们今天也累一天了,都下去歇着吧!”

    五娘和十一娘顺巧地曲膝行礼应“是”,起身时,大老爷和大太太已进了正屋,说话的声音却依稀可闻。

    “元娘怎样了?”

    “还好。”大太太的声音紧绷绷地,“正好,我有事要对你说……”

    声音渐行渐小,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五娘和十一娘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后罩房。

    ******

    第二天一大早,大老爷留二老爷吃了早饭,然后两人一起去了柳家。

    五娘和十一娘去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大太太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庥哥的到来也没能让她真正开怀,反而让乳娘抱了他下去,单留了大*奶一个人说话。

    两人出了门,五娘笑盈盈地望着十一娘:“说起来,我们姊妹好久都没有一起坐坐了。趁着今天得闲,妹妹到我屋里来喝茶吧!”一改往日的冷淡不屑。

    十一娘微微吃惊。

    只要五娘一天没有达到目的,她一天就不可能和自己和解。

    这样的温和亲切,只怕是有目的的吧!

    可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如果自己不理不睬,五娘说不定还以为自己要和她宣战呢?

    十一娘思忖着,风轻云淡地笑:“好啊!我们真的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喝茶了!”

    五娘微微颌,一副对十一娘很满意的样子,然后带着她去了自己的住处。

    看得出来,大*奶为了安置她们很花一些心思。东、西厢房不仅陈设一样,就连茶盅、椅垫之可的小东西都一模一样,不分彼此。

    两人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紫薇上了茶,五娘笑着对十一娘道:“我想和你说说体己话。”说着,遣了紫薇几个退下。

    十一娘也笑着遗了琥珀几个退下。

    屋里只留她们两人,五娘就叹了一口气,满脸歉意地望着十一娘:“好妹妹,是我误会你了,所以才会处处看你不顺眼……你可不要恼我才是。”

    十一娘很是意外。

    这样的低声下气,看样子,五娘是下定决心要得到了?

    她露出不安的样子:“姐姐快别这样说。定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所以才让姐姐误会。”说着,睁大了眼睛望着五娘,“姐姐,我到底……”

    “都是我不好。”五娘很是愧疚的样子,“你不知道,母亲选了你和我到燕京来看望大元,不过是因为大姐已嫁,大哥又远在燕京,膝下空虚,想找两个合她情谊的女儿一路相陪,说说笑笑解解闷罢了。”她脸上露出忿色之来,“谁知道,这件事落在有心人心里,就成了谆哥身体不好,姐姐想在庶妹中挑个去做妾室!”

    十一娘陪合她露出惊容:“还有这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些人看欺妹妹年纪里来了。”说着,语气一顿,“实话不怕告诉你,说这话的人就是大姨娘和二姨娘。”

    十一娘惊讶地望着五娘。

    她还真能掰!

    不过,大姨娘和二姨娘到处撺,说不定,还真说过这话也不一定。

    五娘看到十一娘的表情,很满意。笑道:“何况这样。还说,母亲带我们两个人去,是为了让大姐从中挑选一个。所以,那天你病怏怏的了还到我屋里来问我大姐的事,我就很生气!”

    “姐姐!”十一娘有些惶恐地望着十一娘,“姐姐莫非以为我是想……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只是船上无聊,所以和姐姐说些闲话罢了。”说着,又露出自责的表情来,“早知这样,我就应该和姐姐说清楚才是。也免得姐姐误会我!”

    “不,不,不。”十一娘忙道,“说起来,这件事都怪我。是我没有和妹妹讲清楚,所以才……”她低下头,脸色绯红,一副娇羞模样,“母亲曾经跟我说过这件事……说姐姐身体不好,又担心自己去了没人照顾谆哥,所以想在妹妹里找个人帮着照顾谆哥。说,家里适龄只有我和十娘……你也知道,十娘不讨母亲的喜欢。还问我,问我愿意不愿意……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好回答……所以,母亲让我去燕京的时候,我死活不肯去……母亲就劝我,我说,我一个人去,大家岂不都知道了……母亲就让我和你一起来了燕京……”

    十一娘愕然。

    五娘为了元娘的那个位置,已经不择手段了……

    以大太太的性格,就算是真的有这样的事,也不可能说出来。何况元娘还没有死!

    (今天只有一更!(*^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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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手段(上)

    第三十四章手段(上)

    “后来你盯着大姐家里的事,我还以为你在笑我……所以才对你冷言冷语的。”五娘拉了十一娘的手,“好妹妹,你不要放在心上。都是我的错,我在这里给你陪不是了。”

    “姐姐快别这样。”十一娘表情真诚,“常言说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你我姐妹一场,还不知道是几世修得的缘分。既然是误会,如今说开了也就是了。”

    五娘点头,悄声嘱咐十一娘:“这件事,你暂时别往外说……你知道,大姐她还……”

    十一娘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好了,你对我说了真心话,我决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五娘神色间就有了几份娇羞:“母亲曾经问我,几个姊妹里和谁最好?我说,和十一妹最好……你也放心。万一有那天,你的婚事就包在我身上……姨娘那里,也有四爷奉养……不会让你吃亏的。”

    “姐姐说些什么呢?”十一娘甩开了五娘的手,一副娇嗔的样子。

    五娘看着,低声笑起来。

    两姊妹闹了一会,十一娘就起身告辞:“……姐姐总拿我说笑话。”

    五娘也不留人,掩袖而笑,送十一娘到了门口。

    折回来,紫薇担心地道:“小姐,万一大太太是要在姊妹里找个人做妾室呢?毕竟,永平侯府门第高贵……”

    “不会。”五娘摇头,眸子明亮,好像有团火在烧,“我听娇园的老人们说过,大姐看上去风轻云淡,却很是要强。只要觉得有了不如别人的地方,定要想法子赶上,决不示弱。如果这些人所言是真的,以大姐的性格,她身体好的时候还有可能,现在她身体不好了,决不会把自己的妹妹送去做小妾,让未来的继室骑在罗家的头上作威作福……”说着,她淡淡地一笑,“所以,她只可能在妹妹中找继室!”

    紫薇点头,又道:“五小姐,您让我探听的消息,我探听到了。”

    五娘眉角一挑,道:“怎样?”

    紫薇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给您猜中了!”

    五娘微微笑起来。

    “大老爷来燕京后就赋闲在家里。说是没有缺。可吏部十天还放了一个云南布政使出来……现在柳阁老又致仕了……大老爷恐怕只有永平侯这一条路走了。”

    ******

    五娘和紫薇在小声议论的时候,十一娘和琥珀在床后的暖阁里说话。

    “……大老爷隔三岔五地就出去会朋友。听杏林那口气,大太太来时给的一千两银子的家用早就用完了,如今我们日常的嚼用都是大*奶的体己银子了!”

    看样子,大老爷自己的路子没走通!

    十一娘暗忖着,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琥珀:“也有可能!燕京的物价高,她们来后又要添这添那的。不过,大太太是个要强的,就是自己没有,也不会在这上面短了媳妇的。”

    “小姐倒把大太太的性格摸熟了。”琥珀笑着奉承十一娘,却被十一娘训斥了几句:“……以后不可再说类似的话。让人听了不好。”

    琥珀心中一凛,忙道:“是我错了。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十一娘倒也不想让琥珀太没有面子,见她认了错,笑着转移了话题:“永平侯府和这边可走的亲近?”

    琥珀忙道:“杏林说,大姑奶奶隔三岔五的就会送些东西过来。大爷入国子监,拿的是侯爷的名帖。侯爷亲自来过两次。一次是大老爷来燕京的第二天,请大老爷、大爷去了燕京最有名的听鹂馆吃了饭;一次是大年初三。带了小半车的东西,还和大爷说了半天的话,留下来吃了晚饭才走的。”

    十一娘听着点了点头。

    永平侯和这边走的亲近就好!

    要不然,大老爷的仕途不顺,她们跟着也没有好日子过。

    但这样一来,只怕罗家不管是从哪方面考虑,都是不可丢了徐家这门亲事了……

    真希望这件事早点尘埃落地,总这样拖着,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浮躁起来!

    十一娘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

    一个把掌拍不响,徐家不点头,罗家也只能想想罢了。等明天去了徐家看看情况再做打算吧!

    主意已定,心情好了很多。她问起琥珀送糟鲞的事来:“让你找个和卢永贵兄弟相熟的,你可找到?”

    琥珀笑道:“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有什么事,都是杭妈**儿子杭六在跑腿。我试着问了问他,他说不认识卢永贵,和卢永福却很好,两人还曾经一起喝过酒。”

    “那你就早点把这事办了,我们也可了桩心事!”

    琥珀应声而去。

    冬青望着神色有些疲惫的十一娘,笑道:“小姐,您要不要再歇会——您昨天夜里到了半夜才睡着,今天一大早就起了……可不能再这样熬下去了,小心生出病来。”

    “我知道。”十一娘笑道,还真觉得头有些沉,“我和衣躺躺。今天太阳还不错,你派个人到屋檐下做针线。万一有人来,立刻把我喊醒。”

    “您放心去歇着。”冬青笑道,“我就站在窗棂旁,外面的人一咳,我就把您给拉起来。”

    十一娘笑着合衣躺在了床上,嘴里还低咕一声“真是麻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上想睡就睡,想吃就吃的日子……不怪五娘要争,有了元娘的地位,至少在那个院里是自由的……

    她刚躺下,冬青急步进来:“小姐,六姨娘来了!”

    十一娘有些意外。

    她来干什么?

    在余杭的时候,她们从不来往。偶尔遇到她去看十二娘,她也只是对自己点点头打个招呼就走……

    十一娘把这几天生的事仔细地想了想。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啊!

    或者,是替大太太传话?也不对,大太太一向不喜欢姨娘们和庶女多接触。或者,是有什么东西让自己带给十二娘?也不对,她们刚来,又没有定下回余杭的日子……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得不到答案,她通常都不会钻牛角尖。因为有的时候,当你完全放弃后,再从另一个角度望过来,又有了新的现。

    她笑着起身:“请姨娘到宴息处坐吧!”

    冬青应声而去,十一娘抚了抚鬓角,扯了扯衣襟,去了宴息处。

    六姨娘坐在临窗的大炕前,表情有些木然,不像平常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看上去一团欢喜。

    这样的严肃……

    十一娘想着,笑盈盈地走了过去:“姨娘来了!”

    六姨娘凝望着她,不说话,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把她打量了一遍,目光无比认真。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十一娘忍着笑意,落落大方地让她瞧。

    “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六姨娘徐徐地开了口,但一开口就要求其他人回避。

    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要和自己说体己的话!

    十一娘朝着冬青使了一个眼色,冬青给六姨娘上了茶后,立刻带着屋里服侍的退了下去。

    六姨娘拿起茶盖轻轻地拂着茶盅里的浮叶,笑道:“五姨娘知道姚妈妈想把冬青说给自己的侄儿,在我那里哭得昏天黑地的,说,冬青是你身边最得力的人,姚妈妈要谁不好,偏偏要了她去。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十一娘颇有些意外。

    她从来不知道五姨娘曾经为这个事担心过……

    “我当时也替你担心。”六姨娘笑容亲切,“和五姨娘想了好几个法子。谁知道,我们还没有动手,你到先动手了。简单一句‘姚妈妈说他侄儿满院子的看姑娘,就相中了冬青。我x日和冬青在一起,也不知他侄儿在什么地方见过冬青’就让大太太改变了主意。我当时就在想,冬青可真是个有福的,能服侍你这样的主子。也不知道我们家十二娘有没有她那福气,以后也能得你的庇护!”

    十一娘怔住。

    六姨娘已敛了笑容:“十一里住了好几年,情同姐妹。五姨娘膝下只有你,我膝下只有十二娘。知道你们两人一起住进了绿筠楼,我和五姨娘不知道多高兴。希望你们能和我们一样,情同姊妹,以后万事也有个照应。”说着,她叹一口气,“你也是知道的。从前在余杭,不管是五姨娘还是我,都不太敢到绿筠楼去。可我们疼爱你们的心却是一点也没有少。要不然,我也不会冒险来告诫你了!”

    十一娘愕然。

    “实际上,大太太带你和五娘来燕京,是大姑***意思。”六姨娘的声音淡淡的,给人一种沁入心腑的冷意,“大姑奶奶身体不行了,想从妹妹中找个好捏拿的照顾谆哥。以你的聪明,这件事,想必已经猜到了。”

    十一娘低头喝了一口茶,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可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六姨娘语气平静,“就是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听说的。”

    十一娘静静地听她说。

    六姨娘眼中已有掩饰不住的嘲讽:“元娘还想从自己的妹妹中挑一个与茂国公王信的独生子王琅做儿媳。”

    (抱歉,回来晚了!……⊙﹏⊙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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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手段(下)

    第三十五章手段(下)

    茂国公的独生儿子,堂堂正正的嫡妻……

    十一娘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她望着六姨娘,表情有了几分郑重。

    终于打动了眼前的人,六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大太太跟大老爷一说,大老爷直摇头。说,茂国公虽然这些年家道中落,可毕竟是大周开国功勋,烂船还有三斤钉,怎么会同意娶个庶女为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之事。不可轻意允诺。”

    十一娘很意外。

    一直以来,大老爷对于十一娘来说只是个名字,一个称号。他在自己困难的时候不能帮忙,在自己无助的时候不能依靠,在自己挣扎的时候不能支持……印象中,他只是那个温和地问她吃没有吃饭的人……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太太听大老爷这么说,就冷笑起来。说,当然是因为王琅有问题,所以茂国公才会退而求其次,不求出身门第,只求女方家世清白,温柔敦厚。可就算是这样,‘毛病’也分三六九等。那长的丑的是一等,那扶不上墙的阿斗是一等,那病恹恹活不长了的又是一等。你以为我是那种不问青红皂白的人,一听说人家是什么国公爷就会巴上去非要把女儿嫁了……大老爷听了,就有些烦。说,既然如此,你说说看,茂国公家的世子爷是第几等的毛病?”

    十一娘的拇指摩挲着茶盅上鲜艳的红梅花。

    “大太太就掩袖哭了起来。说,这本是大姑***一片好心。想着家里的庶妹多,总得谋个体出身吧!不能要么嫁了庶子,要么给人做了续弦,要么配个破落户……大老爷一听,气势就短了三分。喃喃地说,那总得问问吧?大太太就瞪了眼睛。说,徐家和王家同居燕京,有什么风吹草动不知道。你在这里做张做乔的不愿意,人家说不定还瞧不上呢!这也只是大姑奶奶自己意思,至于到底怎样,还要请了保山去探探口风才知道!”

    “然后父亲就同意了?”十一娘放下了手中的茶盅,表情平静。

    她的态度让六姨娘微怔,半晌才道:“是啊。所以大老爷就同意了。对大太太说,这本就是你们妇道人家的事,你觉得好就行了!”

    十一娘微微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没有六姨娘想像中的担心、害怕或是愤怒……她有点吃不准了。

    咬了咬牙,六姨娘抓住了十一娘的手:“傻孩子,你难道还看不出这其中的凶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茂国公府再落魄,也是拿铁卷吃皇粮的簪缨之家。难道整个燕京找不出个‘家世清白、温柔敦厚’的女子来与他们府上的世子相匹配?我们罗家虽然显赫,那也就是在余杭一亩三分地界上。到了燕京,在那些豪门世家的眼里也不过是乡下土包子。那王公子的毛病要是不厉害,又怎会舍近求远找个乡下媳妇?”

    生活经历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选择就不同……

    人丑没什么关系,只要人品好。扶不起的阿斗也不打紧,只要他讲道理,老老实实地和她过日子,她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如果说是个有病要找个不知根底的女子……两相权衡,与徐家的复杂相比,她觉得自己也能接受。到时候,她一个守贞的寡媳,只要循规蹈矩,王家人就是不敬着她,想来也不会为难她的吧!

    何况她所求的,不过是能有一处让她自然呼吸的庇护之所罢了!

    十一娘一面心不在焉地听着六姨娘唠叨,一面想着自己的心思。

    “你和五娘,二选一。不是嫁入王家就是嫁入徐家。如今罗家不比从前,几位老爷的仕途能仰仗只有徐家了。如果能嫁到徐家去,你想想,到时候,罗家上至大老爷、大太太,下至许妈妈、姚妈妈,别说给你脸色看了,就是巴结都来不及。五姨娘一生戚苦,她也就可以扬眉吐气了。要是嫁了王家,一是不知根底,谁知道是傻还是痴,你的一生就毁了;二是王家处处不如徐家。以后罗家有什么事,王家使不上力,罗家也就不会把你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你没有了娘家人依仗,婆家的人定会轻瞧。到时候,你可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别想有一天的舒坦日子过。你再想想。万一嫁过去的是五娘,这些荣耀给了她不说,以她那逢高踩低的心性,见你母亲、婆二家不得意,事事处处要比着你是小,就怕她会落井下石……你要是日子不好过,五姨娘看在眼里还不知怎样的伤心呢?十一小姐,我把你和我们家十二娘一样的看待,所以才会不怕得罪你说了这些话。你可要把我的话多想想才是。也不枉我做了一回小人。”

    意思是说,除非嫁到徐家,要不然,她就是死路一条。

    十一娘自有主意同,并不和她多说。笑道:“姨娘的好心我知道。只是我现在心里乱得很,一时也拿不出个主意来。你容我好好想想!”

    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六姨娘释怀。

    她捏了捏手十一娘柔软的手,低声道:“你可要快点。这件事,也不知道能瞒多久!谁占了先机,谁就能先行一步。可不能辜负了姨娘的一片心意。”

    十一娘郑重地点了点,送六姨娘出门。

    结果在门口遇到了许妈妈。

    “姨娘在这里啊?”许妈妈目光一闪,“大太太正问您呢!”

    六姨娘有些慌张地点了点头,和十一娘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走了。

    许妈妈就问十一娘:“姨娘来找你做什么?”

    十一娘笑道:“问我十二妹的情况!”

    许妈妈点了点头,眼底的戒备一下子消失了。

    也许是受了六姨娘那番话的影响,许妈**眼神让一向很明白自己处境的十一娘第一次感觉到了寒冷。

    “妈妈屋里坐!”她笑盈盈地招呼许妈妈。

    许妈妈却道:“不了。侯爷来了,大太太让你和五娘梳洗梳洗,去给侯爷请个安。”

    十一娘微怔,许妈妈已转身去了五娘处。

    冬青忙拉了十一娘回屋,喊了滨菊打水给她洗脸,自己在那里翻箱倒柜:“小姐,穿什么好?要不,就穿了来时大太太叫人做的那件醉仙颜的褙子……”

    “你镇定些好不好?”十一娘笑道,“那可是件春裳,你难道想把我给冻坏啊?”

    “要不就穿那桃红色的刻丝小袄,有百子戏婴图,又是大太太赏的,穿出去又体面。”

    “我平日里也没有少那绫罗绸缎。”十一娘调侃她,“你这话要是让许妈妈知道了,可要把你喊去问话了。看你把我的衣裳都弄哪里去了?”

    她心情很好地和冬青说笑了几句,吩咐冬青把她的绣具拿出来:“趁着这两天得闲,给谆哥做件春裳。”

    冬青听了心喜,应声去把装了绣花针、大小绷子等物的藤笸搬出来。十一娘则由滨菊给自己梳了个纂儿,换穿了件杏黄色的素面妆花褙子,又戴了对珍珠耳钉,去东厢房邀五娘:“……我们一起去。”

    五娘梳了高髻,戴了赤金步摇,插了大珠翠花,穿了件玫瑰紫事事如意妆花褙了,脸上淡淡敷了粉,扫了胭脂,看上去明**人。

    看见十一娘来邀她,她嘴角轻翘,绽出一个极其潋滟的笑容:“我马上就好。”又吩咐紫薇:“将那蜜渍梅拿些出来。”

    灼桃和穗儿正蹲在那里给五娘染指甲。

    十一娘吃着蜜渍梅,一直等五娘收拾完。

    “时间太短,只能先将就了。”惠儿笑着解释道,“原是准备了今天晚上用的。”

    五娘看了看自己指尖如桃花般绽放的指甲,笑道:“颜色有点淡……晚上再仔细加遍颜色!”

    惠儿笑着应了“是”,和紫薇几个一起送五娘和十一娘送门。

    灼桃低头垂睑,一直默默跟在几个丫鬟的身后。

    姐妹去了大太太的正屋。

    屋里的静悄悄的,服里服侍的个个噤若寒蝉,杜薇面无表情地朝她们眨了眨眼睛。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大太太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却像狂风暴雨前的天空,让人能感觉到那种隐忍的暴躁。

    五娘笑道:“我和妹妹一起来的。”

    让听话的人觉得她是因为十一娘所以才晚了。

    平时她说这些话十一娘并没有太在乎,可今天,她感觉很刺耳。

    这个女孩子,在任何时候都不忘记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去。

    但她依旧如往昔,面露不安,保证着沉默。

    大太太目光锋利如刀锋地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低声喝道:“都给我滚。”

    屋里的人俱都骤然变色,立刻低下头去,装作没有听见,没有看见。

    五娘脸色煞白,和十一娘退了出去。出了门后,她犹不死心地抓了一旁的杜薇:“大太太……”

    杜薇朝着左右看了看,见立在屋檐下的丫鬟们个个恭肃严整地垂手立在那里,她低声地道:“侯爷说来看大太太,可大太太刚露了个脸,侯爷就说有事要走……坐了不到一盅茶的功夫……”

    所以心里不痛快了?

    十一娘听着心中一动。

    琥珀探来的消息说,侯爷在初二的时候曾经和大爷说了一下午的话。

    而五娘的微微一怔后,眼中闪过懊恼,望着自己粉色的指甲嗔道:“害得我的指甲没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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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宴请(上)

    第三十六章宴请(上)

    送走女婿,大老爷回了正屋。大太太不由冷笑:“莫不是家里太寒酸,国舅爷坐着嫌腌臜?”

    大老爷皱了眉:“你胡说些什么?侯爷不是那样的人。的确是皇上有事找他商量——你又不是不知道,柳阁老致仕,朝中诸事繁多,于公他是朝中重臣,于私他是国舅爷,哪能置身世外……”

    “我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了大学士了?”大太太虽然语带讽嘲,但比刚才要缓和了不少。

    “你来燕京还没有见柳夫人呢?”老老爷也不想和大太太多说,提醒她,“她们明天一早就动身,你抽空去看看吧!还有三弟妹那里,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还要你说。”大太太嗔道,“东西我早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一起过去了。”又叫了落翘给大老爷更衣,两口子出门去了柳府。

    五娘在屋里敷脸洗头,十一娘则在屋里给谆哥做衣裳。

    ******

    第二天,徐家来接她们的马车巳初三刻到的,大太太正好把家里的事都嘱咐好。

    罗大*奶和大太太上了第一辆马车,五娘和十一娘上了第二辆马车,许妈妈和庥哥、庥哥的乳娘上了第三辆马车,琥珀、冬青、紫薇、紫苑几个上了第四辆马车,太夫人派来接她们的妈妈和罗家几个粗使婆子坐了第五辆和第六辆马车,加上三十几个护卫,浩浩荡荡地出了弓弦胡同往荷花里去。

    到徐家的时候,正是午初。

    她们先去见了元娘。

    文姨娘早就到了,大家见了礼,谆哥就和庥哥笑嘻嘻地抱成了一团,两人手牵着手要去后花园看锦鲤。

    “今天你要陪着庥哥去祖母那里吃饭。”元娘温声细语,“等吃了饭,让魏紫姐姐带你们去看锦鲤。好不好?”

    谆哥乖巧地点头,庥哥也说“好”,赢得了大人的一片赞扬。

    大家又说了几句闲话,就由文姨娘陪着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带着个八、九岁的穿红绫小袄的小姑娘在穿堂里等。

    谆哥一见那小姑娘,就高兴地喊着“贞姐儿”,然后从乳娘怀里挣扎着下了地,朝那小姑娘跑去。

    小姑娘笑盈盈地上前牵了他的手,道:“你怎么把庥哥给丢了。”

    谆哥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小声地喊了声“庥哥”。

    庥哥也不介意,跑过去拉了谆哥的手,朝那小姑娘喊了一声“表姐”。

    徐家到了谆哥这一辈,只有文姨娘生了一个女孩子。不用多想,十一娘也知道这小姑娘就是徐令宜的长女了。

    她不由仔细地打量了贞姐儿一眼。

    身量好像比同龄的孩子高,皮肤雪白,浓眉大眼,和文姨娘的娇小精致截然不同。

    或者,长得像父亲?

    十一娘思忖着,贞姐儿已冲着文姨娘喊了一声“姨娘”。

    文姨娘听着满脸是笑,喊了一声“大小姐”。

    太夫人已笑着让人给庥哥赏银锞子。

    庥哥奶声奶气地给太夫人道谢,太夫人抱了庥哥不停地夸奖:“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

    大太太眼底全是笑,谦虚了一阵,罗大*奶、五娘、十一娘和文姨娘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一行人说说笑笑去了太夫人日常宴息的厢房。

    大家刚坐下,有小丫鬟来禀:“程国公夫人和小姐来了。”

    “快请!”太夫人的声音刚落,乔夫人就带着上次见过的乔家六小姐走了进来。

    乔夫人今天穿了件大红色遍地金的通袖袄,梳了牡丹髻,当中插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右戴一枝映红宝石的大朵,打扮得十分华丽。乔家小姐则穿了件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梳了堕马髻,插了金步摇,戴了蜜蜡石珠花,耳朵上坠了对赤金镶紫瑛坠子,却是一副温柔妩媚的装扮。

    十一娘不由看了身边的五娘一眼。

    她今天穿了件石榴红遍地金的褙子,梳了高髻,插了三枝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耳朵上坠着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华丽中带三分庄端。

    再看自己。

    梳了双螺髻,并戴了两朵指甲大小的石榴红绢花,耳上坠对赤银珍珠坠子,穿了件豆绿色云纹妆花褙子……有点孩子气。

    十一娘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大家见礼坐下,丫鬟上了茶点,魏紫带着贞姐儿、谆哥、庥哥去了暖房。

    就有笑语声从门外传来:“我来迟了,贵客休怪。”话音一落,一群丫鬟、媳妇簇拥着个二十五、六岁的**人走了进来。

    她身段婀娜,穿了件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梳了桃心髻,正中插一枝赤金满池娇分心,右边偏戴一朵大西洋珠翠叶嵌的宝花,柳眉杏眼,粉黛略施,神采奕奕,爽利干练。

    十一娘看着面生,那乔六小姐却是认识的,笑着站起来喊了一声“三夫人”。

    三夫人?那就是徐令宜庶兄徐令宁的妻子了!

    五娘和十一娘听着也跟着站了起来。

    大太太已和来人打招呼:“三夫人,好久没见了?”

    三夫人忙上前给大太太曲膝行礼,笑道:“我来迟了,大太太勿怪。”

    大太太忙携了三夫人的手:“可不是,你越的标致了!”

    “承大太太夸奖。”三夫人客气地和大太太应酬了几句,又和乔夫人见了礼,这才笑盈盈地和乔家六小姐打招呼:“莲房,你可是稀客!”

    乔夫人就望了一眼太夫人:“她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整日里不是做针线,就是告诉几个侄儿们识字。”

    乔家六小姐听着脸色微红,问三夫人:“怎不见两位侄儿?”

    三夫人笑道:“还没有下学。”然后转身打量五娘和十一娘:“我说是谁呢?远远看着,恍若仙女似的。原来是亲家小姐!”

    大太太听了连忙向五娘和十一娘介绍三夫人。

    十一娘听大太太说过,徐家的三夫人的父亲是忠勤伯甘家的庶子,苦读不缀,二十一岁中秀才,四十四岁中举人,如今和罗振兴一起在国子监进学……

    听她这口气,与乔家的人很熟……是乔夫人的交际圈子很广呢?还是说,燕京的贵权之家都盘根错节呢?

    她更相信后者。

    十一娘目光微转。

    大家见过礼,那三夫人就笑着向太夫人解释道:“三爷回来了,我服侍他梳洗,所以才来迟了,母亲休怪。”

    太夫人和颜悦色地点头,道:“老三回来了?”

    “是!”三夫人恭敬地道,“刚回来。本想立刻来给母亲请安的。听说母亲这边有客,就先歇下了。”又向乔夫人和大太太解释:“我们家三爷去天津收了笔账。”

    徐令宁是秀才出身,徐家给他捐了个正四品的同知,没有做官,帮着管些家里的琐事。

    太夫人微微颌,笑着起身:“亲家太太坐在这里听我闲话,只怕早已饿了。我们去花厅,亲家太太也尝尝我们燕京的风味——虽比不上江南,却也自有风味。”

    三夫人忙上前搀了太夫人。

    “太夫人客气了。”大太太客气道,“燕京乃京畿重地,怎是我们江南小镇可比的!”

    五娘则上前搀了大太太,十一娘则默默地跟着两人身后,留了贞姐儿、谆哥和庥哥在太夫人屋里,大家说说笑笑去了太夫人屋后新盖的五间花厅。

    路上,乔夫人笑着对大太太道:“这里原是一处没用的书房。五爷孝顺,去年将倒座改了花厅,在院子给太夫人盖了个戏台子,叫什么‘点春堂’来着。”又扬了脸问太夫人,“是这个名字?我没记错吧!”

    “是这个名!”太夫人的笑容就一直到了眼底,看得出,她非常的高兴有人提这个事,“他呀,就是喜欢瞎折腾。还想买几个孩子回来请人教戏,组个内班。说以后有什么喜庆的事,也不用请外面的人,免得腌臜。”

    “这是好事啊!”乔夫人笑道,“要是没有中意的,我那里还有几个聪明伶俐的小丫鬟,都还没有留头,我瞧着比进宫给皇后娘娘唱戏的什么‘德音班’的几个长得还好。”

    凡是太夫人的话,那乔夫人就要搭腔,她又一味地说些她们才相熟的人事,有意无意地把大太太冷落到了一旁。太夫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时不时地和大太太说上几句话。

    “亲家太太爱不爱看戏?”她笑道,“燕京这两年出了个‘德音班’,是从扬州来的,专唱弋阳腔。皇后娘娘生辰时,皇上还钦点了进宫献艺。现在整燕京的人都追着这德音班的戏看,他们唱戏的‘就园馆’听说场场爆满,一座难求呢!”

    大太太笑道:“德音班曾经到我们杭州府唱过戏,也是顶有名的。只是我在家的日子多,还不曾听过这德音班的戏。”

    太夫人听了就笑道:“要不过几天我们请了在家里唱堂会?”

    “这怎么好意思!”大太太婉拒,“深宅内院的……”

    “我瞧着这主意好!”乔夫人笑着打断了大太太的话,“您是不知道,我们五爷最爱听戏了,偏偏侯爷嫌吵。每次五爷见了侯爷惊得就像燕子飞似地……”又低声道,“与其让爷们到外面去,不如就在家里玩。”

    (我抓狂了……又停电。来电了再改错字。⊙﹏⊙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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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宴请(中)

    第三十七章宴请(中)

    十一娘听着那话里有话。

    徐家五爷徐令宽今年才十八岁,在御林军天策营任把总,正四品武官。三年前娶了定南侯孙康的嫡女为妻。在大太太口中,这徐令宽是个不学无术,靠着祖宗余荫只知道飞鹰走马的纨膏子弟……

    难道乔夫人说的是徐令宽?

    太夫人却是笑而不答,领着大家进了花厅。

    花厅里有地龙,温暖如春。桌子摆在花厅西次间,早已布了碟、箸,服侍的丫鬟、婆子都肃然地立在一旁。

    三夫人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

    你推我让一番后,太夫人、大太太、乔夫人、三夫人坐了一桌。

    罗大*奶、五娘、乔家六小姐、十一娘坐了一桌。

    文姨娘则避到了厅外。

    有丫鬟们端了泡着桂花的水给大家净了手,给太夫人一桌上了君山银针,给罗大*奶这桌上了庐山云雾。然后丫鬟们点心、拼盘、小菜、冷碟、热菜、火锅……络绎不绝地捧上来。

    三夫人在一旁给太夫人、大太太等人斟了金华酒。

    太夫人客气地对大太太说了句“家常便饭,亲家太太不要嫌弃”,然后举杯敬了大家一小盅。

    大太太和乔夫人回敬。

    宴席正式开始。

    十一娘这边菜虽然多,但谁也不好意思往远处盯着看——旁边帮着布菜的见了,定会伸了长长的筷子夹了过来,不免给人贪吃之感……所以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吃着自己跟前的菜。

    至于太夫人,推说身体不好,又陪了一小盅,遂放下酒杯不再喝酒,由三夫人代陪。太夫人虽然看上去和大太太差不多年纪,实则已是年过六旬的人,大家不敢多劝。大太太就盯了乔夫人不放。几杯酒下肚,乔夫人已面红耳赤,大太太却神色依旧。

    没想到大太太竟然有副好酒量!

    十一娘坐在一旁看好戏。

    不一会儿,乔夫人说话都不利索了。

    太夫人看着情况不对,连连对三夫人使眼色。三夫人端酒盅就要为乔夫人代酒,大太太也不想在亲家的宴席上闹出事来,这才罢休。

    一顿饭下来,已是末初,大家就移到西稍间喝茶。

    或是喝了酒的缘故,乔夫人的话特别多。

    “……能和您做亲家的,都是有福的。别的不说,就说孙家。要不是有您这个婆婆,她嫁出去的女儿,怎么能婆家住半月,娘家住半月。”

    太夫人呵呵笑,见大太太满脸困惑,解释道:“定南侯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如珍似宝般的,能和我们家结亲,就是看中了我们家儿子多,以后女儿女婿能常到娘家走动。我也是养儿养女的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就让他们在家里住半个月,去红灯胡同定南侯府住上半个月。两边都图个新鲜劲。您来的不巧,正是下半个月,他们还在定南侯府。等他们回来,让他们给您请安去!”

    “不敢,不敢。”大太太忙道,“五夫人是先帝封的丹阳县主,身份尊贵,怎能让她给我请安!”

    定南侯的胞姐是先帝的宠妃,膝下空虚,在世时常宣了孙氏进宫相伴,先帝看着也喜欢,封了她个“丹阳县主”,在这些侯伯公卿之家还是头一分。

    “亲家太太太客气了。”乔夫人笑道,“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何况你我?再说了,我们郡主可是一等一的贤惠人,自从嫁到徐家,就再也不让人喊她‘县主’。亲戚朋友间素来大方,人人都喜欢……”

    大太太听着她越说越不像话,心中动怒,却又碍着在太夫人家做客不好作,只在心里冷笑。

    真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大周开国至今百余年,所谓开国功勋,太宗晚年已借着“郑安王谋逆安”或杀或贬或夺爵,家资多允公或变卖,余下几家战战兢兢如丧家之犬不可终日。好不容易到了孝宗期间,虽有几家恢复了爵位,却已是惊弓之鸟,但求性命能保,不敢建功于朝廷。百余年下来,大多外强中干,靠着祖宗田产勉强维持日常用度。怎比她们这些子孙成材的官宦世家,置田开铺不说,甚至领内务府帑币做买卖……程国公要不是那几年在西北军上挣了些钱,乔家也不过是其中一家罢了。竟然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她越想脸色越不好看。

    太夫人看得分明,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笑着站起身来:“不如去看看新盖的戏台子,也好消消食!”

    大太太知道太夫人这是为她解围,感激地望了大太太一眼,一行人去了新盖的戏台。

    戏台很小,两间,粉墙灰瓦,屋檐四角如飞燕般高高翘起。戏台屏墙用五色填漆绘了大朵大朵牡丹花,十分的华丽。戏台后面是一排七间的厢房,左边是三间的厢房,右边是个穿堂,对面七间正房,四面出廊搭了卷棚。

    三夫人笑道:“五爷的主意。夏天在卷棚檐上垂了帘扇,边听戏边扇风,清风徐徐,可解夏暑。冬天可挂夹板帘子,或垂或卷,再升了火盘,烤了地瓜豆子,嘻戏玩耍,逍遥自在……”

    罗大*奶连连称赞:“实在是奇思妙想。”

    众人也都说“好”。

    五娘目露艳羡,乔六小姐淡淡地笑了笑,十一娘则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门栏窗槅皆用五彩销金,或雕了花卉,或雕了鸟兽,或雕了百婴,或雕了博古。与常用的五蝠捧寿或是五子登科之类的纹样大不相同。热闹中透着庄重。看得出来,很花了些功夫。

    太夫人呵呵笑:“为了这戏台子,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说着,指了戏台后面七间厢房:“不是建了这一排,就直接通到花园子了。”又指了穿堂,“把小四的书房也给拆了一半。侥是他脾气好,要是遇到老侯爷,只怕要吃一顿排揎了。”

    乔夫人“哦”了一声,目光转了转:“那这边要是唱起戏来,岂不要吵着侯爷?”

    “吵什么啊!”太夫人笑道,“早搬了。小五娶媳妇的时候就搬了,搬到后花园的‘半月泮’去了。要不然,借小五一个胆也不敢在这边大兴土木。”

    大家都笑起来。

    太夫人索性领着她们进了穿堂。

    里面小小一个院子,只有坐南朝北正房三间,灰瓦粉墙黑漆落地柱,糊了白色棂窗纸。院中点衬几块太湖石,左边种几枝修竹,右边种几株芭蕉,清静雅致。

    大太太赞了一声“好地方”。

    “可不是。”太夫人就笑着望向了三夫人,“要不是小三拦着,说,要是有了贵客来,可以到这边来歇歇脚,小五早就拆了。”

    三夫人掩嘴而笑:“我们家老爷是看着侯爷脸色青,这才出来拦了拦。”

    大家笑着出了院子,出了戏台后的厢房,上了一条青石铺成的甬道。甬道左边是漏窗墙,砌成或圆或方或海棠花式样的窗,可以看见花园里的山嶂叠翠、清泉奇石,一路走来,颇有些一窗一景的江南园林味道。

    乔夫人笑道:“五爷可真花功夫,连这墙都改了。”

    太夫人笑了一声,指了右边不远处粉墙内伸出来的几根绿枝:“那是老五的住处。”

    十一娘望去,看见一个五级的台阶,两三个未留头的小丫鬟正在那里丢沙包。

    看见太夫人走过来,纷纷上前给太夫人行礼,太夫人身边一个穿丁香色素面妆花褙子的五旬妇人就从荷包里拿了糖出来赏小丫鬟。小丫鬟们个个喜笑颜开地跑开。太夫人又指了前面的一段粉墙:“那是元娘的院子。”

    墙头露出竹梢。

    三夫人笑指了甬道尽头的粉垣:“我住那里!”

    太夫人屋后是花厅,花厅旁边住着徐令宽,徐令宽旁边是徐令宜,再过去是徐令宁……徐家应该还有个寡嫂,不知道住在哪里?

    十一娘思忖。跟着走过了元娘的院子,看见漏窗墙有一三间正门,左右还各有个侧门。正门和左边的侧门紧闭,开了右边的侧门,两个婆子正坐在门前的春凳上说话,看见太夫人,立刻跑了过来请安。

    太夫人和气地和两个妇人说了几句话,三夫人就笑道:“走了这一会,不如进屋喝杯茶!”

    太夫人就望了大太太,大太太怕太夫人累着,笑应道:“好啊!”

    她们沿着刚才三夫人指的粉坦朝南,到了三夫人的住处。

    三夫人的住处五间四进,比罗家在弓弦胡同的宅子还大。粉墙灰瓦,黑漆如意门,倒座隔成了书房和花厅,迎面是穿堂。进了穿堂,十字青石甬道,种了芭蕉、杏树,搭了花架子。三间正房带耳房,抄手游廊连着东西厢房,住着徐家长孙徐嗣勤和徐嗣俭。第三进住着徐令宁夫妻,院子里种玉兰树和松柏。第四进是后罩房。

    她们在三夫人住的堂屋里喝茶。

    清澈明亮的淡金色茶汤,碧绿的叶片点缀期间,飘着缕缕馥郁的桂花香。

    十一娘微怔。

    轻轻啜一口。

    龙井特有的豆花香和桂花的甜味交织在一起,醇厚甘润,唇齿留香。

    是桂花花茶。

    虽然味道独特,但她并不喜欢。

    十一娘喜欢清茶——茶各有禀性,有其他掺杂其间,总觉得少了原来的纯粹。

    她思忖着,已有人赞道:“真是好茶!”

    十一娘循声望去——是乔家六小姐。

    “这可是灵秀楼今年新出的花茶!”她妙目微眯,表情满足。

    三夫人笑道:“妹妹真是雅人。不过,这不是灵秀楼的茶,是二嫂去年秋天亲自采了花园子里百年桂树所结之花窨制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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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宴请(下)

    第三十八章宴请(下)

    乔家六小姐微怔。

    她没有想到有人会和她一样亲手窨茶……

    徐家二夫人项氏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建三十年的状元,曾任翰林院学士、国子监祭酒。她幼有贤名,徐家曾三次央人做媒不成。后由项父见到了少年英俊、颖敏聪慧的徐令安,又由白太妃做保山,这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谁知道,项氏嫁过来不过三年,徐令安就病逝了。

    “二夫人,她还好吧!”大太太神色微黯,问道。

    太夫人已难掩怆然:“自从安儿故去,她心如素缟,已不大出来走动。”

    乔家六小姐面露不忍。

    乔夫人目光一转,笑道:“那您也要劝她出来多走动走动。她本是聪慧之人,身边没个照应的人,不免悯春悲秋。要不是三夫人端了这杯桂花茶出来,我还没想到。我们家六姐也是极喜欢做这些东西。要不,我们趁着这机会去看看二夫人。一来让她那里热闹热闹来,二来让她和我们六姐见个面,一准投缘。有个人来来往往的,也好些。”

    太夫人动容:“这主意好。”立刻起身,茶也不喝了,“我们去她那里坐坐。”又喊了身边一个叫“冬绣”的丫鬟,“跟二夫人说一声,亲家太太来了,我们到她那里坐坐。”

    冬绣应声而去。

    三夫人则吩咐身边一个叫“金蕊”的丫鬟:“安排几辆青帷小油车来。”

    太夫人就摇了摇手,笑道:“今日难得的好天气,我们走走,回来的时候再让车来接。”

    三夫人应了。一行人朝北返回刚才的广亮门。

    守门的妇人忙迎了过来,陪着太夫人进了门。

    迎面一座用白色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山旁植了几株参天的古树。绕过假山,左边是植满绿树的大山,右边是有曲径通幽的树林。

    三夫人扶着太夫人领着她们进了树林,沿着石子铺成的小径一路行去,不过一盅茶的功夫就看见一片青翠的竹林,小径直通竹林里的一个小小院落。

    院落门前的石阶有七、八级,一个穿着漂色素面妆花褙子的女人由冬绣和一个面生的丫鬟陪着,正站在石阶上张望。

    看见她们,冬绣和那个面生的丫鬟就搀了那女人下了台阶。

    那妇人应该就是徐家的二太太了……

    十一娘想着,不由张目打量那女子。

    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瘦削,皮肤白皙,五官秀丽,目光沉静而安祥,缓缓走来,有种从容不迫的镇定。

    “怡真!”太夫人已满脸笑容。

    “娘!”二夫人笑着给太夫人行礼,太夫人忙携她起来,大太太、乔夫人纷纷和她打招呼,又引见罗大*奶、五娘、十一娘和乔家六小姐和她认识。

    二夫人很客气,笑道:“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几串檀香珠你们拿去玩。”那面生的丫鬟就拿了几个雕红漆的小匣子给几人。

    几人接过谢了,二夫人扶了太夫人上了台阶:“您慢些!我这里不好走。您有什么事,让人来叫我一声就是。”

    三夫人也忙过去扶了另一边。

    “我们有什么事。”太夫人小心着脚下,“亲家太太来了燕京,我们来你这里坐坐罢了。”

    身后跟着的由各自的站丫鬟扶了上台阶。

    十一娘现那台阶是用带有水纹的太湖石砌成的,石阶缝隙里还不时冒出几枝小草。走完台阶,看见门楣上海棠门牌上写着“韶华”两个字。等进了院门,翠竹夹道,苔藓浓茵,偶有风吹过,沙沙做响,颇有深山幽静的古意。

    进了门,小小一个三间,黑漆落地柱,白石铺地,中堂上挂一幅观音拈花图,挂了幅“瓶中甘露常遍洒,手内杨枝不计秋”的紫黑色泥金云龙笺的对联。黑漆长案只用甜白瓷盘摆了几个香橼。前面一张黑漆四方桌,左右各一把黑漆太师椅。

    二夫人将太夫人和大太太让在太师椅上坐了,有小丫鬟从里间端了把黑漆玫瑰椅出来给乔夫人坐,又有小丫鬟端了黑漆小杌子来给其他人等。一时间,小小的堂屋挤满了人。

    太夫人就将乔六小姐叫到跟着,对二太太道:“她听说你做了桂花茶,要来见见本尊,就带了来。”

    乔六小姐忙上前给二夫人行礼:“我在家里用纱布包了茶叶放在未开的荷花里,香味却总是淡了些。没有夫人的桂花茶醇香。”一副急于请教的样子。

    太夫人目光灼灼地望着二夫人。

    “做莲花茶啊!”二夫人的笑容淡淡的,“最好选白莲花,早上未开时,然后用麻皮略系,第二天早上摘花,把茶叶烘干,如此三、四次,即不会夺了茶味,又有莲香。”

    “啊!”乔六小姐眼睛睁得大大的,掩嘴轻叹,说不出的天真烂漫,“要用白莲花吗?”

    二夫人点头:“白莲花比红莲花的香味更清馥。”

    两人说话间,已有丫鬟上了茶。

    有梅花的清香……

    乔家六小姐已满脸的惊喜:“夫人还用梅花窨了茶叶的吗?”

    二夫人笑道:“只要有香味的都可以……”说着,望了望窗外,“园子里一年四季花开不断,想窨哪样的茶叶都很容易。”听不出孤单寂寞的味道,反而有一种优闲自在。

    十一娘就想到了她院门前的那些台阶。

    有点陡,像爬山,一般的人不会上来吧!

    乔家六小姐就一直请教二夫人一些关于做花茶、做点心、做粥食的小窍门。十一娘觉得有些夸大其词,有些娇柔做作了些,也有些很有道理。

    二夫人的表情温和有礼却带着一点点的疏离,太夫人看着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乔夫人见了立刻提出来去花园里走走:“春妍亭旁的迎春花应该开了吧!”

    二夫人听了笑道:“昨日刚开!”起身陪她们去看迎春花。

    太夫人就携了二夫人的手出了韶华院,穿过树林中的小径,到了青石宽成的甬路上,往北,迎面一条蜿若游龙的丈宽小河,河上有座叫碧漪的闸亭。过了闸亭,是东西走向的蜿蜒青石甬道。她们延着甬道往东去,一边清波荡漾,一边陡山丛林,迎面是不寒面的微风,让人从心底明媚起来。

    十一娘的脚步越?*海?ソヂ湓谥谌撕竺妗?

    有丫鬟过来问她:“亲家小姐可是乏了,要不要在一旁歇歇?”

    十一娘忙道:“不累,不累。”脚步却越来越慢。

    冬青和琥珀在一旁着急,要上前去搀她,被她拒绝:“……免得母亲问起来。”

    那丫鬟听了低眉顺眼地跟着她身边,并不催促她。

    好像是三夫人屋里的……却是个热心的……

    十一娘想着,一面朝着琥珀使了个眼色,一面笑道:“姐姐怎么称呼?”

    丫鬟笑道:“我叫秋绫。”

    琥珀“啊”一声,道:“我有个姐姐和你同个‘秋’字……”

    秋绫抿嘴一笑。十一娘已带着冬青走到了前面。

    琥珀和秋绫低声细语起来:“这园子可真漂亮!听说隔壁住着定国公和威北侯?”

    秋绫点头,笑道:“定国公郑家住在我们前面,威北侯林家住在我们西边。”

    琥珀很是羡慕的样子:“那来来往往岂不都是簪缨鼎盛之家?”

    秋绫笑着点头。

    “那她们也和我们一样,时不时地互相串门吗?”琥珀很好奇地问。

    “当然。”秋绫笑道,“林家的大*奶和我们四夫人最是要好。隔三岔五的就会来看四夫人一次。”

    琥珀目光微转:“那茂国公王家也常来吗?”

    十一娘嘴角微翘,领着冬青追上了五娘。

    那边秋绫已是一怔:“你怎么问起那家来!”

    琥珀忙解释:“我听人说起燕京的权贵之家。提到了你们府上,还提到了茂国公府……”

    “他们家怎么能和我们家相比。”没等琥珀说完,那秋绫已面露不屑,“我们家虽然也是靠祖上余荫过日子。可我们老侯爷当年也曾做到礼部侍郎,他们家国公爷呢,好不容易通过亲家谋了个苑马寺的主薄的职,却是连牧养的马驹数目都弄不清楚,被革了职……”

    琥珀已面露惊讶:“靠着亲家谋了个职位?茂国公的亲家是谁啊?”

    “已故的文渊阁大学士姜捷啊?”秋绫笑道。

    “姜捷?”琥珀目光微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秋绫掩嘴而笑:“姜大人已经去逝十几年了。”

    琥珀讪笑:“姐姐跟我说说……我以前只在家做针线,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事。”又目露艳羡,“姐姐懂得可真多!”

    秋绫笑道:“我也是因为我们家夫人喜欢问老爷这些事,所以才略知一二的。”

    琥珀主动上前前挽了秋绫的胳膊:“好姐姐,你给我讲讲。我回去也和我们家小姐说,让她也听听。”

    秋绫只笑。

    “好姐姐……”琥珀央求她。

    “这也不是什么辛秘之事。”秋绫笑道,“乐安姜家你听说过吗?”

    琥珀摇头。

    “他们家曾经出过两位帝师……”秋绫声音渐渐低下去,两人的脚步也慢下来。

    两从站在一株大树下细细说起来。

    ※

    (风雨交加,下午又停了电……不过,总算没有淹水。希望那些受灾的人能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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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填字(上)

    第三十九章填字(上)

    十一娘跟在五娘身后,随着太夫人一路往北,看见山那头有片梅林。只是梅花已残,只余绿荫。

    太夫人指了笑道:“那里是香玉馆。早两个月,可以赏梅。”

    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半坡迎春花。

    一丛丛、一束束,浓绿如碧,灿烂如金箔,星星点点,开到山坡的尽头。

    “真是漂亮!”一旁的五娘喃喃地道。

    十一娘轻声“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迎春花她不是没见过,罗家在余杭的家里就种了十来株,可像这样,漫山遍野,已不仅仅是漂亮,而是绚丽了。

    太夫人携了二夫人的手往前去——山坡旁有个八角黑漆凉亭,亭楣上写着两个鎏金大字“春妍”。

    “到亭子里坐坐,喝杯茶!”三夫人招呼后面的人。

    大家跟着进了春妍亭,有婆子拿了大红云龙捧寿的锦垫铺在栏椅上,大家散开坐了,丫鬟们上了汤色黄绿清澈的白茶。

    走累了,喝点这样味道清淡回味的茶,让人感觉通身都舒畅起来。

    十一娘捧着茶,看见文姨娘在一旁小心服侍着,就在人群中寻找琥珀——没看见她,也没有看见那个叫秋绫的。

    她微微笑起来。

    喝着茶,话着家常。五娘偷偷指了亭对面的遥遥相望的半湾状湖水和湖边的三间草堂:“那里是不是‘半月泮’?”

    “可能吧!”十一娘笑应着她,抬头却看见坐在对面的乔家六小姐支着耳朵……

    她淡淡地一笑。

    或者,对徐令宜感兴趣的不仅仅是乔夫人!

    休息够了,太夫人又领着她们在园子里转了转。有四面卷棚可垂钓的垂纶水榭;有种了梨树、桃树、杏树、桐木的丽景轩;有遍植海棠的照妆堂;有黄泥土壁的侬香院;有可以泛舟的流芳坞,最后沿着后山的青石板级阶到了凌穹山庄,把徐家后花园的景致尽收眼底。再下山,早有青帷小油车停在山脚的聚芳亭,大家登车回到了花厅——那边已摆了饭菜。

    吃过晚饭,一群人去了太夫人那里。

    谆哥和庥哥玩得高兴极了,两人手牵着手,一刻也不愿意放松,贞姐儿在一旁看着掩嘴而笑。

    大家略坐一会,逗了孩子几句,大太太起身告辞。

    太夫人留大太太:“过两天再来家里坐坐!”

    大太太笑着应了,带着罗大*奶、五娘、十一娘、文姨娘和庥哥、谆哥等人去了元娘那里,乔夫人、乔家六小姐和二夫人、三夫人依旧留在太夫人屋里说话,贞姐儿则由乳娘、丫鬟陪着去了太夫人卧室的暖阁。

    十一娘不由多看了一眼。

    文姨娘在一旁解释:“她从小跟着太夫人……”表情中有几份骄傲,也有几份伤感。

    而谆哥见到母亲,立刻蹬蹬地跑了过去。

    元娘笑容里满是溺爱:“轻点,轻点,别碰着了。”

    谆哥的动作果然轻了不少,他伶牙俐齿地向母亲说着今天在太夫人那里的事:“……吃了松花饼,姐姐还拿了手帕给我擦嘴,魏紫姐姐带着我们去看了锦鲤,庥哥要下池捞鱼,被姐姐给揪了回来……”

    元娘认真地听着谆哥的话,没有一点点的不耐烦。

    待谆哥说完,大太太又反复叮嘱元娘“不要过于操劳”、“我在燕京,有什么事,让人给我送信”之类的话,然后起身要告辞。

    看见她们要走,谆哥眼巴巴地望着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

    罗大*奶轻轻叹口气。

    大太太却露出欣慰地笑容:“毕竟是姑舅表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不过见了几面,就像亲兄弟似的。”又摸了谆哥的头,“过两天外祖母就来看你!”

    和第一次的疏离不同,这次谆哥没有避开大太太的手,不仅站在那里任她摸着自己的头,还乖巧地点了点头。

    文姨娘殷勤地送大太太,却被元娘叫住:“让陶妈妈送就行了。你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她恭敬地应了“是”,大太太也不以为意,由陶妈妈陪着出了徐府。

    ******

    回到弓弦胡同,杭妈妈早已在垂花门前等:“大太太,您回来了!”

    逛了一天的园子,大太太有些疲惫,她微微颌,杭妈妈已道:“二老爷和三老爷来了,和大老爷在书房。”

    大太太微微一怔。

    杭妈妈笑道:“您前脚走,二老爷和三老爷后脚就来了,在书房里呆了一个下午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我知道了!”大太太沉声应了一句,急步进了垂花门。

    其他几个人忙跟了进去,就看见大太太步履匆忙地去了大老爷的书房。

    罗大*奶和杭妈妈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笑着对五娘和十一娘道:“今天大家都累了,快歇了吧!”

    两人曲膝行礼各自回了屋。

    更衣的时候,琥珀欲言又止。

    十一娘沉住气,梳洗完了,坐到临窗的大炕上,端起冬青上的清茶啜了一口,这才问早已立在炕边的琥珀:“怎么样?”

    琥珀看了冬青一眼。

    “一个屋里的人,”十一娘笑道,“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何况这件事虽然大家嘴里不说,心里都明白着。”

    冬青却忙停了正在收拾的手,笑道:“小姐,我去厨房看看吩咐给您做的白粥做好了没有?”

    “坐下听听吧!”十一娘笑着拍了拍炕沿,“双拳难敌四手,你也帮着想想办法!”

    冬青应了一声“是”,立在了琥珀旁边。

    琥珀想了想,斟酌着把从秋绫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十一娘:“……王家早就外强中干了。日常用度除了俸禄和祖上在新州的两个庄子外,就是在东大门开的一家米铺的收益。”

    十一娘微微点头。

    富不过三代。百年世家,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茂国公膝下只有一女一儿,女儿嫁到了乐安姜家,儿子就是王琅公子。”琥珀娓娓道来,“这王公子是国公爷晚年所得,极其宠爱,因此……”她顿了顿,“据说脾气十分的暴躁……两年前,曾经打死过人……”

    十一娘微微有些意外。

    火石电光中,她突然怔住。

    意外,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意外呢?或者,在心底,她希望有个能带自己走出困境的人……恰巧就出现了王琅!

    她突然间冷汗透襟。

    是不是渴望的太久,一点点的希望都会被她无限地放大,忽略了心底的不安呢

    琥珀看见十一娘低头沉思,也噤了声。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静。

    过了好一会儿,十一娘才长长地透了口气。

    她的表情渐渐有了几份毅然:“除了说王公子曾经打死过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琥珀摇头:“以前徐家五爷和王公子也曾经一起玩耍,出了这件事以后,太夫人就了话,不准徐家五爷和王公子再来往。还说,如果五爷再敢和王公子一块,就要侯爷把五爷送到甘肃守边去,十年八年别想见到燕京的城墙!”

    十一娘有些吃惊。

    太夫人的反应这么大……

    念头闪过,她已问道:“王家的嫡长女嫁给了姜家的谁?”

    “嫁的是姜捷的六子姜桂。”琥珀把她听的消息都告诉十一娘,“姜桂是进士出身,现在在太原任知府。有一个胞兄姜柏是庶吉士,现在任翰林院的掌院学士。还有一个胞兄叫姜松,是建武四十六年的状元。在翰林院做了三年的修编就辞官回了老家乐安,开了家叫“谨习”的书院,专门收贫家子弟读书。姜捷的祖父是先帝的帝师,听说他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做了辅的。他的曾曾祖父是景宗的帝师。”

    状元郎回乡教贫困子弟读书……

    罗家虽然也是诗书传世的官宦人家,这样看起来,比姜家还少了些清风明月般的高情远致!

    十一娘心中一动:“琥珀,你可听清楚了,姜松是建武四十六的状元?”

    琥珀忙道:“我还特意问了秋绫。你怎么记得那样清楚。秋绫说,因为她正是那年状元郎披红游街的时候出生的,她娘常说起来。”

    “建武四十六年,”十一娘喃喃地道,“二老爷也是那年中的举……这样说来,是同科了……”

    琥珀倒不知道这些,她站没有做声。

    一个人做事肯定是有目的的。

    元娘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十一娘软软地倚在了身后秋香色素面锦缎迎枕上。

    这就好比填字游戏,只要填对了,答案就会出来。

    可这中间缺的一环是什么呢?

    有什么在她脑海里掠过,想抓,没抓住……

    一个落魄的王家,一个声名显赫的姜家!

    如醍醐灌顶,她猛地坐了起来:“琥珀,王公子打死了人,是谁帮着开脱的?”

    琥珀道:“是徐家五爷!”

    “徐家五爷?”十一娘目光一闪,“徐令宽!”

    “秋绫说是五爷插的手。”琥珀忙道,“为这件事,侯爷还扣了五爷整整一年的月例,全靠着三爷暗中救济过日子呢!”

    “那姜家呢?”十一娘目表情有些肃然,“做为姻亲的姜家这个时候干什么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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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填字(下)

    第四十章填字(下)

    琥珀愕然:“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十一娘眼睛一亮。

    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宅子里的人可以从余杭老家带来,那赶车的车夫却是万万不能从老家带来的。”她笑着地对琥珀道,“你明天拿二两银子,让那赶车的帮着买点燕京有名的吃食进来。趁这机会问问他,知道不知道乐平姜家?”

    琥珀犹豫道:“一个赶车的,怎么会知道乐平姜家?”

    “你在内院长大,有些事不知道。”十一娘笑着,“要论消息灵通,谁也比不过脚夫轿夫挑夫。他们走乡串户,认识的人多,见过的事多,燕京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耳朵。你只管去问好了。甚至还可以打听一下王公子打死人这件事。”说到这里,她眉头微蹙,“既然徐家的丫鬟都知道,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她声音渐渐低下去,“要是运气好,说不定那王公子为什么一直没有娶妻……都会有一些传闻出来!”

    琥珀点了点头,应声而去。

    冬青却十分的沮丧:“小姐,那王公子……不管是为什么,打死了人,总归不是什么好人。您还是打消息那念头的好!”

    “我知道。”十一娘笑容苦涩,“人总有种侥幸心理。觉得还有未来,还会遇到更好的,所以犹豫、彷徨、踌躇……可当未来都没有的时候,就只能顾着眼前了!”

    冬青十分不解:“小姐,你这是……”

    “没事,没事。”十一娘摆手,“我们早点睡吧,今天逛了一天,可真累啊!”

    ******

    第二天巳初,五娘和十一娘去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早已起床,屋里横七竖八地放着箱笼,大太太坐在罗汉床上,听着大*奶和许妈妈拿着帐册对着箱笼里的东西,六姨娘则低眉顺眼地在一旁服侍着。

    看见她们进来,大太太只是抬了抬眼睑:“来了!”

    五娘和十一娘忙上前给大太太和大*奶请了安。

    “我这边正忙着,你们下去歇着吧!”大太太语气淡淡的。

    大家都知道柳阁老如今致仕,罗家的三位老爷却都赋闲在家……俱绷着心弦过日子。谁还敢在大太太面前多问多说。

    两人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五娘问送她们出来的杜鹃:“这是做什么?”

    杜鹃悄声道:“送礼!”

    五娘目光明亮:“给侯爷那里?”

    杜鹃摇头:“不知道!”

    五娘的目光暗下去,颇有几分失望,差了紫薇到落翘面前走动,只是那落翘有了连翘在前,口风十分的紧,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什么。只看着大老爷和大太太都很忙——大老爷每日早出晚归,大太太常带着大*奶清点箱笼。

    这期间,大太太曾经去过两趟永平侯府。把五娘和十一娘留在家里,只带着许妈妈,午休后去,晚饭前回。如寻常走亲串户般,或带了几匣点心,或带了几匹尺头。

    这让十一娘很关注——谁知道大太太去的目的是什么?

    她不时会停了手中的针线暗暗呆。

    好在琥珀那边却有消息传过来:“……王公子清早从翠花胡同出来,有卖菜的老汉正好从他面前过。也不知地,王公子一怒之下就把那卖菜的老汉……后来徐家五爷出面,陪了一千两银子,民不告官不究,就这样算了。”说着,她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来,“我跟那车夫说,我原是燕京人,老太爷死的时候被二太太带回余杭,后来又赏给了小姐。这几年一直待在余杭。原有个妹妹在茂国公府当差……”

    这借口不错!

    十一娘看琥珀的目光有了几份赞赏。

    “谁知道,那车夫一听,忙跟我说,你赶紧想办法去茂国公府看看吧!就上个月,他们家就没了两个丫鬟——说是病死了一个,失足落了井一个。你在这三、四年不在京里,谁知道你妹妹是死是活?”

    十一娘掩不住吃惊。

    琥珀额头也有细细的汗:“小姐,要不,我偷偷去一趟茂国公府?就说是去找妹妹。那车夫也说了,我如果要去,换身装扮,他借了朋友的车,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行了。只要内宅的事安排好了,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行。”十一娘断然拒绝,“他这主意出的的确是好。可要是他把你拉到别的什么地方了,也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

    琥珀欲言又止。

    十一娘神色一肃,郑重地道:“这件事,就此打住。再也不许提什么去茂国公府打探消息的事了!”

    琥珀只得应了。

    十一娘看她神色间有几分勉强,又反复叮嘱了几句“小心使得万年船”之类的话,问起姜家的事:“……可打听到些什么?”

    琥珀忙道:“姜家在石狮胡同有个五进的宅子。如今住着姜翰林和几个姜家来国子监读书的子弟。他们家家风严谨,待人十分谦和。那小六子说,他有相熟的车夫有次经过石狮胡同时,有人突然从胡同口出来,他急忙拉缰,把那人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朋友见那人穿得虽然十分朴素,却长得齿白唇红,手伸出来比姑娘家的还要白净、漂亮,一看就是哪家的公子哥,吓得忙上前陪礼。谁知道那公子不仅不责怪,还给了他一两银子压惊。他不敢接。那公子给了他就走。他怕是‘仙人跳’。特意去打听,知道是姜家的公子。那人还说,既然是姜家公子给的,你直管拿了。他们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家。他这才喜滋滋地接了。还到处说给亲戚朋友听。”

    因此王琅的事姜家不愿意管?

    十一娘思忖着,问琥珀,“小六子是谁?你还知道‘仙人跳’了?”

    琥珀脸色微红,颇有些不安地道:“我们家请的那个车夫叫小六子。‘仙人跳’,是他告诉我的,说是设了圈套让那些贪小便宜的人上当受骗吃大亏的局……”

    十一娘笑起来,又想到王、姜两家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脸上的笑容不由敛了。

    这两家怎么就结了亲的?

    念头闪过,她不禁沉思。

    结亲要讲究门当户对,互帮互衬,同声同气……

    罗家为什么要和王家结亲呢?

    如果为了让庶妹们有个好归属,可仅凭自己打听到的这一鳞半爪就可以知道,这王琅并不是什么良人。如果是为了权势,连徐家的丫鬟都知道茂国公府落魄了,元娘不可能不知道。那还不如嫁给那些死了老婆的、掌握实权的官员做继室更划算。

    况且,按一般的情况推断,罗元娘这个时候应该全付精力都放在如果自己死了如何保证谆哥利益最大化上,怎么还会分出精力来为自己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庶妹保一门亲事。

    想到这里,十一娘一惊。

    不错,这个时候,罗元娘所思所想所做都应该是为了谆哥……那么,这门亲事对谆哥又有什么好处呢?

    罗家、王家、徐家、姜家……如走马灯似地在十一娘脑海里旋个不停。

    她自问:如果自己是罗元娘,会怎么做?

    念头一起,就止不住地往下想。

    对内,找个能被罗家掌握的继室,确保谆哥顺利长大。对外,寻求强有力的支持,早日确定谆哥的世子之位。毕竟,谆哥是徐令宜妻所生的嫡子,比继室所生的嫡子身份尊贵,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

    如今,对内元娘已有了主意。那对外……

    十一娘不由抚额。

    姜家……一个能洁身自爱、低调内敛的世族,享有清誉的望族……不需要他包庇,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站出来为谆哥说一句公道话。可同时,他也是个政治世家。这样的人家,说话做事自有衡量……怎样能让这个世家与谆哥绑在一起?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联姻!

    正好,茂国公有个女儿嫁到了姜家,一个儿子需要娶媳妇……

    她苦笑:“姜家有女儿吗?有几个女儿?”没等琥珀回答,又喃喃地道,“当然是有女儿的。要不然,何必绕这么多的圈子……”

    琥珀忙道:“要不,我再去问问小六子?”

    十一娘摇头,“一次就够了,不要再去打听什么了。”说着,指了指东边,“免得让人起了疑心。”

    琥珀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十一娘微微颌,笑道:“你去歇着吧!”

    她得仔细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办?

    琥珀退了下去,迎面和翡翠碰个正着。

    “妹妹怎么过来了?”她笑着招呼翡翠去自己住的西厢房。

    翡翠笑着摇头:“我是来请十一小姐的——三太太来了,带了五爷和六爷,正在大太太那里喝茶。大太太让我来跟五小姐和十一小姐说一声,过去请个安。”

    琥珀笑着点头,等翡翠去五娘那里传了大太太的话,然后陪着她去了十一娘处。

    知道了翡翠的来意,十一娘收拾收拾带着琥珀跟着翡翠去了大太太处。

    与在余杭时相比,二十七岁的三太太明显地憔悴了不少。

    待十一娘给她行了礼,立在一旁的五爷和六爷就笑着喊了声“十一姐”。

    (今天晚上值班。据说可能要分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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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春宴(上)

    第四十一章春宴(上)

    罗振开和罗振誉还是一副机敏活泼的样子,十一娘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五娘就来了。行了礼,小丫鬟端了小杌子给两人坐。三太太却要起身告辞:“这几天多亏有大伯、大嫂帮衬。”说着,她眼圈一红,“我来就是为了谢谢大嫂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太太站起来携了三太太的手,“我是想留你在这里散散心,可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就是海市蜃楼也留你不住。客气话我就不说了,你回去好好歇歇,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槛。等过几天,你心情好些了,再到我这里来,我再约了二弟妹,我们妯娌三个好好聚聚。”

    三太太连连点头:“大嫂,那我带着孩子先回去了。”

    五爷和六爷给大太太行辞别礼。

    大太太摸了摸两人的头,笑送三太太出门:“孩子们也累了,让他们也暂时歇歇。我也是做母亲的,知道你望子成龙的心思。可这心急吃不了热汤圆,有些事,得慢慢来。”

    “大嫂说的是。”三太太神色间有几份疲惫,“多谢大嫂提醒。”

    跟在身后的十一娘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三太太时的情景。

    梳着牡丹髻,插着翠叶大花,穿着玫瑰紫二色金的刻丝褙子。看人的时候目光微斜,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现在,却再也不复以往的神采……

    没有了显赫的娘家,就没有了以前的底气。三太太毕竟阅历少了些……

    她站在大太太的身后,笑望着三太太离开,然后陪着大太太回正屋。

    路上,大太太问五娘和十一娘:“这几天都在做些什么呢?”

    五娘笑道:“在练字呢?看到大姐家园子里那些牌匾,这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再不沉下心写,怕丢了大姐的脸。”

    “永平侯府的牌匾不是御赐的,就是历代翰林院掌院学士写的,你有所不及,也是正常。”大太太笑道,“不必放在心上。”又望向十一娘。

    十一娘忙道:“女儿在家里做针线——准备给庥哥做件杏黄色的春裳,给谆哥做件湖色春裳。”

    大太太点了点头。

    落翘赶在大太太之前撩了帘子,却有小丫鬟跑进来禀道:“大太太,永平侯府的妈妈来送帖子。”

    大太太原地转了个身:“快请!”

    小丫鬟应声而去,不一会就带了两个四十来岁的妈妈。

    两位妈妈快步上前给大太太行了礼,大太太客气地请了两位妈妈屋里坐。

    大家回屋重新坐了,丫鬟们上了茶。其中一个嘴角长了颗红痣的妇人就将手中雕红漆牡丹花开的匣子递了过去:“我们太夫人说,过几天就是三月三女儿节了,请亲家太太、亲家奶奶、亲家小姐和庥哥一起去家里热闹热闹——她老人家请了德音班的在家里唱堂会。”

    一旁的落翘忙接了匣子,拿了里面装着的大红洒金请帖给大太太看。

    因为已经知道内容,大太太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看,然后笑道:“还烦请两妈妈回去跟太夫人说一声。说我多谢她老人家惦着,那天一定带了媳妇、女儿和孙子去热闹热闹。”

    “那我就代太夫人多谢您了。”嘴角有红痣的妈妈起身朝着大太太福了福,然后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大太太望着屋外枝头刚刚冒头的嫩芽儿,吩咐五娘和十一娘:“该换春裳了。”

    两人齐齐应“是”,陪着大太太坐了一会,然后起身各回各屋。

    ******

    到了三月初三,十一娘把乌黑的青丝在脑后绾了个纂儿,戴了朵珊瑚绿松石珠花,穿了天水碧的褙子,月白挑线裙。仗着青春靓丽,只在脸上擦了点***香蜜,素面朝天地就去了大太太那里。

    五娘先她来的。

    穿了件银红色的褙子,梳了坠马髻,并插了三把赤金镶各色宝石的梳蓖,耳朵上坠了赤金灯笼坠子,描眉化眼,薄粉略施,比平常又明艳了三分。

    大太太看着两人都露出满意的神色,交待了几句“见到了人要大大方方地喊”、“有戏子在内院,你们不要乱跑,小心见了不该见的人”之类的话,等大*奶领着穿了大红绸子的庥哥来,一家人起身上车去了徐府。

    在徐府垂花门前,她们遇到了一个满头银丝的华服老妇人。

    老妇人很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是徐太夫人的亲家吧?”

    虽然不认识,但看那妇人身边簇拥着二十来个穿金戴银的丫鬟、媳妇子,大太太也不敢马虎,忙笑着上前行礼,道:“我是罗许氏。”

    老妇人微笑颌,旁边有人向大太太引见:“这位是定国公府的老太君。”

    原来就是和徐家分了长国公院子、住在徐家前面的郑家人。

    大太太忙笑道:“原来是老太君,恕奴家失礼了。”又向郑老太君引荐罗大*奶、五娘、十一娘和庥哥。

    几人上前给郑老太君行礼。

    正在环佩叮当之时,又有马车骨碌碌驶来。

    大家都不由循声望去。

    是辆和罗家一样的黑漆平头马车。

    马车停下,有妇人跳下,拿了脚凳放在车辕前,又伸出手臂去,恭敬地对车内的人道:“小姐,到了!”

    葱白修长的柔荑从石青色的车帘里伸出来,轻轻地搭在了妇人穿着官绿色的褙子的手臂上,然后车帘撩开,一个曼妙的绯色身影从马车上缓缓地走下来。

    在场的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谁家的姑娘,真是是漂亮!”郑老太君眼里难掩惊艳。

    大太太的脸却在这一瞬间素纸般的苍白。

    绯色身影徐徐朝着大太太走来,在离她五步的距离轻轻蹲下,恭敬地行了个福礼:“母亲,女儿十娘,给您请安了。”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大太太的身上。

    大太太嘴角微翘,褪去的红润一点点地回到脸上:“十娘……”

    “正是女儿。”十娘侧着头望着大太太,妙目中闪烁着宝石般熠熠光彩,“母亲给女儿安排的马车走得慢,女儿这时才到。”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郑老太君笑眯眯地望了一眼十娘,对大太太道,“你们家的小姐可一个比一个漂亮。”

    大太太脸色绯红:“是啊!我们家的小姐可一个比一个漂亮。”

    十娘已上前给郑老太君行礼。

    郑老太君亲自上前携了十娘的手:“快起来,快起来。这样花骨朵般的小姑娘,可别给磕着哪里了。快起来!”

    十娘顺势而起,挽了太夫人手:“夫人,我搀您进去吧!”

    “我可怕你母亲吃醋。”郑太君调侃地道。

    大太太微微地笑:“我们家的姑娘能得老太君的眼,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吃醋呢!”

    十娘已掩嘴而笑,乌黑的眸子一闪一闪,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十娘!”五娘脸色阴沉地从大太太身后撺上前,想要拦住十娘,却被罗大*奶一把拉住,“老太君身边有十娘就够了!”捏着五娘的手指微微白。

    十一娘则后退两步,站在了罗大*奶的身后。

    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郑老太君目光一转,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进去吧!免得主人等的急!”说着,径直上了垂花门的台阶,并没有理睬十娘。

    十娘妩媚地斜睇了大太太一眼,笑着微提裙摆,跟着郑老太君上了垂花门前的台阶。

    大太太深深地看了五娘一眼。

    五娘已脸如死灰:“母亲,不是四哥……”

    大太太的笑容有些勉强,吩咐罗大*奶:“今天人多事繁,庥哥年纪小,经不得这样的吵闹,你还是带了庥哥先回去吧!”

    罗大*奶神色凝重,应了声“是”,不顾庥哥喊“我要和谆哥玩”,带着儿子转身上了马车:“回弓弦胡同。”

    望着马车“得得得”地在她们面前转弯朝南上了青石甬道出徐府,大太太脸上的笑容恢复了和蔼可亲。她吩咐五娘和十一娘:“我们也进去吧。免得让人等。”

    两人都有些战战兢兢地应了“是”,随着大太太进了垂花门。

    门后,依旧有一青帷小车等着她们,却不见了郑老太君和十娘。

    有人上前笑道:“郑老太君和贵府的十小姐各乘了一辆马车先去了花厅那边。”

    大太太笑着带五娘和十一娘上了青帷小油车去了花厅。

    ******

    十娘并没有随郑太夫人进花厅,而是笑站在花厅前卷棚里和一个穿着大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的女子说话。看见大太太,她笑着对那女子道:“母亲来了!”

    那女子侧过脸来。

    柳眉杏眼,正是徐家的三夫人。

    “正准备去迎您。结果遇到贵府的十小姐。说下车没有看见您,正慌着找您……”三夫人笑迎上前,“咦,怎么不见大*奶?”

    “今天天气热,我让她带庥哥先回去了。”大太太笑得开怀,“有劳三夫人挂念了。”

    “真是可惜!”三夫人笑道,“今天是德音班的班主周德惠亲自唱堂会。”又望了十娘,“大太太是不是要金屋藏娇?这样漂亮的女儿也不让我见见,难道怕我们抢走了不成?”

    十娘望着大太太直笑。

    大太太也抿着嘴笑。

    谁也不说话,场面有些怪异。

    三夫人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狐惑。

    此刻花厅那边却传来了一阵笑声。

    三夫人顾不得多想,挽了大太太的胳膊:“您快进去吧!就差您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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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春宴(中)

    第四十二章春宴(中)

    一行人进了花厅,迎面摆了几张黑漆四方桌。桌上用甜白瓷的盘子供了味道香甜的香橼、菠萝等物,墙角高几上摆了鲜花、盆景,明亮的八角琉璃灯照着如镜般的曼砖,反射柔和的光泽。

    太夫人穿件丁香色刻丝葫芦纹样的褙子,正笑盈盈地坐在西敞间黑漆万字不断头的罗汉床上,旁边几位珠环翠绕、锦衣辉煌的妇人被一大群穿红着绿的女子簇拥着,有说有笑地围坐在她的身边。又有七、八个穿着青蓝色褙子的丫鬟或续茶或上瓜子点心或换碟忙个不停,屋里充满了喜庆热闹的气氛。

    看见大太太,太夫人起身迎了过来。

    那群妇人也都纷纷起身跟在太夫人身后。

    十一娘看到了乔夫人和虚扶着乔夫人的乔家六小姐乔莲房。

    乔莲房也看见了十一娘。

    还是那身素净的装扮,如瓷般细腻白洁的面孔,尖尖的下巴、大大的杏眼、弯弯的黛眉……可一眼望过去,不知怎地,那个总是沉默地跟在她们身后的小姑娘变得突然有些陌生起来。

    她微微一怔。

    眉宇间再也没有了那种胆怯羞弱,举止间再也没有了局促拘谨,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目光,恬静的笑容,大方的举止,让她周身都透着一股淡定从容。

    吃惊从她的眼底一掠而过。

    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十一娘身边一个穿着绯色衣裙的女孩子吸引住了目光。

    那女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高挑,曲线玲珑,肤若初雪,眉如远黛,乌黑的青丝绾了高髻,并排斜插了两朵赤金镶青金石珠花。

    虽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却也称不上举世无双。

    但她跟在大太太的身后,背脊挺得笔直,下巴微翘,盼顾间流露出几分寻常女子不敢表露的骄傲,使她在一屋子低眉顺眼的女眷中如鹤立鸡群般的醒目、靓丽,光彩照人。

    乔莲房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女子是谁?

    难道不知道女子德容恭顺为要?就是徐家的五夫人丹阳县主也不敢如此。或者,她是哪家的郡主?

    思忖间,太夫人已携了大太太的手:“怎么现在才来?就等着你开席了!”

    大太太连忙告罪。

    太夫人就看见了她身后的十娘,眼中露出惊艳:“这是……”

    十娘落落大方地上前给太夫人行礼:“罗氏十娘,给太夫人请安!祝您福寿安康,万事顺意!”

    太夫人笑眯眯地点头,望着大太太,“你真是有福气。”又问十娘,“上次怎么没有跟着你母亲一起过来玩?”

    十娘看了大太太一眼,笑道:“大姐身体不好,我立了愿,要吃九九八十一天的斋,抄一章血经。前两天刚完成。今母亲就带我来给太夫人请安了。”

    “真是难为你了!”太夫人拍了拍十娘的手,一旁有人笑道,“还是大太太教女有方,姊妹们亲亲热热一团和气。”

    “您过奖了。”大太太笑得谦虚。

    太夫人就给她引荐:““这位是威北侯府林夫人……”

    林夫人五十来岁,面如满月,看上去十分和气。

    大太太忙上前行了礼。

    林夫人还了礼。

    太夫人又向她引荐其她的人。

    “这位是中山侯府唐夫人……”

    是位瘦瘦高高的妇人,看上五十来岁的样子。

    “这位是忠勤伯府甘夫人……”

    忠勤伯,姓甘,徐家三夫人的娘家人?

    十一娘不由睃了那甘夫人一眼。

    是个三十来岁的美妇人,穿了件宝蓝色宝瓶纹样的妆花褙子,气质很高雅。

    “这位是永昌侯府黄夫人……”

    是位和太夫人差不多年纪的人。

    太夫人最后道:“郑太夫人和乔夫人你已经认识了。就不啰嗦了!”

    大太太笑着给郑太夫人和乔夫人行礼,又引荐五娘、十娘和十一娘给几位夫人。几位夫人又引荐自己带的人。

    屋里莺莺燕燕,珠佩叮当,十分热闹。

    十一娘算了一下,除了几位夫人,林家来了大*奶、三奶奶和一位五小姐;唐家来了四奶奶和一位三小姐;黄家来了一位三奶奶;甘家来了一位二奶奶,一位三小姐,一位七小姐;加上乔莲房……嗯,加上自己这边,一共是十三人,除了已婚的奶奶们,未婚的小姐有八位!

    甘家还来了两位小姐……俱是些年轻貌美的。特别是林家那位五小姐,穿了件月白色衣裙,姿容秀逸,婉约如月,仿若画上走下来的仙子。和五娘的艳丽、十娘的明媚,乔莲房的柔美一时瑜亮,让唯一没有带小姐来的永昌侯黄夫人对着太夫人啧啧称赞:“可惜二夫人没来,要不然,画幅群美图,到是一时佳话。”

    “我们今天唱堂会。”太夫人呵呵笑,“她是爱静的人。”

    正说着话,有个穿着葱绿色妆花褙子的女子冲了进来。

    “娘,您可不能怪我来迟了。”她朝着太夫人撒着娇道,“我帮着五爷去搬那荷花灯了。”

    太夫人就点了她的额头:“你一个女人家,跟着他疯什么?”语气里并没有责怪,只有溺爱,“以后再不许去!”

    “好!”那女子大声地应着,大大的眼睛笑成了弯月亮。

    “还不见过各位夫人!”太夫人呵呵笑着嘱咐她。

    “是!”她爽快地应着。一一给诸位夫人行礼。

    诸位夫人都笑盈盈地望着她,口中称“丹阳县主”。

    原来是徐家的五夫人、定南侯孙康的女儿孙氏!

    十一娘仔细地打量她。

    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身量不高,很纤细,相貌清秀,皮肤非常的确好,欺霜赛雪般的白,凝脂般的细腻,笑起来有临家小孩子的亲切甜美,左颊还有个深深的梨涡,十分讨人喜欢。

    给大太太行礼的时候,她望着五娘和十娘目光突然一亮,笑道:“是五小姐和十一小姐吧?上次我回娘家了,没见到,这回我们可要好好聊聊!”

    五娘笑着给五夫人回礼,十娘却笑道:“我是十娘。”又指了身边的十一娘,“这才是十一娘。”

    十一娘笑着给五夫人行了个礼。

    五夫人见她小小年纪,却娴静大方,不由目露惊讶。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说话,那边林小姐已笑着和她打招呼:“表姐!”

    “明远。”五夫人笑道,“你怎么也来了?今天可是唱堂会!”

    没想到林小姐和五夫人是表姐妹?

    看来燕京世家果真是盘综错杂。

    十一娘暗暗观察周围的环境。

    “今天可是三月三。”林小姐掩嘴而笑,姿态优雅。

    “也是!”五夫人笑道,“你总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关在家里读,“要不,我们等会去太池旁玩去。今天风大,正好放风筝。”

    “又胡说。”太夫人笑斥道,“只能在园子里玩,不许出去。”

    五夫人嘻嘻笑,拉了太夫人的手:“那我们等会去园子里放风筝?”

    “这猴儿,真是一刻也坐不住。”

    “要不怎么姓了孙呢!”黄夫人在一旁打趣道。

    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甘家的七小姐和十娘差不多的年纪,悄声对姐姐道:“难怪大家都说丹阳县主好玩……等会可以去放风筝了!”语气里带着几丝兴奋。

    她姐姐却皱了皱眉,为难地道:“毕竟是在别人家做客……你要是实在是想放风筝,回家了让你放个够。”

    妹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眼睛却一直追着五夫人。

    站在她们旁边的十一娘不由微微一笑。

    这位甘七小姐却还保留着几份小姑娘家的纯真,真是难得!

    五夫人和林小姐是表亲,和其她几人也不陌生,大家见过礼,太夫人就招呼大家入席:“……好早点听戏。”

    大家笑着分主次坐了。

    丫鬟们端了净手的桔子水给大家净了手,又有丫鬟轻手轻脚地上了汤羹。

    几位夫人奶奶都略略喝了些酒,小姐们却是规规矩矩地由着身边的人服侍着吃饭。

    饭后,大家移到西敞厅喝了茶,然后才去了点春堂。

    ******

    点春堂戏台上背景已经搭好,院子里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影。戏台后面的厢房紧闭,对面北面的厢房却大开着,里面燕翅摆开几张矮足长榻,榻前几上摆了果盘、茶茗,左右还各置一掐丝珐琅的西瓜形漱盆。

    三夫人引导着大家进了北面的厢房,一阵客气后,众人按年纪两两坐了,太夫人自然和那郑太君坐到了一起,大太太则和年纪最轻的甘夫人坐到了一起。

    就有丫鬟搬了锦杌放在长榻边。

    奶奶、小姐们就各自围着各自的长辈坐了。

    丫鬟们上茶。

    有穿着杏黄底团花锦衣的修长男子走进来:“请夫人们点戏。”说着,微微低头,拱手将烫金帖子献上。

    林小姐几人就惊得站了起来。

    夫人们却都笑起来,调侃道:“我们五爷什么时候做了德音班的班主了?”

    那男子抬头,露出一张如阳光般灿烂明亮的英俊脸庞。

    “听说几位夫人在此,我特讨了这桩差事。”他戏谑道,“不知道几位夫人是听文戏呢?还是听武戏?要不,我报个戏名?”颇有几分玩世不恭,却惹得几位夫人又是一阵笑。

    林小姐几人也掩袖而笑地坐了下来。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欢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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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春宴(下)

    第四十三章春宴(下)

    太夫人就笑着训徐五爷:“就爱做怪,也不怕吓着妹妹们。”又往后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五夫人,“丹阳,你得好好管管才是!”

    五夫人搭了太夫人的肩膀,拿眼睛揪着丈夫抿着嘴笑。

    “五叔也是好意!”三夫人笑道,“看着这么多长辈、姊妹们在这里,总不能让那些唱戏的进来献戏单吧?”说着,亲自过去接了徐五爷手中的戏单呈给太夫人。

    太夫人却将戏单递给了郑太君:“您看看,哪出戏中您的意!”

    郑太君推辞,执意让太夫人点戏:“客随主便!”

    太夫人见她推得诚,就将戏单递给了旁边的黄夫人。

    黄夫人不客气,笑着接过了戏单:“你们都推来让去的,有这功夫唱都唱了一折了。”身后就有丫鬟递了玳瑁眼镜过来。

    她接了眼镜细细地看起戏单来:“《织锦记》、《同窗记》、《琵琶记》、《金貂记》、《金印记》……还是看文戏吧?这武戏噼里啪啦一通打,不过是翻来跳去的,也不知道唱的是些什么?”说着,看向在座的众人。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都说:“就听您的。”

    黄夫人合了戏单,笑着对徐五爷道:“那就唱《琵琶行》,我喜欢听!”

    徐五爷学着戏园子里的伙计喝了个喏,拿着戏单去了戏台后面的厢房。

    不一会,厢房开了一扇门,有几个男子拿了各种乐器走了出来坐到了戏台右边。

    有个四旬男子上台说了一句场面上的俏皮话,然后锣鼓一声响,戏就开了锣。

    戈阳腔高亢激扬,铿锵有力,器乐以大锣小锣鼓板为主,钪钪戗戗十分有力,还没开腔,场面已经热闹起来。

    这还是文戏,要是武戏,声音岂不更大。

    十一娘有点怀念起越剧来。咦咦呀呀地水袖长舞,多有意境。

    这种剧种她没见过,也沉下心来仔细地看。

    《琵琶行》第一场是分离。讲新婚不久的书生蔡伯喈因要进京赶考,与妻子赵五娘分别。

    台上演员唱得情真意切,举手、眼神很到位,可惜他们是用方戏唱念,十一娘要集中精力才能勉强听懂七、八分。

    要是能把台词印在小册上给看戏的人对照就好了……十一娘记得以前陪外公、外婆去戏院看戏,都会这样一个小册子。

    突然有人拉她的右边的衣袖。

    十一娘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五娘。

    “十一娘,不能让十娘出了风头……”她声音很低很低。

    十一娘索性回头,睁大了眼睛:“姐姐说什么,我听不见!”

    锣鼓声刚巧停了一拍,她的声音清脆洪亮。

    大家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十一娘朝众人露出一个歉意地笑容。

    五娘则讪讪然地笑了笑,道:“我说你坐过去一点,挡着我了!”

    “哦!”十一娘笑着挪了挪位置,靠大太太更近了。

    锣鼓声再次响起。

    第二折是《高中》,写蔡伯喈高中了状元,准备衣锦返乡的喜悦,结果却牛丞相看中,欲招之为婿。

    十一娘看着甘七小姐坐在那里偷偷地左右张望,一副无奈、忍耐的样子,而甘三小姐却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在牛丞相说要招蔡伯喈为婿的时候紧紧握住了拳头。

    再看其他几位小姐。

    乔莲房有些心不在焉,林小姐眉头微蹙,康小姐虽然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却随着唱戏人的喜怒哀乐而时笑时忧。

    十一娘不禁莞尔。

    看五夫人。

    没想到,她竟然和唐小姐一样,一副全然进入剧情的模样。

    十一娘思忖片刻,回头看了五娘和十娘一眼。

    五娘脸色铁青,脂粉也掩不住她的气极败坏,哪里有心情听戏。而十娘呢,笑眯眯地望着戏台上,表情惬意满足。

    十一娘突然想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典故来。

    第二折唱完,中场休息了片刻。

    有演滑稽戏的出场插科打诨。

    这下不管老的少的都被吸引,看得笑颜遂开。

    太夫人打了赏。

    有人用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盘托了五个明晃晃的大元宝过去。

    十一娘啧舌。

    那元宝每个足有二十两,这一托盘就是一百两。她两年的针线活才勉强卖了这个数,那还是因为是简师傅帮着托卖的……

    第三场戏是《逼婚》。写牛丞相怎样说服皇帝赐婚,又怎样强迫蔡伯喈留在京都。

    唱到蔡伯喈独自在书房愁怅的时候,有未留头的小厮跑了进来,站在厢房外面张望,却不敢进来,满脸的焦虑。

    三夫人看着就悄悄走了过去低声和那小厮说了几句,然后匆忙折回来在太夫人耳边数语。

    “小四回来了!”太夫人微怔,“今天怎么这么早?让他进来吧!这里也没有外人!”又对身边的郑太君笑道,“侯爷回来了,听说诸位都在这里,想进来请个安!”

    “这怎么敢当!”郑太君十分的高兴,嘴里却说着推辞的话。

    黄夫人却笑道:“我有些年头没见到侯爷了——前年他去打仗了,去年我身子骨不好没参加宫里的赐宴……现在只怕是越的沉稳了。”

    三夫人得了太夫人的意思,出去低声吩咐了小厮几句,小厮连连点头,一溜烟地跑了。

    太夫人笑眯眯的:“他从小就沉稳,现在那是木讷了!”

    “我可没见过比太夫人更苛求的人了!”唐夫人挪揄道,“我瞧着五爷不知道多好,愿意‘彩衣娱亲’,您倒是左一个‘胡闹’,右一句‘泼猴’。”说着,望五夫人掩嘴而笑,“弄得两个孩子都不知道怎样巴结您好。论到侯爷了,人人都赞‘老成内敛’,到您嘴里就成了‘木讷’了……唉,也不知我两个孩儿什么时候能像侯爷和五爷这样木讷的木讷、胡闹的胡闹一番。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这话说的十分讨巧。既夸了徐令宜,又夸了徐五爷,还捧了五夫人,却独独没提一直在众人面前服侍的三夫人。

    十一娘目光流转。

    太夫人呵呵地笑,脸上全是满足。

    其他的人也跟着笑起来,只有大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十一娘不由轻轻叹一口气。

    如果元娘不病,大太太也会感到与有荣焉吧!

    就有小厮高声喊道:“侯爷来了!”

    原来热热闹闹的戏台骤然间停下来,声息全无,乐师和戏子都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徐五爷突然间冒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他依旧穿着原来的衣裳,脸上是画了一半的花脸。

    五夫人看着笑得前仰后合:“侯爷回来了!你没有听到么?”

    “唉呀!”他大叫一声,急急冲进厢房,“千万别说我在这里……”

    满院的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三夫人就笑着领了小姐们避到了西边的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是个宴息的地方,大家分头坐了,只有甘七小姐,凑在屏风的缝隙边朝外望。

    甘三小姐忙去拽妹妹:“有什么好看的。过几天爷爷寿诞,侯爷会去祝寿,你直管看个够。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最后一句,非常的轻,但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甘七小姐甩姐姐的手:“哎呀,我就看看。六弟天天在嘴里叨唠着他多厉害,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三头六臂。”

    甘三小姐拉了妹妹的手不放:“你这样,我就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林小姐掩袖而笑,唐小姐却面露不屑,只有乔莲房,若有所思地望着甘家三小姐。

    外面就传来七嘴八舌的招呼声:“侯爷来了!”

    一个醇厚温和的声音穿过那些嘈杂锁碎直叩人心:“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甘家两位小姐就愣在了屏风前,其他的人都屏息静声坐直了身子,包括十一娘在内。

    “快起来,快起来!”太夫人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了朝?朝中没什么事吗?”

    “这几日还算清闲。”那声音不紧不慢地道来,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笃定,“听说几位夫人在这里,儿子特来请个安!”

    “不敢!不敢!”几位夫人纷纷客气,但也听得出来,对于徐令宜的这种举动,她们都挺高兴的。

    甘家七小姐眼珠子一转,重新凑在屏风前窥视,甘家三小姐站在那里,拉了,又怕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不拉,又是极失礼的动作,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

    乔莲房掩了嘴直笑,就是十一娘,也不免莞然。

    简单的寒暄后,徐令宜就起身告退:“……不耽搁诸位夫人雅兴!”

    大家纷纷道:“侯爷慢走!”

    甘家三小姐就趁着外面有动静狠狠地拉了妹妹:“回去我要告诉娘!”

    甘家七小姐却一点也不害怕,得意地望着众人:“我看到侯爷的样子了!”

    乔莲房几个面面相靓,不知道说什么好。十娘却是一笑,道:“可有三头六臂?”语气十分的活泼。

    甘家七小姐微讶,看十娘的目光转为赞赏,又把屋子里的其他人扫了一眼,扬着脸笑道:“只有我们两人想知道侯爷长得什么模样。”神色间带着几分戏谑,“你过来,我只告诉你!”

    十娘轻轻一笑,竟然就施施然走了过去。

    五娘大急:“十娘,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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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看戏(上)

    第四十四章看戏(上)

    十娘转身,下巴微翘,虽然笑盈盈地望着五娘,但眼底有一丝轻蔑掠过:“姐姐何必大动肝火,我等会告诉你就是了!”

    屋里全是聪明人,都看出了罗氏两姐妹不和,一个个都作壁上观。

    十娘莫名其妙地出现,大太太对她的冷眼,胞弟情况又不明,此刻十娘的挑衅让本就不十分沉得住气的五娘立刻陷入了狂怒中,她两眼冒火,上前两步,张嘴就要训斥十娘,却被一旁的十一娘及时拉住。

    “十姐说话可要算数哦!”十一娘微微侧头,笑容俏皮,“不然回去告诉母亲,说你借了我们的胭脂不还。让母亲训斥你!”说完,朝着五娘眨了眨眼睛,“五姐,你说好不好?”

    十一娘看似柔软无力的纤细手指紧紧地捏着五娘的手臂,让她感觉到一阵疼痛。可也正因为这疼痛,使她很快清醒过来。等到十一娘说出“告诉母亲”的话时,她已冷静下来。

    是啊,万事还有母亲做主呢!

    四弟胆子小,就算是放了十娘出来,肯定是上当受骗。母亲就是责罚,也不过是禁足、夺了月例之类,等日子一长,三姨娘在帮着求求情,也就过去了。如果自己此刻做出了什么失礼的举动,丢了脸不说,还连累了罗家的声誉,心里的那点小盘算就永远不可能实现了。白白让十一娘得了好处……

    想到这里,她不由看了十一娘一眼。

    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谦虚忍让的妹妹,此刻眼中全是担忧地望着她。

    是怕她乱来吧!

    五娘心里突然间涌出一份内疚。

    自己总是防着她,这样关键的时候,她却帮了自己……有四姨娘这个前车之鉴,母亲是决不会让十娘进徐家门的,因此只要十一娘保持沉默,鹬蚌相争,得利的就是十一娘这个渔翁。她却放弃了这个机会……

    念头一闪而过。

    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她:也许十一娘根本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出于对十娘的讨厌而选择了帮助自己。毕竟,十娘住在十一娘楼上的时候,没少欺负过她……

    说来话长,五娘的心情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看见屋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笑道:“十一妹这主意好。要是十妹不告诉我们,我们回去就告诉母亲……让母亲去教训她。”说着,呵呵地笑起来,欢快的表情中带着几份促侠,就像在和姊妹们开玩笑。

    十一娘看着五娘的表情时明时暗,最后说出“十一妹这主意好”的话来,再一次把责任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非常的失望——五娘已经自私到了不顾大局的地步……她难道没听说过“倾巢之下没有完卵”这句话吗?

    别人看她们姐妹这样斗,心里一定觉得很好笑吧!

    心中一动,眼睛已经止不住地睃了屋里众人一眼。

    大家神态各异。

    乔莲房目光闪烁,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模样;唐小姐面露讥讽;林小姐则低头整着自己的挑线裙的褶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似的;甘家三小姐嘴角微翕,欲言又止;甘家七小姐则睁大了眼睛望着十一娘,目光中充满了惊叹!

    其她人的表情十一娘很能理解,可甘家的两位小姐……一个看上去对她们的事充满了同情,一个看上去对她本人很是好奇的样子!

    十一娘心中一动,耳边却传来十娘的嘻笑:“你们又到母亲面前告我的状……”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三夫人出现在屏风处:“侯爷走了——我们接着听戏!”

    大家自然不能再说什么。由离屏风最近的甘家姐妹领头,鱼贯着出去,重新坐下。

    十一娘就现十娘把自己的锦杌朝着甘家七小姐的位置挪了挪,等戏开场,她就和甘家七小姐窃窃私语起来。

    五娘也现了。

    她哪里还看得进戏,眼睛一直睃着她们。却被坐在对面的乔家夫人看见了。

    等第三折唱完换场景时,乔夫人突然道:“我们这边听戏,也别拘着孩子们。你们看罗家的小姐和甘家的小姐,早就坐不住了!”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全都望了过去,特别是大太太投过来的目光,犹如刀锋般锐利。

    十一娘优雅地坐在那里,微微地笑。

    五娘却回头狠狠瞪了十娘一眼,换来十娘不以为然地一笑。

    甘家七小姐索性站了起来,不顾一旁姐姐拽她的衣襟,嘟着嘴对太夫人撒娇:“我要去放风筝,我不想听戏!”

    太夫人好像很喜欢那些活泼可爱的孩子。很纵容地笑道:“去吧,去吧!”然后叫了身边一位姓杜的妈妈:“你带了甘家七小姐去库里,看她喜欢什么样的风筝。”想了想,把屋里的小姐扫了一遍,“还有谁要去放风筝的!一块去了。也免得我们听戏的时候在一旁扭来扭去的——你们难受,我们也难受。”

    大家都笑起来。

    十娘就笑着站了起来,高声道:“太夫人,我也要去!”

    太夫人呵呵地笑:“好,好,好。”十分喜欢的样子。

    五娘有几分迟疑,十一娘却笑道:“我还是看戏吧!也不知道那蔡伯喈会不会答应入赘牛丞相家里。”语气里一副意犹未尽很是往向的样子。

    她觉得今天情况很复杂,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跟在大太太身边,在大太太眼皮子底下让她看着,总是不会出错。

    太夫人听着点了点头,望向了林小姐。

    林小姐微微地一笑,道:“我想去看看二夫人!”

    十一娘就看见乔夫人、唐夫人、乔莲房和唐小姐都微微变色,望着林小姐的目光很是阴晴不定。

    “上次来看丹阳表姐的时候,蒙二夫人青睐,送了我几张澄心堂纸。”林小姐在几人的目光下神色自若,优雅如昔,“我前几天得了一卷二王府本的《淳化阁帖》,想送给二夫人。”

    太夫人喜不自胜,连声说“好”,还道:“那帖珍贵的很,给了怡真你怎么办?这样吧,我手里有幅夏圭的《松溪泛月图》。”说着,喊了魏紫,“你去拿了给林家小姐。”

    林小姐听了忙站起来推辞:“怎能收了您的礼!”

    太夫人已笑着摆手:“我这也是红fen赠佳人……我知道你喜欢画画。”

    林小姐考虑片刻,大方地给太夫人曲膝行礼道谢:“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寻些法帖来和太夫人换画了。”

    太夫人听了呵呵笑:“我也就这些老底子了……”后面的话却很突兀地咽了下去。

    十一娘觉得有些奇怪,飞快地打量了三夫人和五夫人一眼,却见两人都笑吟吟地望着林小姐,并没有什么异样露出来。

    或者,是自己多心了……

    她思忖着,就看见乔莲房缓缓站了起来,笑道:“我陪林姐姐一起去看二夫人吧!上次她和我说可以用松花做饼,我回去以后试了试,却没做成……正好去请教一番。”

    “好,好,好。”太夫人笑眯眯地望着她,“你们各自寻了各自喜欢的玩,宾至如归,我心里才高兴。”

    她的话音一落,唐小姐也站了起来,笑道:“我和明远一道吧!说起来,我很久没有见到二夫人了。还记得她酿的‘青梅酒’呢!”

    “我也去看看!”五娘咬了咬牙,突然站了起来,“上次喝了二夫人泡得茶就一直惦着,现在听大家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二夫人不仅会窨茶,还会酿酒,擅长书法。说起来,我也很喜欢书法。也想见识见识林小姐手中二王府本的《淳化阁帖》。”

    大太太脸上的表情已有些僵硬。

    十一娘恨不得上前捂住她的嘴。

    你既想到去看一个寡居的二夫人,怎么就没有想到去看看自己卧病在床的姐姐呢!

    十娘也察觉到了五娘的急切,她嘴角一翘,挽了甘家七小姐的胳膊,笑着问甘家三小姐:“甘姐姐,您是和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呢?还是和林姐姐她们去看二夫人呢?”

    甘家三小姐忙道:“我自然和你们一起去放风筝。要不然,兰亭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样的祸来!”

    甘家七小姐踩着脚娇嗔着喊了一声“姐姐”,惹得大家一阵笑。

    十一娘也笑,心里却道,原来甘家七小姐叫“甘兰亭”,不知道甘家三小姐叫什么?

    甘夫人就叹了口气,望着甘家两位小姐无奈地笑道:“可不许惹事!”又叫了身边的丫鬟:“跟着两位小姐。”

    丫鬟忙上前曲膝应了“是”。

    这样一来,人就分成了三拔。甘家两位小姐和十娘一拔,去放风筝;乔莲房,林家小姐、唐家小姐和五娘一拔,去看二夫人;十一娘自个一拔,留在这里看戏。看戏的好说,坐在这里就行了,去看二夫人的也好说,让姚黄带上几个丫鬟好生服侍就是;放风筝的却有些麻烦,又叫开库去挑风筝,又要去花园找了适合的地方,还怕靠近水失了足……琐事很多。三夫人想了想,带着丫鬟、媳妇亲自去安排两位甘小姐和十娘三人。

    厢房里安静下来。

    太夫人就瞧着各府一直没有作声的奶奶们:“要不让丹阳陪着你们摸牌去?”

    唐家的那位大*奶就笑道:“看您说的。我们又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只知道玩;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说了柴米油盐都是个‘俗’……我就喜欢这个。听听戏,说说闲话,快活似神仙。”

    太夫人笑起来。

    十一娘却由衷的佩服。

    这些笑眯眯坐在那里不做声的奶奶们,只怕没有一个好惹的。

    瞧人家唐家大*奶这番话,既点了甘家的两位小姐只知道玩,又点了林家的小姐不知世事。既打击了甘家,又打击了林家……实在是厉害!

    ※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明天就入V了,还请众姊妹一如从前。谢谢!(*^__^*)嘻嘻……

    另:家里停电,所以早点传上来。本来好好写写的周末又泡了汤……~~~^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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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攻略介绍:
鸟啼远山开,林霏独徘徊。
清雾闻折柳,登楼望君来。
锦缎珠翠之间,她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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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就是一部庶女奋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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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影提供的群
谢谢小色鱼绘制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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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十九时左右更新。
九月份,一心一意还“债”~~~~(>_庶女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