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过正(下)
望着谨哥儿手心里碧绿色的玉器,十一娘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儿子被大家这样宠着,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任性、冷漠,不懂得感恩,更不知道什么是宽容和忍让。可现在看来,儿子虽然霸道又小气,还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却并没有失去一颗纯真的心。
她心底的顾虑烟消云散,欣慰地上前搂了儿子的肩膀。
谨哥儿抬头望着母亲,翘着嘴角笑,说不出来的快活和欢喜。
十一娘也低头望着儿子笑。
温馨在母子间流淌。
而太夫人则早已泪盈于睫,柔声道:“好孩子,祖母不要你的东西,祖母有东西赏给你表哥。”然后高声吩咐杜妈妈,“把那荷花掰了”相比刚才的漫不经心,语气坚定,斩钉截铁。
杜妈妈眼睛也有些湿润,笑着应“是”,抱着那石料盆景就要出门。
五娘急起来。
她瞥了一眼神色无措地站在那里的儿子,气不打一出。
狠狠地瞪了鑫哥儿一眼,五娘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拉了杜妈妈,话还没有开口,脸已红得能滴出血来:“太夫人,是我没有把孩子教好,孩子失了轻重……”说着,扭头望了谨哥儿,“都是你鑫表哥不对,你快把东西收起来。”
没有了心结的十一娘,已经有了主意。
她喊了一声“娘”,道:“您也别去掰那石料盆景了。”又对五娘道:“你也别瞪鑫哥儿了。”然后笑道,“谨哥儿咬了人,是谨哥儿不对,谨哥儿要跟鑫哥儿陪礼。可鑫哥儿乱拿别人的东西,却是鑫哥儿不对,鑫哥儿要跟谨哥儿陪个不是才是”她说着,笑盈盈地蹲在了鑫哥儿的面前,牵了鑫哥儿的手,“鑫哥儿,你说,姨母说的对不对?”
鑫哥儿连忙点头:“谨哥儿他咬我”
十一娘就笑着朝谨哥儿招手:“快跟鑫表哥陪个不是”
谨哥儿扁着嘴,有些不情愿地跟鑫哥儿说了声“是我错了,我再也不咬你了”。
十一娘笑着望向鑫哥儿。
鑫哥儿垂着头,低声道:“我,我也不要你的东西了”
十一娘一手揽了谨哥儿,一手揽了鑫哥儿:“你们都是好孩子。来,拉拉手,以后再不吵架,更不许打架了知道吗?”
鑫哥儿就主动去拉了谨哥儿的手。
谨哥儿迟疑了一下,这才和鑫哥儿拉了手。
太夫人就看了杜妈妈一眼,示意她把石料盆景放回去。
十一娘已经把这件事理妥当了。她再坚持掰荷花,只会凸显五娘和鑫哥儿的失礼而已。可他们毕竟是十一娘的娘家人,他们失了颜面,就是十一娘没脸。她又怎么会去泼十一娘的面子。
太夫人呵呵一笑,道:“还是我们十一娘有办法。既没有怠慢我们的客人,也没有让我们谨哥儿受委屈。”
言词间虽然向着谨哥儿多一点,可好歹没再继续下去。
五娘松了口气。
这要是真的把太夫人的荷花掰给了鑫哥儿,她也别想做人了。
儿子从小也是个乖巧懂事的,也不知怎地,越大越不听话,越大越顽皮。要是孩子养成了个不知进退的,钱明回来,她也不好交待。要知道,钱明几次写信让她去登州,是她嫌弃登州生活太清苦……
想到这里,她上前拉了鑫哥儿,准备说几句场面话就告辞。谁知道十一娘却继续和鑫哥儿说着话。
“鑫哥儿真乖”她笑道,“姨娘奖你一样东西好了”说完,吩咐竺香,“你去把我案头供的那个和田玉佛手拿来给表少爷。”她原想让鑫哥儿挑一件,又鑫哥儿执意要谨哥儿的荷叶,就挑了一件和谨哥儿差不多的玉器送给鑫哥儿。
鑫哥儿笑着点头。
十一娘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对谨哥儿道:“谨哥儿今天不仅大方,还知道孝顺祖母。娘很高兴,也奖你一样东西。”
谨哥儿听了笑起来。
眼睛弯弯的,一扫刚才的不快。
考虑到她平时总压着儿子,不许他干这,不许他干那的。十一娘笑道:“你说,你想要什么?”
谨哥儿立刻大声道:“我要去摘桔子。”
去年重阳节,十一娘为了应景,带着谨哥儿去爬凌穹山庄。谨哥儿发现凌穹山庄旁有金灿灿的桔子,嚷着要去摘桔子。十一娘见那桔树长在峭壁上,太危险,又怕小厮为了讨好谨哥儿去冒险出意外,不仅没有答应,还特意嘱咐下去,谁也不许摘那几个桔子。谨哥儿为此郁闷了些日子,直一后花园里的板栗成熟了,十一娘带着他去打板栗,他这才把那几个桔子忘到了脑后。今年重阳节,她怕谨哥儿又要嚷着摘桔子,没有带他去登高,而是陪着他去划了大半天的船。
没想到他还记得
十一娘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的话已经说出口了,自然不能失信于谨哥儿。
“好,过两天我让人带你去摘桔子”
谨哥儿立刻高兴起来,把刚才的气愤、不快都抛到了脑后,他跑到太夫人面前:“祖母,祖母,我摘了桔子,给您供到菩萨面前”
太夫人每月的初一都会带着媳妇、孙子到佛堂给菩萨上香。
“哎哟”太夫人欢天喜地搂了谨哥儿,“我们谨哥儿真是孝顺”
谨哥儿抿了嘴笑,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二夫人,忙道:“二伯母,也给您供菩萨”
因为是十一娘的家务事,二夫人一直袖手旁观。她虽然不拜菩萨,闻言却也忍俊不禁,更不忍拂了谨哥儿的好意。笑道:“好啊,二伯母等着你的桔子。”
十一娘不禁头痛。
这家伙,桔子都不知道在哪里,就到处乱许诺。
更头痛不知道让谁带谨哥儿去摘桔子好
那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思忖间,竺香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她拿了个和谨哥儿荷花滚珠一般大小的玉佛手来。
十一娘递给鑫哥儿:“喜不喜欢?”
鑫哥儿忙拿在了手里,掰了掰佛手的叶子,这才道:“喜欢”然后笑嘻嘻地跑到五娘的身边:“娘,娘,你看,姨母送我的”
五娘不好意思地看了十一娘一眼。
她推了推儿子的背:“还不快谢谢姨母”
鑫哥儿大声地向十一娘道着谢。
十一娘笑着说了句“鑫哥儿喜欢就好”。
五娘忙起身告辞。
有了这样的插曲,十一娘客气了几句,带着谨哥儿送了五娘和鑫哥儿出门。
一转身,碰到带着两个小丫鬟的玉版。
“四夫人,”她笑吟吟地给十一娘行礼,“太夫人说,您那边还有一堆事忙。让奴婢把六少爷带过去。您可以一心一意理事,太夫人身边也有个相伴的人。”
太夫人喜欢谨哥儿,十一娘是知道的,也没有在意,笑着叮嘱了红纹和阿金几句,把谨哥儿交给了玉版。
回到花厅,林大*奶来为徐嗣谕的婚礼送恭贺。
“恭喜你,要做婆婆了”
十一娘不由冒汗:“同喜,同喜。”
前两天,林大*奶的长子订了亲。
两人分主次坐下,说了两句话,唐家四太太来了。
几个人一翻阔契,黄三奶奶过来,还把项家的陪嫁单子带了过来。因有外有人,她一直坐到了林大*奶和唐四太太告辞。十一娘又花了些功夫看陪嫁的单子。等送走黄三奶奶,已到了掌灯的时候。
十一娘忙道:“侯爷回来吃饭吗?”
这几天,外院也有很多的客人。
“侯爷没有差人来禀。”竺香说着,就看见徐令宜进了门。她忙吩咐小丫鬟摆膳,服侍徐令宜梳洗更衣。
十一娘坐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和徐令宜说话:“……项家的陪嫁有七、八千两。器皿之类的东西不多,都是上好的良田。瞧着一年也不少进项。”
徐令宜“嗯”了一声,梳洗完走了出来:“项大人一向务实,这样安排也不稀奇。”说着,见饭桌已经摆上了,却没看见儿子的影子,不禁道:“谨哥儿呢?”
“娘留着在那边玩。”十一娘接过小丫鬟盛的饭放在了徐令宜的面前,“说让我们晚上问安的时候去接。”
徐令宜坐了下来,和她说起儿子来:“我想,明年就让谨哥儿启蒙。你看怎样?”
一般的孩子六、七岁启蒙,也有早两年,也有晚两年的,看每个人。
明年谨哥儿五周岁,六虚岁。还不到上小学的年纪。
“会不会太早了点?”十一娘说着,让小丫鬟给自己盛了碗汤。
“谨哥儿聪明,让他早点启蒙。”徐令宜笑着,“他身体也好,精力充沛,再给他找个师傅专教拳脚功夫。再晚了,身子骨硬了,就学不到什么真本领了”
十一娘失笑:“侯爷到底是要谨哥儿学武技,还是要谨哥儿读书啊?”
“都学”徐令宜道,“要上‘马击狂胡,下马草行书’。”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期盼。
十一娘想到谨哥儿玩泥巴的样子,想不出谨哥儿能文能武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要是他不喜欢呢?”
“男孩子,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徐令宜不以为然,想到十一娘常常搂着儿子亲啊抱的,又道,“你也不能惯着他。”然后想了想,“就这样说定了,明年就给他启蒙。”一副不容十一娘拒绝的样子。
十一娘还怕徐令宜惯孩子。
既然他下了决心,她自然要支持。
“那就依侯爷的意思好了”十一娘笑着喝了口汤。
两人默默地吃了饭,去了太夫人那里。
※
几次突然停电,写的稿子常常会丢一些,只好反复地写,心浮气躁,更新晚了很多,非常抱歉
先贴个草稿,等会来改错字。
第六百零三章 无措(上)
谨哥儿正和太夫人在库房里。
“这个好看!”他从一大排锦盒里指了个石榴。
那石榴不过半头大小,皮是翡翠雕的,瓤是红宝石,上面还歇着个用象牙雕的小小白sè蝴蝶,十分的可爱。
太夫人呵呵地笑,吩咐玉版:“把这个装起来!”然后又低头柔声问谨哥儿:“还有哪个好看?”
谨哥儿看了看,又指三寸来高的弥勒佛。
那弥勒佛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袒xiōnglù腹,笑容可掬,一派喜乐。
太夫人就吩咐玉版:“把那个也装起来!”
玉版笑着应“是”。
二夫人忍不住道:“娘,谨哥儿年纪还小。这也太贵重了些。您有这心,等他大一些了,再赏给他就走了。”
“没事,没事。”太夫人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我们谨哥儿可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说着,搂着谨哥儿亲了一口,笑盈盈地望了谨哥儿,“是不是啊?谨哥儿!”
谨哥儿连连点头。
太夫人就柔声问他:“你看看,还喜欢什么?”
谨哥儿的眼睛就在那些锦盒间穿棱着。
二夫人望着兴致勃勃的祖孙俩人,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徐令宜和十一娘去的时候,太夫人正斜斜地倚在西次间临窗大炕的东边。歆姐儿乖巧地坐在太夫人身边,二夫人则坐在炕边太师椅上。原来放在大炕中间的黑漆钠缧uā鸟炕桌被挪走了,快八个月的诚哥儿坐在那里,谨哥儿和诜哥儿一个拿着拨浪鼓站在西炕角,一个拍着小手站炕边。
“到我这里来,到我这里夹”,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逗着谯,哥儿。
诜哥儿睁大了圆溜溜的黑眼睛,望望熟悉的哥哥,又望了望谨哥儿手中的拔浪鼓,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太夫人看的呵呵地芜站在炕边的五夫人有些怒其不争地mō了mō次子乌黑的头发:“傻小子!”
诚哥儿趁机爬到了母亲的怀里”然后指了谨哥儿“咦啊啊”了半晌,好像在让五夫人帮他把拨浪鼓夺回来似的。
徐令宽已笑着迎向了徐令宜和十一娘:“四哥,四嫂!”
徐令宜笑望着弟弟:“今天不用当值!”
“嗯!”徐令宽给徐令宜和十一娘行了个礼,“皇上去西山别院避暑还没有回来。我们这些留在燕京的没什么事,天气又热,刘副统领把班次调了调,每个人上三天歇四天。大家都乐得轻松。”
皇上带着皇后、皇太子等人六月中旬就去了西山别宫,内阁大臣,六部官员都跟了过去,原要安静空旷的西山骤然间车水马龙”踵接肩摩、张袂成yīn。
他们说话的时候,炕边的大人小孩子都已望了过来。待徐令宽话音刚落,谨哥儿就跳了起来:“爹,娘!”
太夫人也笑盈盈地望着他们:“你们来了!”
徐令宜和十一娘恭声应“,是”,上前给太夫人行礼,妯娌间又见礼,脂红领着两个小丫鬟端茶倒水,谨哥儿要下炕,玉版忙过去帮着穿鞋,那边诜哥儿看了也要吵着要下炕,玉版又帮诜哥儿穿鞋”大人小孩,屋子里乱哄哄,却有种温馨的热闹。
太夫人看着眼睛都笑得眯起来。
忙了好一会,大家这才分主次坐下。
二夫人问起徐令宽调班的事:“皇上不是留了粱阁老在京吗?怎么?你们调班,粱阁老也不说一声?”
“刘副统领问过粱阁老了。”徐令宽笑道”“粱阁老说,这是御林军的事,他也不懂。他只知道不能空岗,不能出事。”
二夫人笑起来:“难怪别人说粱阁老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不过,只怕会被人捉了把柄。”
因关系到徐令宽本人,徐令宜闻言不由神sè一紧,忙道:“捉什么把柄?我可是随bō逐流。既没有出头,也没有拖后tuǐ。”
看到徐令宽紧张的神sè,二夫人笑起来:“我不是说你。我是说粱阁老。”又道,“从前几位阁老年长,都到了致仕的年纪,想留三分情面,不免睁只睛闭只睁。可如今新入阁的窦阁老和魏阁老都正值壮年,正是大展鸿图的时候,没事还好,如果有个什么事,粱阁老只怕不好交待。”
徐令宽立刻想明白过来。他不由皱眉:“现在国泰民安,他们就不能少生些事?”
“国泰民安?”二夫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听说进入六月以来,福建那边频频发生偻寇上岸烧杀抢掠之事。我们住在燕京,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自然不觉得。可江南一带的黎民却水深火热,闻倭丧胆……”
五夫人见二夫人越说越严重,话题越扯越远,又是因五爷而已起,忙笑道:“哎哟,这些事自然有皇上和诸位大人操心。我们这些人管好自己别出乱子就行了。”然后笑着问十一娘,“怎么没见谕哥儿和谆哥儿他们?”转移话题的态度很明显。
二夫人神sè微黯,然后掩饰什么般地低下头喝了。茶。再抬头时,已是风轻云淡。
大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落寞。
太夫人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十一娘则正低头给谨哥儿整理衣襟,闻言笑着抬头道:“我让他们用了晚膳直接过来的。看时辰,应该快到了!”,太夫人就问起徐嗣谕的考试来:“……只怕还是要挑个吉日到文曲星面前上几柱香才是!”说着,望向了徐令宜。
“我看过黄历了。”徐令宜显然早有打算,“再过两天就是吉日。正准备和谕哥儿去一趟。”,“我在家休沐。”徐令宽笑道,“到时候也陪着谕哥儿走一趟吧!”
“行啊!”徐令宜笑道,“那里的风景还不错。”
正说着,徐嗣谕三兄弟过来了。
五夫人奇道:“你们怎么凑到一块了?”
平时徐嗣谕总是一个人,徐嗣谆和徐嗣诫则形影不离。
徐嗣谆看了徐嗣谕一眼,道:“是二哥邀得我们。”
“大家都在外院住着”徐嗣谕笑道,“就弯了个路。”委婉地承认了徐嗣谆的话。
徐令宜微微点头。
太夫人则招了三兄弟坐,问徐嗣谆:“,功课紧不紧?冰够不够用?那个窦公子有没有再来找你玩?”
“功课不紧。”徐嗣谆恭敬地一一做答“冰也够用。昨天母亲还差了竺香姐姐过来问。窦公子随着窦阁老去了西山这些日子没有过来。”
太夫人很是感慨,对徐令宜道:“没想到窦阁老去西山竟然把儿子也带上了!”,言辞间颇有些“你看别人是怎么带孩子”的味道。
徐令宜苦笑。
十一娘却看见进门后一直很沉默的徐嗣诫望着徐嗣谆lù出了惊愕的表情。
她望着神sè平静的徐嗣谆,若有所思。
夹家坐着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二夫人起身告辞,众人也就跟着散了。
路上,十一娘好奇地问徐令宜:“二嫂庙堂上的事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啊?”
“我在老家的时候,有些消息不好直接送到潜邸。”徐令宜低声道,“就由香溢借口哈哈我拿衣裳送给二嫂,再由二嫂借口给皇后娘娘问安送到潜邸去。后来事越来越多,有些地方二嫂不方便出面二嫂就让自己一个忠心耿耿的陪房在回事处帮忙。现在这陪房虽然不在回事处了,见识却比寻常的人强。有时候来给二嫂送产业上的收益,跟二嫂说说外面的事。”
“难怪二嫂什么都知道……”十一娘笑道,身后却传来女子气喘吁吁低呼:“侯爷,四夫人!”
两人回头,看见玉版快步走了过来。
“侯爷,四夫人!”她匀了匀气息,曲膝行礼,递了个紫红sè底用金丝线绣着牡丹uā的袋子“这是六少爷落在太夫人那里的东西,太夫人特意差了奴婢送过来。”
十一娘有些惊讶。
谨哥儿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东西……
玉版已道:“太夫人还等着奴婢回去服sì梳说……”
意思是接了东西她好走。
十一娘满心狐疑地让竺香接了袋子。
那袋子好像出乎竺香预料之外的沉,她接过去的时候差点落下去。
十一娘暗暗吃惊,回去就打开了袋子。
珠光宝气迎面扑来,让屋子都明亮了几分。
徐令宜愕然:“这是……”
十一娘苦笑:“娘说,这是谨哥儿落在那里的!”
徐令宜眉头微蹙:“娘怎么突然想到赏谨哥儿这么多东西,而且还个个名贵异常!难道是娘的身体……”说着声音已经颤抖起来。
“入秋的时候我特意请了刘医正来给家里的人都把了脉的。”十一娘沉吟道,“如果娘的身体不适,以刘医正的为人,就是不告诉妾身,也会告诉侯爷啊!”她突然想到五娘来房的来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徐令宜先是一愣,然后仔细想了想:“也有这个可能!”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平时一毛不拔,没想到关键时候还知道孝顺长辈!不错不错!”说到最后,笑容渐渐敛去,“十一娘”他揽了十一娘的肩膀,“是你平时教的好!”望着她目光深邃幽远显得特别的认真、诚挚,让十一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轻轻地咳了一声,答非所问地道:“侯爷还说,妾身正头痛让谁带谨哥儿去摘桔子呢?”,徐令宜有些意外,眼底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有这么好的人选站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好好思量思量!”!。
第六百零四章 无措(中)
八月的燕京,桂丹飘香。凌穹山庄旁的桔子却刚长成,还是青的,站在凌穹山庄朝下望,绿树掩映下,要睁大了眼睛才能看得见。
十一娘不住地道:“为什么不等几天?这个时候,只怕又酸又涩。”
徐令宜穿着件淞江三棱布做的短褐,身手敏捷地跳出凉亭:“过两天再来摘就走了!”然后回头望了站在凉亭美人倚上的儿子:“来,谨哥儿!”
谨哥儿立刻笑逐颜开地伏到了徐令宜的背上。
十一娘忙拿出靓蓝sè的粗布带子:“绑上你能背着谨哥儿到桔树旁,谨哥儿能不能一直搂着你的脖子还是个两难。别你到了桔树旁,谨哥儿滑了手……”
谨哥儿扭着身:“我能搂着爹爹的脖子!我能搂着爹爹的脖子!”
“听你娘的话。”这次徐令宜却没有拒绝十一娘的建议,接过布带子把谨哥儿绑在了身上。
谨哥儿嘟着嘴,却不敢拒绝。
十一娘就朝山下探去。
待卫处的人已经把用结麻葛结成的鱼张了起来。
她松了口气。
有小丫鬟高声道:“太夫人来了!”
十一娘和徐令宜一愣。
太夫人已在玉版和脂红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
“你们这是唱得哪一出?”老人家微愠,“要不是待卫处的要进来扯,内院用帷帐围了条路出来,我还不知道你们今天带着谨哥儿来摘桔子!”
十一娘忙上前搀了太夫人。
太夫人神sè不虞地轻“嗯”了一声,道:“虽然要诚信守诺,可也不能像你们这样”不管是对是错,一律应了。总要分个是非对错,青红皂白吧?我告诉你们”谨哥儿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饶不了你们。”边说边走到了美人倚旁。“好孩子!”太夫人神sè微雾,柔声哄着等哥儿,“让你爹给你摘去,你不去。和祖母在这里看着就走了!”
“我要去!”谨哥儿撤着jiā却把徐令宜箍得死死的,生怕有人把他从徐令宜的身上拽下来,徐令宜被勒得差点透不过气来”“我要去摘桔子。”
徐令宜也忙道:“娘,不要紧。您看,我把谨哥儿绑在身上呢!”
十一娘也在一旁劝:“昨天侯爷就去摘了两个桔子,怎么过去,心里早有数。是妾身不放心,唠唠叨叨的,侯爷这才让待卫处的进来撑了鱼。娘”您就让谨哥儿去试试看吧!”
太夫人还是不放心,谨哥儿已经高声喊着“祖母”:“我说了要摘桔子给祖母供菩萨的。说出去的话,就一定要做到。要不然,就没人听我说话了。”
有天他和诜哥儿玩得高兴,把徐令宜送给他的一把桃木做的小剑送给了诜哥儿”过了两天,又后悔了,向诜哥儿要,诜哥儿不给,太夫人就用这话教训了谨哥儿。没想到谨哥儿竟然会用这样的话来反驳她。
太夫人真是又惊又喜,望了望山脚下孔武有力的几个sì卫”咬着牙点了点头:“老四,你可别忘了,你背着谨哥儿呢!”
徐令宜怕再说下去太夫人又改变主意,忙应喏一声,背着谨哥儿”小心翼翼地下坡,往桔树旁去。
……
文竹端了盅盹了半个时辰的雪梨膏进来,见徐嗣谕还有读书,笑道:“侯爷正带着六少爷在凌穹山庄摘桔子,二少爷不如歇会,也去凑个热闹。”
徐嗣谕刚考完,正待着放榜。
“我的功课还没有做完。”父亲带谨哥儿去摘桔子,谨哥儿一定很高兴吧。嗯到这里,人嘴角微翘,“等我把这几页书背熟了就去。”说着,接过雪梨膏吃了几口,然后又开始背书。
文竹看着,lù出个欣慰的笑窥只要二少爷好好的读书,有金榜提名的那一天,就有了条路。
她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退了下责。
……
“真的!”徐嗣谆站了起来,眼睛亮鼻晶地望着王树,“父亲带六弟去摘桔子了!”然后转身拉着徐嗣诫,“我们也去摘桔子!”
王树忙拦了徐嗣谆:“那地方十分的陡峭,听说侯爷还特意让待卫处的人支了张在山脚呢!”
“那就更要去看看了!”徐嗣谆笑道,“上次母亲带着六弟打板栗,也在树下张了,六弟看着好玩,就从树上直接跳到了里,人被弹到了半空中!”十分羡慕的口wěn。
“不行!”徐嗣诫忙道,“当时六弟把母亲吓得脸sè发白…………”
“我知道,我知道。”徐嗣谆笑着安抚弟弟,“我不会像六弟那样了。我只是去看看!”
徐嗣诫也想去看看。
丫鬟婆子小厮簇拥着两人往内院去。
王树紧紧地跟在徐嗣谆的身后。
有小厮朝着他招手。
他抽了个快步走了过去。
“什么事?”颇有些不麻烦。
那小厮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谄笑道:“还是陶成哥的事……”说着,朝他怀里塞着荷包。
王树把鼓鼓的荷包丢给那小厮:“陶管事是四少爷生母的陪房,又管着四少爷的产业,要见四少爷。大大方方从正门进来就走了,谁还敢拦着不成?我只是四少爷身边的小厮,不敢当你这礼!”又道,“我看在我们是同乡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你要是再做这事,我怕受牵连,只好把这件事告诉侯爷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那小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了。吐沫,说了句“什么玩意”把荷包塞到了自己的衣袖里:“你不要,老子要!”
……
徐令宜一手拽着身边的树枝一手托着谨哥儿步履轻快地行走在乱草丛生的树林里,还不时停下来指了身边的树木扭头和谨哥儿说着什么,谨哥儿趴在父亲的背上伸着脑袋朝徐令宜指的地方望过去,脸上立刻充满了笑容。
站在美人倚边的太夫人不由紧紧地拽住了十一娘的手,喃喃地道:“这几株桔树留不得,等过些日子就让人把它们都砍了。”
十一娘啼笑皆非,却也止不住心里的紧张,眼也不眨地望着父子俩的背影。
只见徐令宜走到桔树旁,解了布带把谨哥儿顶在了肩上。
累累硕果挂在谨哥儿的眼前,让他笑弯了眉。
他使劲地揪着树上的桔子。
树枝尊下又弹起来,打在他的脸上,换来他欢快的惊呼声。
太夫人看着心疼不已:“这个老四,怎么也不帮孩子扶着点。这要是打着哪里了可怎么办?”
十一娘也担心地望着谨哥儿。
徐嗣谆和徐间诫过来了。
看见谨哥儿的样子,徐嗣谆笑起来。
他一边挥手,一边朝喊着谨可儿。
谨哥儿抓着徐令宜的发髻坐在徐令宜的肩膀上嘻嘻地笑。
徐嗣谆就高声朝他喊道:“你也给我摘几个!”
“好啊!”谨哥儿点头,又去摘桔子。
……
文姨娘把手里的绣uā绷子往炕早一丢,全身瘫软地仰面倒在了炕上。
“我不行了!”她喃喃地道,“绣一个帕子不过二两银子。我有这功夫,能赚十两银子不,能赚二十两银子。”
夏红掩了嘴笑:“姨娘,要不你到外面去转转吧?侯爷领着六少爷在凌穹山庄摘桔子。我们院子里的人都跑到碧漪闹那里看热闹去了!”
文姨娘听着有些意外,低声道:“乔姨娘也去了吗?”
“没有!”夏红道,“听说程国公为了节省嚼用,把原来住在东、西跨院的人都搬到了城郊的田庄上去了。服sì的丫鬟、婆子也是能减的就减能放的就放,乔太太是孀居的嫂嫂,虽然留了下来却搬到了后uā园的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去了,身边也只留了一个小丫鬟一个粗使的妈妈服sì。乔姨娘把箱低的尺头都找了出来,和绣橼日夜赶工,想帮乔太太做套四季衣裳。这几天哪里了没有去。”
文姨娘叹了口气。
……
谨哥儿把桔子倒在铺了蜀锦的桌子上。
有青涩的桔子滚落下来。
玉版、脂红、竺香忙上前捡桔子。
谨哥儿站在凳子上挑了半天,好不容易挑了个大的,跳下凳子跳到太夫人面前:“祖母吃桔子!”
“哎哟!”太夫人喜笑颜开地亲了谨哥儿一下。
谨哥儿又去挑了两个桔子,一个给徐嗣谆,一个给了徐嗣诫,说了句“哥哥吃桔子”然后迫不及待地爬上凳子,随后拿了个桔子就掰了往嘴里茹屋里的人看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就看见谨哥儿脸一皱,“哇”地一下把嘴里的桔子吐了出来。
“好酸!好酸!”他捂着腮帮子在那里跺着脚,吓得竺香脸sè发白,忙上前扶了凳子。他却从凳子上蹦了下来朝门口跑去。
“娘,娘”他一头闯进了服sì徐令宜去更衣了的十一娘怀里,“桔子好难吃!”
想想都知道。
果实好不好吃,与气候、土壤和uā粉的传播都有一定的关系。那里只长了几株桔树,长年以往,再好的品种也难以结出好的桔子。
十一娘笑着搂了谨哥儿:“我们用清水漱漱。!”
谨哥儿点头,大大的凤眼水光闪闪,很是委屈的模样儿。
换了宝蓝底素面杭绸直裰,和十一娘并肩进来的徐令宜看着忍俊不禁:“看你还嚷不嚷着要去摘桔子的!”
太夫人听了立刻嗔道:“孩子本来就受了罪,你还要笑话他。”说着,朝着谨哥儿招手,“来,到祖母这里来。”
第六百零五章 无措(下)
谨哥儿一听,像找到了知音般地跑到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搂了他:“这可是我们谨哥儿的一片心意。心意比什么都重要。要不然,怎么有“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的典故呢?我们谨哥儿辛辛苦苦摘了桔子,也是为了让大家尝尝鲜嘛!是不是,谨哥儿?”
谨哥儿连连点头,窝在太夫人的怀里,眉眼儿弯弯,笑得十分开怀。
正好徐嗣谕过来。
看见桌子上一大堆的桔子,他很是意外:“摘了这么多桔子啊!”
谨哥儿就拍了拍自己身上斜挎着的觏蓝sè绣菊uā的粗布袋子,夸耀道:“娘帮我做的!可以装好多桔子。”
徐嗣谕却笑着打量着他xiōng前的袋子~布袋的背带不长,袋口正好在谨哥的xiōng前,样子有点奇怪,但用来摘桔子却很方便。
谨哥儿见他盯着自己看,眼睛一转,跑到桌子边拿了个桔子递给徐嗣谕:“二哥吃桔子!”
徐嗣谕笑着接了桔子。
徐令宜问他:“今天没有出去吗?”
徐嗣谕恭敬地道:“大家都惦记着放榜,我也没心思出去。就在家里看了看书。”
“既然考完了,多的也不要想了。”徐令宜显然对徐嗣谕的回答有些不满意,语气里带着几分教训的味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能够考中,也不要张狂,以后的路还长着:不能考中,也不要气馁,还有机会。你年纪还轻,往后的日子不知道要遇到多少生死攸关的时候,现在不过是第一次下场考试就这样沉不住气,以后岂不要慌手慌脚没个主意了?”
徐嗣谕听着站了起来,肃然应“是”:“是孩儿学识修养不够。孩儿一定谨记父亲的话!”
屋里的气氛因父子俩的一问一答变得紧张起来。
徐嗣谆和徐嗣诫坐在那里也tǐng不自在的。
太夫人看着呵呵地笑:“好了,好了!难得今天秋高气爽”孩子们又聚在一块,你就不要教训孩子们了。有什么话,等会把孩子们叫到书房里仔细地说去。”
徐令宜笑着应“是”。
徐嗣谆和徐嗣诫都松了口气。
谨哥儿就催徐嗣谕:“二哥吃桔子!”
是想给自己解围吧?
徐嗣谕感jī地朝谨哥儿笑了笑,三下五除二地肃了桔子”掰了一瓣给谨哥儿。
谨哥儿摇头:“哥哥吃!”大大的凤眼忽闪忽闪地望他。
有馔先生食。兄弟之间也要讲长幼。
徐嗣谕没有在意,笑着就要把桔子往嘴里放。
十一娘、徐嗣谆和徐嗣诫三人异口同声,一个喊了声“谕哥儿”一个喊了声“二哥”:“那桔子酸!”
徐嗣谕讶然。
就看见谨哥儿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回头瞪了徐嗣谆和徐嗣诫一眼。
他原是极聪明的人,心念一转,已有些明白。也不多说”笑眯眯地将桔瓣放到了嘴里,咀嚼了几下,吞了下去。
“虽然不甜,可也不酸啊!”徐嗣谕目带困uò地望着徐嗣诫。
徐嗣谆和徐嗣诫傻了眼,十一娘也很是意外”谨哥儿先是一愣,然后上前掰了瓣桔子就放到了嘴里。
不过咀嚼了一下,谨哥儿“啪”地一声把桔子吐了出来:“好酸,好酸!”他张大了眼睛瞪着徐嗣谕:“二哥,你骗我!”满脸地忿然。
徐嗣谕飞快地睃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正掩了嘴无声地笑,并无不快之意。
他心中大定。横了谨哥儿一眼,慢悠悠地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神sè间颇不以为意”“我吃着一点也不酸……”说着,又丢了瓣桔子到嘴里。“真的不酸!”他强调着,眼角眉梢动也没动一下,然后把剩下的桔子递到他的面前:“不信你试一试?”
谨哥儿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促狭鬼!”太夫人笑着骂徐嗣谕。
听语听音,谨哥儿立刻恍然大悟。他跑到太夫人怀里:“二哥骗我!我才不上当呢!”得意洋洋地望着徐嗣谕。
徐嗣谕佯装无奈地长叹了口气:“都是祖母!”
谨哥儿抿了嘴偷笑。
大家看养哈哈大笑。
只有徐嗣诫,悄悄地问徐嗣谆:“那桔子到底酸不酸?二哥怎么眉头也不皱一下?”
“那是二哥骗六弟的了!”徐嗣谆道,“既然要骗人,当然得装得像一点了。”
徐嗣诫点头:“我就说,怎么一个桔子有桔瓣酸有的桔瓣不酸!”又道,“那二哥的牙齿岂不都要酸掉了?”
徐嗣谆迟疑地道:“或者,二哥不怕酸?王允就不怕辣!”
他们自以为说话的声音低,却不知被太夫人等人听了个一清二楚。几个大人忍俊不禁,就是屋子里服sì的丫鬟、婆子也跟着偷偷笑起来。
凉爽的秋风带着百uā的晚香吹过凌穹山庄,把欢乐吹落在树林曲径”那些uāuā草草也跟着摇拽起来。
十一娘笑眯眯地望着眼前的情景,心中美好而宁静。
只是这样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很长的时间。
第二天”乡试再结果出来。
徐嗣谕落第了。
太夫人愕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人的一生免不了起起落落。年轻的时候能遇到总比年轻大了、时日不多,又不知道变通的时候遇到的好。”
十一娘点头,觉得太夫人的话很有道理。
“谕哥儿恐怕有点伤心!”她沉吟道,“偏偏他要好的同窗都在乐安。您看,要不要让他去西山别院住几天散散心?”
“行啊!”太夫人道,“你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操办他的婚事。
十一娘应喏,起身往外院去。
出了垂uā门,却遇见徐令宜身边的小厮。
“四夫人,侯爷让小的进来给您禀一声。侯爷和二少爷出城去登山了,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十一娘很是意外。
徐令宜好像很少有这样柔情的时候。
她笑着打发了小厮,转过身去,却看见二夫人。
二夫人看见她有些吃惊。
十一娘却笑着问她:“二嫂是准备去看看谕哥儿吗?侯爷和他出城去登山了。”
二夫人难掩惊讶”微微点头。和十一娘往内院去。
此时正是八月初四,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院子里的uā草要换上应景的菊uā和桂uā,不时可见搬弄uā草的婆子。看见她们走过来,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曲膝行礼”低头垂目贴墙站着。
二夫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望着十一娘,淡淡地道:“柳阁老连考了两次才中的举人,粱阁老当年没有参加次年的秋闱,而是寅卯年才考中举人。像陈阁老、窦阁老,更是中举之后苦读十年才得以金榜题名。”
话说的无头无脑,十一娘却懂得她的意思。
她是在安慰自己不要太在意徐嗣谕的失利吧!
可就是这样的话,由她嘴里说出来”都显得……有点硬邦邦!
十一娘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多谢二嫂关心。我娘家的兄弟们在科举上也不是一帆风顺。”
二夫人微微颌首,和她分道扬镳。
十一娘望着她的背影不由摇头,笑着转身回了正屋。
竺香在内室等她。
“夫人,窦公子今天早上派人送帖子给四少爷,想请四少爷初十到府上赏菊。四少爷借着功课繁忙”推了!”
自从那天徐嗣谆说窦净跟着窦阁老去了西山,十一娘就让竺香留意窦公子的行踪。
皇上还没有回燕京,窦净的请帖却到了…………
“窦公子提前回了燕京吗?”
竺香低声道:“我已请回事处的赵管事帮着去打听了!”
十一娘“嗯”了一声,去了uā厅。
几位正低声说话的妈妈立刻敛了笑容,恭手站了起来。
十一娘在厅堂的罗汉cuáng上坐下。
小丫鬟悄无声息地上了茶。
十一娘端起茶盅啜了一口。
站在下首管厨房的黎妈妈这才恭声道:“按照回事处给的名单,我仔细算了算,每餐大约有八十桌”到了正期那天,估计有一百二十桌…”
十一娘仔细地听着,心思放在了徐嗣谕的婚礼上。
从uā厅出来,竺香来回话:“窦阁老带去的是长子,窦净窦公子并没有跟着去西山。”
十一娘闻言沉默了良久,然后去了徐嗣谆那里。
徐嗣谆不在家”而是在徐嗣诫那里。
兄弟俩正在工房里做河灯。
徐嗣谆托腮坐在工房的小方桌旁:“我觉得还是做个观世音菩萨的好。祖母佛堂里供着一个。就怕十五那天起风,到时候只怕会翻。”
徐嗣诫坐在方桌旁的小机子检查着削好的竹篾片:“这还不简单。
我们在观世音菩萨的脖子上加串璎珞不就行了。这样一来,菩萨的身子和莲座一样重,就算是起风也不要紧。”
“对啊!”徐嗣谆道,“我怎么没有想到。”他坐到了徐嗣诫身边的小杌子上”“那我来画璎珞,你来做一个试试“……”
十一娘轻手轻脚地出了徐嗣诫的院子,低声吩咐喜儿:“让他们玩吧!别说我来过了。”
喜儿有些困uò地曲膝应“是”送她出了门。
等吃了徐令宜的寿面,很多徐令宜从前的旧部听说徐家长子成亲”或亲自上门道贺,或派了心腹的幕僚送来了礼金、贺礼。徐家门前车水马龙,上上下下忙得脚不沾地。
“不想大办也不行了!”徐令宜颇有些头痛,“总不能收了这个礼不收那个的礼吧?到时候闹得大家不愉快!”
“那就大办一场好了!”十一娘笑着,轻轻地拐了拐徐令宜,“那天侯爷和谕哥儿说了些什么?谕哥儿回来后神采奕奕的,我看着比参加乡试前还要精神了几分。”
※
昨天回家洗了个澡,然后又停电了,到今天是上十点钟才来电,十二点又停了,下午三点半才来电……,…不知道今天会怎样。如果又出现上述情况,加更的文我会想办法明天补上。
情况不明,还请夹家多多包涵!
PS:先贴个草稿,免得停电断了更!
第六百零六章 困惑(上)
没说什么”徐令宵道……,就是一起去爬了山。”
“什么也没有说吗?”,十一娘追问。
“什么也没有说!”徐令宜道,“他科场失利,我问他功课也不太妥当吧?”
徐嗣谕的要求何其少。徐令宜小小的一个举动”都会让他信心百倍。
十一娘笑望着徐令宜摇头叹气。
徐令宜见到妻子眼睛一闪一闪的,不由失笑:“又在思想乱想些什么呢?”,“就是觉得侯爷很厉害。”,十一娘道,“我们说一干道一万,不如侯爷一言不发地在城外走一圈!”表情带着几分戏谑。
她是想用这种看似轻松的态度告诉他要对孩子多些关心吧!
徐令宜笑着躺了下去:“快睡吧!明天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来呢!”
十一娘笑着吹了灯。
黑暗中,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默言”,”他咬着她的耳朵道,“我们再生个孩子吧?”说话间,火热的唇已延着她的脖子一路吻下去,“像你一样的女孩子……”
十一娘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长着凤眼的小姑娘,像谨哥儿一样歪着脑袋、眨着眼睛望着地……身体就如被星火燎原般渐渐燃烧起来……她轻轻喘息,紧紧地搂住了压着她的健壮身躯,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徐令宜就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好不好?”醇厚的声音低沉、略带着几分嘶哑,在弥漫着别样风情的氛围中,有让人心跳的旖旎。
“好!”,十一娘在他耳边低语,修长的大腿缠在了他的腰间。
尽管筋疲力尽,多年的习惯还是让十一娘卯正就醒了。
身体酸胀酸胀的,胸口的手臂压得呼吸有些困难,她却不想动。
侧过脸去”就看见了徐令宜睡得正酣的脸。
她不由静静地打量他。
睡着了的徐令宜神色安详,看上去比白天年轻了好几岁。他左眉眉峰有两根眉毛特别的长。
她突然想到大字的夜谈会,有同学说,眉长长的男生怕老婆……想到这里,十一娘不由抿着嘴巴笑了起来。
或许感受到了身边的气流有了异样”或许睡好了,徐令宜突然张开了眼睛。
看见十一娘正眉眼含笑地望着他,他微微一愣,好像无意间窥见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东西似的,脸庞都明亮起来。
“你还好吧?”他的手顺着她纤细的腰间朝她身下探去。
十一娘脸微赧”忙捉住了他的手:“我挺好的!”
“真的?”徐令宜望着她笑。
“真的!”十一娘有些狼狈,掩饰什么似的坐起身来。
泛着幽幽蓝光的宝蓝色锦锻被褥滑落下来,露出她依旧青葱般的身子”让他的眼神一暗。
十一娘忙侧了身子穿着肚兜。
鹅黄色的锦锻,让她的雪白的皮肤晶莹剔透、吹弹欲破。
徐令宜支了肘,温温的唇就落在了她的背上。
十一娘身子一僵,系带子的手顿了顿。
徐令宜低声笑起来,轻轻地吸吮着凝胭般细腻的肌肤,还不时添咬一番。
“侯呢……”十一娘的声音显得有些支离破碎,“丫鬟们马上就要进来……服持…………梳洗了……”,“很快就好!”徐令宜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身子已亲密无间地和她贴在了一起!
这个家伙,每次都这样。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彻底……
十一娘咬了唇”却止不住呻吟溢出来。
去给太夫人问安的时候,十一娘的手脚还有些发软。
太夫人还以为她是忙徐嗣谕的婚事累着了,忙让杜妈妈给她上了盅参茶:“要是忙不过来,就让丹阳帮帮你。这接客待物,她是最拿手的。家里也没多的人,你们要互相帮衬才是。”
十一娘有些心虚地笑着应“是”道:“我也是这么说想的,正寻思怎么跟五弟妹说才好。诜哥儿还没做同岁,有些不好开口。”
她并非违心之言。
这次来的客人之多,身份之复杂,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料。外面有白总管照应着,她不用操心,可内院却需要她主持大局。不说别的”陈阁老、粱阁老、窦阁老家都送了贺礼来,几个位夫人来了,她得亲自招待吧?可她陪着这几位夫人,黄夫人、唐夫人、周夫人、林大奶奶又由谁来陪呢?还有内院的酒宴、茶水、点心……她不用亲力亲为,也需要坐在那里发了对牌让管事的妈妈们去领吧?原来这一块还有三夫人帮衬,现在三夫人分出去了,自然不好再让她操劳。她要不把五夫人拉在手里,到时候只怕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
十一娘的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个银铃般的声音:“虽然是四嫂娶儿媳妇,可也是我娶侄儿媳妇。我早就想助四嫂一臂之力,又怕四嫂嫌弃我粗俗,没敢开这个口的。既然四嫂不嫌弃,我也就不客气了!”
“五弟妹!”十一娘笑着起身和来人见礼,“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然后两人笑着围太夫人坐下,商量着由十一娘接待几位阁老和侍郎的夫人,五夫人接待周夫人、林大奶奶等人,至于像黄大人和郑太君那样的,就领到大夫人这边坐。茶水由竺香负责,酒宴由宋妈妈负责,说到这里,五夫人“哎哟”一声,问十一娘:“请了哪个戏班来唱戏?”
按惯例,如果请了戏班,还得派个人专门司唱戏的事宜。
“请了惜香社。”十一娘有意和德音班保持距离,“他们的新戏多。”
“婚嫁的堂会又不是闲着无事请客赏景的堂会,图个新鲜好玩。”太夫人笑道,“那几折讲琴瑟和鸣的折子戏总是要唱的。”说着,沉吟道,“我看,就把三大戏班都请了吧!点春堂那这边一个戏前”外院设一个戏台。请了小芬芳,小联珠这样十一、二岁的到点春堂来唱堂会,像白菊霜、向三晚这样名角在外院唱。司房的准备几十链雪uā银,谁唱的好,当场就赏银子,让三个戏班打擂台去。让大家都乐呵乐呵!”
“娘这主意好!”五夫人点头称赞,“这样一来,那些人为了戏班的声誉,定会尽心尽力地唱堂会。”说到这里,五夫人有些〖兴〗奋起来,“这次肯定很热闹。”
“就是要热闹嘛!”太夫人笑道,“谕哥儿虽然落了第,可这婚事一样要办得风风光光!不能因为我们让外人看着轻瞧了他!”
这世上本就是人抬人高。
如果这样”到时候找个借口把徐嗣诫留在内院就行了。
十一娘点头。
“还是娘考虑的周到。”她笑问五夫人,“那就请石妈妈帮着安排这几个小戏子,你看怎么样?”
他们俩口子都喜欢唱戏,石妈妈耳濡目染,比一般的人都要了解戏班的事。
五夫人爽快地答应了。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眼看看到了晌午,太夫人留两人吃了午饭。
出门来,碰见秋雨。
“夫人……”她曲膝行礼,“,高青的七姨老爷和七姨太太带了儿子来给二少爷送恭贺了!”,十一娘很惊讶。
她前些日子为徐嗣谕的婚事给朱安平送请柬的时候没有说,还以为宝哥儿小,他们不准备来了。
“七娘来了!”五夫人也很惊讶,“前两天写信给我还说宝哥儿会认识人了,怎么提也没提就来了燕京。”说着,笑了起来,“常听她在信里说宝哥儿如何如何,我还没有见到。这次可能瞧个仔细了。”,两人疾步去了正屋。
做了母亲的七娘身材还是那样的轻盈,眉宇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浮躁,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少女般的欢快。倒有未出婚时的风采。
她怀时抱了个余半模样的婴儿,身边还跟着五、六岁的小男孩子。
十一娘十分惊讶,虽然猜到了那小男的身份,但她还想确定一下。她指了那小男孩:“这是?”,七娘笑道:“这是我的长子继哥儿。”然后吩咐那孩子喊”“这是你十一姨,这是五夫人!”,那孩子紧紧捏了七娘的衣角,细声细气地喊人。
七娘就歉意地道:“乡下地方长大的,没见过世面,不免有些畏手畏脚的。失礼之处”还请十一妹、五夫人不要见怪!”
“你怎么和我们这样客气起来。”五夫人笑着打量七娘的嗣子继哥儿,“小孩子家,害怕见着生人。大些就好了。这里又不是别外,我们又不是别人,谈不上失礼不能失礼的。”
十一娘却是上前抱了宝哥儿。
孩子白白胖胖,挺沉手的。
“外甥像舅。”她笑道,“长得七分像王哥,三分像七姐夫。”
宝哥儿落她的怀就扭着身子望着七娘哭了起来。
七娘忙上前接了过去:“,我从小抱到大,谁都不要。就是你七姐夫也抱不住。”
五夫人见继哥儿也有三分像朱安平,道:“那岂不是连你婆婆也不要?”
七娘就斜睇着五夫人笑,颇有些“这还用问”味道。
五夫人咯咯咯地笑起来。
朱家老太太想的就是孙子,如果七娘把儿子养的不要祖母,朱家老太太那挠心挠的痒痒可想而知。
十一娘也抿了嘴笑,请两人到西次间临窗的大炕坐了,和五夫人给了继哥儿和宝哥儿见面礼。知道七娘一家下午才到,歇在自己燕京的宅子里,今天一早就过来了,问了她这几日的安排,又把几个孩子都叫来和继哥儿、宝哥儿见礼。
诚哥儿吵着要跟着姐姐歆姐儿逗宝哥儿玩,谨哥儿和诜哥儿两个来之前正在一起蹴鞠,不耐烦在这里坐着听大人说话,拉了继哥儿要一起去外面玩。
继哥儿吓得脸色发白,躲在七娘的身后不出来。
七娘笑着给继哥儿解围:“他不会蹴鞠!”
谨哥儿不以为然:“我来教他。连我娘都学会了!”
好像十一娘很笨似的。
十一娘闻言不由轻轻地咳子一声。
七娘和五夫人大笑起来。!~!
第六百零七章 困惑(中)
“谨哥儿听着,觉得那笑声里带着几分不以为意,瞪了眼睛驳道:“我娘真的会蹴鞠了!”
十一娘看着谨哥儿认真起,忙笑着对七娘道:“谨哥儿的鞠蹴的好,诜哥儿就是跟着他学会的。
继哥儿既然不会蹴鞠,不如让谨哥儿告诉他。他们表兄弟难得见面,玩着玩着就熟了。而且身边还有妈妈、丫鬟照顾,不会有什么事的。”
七娘就笑着哄继哥儿:“表哥告诉你蹴鞠好不好?”
继哥儿有些犹豫。
七娘笑道:“让乳娘在一旁陪着你!”
继哥儿这才点头,从七娘身后走了出来,要去牵身边一个身形肥胖的妇人之手。
谨哥儿有些不耐烦的一把抓住了他:“你怎么这样磨磨蹭蹭的。黄大毛和刘二武还在外面等着呢!”说完,就拖着他走了。
那身形肥胖的妇人忙追了过去。
七娘和徐嗣谕、徐嗣谆、徐嗣诫闲聊了几句,宝哥儿突然哭了起来。
歆姐儿和诚哥儿都围在他身边,五夫人忙道:“怎么了?怎么了?”怕是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吓着宝哥儿了。
“没事,没事!”七娘笑道,“他这是吵瞌睡。”
十一娘带七娘去了谨哥儿的暖阁。
七娘亲自给宝哥儿哺乳,宝哥儿很快就睡着了。
把孩子交给了近身服侍的妈妈,七娘和十一娘回了西次间。
十一娘让徐嗣谕带着几个孩子去后uā园玩,她们这才有空坐下来契阔。
“宝哥儿还小”原来只准备朱安平来燕京吃二少爷的喜酒。”七娘笑道,“结果我婆婆知道了,非要我们带了宝哥儿一起来不可。说是怕以后和几位表哥见了面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相公觉是有道理,我又想看看几位侄儿侄女”就临时赶了过来。”
“那怎么把继哥儿带来了?”五夫人若有所指地道,“你们家老太太舍得?”
“今非昔比了嘛!”七娘叹了口气,“继哥儿刚被抱回家那会,我婆婆把他养在自己屋里不让我近身,生怕我对这孩子起了歪念似的。我本来就不愿意”索性撤手不管。后来有了宝哥儿,我婆婆一下子全变了。她不仅把继哥儿交给我照顾,还把原来照顾继哥儿的人全都打发了,换上了几个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妈妈……”
五大人“哎呀”一声打断了七娘的话:“这事你可不能接手。你婆婆明知你不喜欢继哥儿她还把孩子放在你屋里,还把原来精心挑选服侍继哥儿的人都打发了,分明就是想借你的手收拾这孩子。你可不能上这个当。好事由她做,坏事由你背。你当时就应该瞅个机会当着朱家上上下下的人借口你刚生产,精力不济”把继哥儿娈给你婆婆照顾才是。”说着,远黛般的秀眉轻轻地蹙了起来。
“我知道啊!”七娘笑道,“所以我让朱安平把孩子给婆婆送了过去。”说着,笑容渐敛,叹了口气,“谁知道我婆婆这个人……,…”她语气微顿,“继哥儿竟然饿得到厨房里去偷吃的,差点打翻了灶上的热火。要不是我身边的丫鬟去厨房给我要热水”那孩子只怕要被烫个正着。”
十一娘和五夫人都一愣。
“我婆婆是公公临终前怕族里的人欺负朱安平年幼,被夺了家产,特意把朱安平的舅舅请来,请了朱家的族长、县里的父母官为凭扶正的。”七娘道,“所以我公公去世后,她住进了西边一个偏僻的小院,身边服侍的也都是她得力的人,那孩子在那里怎样,别说是外面的人,就是我有心要打听,也不容易。丫鬟把继哥儿领到我面前的时候,那孩子瘦得只剩个骨架子了,逮到什么东西都吃。我把孩子送回去的时候,我婆婆还说,这孩子被养叼了嘴,龙肝凤胆都不吃,实在是愁死人了!”
“没想到你婆婆是个这样……”十一娘感慨着,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好只好说句“这样厉害的人”。
五夫人更是道:“你和朱安平这样闹腾还没被休,你也应该知足了!你以后还是对朱安平好一点吧!”
七娘脸一红,道:“我知道,从前全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让朱安平没脸,把自己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爽快的态度让十一娘和五夫人都有些意外。
七娘就朝着两人做了个鬼脸:“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也这算是迷途知返,你们就不要再说我了。”
十一娘就想起在余杭的时候,她被二太太责怪,就会这样背过去做个鬼脸。
五夫人则“扑哧”三声笑起来。
“可能是我给了那孩子一碗稀饭”有一天继哥儿又摸到我那里去了,接着扫地丫鬟的衣袖直喊姐姐。我心一软”就把他留下了,重新找了丫鬟、婆子服侍他。这次来燕京”我怕把他留在家我婆婆又打什么主意,就把他一起带了过来。”
“你傻啊你!”五夫人嗔怪着七娘,声音却没有了刚才的坚定,“你眼不见心不烦好了。”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七娘一笑,目光朝谨哥儿暖房的位置望去,那里歇着她荆匕子,谨哥儿……,可自从我做了母亲,再看到别人的孩子骨瘦如柴,衣不蔽体的,心里就特别的难受。何况,要是不要继哥儿进门,我也不可能有宝哥儿。说不定继哥儿就是我和宝哥儿的福星。有了他,我和宝哥儿才能清泰平安!”
十一娘和五夫人良久都没有做声。
“别说我的事了!”七娘笑着打破了沉默,“还是说说二少爷的婚事吧?我这么远赶过来,可是为了喝他喜酒的。可别本末倒置了。”,“你到时候早点来就走了。”五夫人笑道,“这次我帮着四嫂招待女眷,你别让我三请四催就是。”
七娘笑道:“那要不要我帮着你们招待客人。”说着,像想起什么似的,“噫”,了一声,道“可以让朱安平帮着招呼大哥他们,我来招呼四姐他们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待宝哥儿醒了,去给太夫人问了安。
太夫人看着宝哥儿很是稀罕:“这个名字取得好。这可是你们的宝啊!”
“我觉得俗气。”七娘笑得甜蜜,“可相公非要取这名字只好就这么叫着了。”
太夫人呵呵地笑,留七娘用了晚膳,到了掌灯时分,七娘才起身告辞。
十一娘送七娘。
临上马车前,七娘拉了拉她的手:“我的事,让你这个做妹妹的操了那么多的心,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然后不待她说话”立刻钻进了马车里。
七娘是有点不好意思吧!
站在垂uā门前看着她的马车渐行渐远十一娘笑起来。
回到屋里,红纹迎了上来:“四夫人,这是七姨太太给六少爷的见面礼。”说着”递了个大红绣喜上梅梢图案的荷包给十一娘。
刚才七娘给见面礼的时候,是用各色的荷包装着的。凭七娘的行事风格,十一娘猜那里同多半装着赤金的小元宝或是小豆子。
她笑着按过荷包,荷包竟然轻飘飘的,打开一看里面塞了一荷包银票,数一数,竟然有五千两之多。
“怎么送了这么多?”十一娘苦笑。
她给继哥儿和宝哥儿的见面礼都是一对赤金的长命锁。
十一娘收了荷包,让秋雨去问徐嗣谕他们得了七娘什么样的见面礼毗——这是惯例。没有成亲的,都算孩子虽然见面礼各人得,可是什么东西却告诉父母一声。到时候父母是要按等值的东西回礼的。
秋雨回来说,徐嗣谕他们各得一百两银票。
数目太大了。
十一娘把这件事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想了半天:“我也没帮他们俩口子什么忙啊!”
十一娘想到七娘临走时的话。
难道是为了感谢她当时的帮忙?
十一娘没来得及多想一来是七娘接着几天都在燕京走亲戚没有过来,二是家里事越来越多。
她太忙了,有些顾不上。
到了十月初一,十一娘早早就起了床,梳装打扮一番,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也收拾好了”十一娘给太夫人敬了杯茶五夫人珠翠环绕地走了进来。大家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去了徐家正厅后的小厅一——男客来了迎到正厅旁的偏厅女客来了就在这小厅落脚。
外院的戏台已经搭起来了。早上来客坐席后,徐嗣勤领着徐嗣谆陪着媒人余怡清和黄三奶奶去项家催妆、迎妆。十一娘请了林大奶奶等到父母双全、有子有女的贵人帮着收拾新房、贴喜字。
徐嗣诫跑进来。
“母亲,母亲,明天迎亲,我能不能跟四哥一起去?”
“不行!”十一娘立刻拒绝了,“明天一路上放着爆竹过去,要是炸到了怎么办?何况你四哥他们去项家迎亲。到时候人多手杂,起哄叫嚣,你四哥他们哪里顾得上你。你待在家里,等新嫂嫂娶回来了,你再和谆哥儿一起去讨红包好了。”
徐嗣诫有些失望。
从前他年纪小,有什么事都不让他去。可现在他搬到了外院住了,为什么大家还把他当孩子似的。
十一娘看了忙柔声劝他:“要是没你帮我和五婶婶看着谨哥儿和诜哥儿,我们怎么能放心帮着二哥准备婚事。你这样,也是帮了二哥的忙啊!”
可徐嗣诫是想去看热闹。
他在那里踌躇了一会,见那些管事的妈妈一个接着一个来请十一娘示下,他强压住心底的**,去了正屋。
谨哥儿和诜哥儿正拿着香炷在那里点爆竹,谨哥儿的几个小厮都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
徐嗣诫吓了一大跳,一面让人收了他们的东西,一面喝斥那几个小厮:“这是谁的主意?”!~!
第六百零八章 困惑(下)608
有的小厮吓得缩了肩膀,还有只是敛了笑容。
谨哥儿跳了出来,挺着胸膛道:“是我的主意”
说话间,徐嗣诫的眼睛已扫过那群小厮,发现竟然没一个他认识的。他不禁脸色大变,问谨哥儿:“这都是哪里来的人?”
谨哥儿不以为意地道:“是帮我捡爆竹的人”
“捡爆竹?”徐嗣诫惊愕地望着谨哥儿,“捡什么爆竹?在哪里捡的?”
“管事们不给爆竹我。我看见外院有小厮在地上捡了爆竹放。”谨哥儿说着,表情有点得意,“我就站在台阶上喊了一声,谁给我捡了爆竹,我就赏他一两银子。”说着,指那群小厮,“他们都是来给我送爆竹的。”
学小厮的样子捡了爆竹放,还赏一两银子。
徐嗣诫听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哪里来的银了?”又道,“红纹他们呢?”也没有看见诜哥儿的乳娘、丫鬟,“还有吴妈妈她们,都哪里去了?”
他一向温和,很少有这样板着脸的时候。诜哥儿有点害怕,忙丢了香烛,藏到了谨哥儿的身后。
谨哥儿却是眼睛一转,答非所问地吩咐着诜哥儿:“你把你的香烛给五哥。”然后把手里抓的一大把凌散的爆竹递给徐嗣诫,“五哥和我们一起放爆竹吧?可好玩了”
诜哥儿忙将丢在地上的香烛又捡了起来。而徐嗣诫看着他脏兮兮的小手,想到母亲平时对他的如珍似宝……别说是六弟了,就是自己身上脏了,母亲都要帮着掸掸灰,要是看到六弟这个样子,不知道有多伤心……徐嗣诫抓过他手里的爆竹就丢到了地上,“走,和我洗手去”也没有理睬诜哥儿。
谨哥儿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爆竹,疼惜地大叫了一声,挣扎着甩开了徐嗣诫的手:“我要放爆竹”
他的话音未落,有两个小厮小跑着上前,忙将徐嗣诫丢在地上的爆竹捡了起来,殷勤地递给谨哥儿“六少爷”:“这是您的爆竹”根本没把他的忿然放在眼里。
徐嗣诫看着气恼,又不知道怎样教训这两个越僭的。想了片刻才喝斥道:“这是你们应该干的事吗?服侍六少爷自有六少爷身边的人,你们凑什么热闹?还不回去当差去小心管事们发现,打你们的板子。”声音不免有些无力。尽管这样,还是有两个小厮害怕地溜走了。但更多的却是表情犹豫地站在那里张望。
递爆竹给谨哥儿的小厮却是根本不怕,嬉皮笑脸地道:“五少爷,捡爆竹,放爆竹,都是六少爷的意思,我们不过是想让六少爷高兴高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就干这些事的吗?您也别生气。六少爷既然邀了您一起放爆竹,您不如和六少爷一起玩玩。”说着,看诜哥儿手里捏的是熄了的香烛,忙转身对另一个小厮道,“你还不快去把香烛点燃,五少爷也要放爆竹。”
那小厮挤眉弄眼地跑去点香烛了。
徐嗣诫见那小厮说什么“都是六少爷的意思”,谨哥儿还在那里直点头,觉得谨哥儿是受了这个小厮的教唆,气得直哆嗦。喝道:“还在这里胡说八道。小心我告诉白总管打你们的板子。”然后抬头望着远远站在那里的几个小厮大声道,“还不快散了”又去拉谨哥儿,“我们去净脸净手去。大嫂的嫁妆马上就要迎回来了,等会我和你去看热闹去。”
谨哥儿正玩得高兴,哪里肯走。
“阿金说,大嫂的嫁妆要过了酉正才能进门。”他身子一扭,躲过徐嗣诫的手,“等小厮们开始上灯了再去也不迟。”
那小厮也道:“是啊,五少爷。六少爷正高兴着呢您就别扫六少爷的兴了”
全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厮的错。
徐嗣诫瞪着他:“你敢挑唆主子”
去点香烛的那个小厮听了,瑟缩起来了。和徐嗣诫的小厮却依旧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五少爷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进府的时候管事们就说过,第一条是要听话。我们不过是听六少爷的吩咐罢了,您怎么能说我们挑唆主子……”
他的话音未落,有女子冷冷的声音响起:“这样说来,你还挺有道理的”
所有的人循声望去。
徐嗣诫就看见谨哥儿身边的大丫鬟红纹满头大汗,神色冷峻地站在那里。
“全都给我滚出去”她目光凌厉地盯着那个小厮,“这可是正屋别以为是个猫啊狗啊的就能进的,和六少爷搭上话了就以为一步登天,轻狂的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说完,高声喊道,“是谁在院子里当差,还不给我滚出来。四夫人宽厚,让你们也跟着沾沾二少爷的喜气,只留了两个人看院子。就这样,你们竟然都敢背着四夫人偷懒溜差,等我到竺香姐姐那里拿了当值的单子,看今天是谁当差,不剥了你们的皮……”
一句话没有说话,立刻有两个婆子神色慌乱地从一旁的隔扇跑了过来。
“姑奶奶,姑奶奶,”两人求着饶,“我们可没有偷懒,这不是六少爷想放放爆竹吗……”
红纹没等他们说话,朝着她们就“呸”了一声:“我可当不起你们家的姑奶奶六少爷想放爆竹,你们去四夫人那里讨就是了,怎么能让这些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东西在六少爷面前服侍。要是六少爷哪里磕着撞着了,你们就是死一千死也抵不了六少爷的一根小指头。还不快去禀了白总管,让人把这几个不知道尊卑的都给我绑送到侯爷那里去。要是白总管问起,你就说是六少爷屋里的红纹让你们绑的人。”
那两个婆子一听,转身就小跑着出了院子。
几个站在那里观望的小厮在红纹开口骂人的时候就着跑了,两个凑在谨哥儿面前献殷勤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求助似地朝谨哥儿望去。
谨哥儿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满脸崇拜地望着红纹:“红纹姐姐,你骂起人来好厉害”
红纹心里正打着鼓。
她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如六少爷的一句话,可六少爷毕竟年纪小,不懂得识人。而那几个小厮一看就是那种惯会巴结奉承,瞅着空子往主子身边凑的。要是六少爷这个时候要把这几个小厮留下来,她可就是从里到外都没了脸。没想到六少爷竟然会出说这样的话来。
红纹有些啼笑皆非。
心念一转,索性继续板着脸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给徐嗣诫递香烛的小厮抢着将带来的经过说给红纹听。
红纹一边听,一边思忖着。
她虽然刚进来,可看情景也知道六少爷定是正要兴头上,所以才和五少爷闹僵的。六少爷既然连五少爷的话都不听了,自己一个做丫鬟的,更不能直接和六少爷说什么不准他放爆竹的话了。
想到这里,她柔声劝谨哥儿:“您是府里的少爷,那管事既然不给您爆竹,您也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见识,直接去找专门管那些管事的白总管把他教训一顿才是。您怎么能跟外院那些小厮似的在地上捡爆竹放呢?让那些来府里喝喜酒的人看了,岂不笑话您”
谨哥儿听着满脸能红,把手里的爆竹丢在了地上。
红纹忙去牵他的手:“走,我们去找那管事去。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不给爆竹您”
谨哥儿也不要经纹牵,道:“我自己去。不要你带着。”说完,蹬蹬地朝外跑。
诜哥儿立马跟着往外跑。
红纹就大声喊着“六少爷”:“哪有主子跑着去质问管事的?您看四夫人,什么时候跑着去见管事妈妈了您要慢慢的走着去才是”
谨哥儿一听,马上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红纹:“对啊,娘就从来不跑”想了想,又道,“爹爹也从来不跑”
诜哥儿见了,也停下了脚步。
红纹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高声说了句“六少爷,奴婢服侍您去找那个管事”,然后低声对徐嗣诫道:“五少爷,我们找五少爷和六少爷都快把这个府里翻了个底朝天。麻烦您差个人去跟七少爷身边的乳娘说一声,免得惊动了诸位夫人……”说着,目带恳求地望了徐嗣诫一眼。
六弟顽皮,是阖府都知道的。平时家里没什么事他都人闹出些事来,何况今天家里这么热闹。
他点头:“我这就差个人去给七弟的乳娘报个信。”
“多谢五少爷了”红纹匆匆给徐嗣诫行了个礼,转身带着谨哥儿和诜哥儿出了院门。
院子里立刻安静下来,远处喧天的锣鼓声越发的清楚了。
他再定眼一看,那两个凑在谨哥儿身边的小厮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徐嗣诫眼神一黯。
自己连红纹都不如,几个外院没等的小厮也压不住……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觉得一阵别扭,胸口闷闷的,有点透不过气来。
他就深深地吸了口气。
十月的正午,太阳虽然明亮,空气中却没了有秋季的燥热。
墙角株秋海棠,叶子繁茂,开了两朵粉色的小花。
徐嗣诫笑着上前,弯下腰去掐花。
有女子悲切婉转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过来:“……他是不理不睬恶摆布……我不明不白受委屈……可怜我有满腹的委屈向谁诉……耳听得谯楼打三更……夜已深,那人已静……”
他呆在那里。
再直起身来时,不由望向点春堂的方向,目光已有些痴,嘴角也跟着无意识地翕动起来。
第六百零九章 爆竹(上)609
外院设了帐房和礼宾处。谨哥儿指了西边厢房里的礼宾处,……就是那里的一个管事。穿着秋香色的直裰,长着两撇小胡子。”
诜哥儿在他身后兴致勃勃地道:“我们是不是要去找他,然后揍他一顿?”
红玟觉得自己后背好像又汗湿了。
她轻柔地笑道:“我们又不是护院,揍什么人啊?多**份。我们去找白总管,让白总管收拾他就行了。”
谨哥儿点头,朝正厅西边的一个两间的厢房去因为徐嗣谕的婚事,白总管临时在那里处理徐府的大小事务,不时有来来往往的管事。看见谨哥儿,都躬身行礼,笑盈盈地喊着“六少爷”、“七少爷”,态度都十分的亲切、友好。
还有个管事给谨哥儿行了后道:“六少爷还记得小的吗?上次在四少爷屋里,小的禀了赵管事之命去给四少爷送帖子。
结果下起雨来,就是小的把您背到垂uā门口的!”
谨哥儿茫然地望着了那管事一眼,显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那管事立刻道:“小的叫王二虎。”,“哦”谨哥儿随口应了一声,抬脚往前去。
那管事眼底不由露出几份失望之色。
走到屋檐下,厢房里出来个皮肤白皙,相貌英俊,穿着管事青绸衣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看见谨哥儿一愣,忙上前给谨哥儿行了个大礼:“六少爷”有些日子没见着您的。您还好吧?四夫人身体可还好?小的和贱内一直惦记着四夫人和六少爷呢?”
谨哥儿就回头望了红纹一眼,问她“这是谁啊”。
红玟笑道:“这是曹安曹管事。在库房里当差。他家里的叫雁容,原服侍过夫人,后来成亲,就放出去了。”
谨哥儿就多看了曹安两眼,道:“娘挺好的。我也挺好的。”然后吩咐红纹,“赏他二两银子!”
红玟忙从荷包里拿了两银镖子。
曹安哪里没见过二两银子。可这是谨哥儿赏的,自然不一样。他恭敬地接了银子,感激地向谨哥儿道谢,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谨哥儿:“您找白总管吗?”
谨哥儿点了点头。
曹安道:“我也是来找白总管的。白总管刚去了司房,已经有小厮去喊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垂手立到了一旁”“要不,由六少爷进屋坐会?”说着,看了红玟一眼,“,红纹姑娘也好在一旁服侍着。”
红玟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
这里是外院,来来往往都是男人。一路走来,大家都盯着她瞧,她早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多谢曹管事!”红玟跟养他进了厢房。
有几个管事模样的人围站在那里说话话”听到动静望过来,看见是谨哥儿,纷纷上前行礼,还有见谨哥儿身上脏着,亲自打了水进来给红玟,好让红玟服侍谨哥儿和诜哥儿净手净脸的;也有亲自帮着谨哥儿去找白总管的。待收拾停当,又是端茶,又是上点心,又是陪着说话,好不热闹。
曹安就若有所思地问红纹:“听说过了夏天顾妈妈就回去了。如今哪位妈妈在六少爷身边当差呢?”
红玟笑道:“一直没有合适的,六少爷屋里的事,夫人亲自管着呢!”话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这些日子二夫人、五夫人还有三井胡同的三夫人推荐给四夫人的那些人选。
行事温和的,四夫人说太绵弱,怕管不住六少爷;行事严厉,四夫人又说太冷峻,怕把四少爷管得呆头呆脑的……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合适!
“那你可就辛苦了!什么事都一肩挑着。”曹安笑着和红玟说着话,眼睛却不是地睃一下那些在谨哥儿面前奉承的管事。
自从六少爷平平安安长到了五岁,府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有不少人想二少爷身边凑,也有不少人想往六少爷跟拼凑。只是六少爷年幼,又养在内院,四夫人把六少爷看得紧,那些人找不到机会罢了。就是这样,还有人到他和万大显这里来套近乎。
他把这件事说给老婆雁容听的时候,雁容曾告诫他:“你可别以为自己是四夫人的人就得瑟起来。姜家的小姐还没有进门呢?六少爷以后的路还长着。这个时候我们这些人更是有小心翼翼,别惹出什么事来让人捉了把柄”到时候连累了四夫人和六少爷才是。你应该跟万大显学学,一心一意做好份内的事,其他的都不理会。嗯办法升二等管事,一等管事,做大总管。到时候才能真正的帮上六少爷,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一笑”注意全放在了和红纹的寒暄上。
白总管快步走了进来。
“六少爷!七少爷!”,他笑着和谨哥儿、诜哥儿打招呼。
红纹忙站了起来:“白总管”我们六少爷有话要和您说!”,那管事不给六少爷爆竹,是怕六少爷炸着手了。是一片好意。六少爷要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前告诉那管事的状,以后再遇到六少爷做错事的时候,只怕没有敢吭声了这不是在帮六少爷,而是在害六少爷。她是六少爷身边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不能让六少爷做出这种事来。
白总管听着就看了屋里的管事们一眼。
那些管事个个是人精,立刻行礼退了下去。
谨哥儿就气呼呼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白总管:“……你帮我弄些爆竹来,再好好地教训那个总管一顿。”
他说话的时候,红纹不停地朝着白总管使眼色,意思是让白总管敷衍敷衍谨哥儿就行了。
白总管看得明白。
内院的事他也听说了不少。谨哥儿屋里一直没有管事的妈妈,十一娘亲力亲为所这个儿子带大。
uā了这么多的心思,自然对他有诸多期望。
可只有期望是不够的。谨哥儿是幼子,想出人头地,只能在名声上做文章。这种一言不和就要教训府里管事的事,只会让谨哥儿得个蛮横无理、飞扬跋扈的坏名声,恐怕是十一娘最不乐于见到的。
府里很多人有小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服侍侯爷这么多年,侯爷一点也不糊涂,侯爷只是喜欢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他要是有什么小动作,以侯爷的精明,肯定瞒不过侯爷,只会让侯爷失望。与其晚节不保”还不如一如既往、忠心耿耿地服侍侯爷”侯爷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还能落得上忠贞的名声。
念头闪过,白总管想到前几天徐令宜把他叫去说的话:“……明天开春谨哥儿就要启蒙了。让赵管事以我的名义请几位总兵帮着推荐懂武艺的师傅。”
侯爷对这个幼子寄望很高,他自然要维护六少爷的声誉。
想到这里,白总管笑着朝红纹颌了颌首”轻声道:“六少爷别急,待我先去把您说的管事找到,然后再去给您回话。至于爆竹,您有所不知,我们府上的人多,什么事情都是有定额的,这样一来,那些管事、小厮才不敢乱拿东西。要不然,那些小厮怎么会去捡了地上没有燃着的爆竹放。”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都快到百正了,按府里的规矩,要领什么东西头一天造册,过了申初谁也不许开库房的门。除非有侯爷的对牌。当然,如果是六少爷要领东西”侯爷肯定会给对牌。只是今天特殊”二少***嫁妆就要进门了,就算是拿了侯爷的对牌,只怕这个时候库房的人也都跑去看热闹,找不到人了。”说完,很诚恳地喊了声“六少爷”“要不,我今天晚上就给您造册,明天一早领了爆竹就亲自给您送过去?”
虽然他右一个定额,右一个惯例,谨哥儿却一点没犯糊涂。
白总管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
把那个管事叫来教训一顿是不可能的,想在他这里领爆竹”也是不行的。
他气得满脸通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就是要我爹的对牌吗?我去要去!”说着”就夹步走了出去。
诜哥儿看着,也丢了一“,我们去找四伯父要去”的话,跟着跑了出去。
“多谢白总管了。”红玟急急向白总管道谢,“我也是没办法了。要是六少爷被爆竹炸到哪里的,我就是死一万遍也不够啊!”说着,小跑着跟了上去。
徐令宜正和粱阁老、窦阁老、王厉等人坐着说话,小厮进来禀告说六少爷过来了,他眼睛里顿时有了暖暖的笑意。
粱阁老等人虽然都不动声色,喝茶的喝茶,说话的说话,眼角的余光却都瞥向了门口。
谨哥儿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给诸位大人行了礼,徐令宜就把他招到了自己的跟前:“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母亲昵?”,“母亲在和伯母、婶婶们说话。”他声音宏亮地道,“我想放爆竹,可白总管说,得您同意才行。我就来找您了。”说着,他嘟着嘴望着徐令宜,“爹爹,我要放爆竹!”
徐令宜听他那口气,好像找了很多人,而且这些人都不给爆竹他。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过程,可儿子这么小,能一路找到他面前,当着这么多人,还能清清楚楚地大声说出自己的要求……他突然想到徐嗣谆……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六百一十章爆竹(中)
“你年纪还小,放爆竹太危险了。”徐令宜态度温和,耐心地向谨哥儿解释,“不过,放爆竹是很好玩的。你要实在想放,等会你大哥他们回来了,让他们和你一起放。怎样?”
谨哥儿觉得不好。
他现在就想放爆竹。
可看见父亲和他说话的时候,坐在那里的老头们都支着耳朵听却偏偏做出副很随意的样子,就像母亲和父亲说话的时候一样,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似的。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会面带微笑沉默地地端坐在那里,等丫鬟、婆子走了以后再和父亲说话。
想到这里,他就学着十一娘的样子,面带微笑地立在徐令宜的手边。
徐令宜有点奇怪儿子为什么没有走,可见他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就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把他抱坐有了膝上,继续和窦阁老说话:“庙堂上的事,我一向不太懂。我是行军打仗的人,照我看来,不如就让靖海侯挂帅算了——他虽然年纪大了,可区家镇守福建百余年,手下又猛将如云,由他出面抗倭,再好不过了”
窦阁老有点意外。
徐家和区家明争暗斗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徐令宜推荐靖海侯抗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要知道,如果区家真的打败了倭寇,那区家的声势必将再上一层楼,到时候徐家根本无力再和区家抗衡……或者,徐令宜是在试探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他笑着低下头去喝了口茶,眼角却瞥向了梁阁老。
梁阁老正笑眯眯地望着徐令宜的幼子:“小孩子都一样,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去。我们家彤哥儿也是。我侄儿成亲的时候,他看见别人玩爆,也吵着要玩。实在拧不过去了,只好让他大堂哥领着他玩。结果他把点燃的爆竹丢到了壁隔的院子,差点把人家的柴房给点着了。”
彤哥儿就是兰亭的长子。
“还好我们家的院子大”徐令宜哈哈地笑道,“哪天把彤哥儿带过来玩吧我是准备明年给谨哥儿启蒙,今年就让他他玩玩。启了蒙可就没有这么松散了。”
“行啊”梁阁老笑道,“我看这两个孩子能玩到一块去。”又道,“侯爷准备请谁给令爱做西席?要不要请翰林院的给推荐一个?”
“暂时跟着家里的西席读书。”徐令宜笑道,“等大些了再说”
两人说着孩子的事,好像突然之亲近了不少似的。
王励看着暗暗好笑。
这两人,一个不想和窦阁老议福建的事,一个丢了个土雷就不管了……窦阁老这次想利用这个机会说服梁阁老同意他推荐的甘肃总兵去福建剿倭的事只怕是不成了自己要不要也上前去凑个热闹呢?
思忖间,有小厮恭敬地隔着帘子禀道:“侯爷,诸位大人,新人的嫁妆送过来了”
他们当然不会去看嫁妆,小厮们禀一声,是告诉徐令宜晚上的宴请可以开席了。
徐令宜就柔声问谨哥儿:“你要不要去看嫂嫂的嫁妆?”
“我要放爆竹”谨可儿摇头,“二嫂的嫁妆回来了,大哥也应该回来了”他从徐令宜的膝头跳下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徐令宜,“那我可不可以放爆竹?”
“好啊”难得儿子不做声忍了这么长时间,徐令宜立刻应允了,“让黄小毛和刘二武带着你去找大哥去”
“那大哥怎么知道是爹爹让我去放爆竹的呢?”谨哥儿想到之前的遭遇和白总管的话,道,“爹爹要把对牌给我才行”
徐令宜一愣,随后笑起来。
想必白总管是用对牌做借口挡了谨哥儿放爆竹的请求
不过,这孩了也忒来事了,吃过一次亏就是再也不上当了。
对牌虽然有用,可那些办事的人也不是只认对牌不认人的事。谨哥儿要是丢了,再铸一个好了
他笑着让人去取了对牌。
谨哥儿欢欢喜喜地去了内院。
项家的嫁妆都放在新房前的院子里供人观看。
东西并不多,但样式质朴,又都是成套成套的,看上去整齐美观,也颇有气势。
徐嗣勤、徐嗣谆都不在新房。
有小厮道:“大少爷和三少爷去了二少爷的旧居”
谨哥去徐嗣谕那里找人。
红纹看着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把对牌给丢了。
谨哥儿就这样拿着对牌一路晃悠去了外院。
擦身而过的管事、小厮们都神色微变。
知道谨哥儿的来意后,徐嗣勤、徐嗣谕和徐嗣俭不由面面相觑。
徐嗣俭就笑着弯腰望着谨哥儿:“你这家伙,面子也太大了些。放个爆竹而已,竟然要了四叔的对牌。”
谨哥儿忙辩道:“是白总管说的。要放爆竹,得爹爹的对牌才行”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徐嗣勤起身告辞:“那我带谨哥儿去放爆竹了。你先歇了吧明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你要养足精神才是。”
徐嗣谕脸色一红,微赧着送三人出了门。
折回来看见文竹在给他清理东西。
“这些都放在那个雕花木的箱笼里,到时候直接带到乐安去。这些都放在那个红漆描金铁箱笼里,这些都是二少爷惯用的。等二少奶奶进了门,交给二少奶奶贴身的大丫鬟。”一五一十,交待的清清楚楚,生怕丫鬟们弄错了。
心情愉快的徐嗣谕听着不由打趣道:“看样子要迫不及待地把东西都交出去了。
这几年文竹和墨竹都跟着他东奔西跑的,情愫渐生。只是墨竹要比文竹小三岁,两人又一起服侍着他,瓜田李下,要是有人说一句,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因此一直没敢声张。只等着他成亲,可以做主把身边的丫鬟、小厮配人,就可以让两人结成夫妻了。
“二少爷”文竹忙上前行礼,脸不禁通红。
徐嗣谕就笑道:“你放心好了。等二少奶奶进了门,我就让她帮你和墨竹做主。”
虽然不应该,可文竹还是忍不住露出欢快的笑容。
徐嗣谕和文竹说话的时候,红纹正站在点春堂旁小院的正房厅堂里。
来恭贺的女眷下午在点春堂听戏,此刻戏散了,都去了花厅坐席。十一娘却在这里和诸位管事的妈妈商定明天娶亲的事。
“……钱粮盆、新娘下轿时用的红毡,撒床的红枣、花生等都准备齐全了。”
十一娘应了声“嗯”。
有管事的妈妈道:“布置喜房的天地桌、神祗、香烛也都准备好了”
十一娘又“嗯”一声。
有管事的妈妈道:“双朝贺红的菜单也都拟出来了。夫人要不要看看?”
“这件事明天再说”十一娘道,“今天只说明天的事,明天只说后天的事。”
管事的妈妈恭声应“是”,又有妈**声音响起:“礼堂的礼案、大红缎子喜幛都准备好了”
禀事、示下的声音此起彼落,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还是等四夫人闲下来了告诉她那几个小厮的事吧
红纹想了想,悄声退出了厅堂,去了新房。
谨可儿和诜哥儿在放烟花。
两个人拍着手,不知道有多高兴。
她笑着站在了徐嗣勤和徐嗣俭的身后,就看见徐嗣谆和徐嗣诫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人去哪里了?”徐嗣俭笑道,“迎了嫁妆进门,我一眨眼就不见了你的人影。”
徐嗣谆笑道:“我去找五弟了——原说好了二嫂的嫁妆进门就喊他来看热闹了,谁知道到处找不到。原来他去了点春堂那边听戏,我们找了好半天才找到。”
徐嗣诫有点不好意思:“原来答应了四哥的,谁知道听着听着就忘了”
徐嗣俭听了笑道:“话该这下你看不成热闹了”
女方的嫁妆迎进门,在新房的院子里摆出来供男方的三姑六舅观看,到了吉时,再女方铺床的人帮着搬到亲房里陈设起来,将新房门锁上,到明天新娘子的花轿进了门再打开。
“明天看也是一样。”徐嗣谆安慰着徐嗣诫,问徐嗣勤、徐嗣俭,“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徐嗣勤笑道,“在二弟那里吃的。”
大家看谨哥儿放烟花,说笑了一阵,看着天色不早,各自散了。
十一娘还没有回来,红纹哄着谨哥儿歇下。到了亥初,十一娘回来了。刚亲了谨哥儿两正,徐令宜过来了。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
“这小家伙,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徐令宜坐在床边帮儿子掖了掖被角。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坐在了炕边的太师椅上。
红纹见两人一副谈心的模样儿,只好退了下去。
徐令宜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了十一娘:“……胆大、心细不说,做事情还能锲而不舍,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了”
十一娘失笑:“要是读书的时候也有这样的精神就好了”
“放心吧”徐令宜非常的有信心,“做事即做人,谨哥儿到时候一定能好好读书的。”
两个人坐在谨哥儿的床边说了半天的话,都有些累了,这才回内室歇了。
第二天天刚亮又起床。
十一娘陪着徐家请的全福人到新房去把被褥、桌子都象征性地整理了一遍,然后把点了长命灯,来恭的女眷们到了,她又赶到小厅那边去。
一整天忙像陀螺似的,好不容易到了下午申正,钦天监算好的发轿吉时,秋雨匆匆赶了过来:“四夫人,不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太夫人发起五少爷的脾气来,还让杜妈妈把人送到了正院。”
※
先贴个草稿
PS:八月的第一天,求粉红票
O(∩_∩)O~
第六百一十章喧阗(下)
十一娘急步去了正屋。
杜妈妈还没有走:“我那边还招待着几位夫人随身妈妈,太夫人的意思是让我把人送过来就折回去,可我想四夫人一定有话问要我,就厚颜留了下来。”
“妈妈说哪里话。”十一娘请杜妈妈到内室说话,“妈妈这是体恤我带着几个孩子不容易。这点好歹我还是知道的。”一边说,一边和杜妈妈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
秋雨上了茶,轻手轻脚地帮她们掩了槅扇。
杜妈妈身子微倾,低声道:“昨天和今天五少爷都在点春堂那边听戏。特别是今天,一边听,还一边跟着打拍子。把几位夫人都逗乐了。梁阁老的夫人更是打趣说,这孩子怎么不像侯爷像五爷。”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
当年的事虽然被压了下去,可徐嗣诫却是被柳家养到了三岁才抱回来。以柳蕙芳的为人,柳家交际圈里肯定有人知道或是听说过徐嗣诫的身世。她阻止徐嗣诫学习戏曲,就是不希望他和戏曲界的人有过深的交情,从而知道了当年的过往——生母早逝,生父不认,舅舅把他当成勒索生父的筹码,被伯父抱养……随便哪一件都让人伤心,何况这么多事全搅在一起,对徐嗣诫的伤害太大了。
有时候,不知道也是种幸福。
她不由低声道:“其他几位夫人怎么说?”
“黄夫人几位,自然不好说什么。窦阁老的夫人就问五少爷,听不听得懂?又问知不知道唱得些什么?五少爷红着脸点头,把戏台上唱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讲给窦阁老的夫人听。窦阁老的夫人听了啧啧称奇,直夸五少爷聪明。五少爷在那里腼腆地笑,模样十分好看。”杜妈妈说着,长长地透了口气,“陈侍郎的夫人稀罕得不得了,把五少爷叫过去,推了五少爷的手问,平时都读了些什么书,在家里做些什么,是不是常常陪着祖母听戏之类的话。五少爷就说自己刚读完了《幼学》,正准备学《论语》,平时在家里要练习写大字,吹笛子,弹琴,做紫砂壶,并不常常陪着太夫人听戏。陈侍郎的夫人听了更是稀奇,问他怎么听得懂台上唱什么。五少爷说,他也不知道,反正他一听就懂。陈侍郎的夫人听了呵呵地笑,对太夫人说,你们家要出个大家了。又问五少爷,会不会唱。五少爷就把刚才听到的学了两句。”
说到这里,杜妈妈对着十一娘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虽然是个外行,可也听得出来,五少爷虽然唱得比台上小联珠气息柔弱,却正字音圆,腔调端秀,一派大家磊落之气,比那个小联珠高出不止一筹。别说是屋里的几位夫人了,就是在厅外侯着等赏的小联珠等人都惊呆了。”
这算不算是一举成名了呢
十一娘也苦笑:“所以太夫人就让妈妈把人送过来了”
“晚上不是德音班的人唱戏吗”杜妈妈点头,声音压得如同蚊蚋,“那柳蕙芳,就是唱戈阳腔。而且还是名震燕京的角。”
那就更有回避了。
十一娘点头:“我知道了”
杜妈妈舒了口气:“太夫人也知道四夫人为难,可她老人家那边的客人太多,能避一避还是避一避的好。”说完,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过去了。四夫人要是有什么事,差人去吩咐一声就是了。”
十一娘笑着点头,送杜妈妈到了门口。
事情比她想像的还要棘手。
如果告诉徐嗣诫太夫人送他回来的理由,就得把他的身世告诉他,此时这样做,显然是不明智的。
没有人能在知道了自己有那样的身世后不伤心难过,在这个宾客云集的时候,一个不慎,恐怕会引来更多的蜚短流长,到时候他们想把这件事压下去恐怕都不太可能了。那对徐嗣诫的打击太大了。
可如果不告诉他,势必又要找一些理由。
一个谎言通常要更多的谎言去掩饰。
想到这里,十一娘心里有些烦躁。
她围着宽阔厅堂走了半天,等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这才问秋雨:“五少爷呢?”
秋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着十一娘这样的苦恼,她也有些担心。
指了指东稍间,她轻声道:“我把五少爷安置在了那里”
十一娘去了东稍间。
徐嗣诫一个人垂头含胸地坐在临窗大案前的太师椅上,脚尖在青石砖铺成的地面打着圈儿。
听到动静,他立刻抬起头来,眼底闪过如幼兽般惶恐不安的神色。
“母亲”见是十一娘,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跳下太师椅就奔了过来,却在离十一娘五步远的距离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母亲,”徐嗣诫目光复杂地望着十一娘,“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被杜妈妈这样送了回来,自然是做错了事。可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恐怕完全不明白。
十一娘看着有点心酸,上前搂了徐嗣诫:“以后可不再这样了——只顾着自己去听戏,也不管弟弟妹妹在干什么?”
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借口
徐嗣诫脸涨得通红:“我……”又露出几分怯意,犹犹豫豫地问,“祖母,会不会责怪母亲?”
他认为自己做错了,怕她受了牵连,所以才这样愧疚的吗?
十一娘觉得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湿润起来。
“应该不会吧”她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以后不这样了,祖母自然不会责怪我们了”
徐嗣诫连连点头:“大哥他们都去迎亲了,二妹妹、六弟、七弟在新房,有大嫂和三嫂在那边看着,还有红纹、阿金、黄小毛、刘二武、吴妈妈在一旁服侍……二妹妹和三嫂玩翻绳,六弟和七弟在院子里玩打仗……”他说着,低下了头,“所以我才,我才……”
“大哥他们都出去了,你就是家里最大的一个了,更应该照顾弟弟、妹妹才是,怎么能因为这样就一个人跑去听戏了也不怪祖母要生气了。”十一娘柔声道,“诫哥儿长大了,已经搬到外院去住,再不是小孩子了,要担负起做哥哥的责任才是。等会二嫂的花轿进了门,看新娘子的,讨红包的,项家送亲的……不知道有多喧阗。我和你祖母、五婶婶哪里顾得过来。你更要帮我们照顾弟弟、妹妹才是”
“我知道了”徐嗣诫笑起来,“我等会不去听戏了,看着二妹妹、六弟和七弟。”
十一娘笑着点头。柔声道:“还没有吃饭吧?走,和我吃饭去”
徐嗣诫高高兴兴地和十一娘去了点春堂旁的小院。吃过饭,又一起去了新房。
谨哥儿、诜哥儿在那里放烟花。
看见十一娘,谨哥儿拿着香烛就扑了过来:“娘,今天的肉丸子好吃,明天还要做肉丸子吃”
诜哥儿看了也扑了过来:“四伯母,我也要吃肉丸子。”
十一娘忙捉了两个小家伙拿着香烛的手:“小心别把我的心裳烫坏了,我今天可没功夫换衣裳。”
谨哥儿嘻嘻地笑,把香烛交给了旁边服侍的黄小毛。诜哥儿有样学样,也把香烛递给了黄小毛。
有小丫鬟过来禀道:“夫人,刘记的把明天宴请的活鱼活虾都送过来了。黎妈妈和刘记的过了磅,要请夫人在单子上盖个戳儿。”
徐嗣诫听了忙道:“母亲,您去忙吧我看着六弟和七弟。”
十一娘笑着应了,但还是和儿子说了会话,这才去了点春堂旁的小厅。
到了戌初,新人的花轿进了门,给徐令宜和十一娘磕了头,送进了新房,大家簇拥着去看了新娘子,徐家开了正席,徐嗣谕出来敬香,大少奶奶等人陪着新娘子坐床,五夫人陪着林大*奶、周夫人一帮人在太夫人那边的东厢房打牌,太夫人和黄夫人等人则在点春堂听戏,十一娘和诸管事妈妈议事。徐府鼓乐声,喝彩声,打牌声,敬酒声,人声嘈杂,笙歌振耳,笑语喧阗,爆竹声声,络绎不绝,一直闹到了次日寅初,才渐渐歇下来。
徐令宜回到屋里的时候,看见十一娘和衣躺在床上。忙帮她把被子盖上,又俯身轻轻地喊她:“十一娘,十一娘,换了衣裳再睡。”
十一娘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由徐令宜帮她脱了衣裳,倒头又睡。
徐令宜看着摇头,叫了秋雨进来:“夫人什么时候回的屋,怎么和衣就躺下了?”
秋雨忙道:“夫人刚回来。说想一个人呆一会,奴婢们就没敢进来。”
徐令宜去看谨哥儿。
他和诜哥儿并肩躺在暖阁的大床上,睡得正酣。
“七少爷非要和六少爷一起睡不可”诜哥儿的乳娘喃喃地解释着。
徐令宜摆了摆手,回了内室。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十一娘朦朦胧胧地,转过身去搂了那人的腰,闻到有淡淡的酒味。
“你少喝点。”她喃喃地道,“晚上酒喝多了不好。小心点身体。”
“知道了”徐令宜不以为意地应着,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挪来挪去地想找个舒服的位置,心中一动,手就伸进了她的衣襟里。
十一娘醒过来。
她握了徐令宜的手腕:“我的小日子来了”语气显得有些沮丧,柳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徐令宜一愣。
又没怀上……
他的手顺势落在了她的背上,安慰般地轻抚着她,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低笑:“看样子我还要继续努力”语气十分促狭。
十一娘娇嗔地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第六百一十二章 疑虑(上)
徐令宜想到十一娘刚才的疲惫,搂着她爱怜地亲了亲她的。低着声音道:“快睡吧!”
十一娘心里有事,被吵醒了,哪里还睡得着。她把头藏在徐令宜的怀里,犹豫着要不要把徐嗣诫的事告诉徐令宜。
徐令宜见她没有了睡意,以为是她是太累了。就像那几年她身体不好的时候一样的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哄她睡觉:“等忙过这两天就好了。你先忍一忍。到时候我们带着谨哥儿去西山别院住几天。你也可以好好歇歇。”
那家里的事谁来管?太夫人谁来服侍?难道还交给新进门的媳妇不成?要知道,徐嗣谕的媳妇是庶长媳,到时候还不知道被人怎样猜测。十一娘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盼望着姜家九小姐早点进门。到时候她就可以把这些事交给徐嗣谆的媳妇了。
她轻声笑起来:“妾身不过坐在uā厅里动了动嘴而已,哪有侯爷说的那么辛苦。”又道,“这一大家子的住着,哪能像侯爷说的那样说走就走。”然后迟疑道:“侯爷,今天出了点事…………”
徐令宜话一出口自己先是一愣。
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把娘抛到了脑后……
他不由汗颜。
又忍不住仔细地想。
十一娘要多少银子,想什么稀罕东西,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弄了悄悄地送进来就走了。偏偏想像这样带着她和谨哥儿出去玩,却比登天都难。
是不是正因为如此,看到她不舒服的时候,他才会脱口而出呢?
心里乱七八糟的,十一娘吞吞吐吐地告诉他徐嗣诫出了点事。
徐令宜心里一紧。
十一娘还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大事……
他的手穿过她的黑发轻轻地捧了她的头:“出了什么事?”笑容一敛,神色不怒自威,透着几分郑重。
十一娘更犹豫了。
徐令宜是严父。他如果知道了徐嗣诫的事”会不会很严厉地训斥徐嗣诫?徐嗣诫的处境本来就很艰难了,如果再失去徐令宜的保护……
十一娘一向爽直”很少有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候。
徐令宜看着暗暗着急,神色间却不敢露出半分。反而笑道:“没事,没事!离开亮还有两个时辰。有这两个时辰,你就是把我们家大厅里供着的青铜鼎给打碎了,白总管也能想办法找个差不多的先凑和过去。”
他是误以为自己出了错吧?
十一娘心里一软”突然间安定下来,觉得自己从前的担心很多余。
“是诫哥儿!”她的轻柔地,“他今年陪着娘在uā厅里听戏…………”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徐令宜听着沉思了片外十一娘进门几年都没有动静,他一直怀疑大太太从中动了什么手舢……,就是现在,他也依然有些怀疑。要不然,他这几年的精力都放在了十一娘身上,为什么十一娘就得了谨哥儿一个?
所以看到十一娘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徐嗣诫的时候,他虽然觉得这样对以庶子身份养在佟氏名下的徐嗣诫以后不太好”可想到十一娘膝下空虚,万一……谁养的跟谁亲,以后十一娘也有个依靠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后来添敢谨哥儿,见十一娘待徐嗣诫一如既往,分明是有了感情。思付着要是这孩子要是失了本分,十岁以后到了外院,再想办法找个厉害些的师傅再慢慢地教也不迟。这也是当初太夫人为这孩子取名为“诫”的原因。是希望他能循规蹈矩,守住本心。可现在看来”孩子教得挺好,问题却出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她从来没有把这个孩子当成庶子来养!
偏偏世人常以出身论英雄,对庶子要求往往比嫡子还苛刻,何况是徐嗣诫这样出身不明的,万一落下个轻狂的名声,想再挺身做人就难了!
不过,女人通常这样。猫啊狗啊的,养着养着都有了感情,何况是个孩子!
他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紧紧地把十一娘搂在了怀里。
“没事,没事!这件事好办!”徐令宜下颌顶了十一娘的头,“马上不是要过年了吗?到时候我让诫哥儿给佟氏磕头、上香。有些事”也就不言而喻了。”
十一娘有些意外。
往年可从来没有像这样!
徐令宜见她没有做声,还以为她在难过。低声道:“从来是因为你一个人孤单,他年纪小不懂事。
现在既然出了这样的事”你就不能一味的护着他了。让他早点知道也好!”
十一娘想到那次徐嗣谆宴客。
那些孩子都是社会上的精英,早在父兄的指导下学会了客气、寒暄”徐嗣诫偶有冒犯,一样毫不留情地鄙视、打压,何况一般的人!
她有些后悔,应该早点告诉他这个社会的冷酷。
孩子总会长大,到达她永远没办法到达的远方。在他小的时候,在她还能保护他的时候,尽量让他感觉到温暖,他一路走去,遇到风霜雪雨的时候会不会因此而更坚强点呢?
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心乱如麻间,十一娘耳边传来徐令宜醇厚的声音:“已经这样的,你再担心也没有用。好在大家都知道他是我的儿子,就是像小五小五是他叔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这此女人“就是喜欢多想,杞人忧天!”
被父亲抱了回来养,就是被家族接受了。有这样的结果,就算是外面生的孩子,在世人眼里也是有富气的。
十一娘失笑。
也许自己真的想太多了。
家里又不是天天唱戏,徐嗣诫又不是天天像今天似的无聊,她透了口气,神色轻松了不少。
徐令宜笑了笑:“快睡吧!明天要接新媳妇的茶。别人家娶媳妇你都要盖过别人家正经的媳妇,总不能自己娶媳妇的时候灰头土脸的吧?”
可能是徐令宜帮她解决了大难题,心里高兴,反而不想睡了。十一娘娇嗔道,“我什么时候和人家新娘子比了?”又追问道”“侯爷听谁胡说八道呢?”
“是士铮跟我说的。”徐令宜见她活泼起来,眉眼间全是盈盈的笑意,也跟着高兴起来,戏谑道,“说是周夫人回去跟他说的。说别人家新娘子穿红,你也穿红,偏偏在夹了墨绿色丝线在里面”人家不看新娘子,都看你。结果过年的时候,唐四太太也做了件和你一模一样的衣裳。”
“什么啊!”十一娘轻呼道,“我那是因为太瘦,穿不住大红色,这才想办法横着绣了几条绿色的水草玟……”
“那明天准备穿什么衣裳?”徐令宜笑道问她,然后磨挲着她的耳垂,“戴我送给你的那对赤金耳塞好了。
十一娘的耳垂圆润饱满”戴了小小的赤金耳塞就更显得白净可爱。老人家说这是有福之相,中秋节的时候,他特意让人铸了对双福捧桃的小小赤金耳塞。
那耳塞只有米粒大小,却雕了一对福字,五个小小的寿桃,可想而知道做工有多精美己十一娘本来就十分喜欢,想着接媳妇茶时要穿大红的吉服,所以一直留着,准备认亲时戴的。徐令宜的要求和她不谋而和。她笑着就了声“好啊”身体却因为徐令宜的撩拨轻轻地颤粟了一下。
她忙侧过脸去,躲开了徐令宜的手。
徐令宜诧异。
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在她耳边低笑,吮吸着她的脖子,想到她等会要接媳妇茶,又一路往下,落在精致的锁骨上。
“侯爷!”十一娘又急又气”提醒他,“马上快天亮了!”觉得没有力度,又道,“我小日子来了!”
“我知道!”徐令宜温柔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流连,低声道”“你睡你的好了。我就是想抱抱你。”
这个样子,她能睡吗?
十一娘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忿然地坐了起来:“我去炕上睡去!”说着,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徐令宜从后面抱了她:“我们一起去炕上睡!”
那有什么区别!
十一娘气馁。
徐令宜趁机把她抱进了被子里。
两人重新睡下来。她却没有再闹她。而是轻问她:“现在好些了没有”然后用手覆了她睁大的眼睛,轻笑道:“快点睡!小心明天被媳妇笑!”
他是想让自己疲极而眠吗?
十一娘握着他覆在自己眼睛上的大手,半晌才轻轻地“嗯”。闭上眼睛,果然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天起来,十一娘俯身镜台上仔细打量,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由竺香服侍着穿了衣裳。
谨哥儿和诜哥儿冲了进来。
“娘,娘,你看!”他手里拿着几个小小的元宝式样的银稞子,有四、五分重的样子,“我端茶给二嫂,二嫂给我的。”
昨天她回来的晚,谨哥儿没有见到她就睡下了。
诜哥儿也献宝似地拿出几个银稞子:“四伯母,四伯母,这是我的!”
十一娘亲了亲谨哥儿,又摸了摸诜哥儿的头:“哎呀,你们都发财了!”
谨哥儿笑得十分开心,诜哥儿却嘟了嘴:“四伯母,你为什么亲六哥不亲我?”很委屈的样子。
十一娘错愕,然后大笑起来。
“是四伯母不好!”她像亲谨哥儿那样在诜哥儿的左、右颊各响亮地亲了一下,“忘记了亲我们的诜哥儿!”
诜哥儿咧着嘴笑起来,对谨哥儿道:“四伯母也亲了我!”十分得意的模样。
早上起来,谁遇到这样的事都分心情愉快起来的吧!
满屋的人都笑了起来。
十一娘右手牵谨哥儿,左手牵着诜哥儿,笑吟吟地去了小厅。
第六百一十三章 疑虑(中)
时间还有点早,丫鬟、婆子摆弄着茶四,搬着uā草,有条不紊地记着,两个管事模样的人则陪着白总管在那里查看。见十一娘进来,丫鬟、婆子纷纷福身,白总管上前给十一娘行礼,两个管事忙低头躬身避到了小厅外。
“这两天你辛苦了!”十一娘笑着和白总管打着招呼。
“这是我分内之事。”白总管笑着,给谨哥和诜哥儿行了礼,亲切地道,“六少爷和七少爷这么早就起来了!”
谨哥儿乖巧地依在十一娘身边:“娘说过,今天二嫂要给诸位长辈敬茶,要早点起来。”
诜哥儿则道:“六哥说,我们要早点来,到时候可以多得几个红包!”
白总管一愣,随即笑道:“六少爷说的有道理。”,十一娘没有做声,笑容微敛。
谨哥儿越大,歪道理越多。偏偏大家都认为这是孩子的童言童语,或是觉得有趣一笑而过,或是不以为意顺着他的意思来。却不知道什么事都是从细微处开始的。家里这么多人,从上到下的宠着,她总不能一个一个地去沟通说服,让别人接受她的观点她说的嘶声力竭,别人说不定还以为她小题大做。
她还是把谨哥儿带在身边的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和观点也可以及时纠正,积跬成步”总不至于太离谱才是。
思付间,就看见儿子瞪了诜哥儿一眼。
诜哥儿立刻捂了嘴巴,又忍不住大声对白总管辩道:“我们不是为了银子,我们是为了给伯母、婶婶们请安!”
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白总管强忍着,还是笑出声来,却见十一娘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忙敛了笑容,说了声“七少爷说的是”,然后脸sè一正,恭敬地问十一娘:“夫人,您看这屋里的陈设还有没有什么添减的地方?我也好让管事们布置布置。”
布置喜堂是有讲究的,别说是十一娘了,就是白总管也未必敢说自己懂。这些事都是由熟知礼仪的祠堂管事负责。
十一娘知道他这是在转移话题,正好她也不想说这些,笑着把小厅打量了一番,和白总管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宋妈妈过来禀道:“五夫人陪着南京那边的三位奶奶往这边来了。”
她迎了出去,刚说两句话,三夫人带着儿子、媳fù来了。
大家见了礼,说说笑笑进了小厅。
黄夫人、五娘、七娘等人陆陆续续到了。
众人有和十一娘打招呼,有互相问候叙着旧的,也有逗着孩子们玩的。
小厅里热热闹闹,笑语喧阆。
徐氏兄弟陪周士铮、永昌侯世子黄子琪、罗振兴、余怡清、朱安平、邵仲然等进来,女眷带着孩子避了西边,礼宾进来请大家按长幼、尊卑坐下,徐嗣谕带着新娘子进来给大家敬茶磕头。
担任全福人的黄三奶奶就把徐嗣谕和项氏领到徐令宜夫妻面前。
拜天地的时候门g着盖头,进了新房十一娘是婆婆不便于观礼,此时不由仔细地打量项氏。
她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身材高挑,穿了大红纻丝百鸟朝凤的褙,细条却曲线玲珑。白皙的圆脸,眼角眉梢带着掩也掩不住的羞怯。
十一娘笑着接了她的茶,送了九十九两的赤金头的见面礼,然后给了一张九百九十九两银票的红包。
项氏红着脸磕了头。
周夫人在一旁“扑哧”,一声掩嘴而笑。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忙道:“没事,没事。”,又道,“我是想着四夫人都娶媳fù了,我们家的媳f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大家不由仔细打量起十一娘来。
或许是因为要做婆婆,与平常雍容华贵中总有透着点别具特sè的穿着打扮不同,她今天穿着大红刻丝双喜纹的褙子,梳着圆髻,戴了赤金的首饰,显得循规蹈矩、绳趋尺步。可一双眼睛却璀璨夺目,如画龙点晴般,让她整个人都鲜亮起来”透着几分空灵的清丽。比神sè恭敬地站在她面前的项氏看上去还要年轻两、三岁。顿时让人生出笑意来。
可这个场合,谁又好意思去调侃这对婆媳fù,虽然勉强忍着笑,可脸上到底lù出几份怪异的表情来。
十一娘心里暗暗奇怪,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项氏则在心里打着鼓,回忆着从进门到现在的一举一动,想不出自己哪里有失礼之举。
两个各自思商,可该完成的礼节还是一丝不芶地完成了。
黄三奶奶带着两个新人去东边男宾那边认了一圈亲戚后,到了西边。
成亲是姑爷、舅爷坐头席。认亲的时候也是从姑奶奶和舅奶奶开始的。
因罗大奶奶和罗四奶奶都不在燕京,新人先去给罗三奶奶磕了头,又因为徐家这一辈的女儿是皇后,不是普通的姑奶奶,赐赏之前就派人送来了,新人向着东边磕了三个头,由十一娘把皇后赐的一对碧玉”如意送给了新人。
屋里就热闹起来。
宏大奶奶拉着三夹人手说要看三夫人的,三夫人挤兑着宏大奶奶说远道的是客,客人先请。宏大奶奶就携了项氏的手打趣道:“你可看清楚了,这个一点也不吃亏的,就是你三伯母。”,然后拿出一对扭丝赤金手镯,一枚镶碧玺石赤金鬓uā给项氏做了见面礼,笑着对三夫人道,“我们可就看你的了!”
做为远房的亲戚,这礼有点贵重。
别说刚进门mō不清情况的项氏,就是知道五夫人要敲三夫人的十一娘都有点惊讶,更别提三夫人,笑容立刻变得有些僵硬。
项氏偷偷地打量着十一娘的神sè,见十一娘笑着端坐在那里,这才上前接了见面礼交给了身边的丫鬟,上前给宏大奶奶磕头。
一旁的方氏看着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她一早就提醒丈夫,让丈夫委姆也跟婆婆说一声。徐嗣谕虽然是庶子,却是长子”是徐令宜第一次娶媳fù,以徐令宜春风化雨的性子,一些从前受过他恩惠的人都会借了这个机会来还礼,场面不会比以后做为世子的徐嗣谆大,可也不会太寒酸。让婆婆多准备些见面礼,免得妯娌们起哄,到时候准备不足,让人笑话。
可看这样子,婆婆只怕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她悄悄招了金氏,低声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她,让金氏把她头上的一对镶南珠的uā簪取下来:“,只有把这个悄悄递给婆婆,暂时先应付过去再说。”
金氏看着那南珠个个指甲盖大小,流光异彩,不由替方氏心痛起来:“大嫂,你这珠uā多少银子?要不我们一人一半。”
“不用了!”婆婆三天两头和她过招,方氏只盼着金氏能袖手旁观,笑着调侃道,“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拔你的好了!”,金氏笑起来。
不免联想要是真的再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不能再让方氏给婆婆填窟窿。可她的首饰都是娘亲怕她陪嫁少了,嫁过来被人瞧不起,专门请人打造的。就这样送人,她心里怎么舍得!
想着,就有些埋怨婆婆。
每次都小里小气的,最后还不是她们这些做媳fù的帮着圆场。回头也不见婆婆把子东西补给她们。说起来”这和用媳fù的嫁妆有什么区别!
待看到婆婆真的拿方氏的珠簪应了景,她心里更觉得气闷。
回娘家送年节礼的时候的时候不免向母亲抱怨。
金太太也是行伍之家的姑娘”小的时候在卫所长大,从小跟着哥哥们骑马射箭,像男儿的性子,后来丈夫管着集市上的事,来来往往都是些市井fù人,行事更泼辣。听自家闺女这么一说,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你把你的东西捂好了,你大嫂要做贤德之人,让她做去。你婆婆要是敢打你的主意,你别正面和你婆婆起冲突,立刻去告诉太夫人。你可别忘了,你的婚事可是太夫人做的主。”
金氏有些踌躇:“大嫂待我一向不错。前几天婆婆问我身上怎么还没有动弃,大嫂还帮我说了话的。我这样翻脸不认人……”
金太太听着,立刻勾起了惘怅事:“你怎么还没有怀上?姑爷待你好不好?”
“好!”金氏红了脸,“,婆婆要把身边的一个丫鬟放到我屋里来,相公都没要,还被婆婆打了好几下呢!”说着,lù出心痛的表情来。
金太太听了却气不打一处来:“她这是个什么婆婆,竟然管起媳fù房里的事来。”骂归骂”还是有点心虚,想了想,捧了小女儿的脸,道:“还是你聪明,知道和你大嫂拧成一股绳。我看,就这样,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听你大嫂的。至于那珠簪,你就折了银子给你大嫂。”然后仔细问了问方氏珠簪的模样。
金氏得了母亲的支持,不疑有他”有些夸大地将那珠簪品相怎样好告诉了母亲。在家里玩了半天,欢欢喜喜回了三井胡同,秤了银子去了方氏屋里不提。
金太太送走女儿就换了身衣裳给燕京各大银楼留话,请掌柜的帮着打一副一模一样的珠簪。即走过年的时候,又不是新珠上市的季节,金太太把珠簪的品相又夸大了几分,一时哪里有。不免要细细地问,金太太就把三夫人如何如何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到了开春,燕京一些官吏的太太都听说了这件事。三夫人想着法子克扣媳fù嫁妆的事就渐渐传开了。等三夫人从自己娘家嫂嫂的口里知道,气得咬牙切齿,觉得方氏假惺惺,当日给珠簪自己就是为了陷害自己,把这帐记到了方氏的头上,看着方氏就先生三分闲气,偏偏方氏规行矩步,任她如何挑衅,也不出一点错。她更觉得方氏面如菩萨,心如蛇蝎,没几日就气得卧病在cuáng。
这都是后话。
徐嗣谕夫妻第二天一大早行了庙见礼,吃了项奕嘉送来的元饭,就去了项家。
十一娘这才有空把这些曰子的事梳理梳理。!。
第六百一十四章 疑虑(下)
新人回了门,男方也就要开始拆棚、撤座、撤灶了。外院的管事、小厮们忙得团团转,内院的管事妈妈们也不轻松。打扫庭院、归还陈设、清点东西、结算茶点酒筵的数量,哪一桩哪一件都要报到十一娘这里来。尽管如此,十一娘还是把所有的事都朝后挪了挪,先叫了红纹来问谨哥儿的情况:“这两天都做了些什么?”
以她对儿子的了解,谨哥儿饿了会找丫鬟、妈妈要吃的,冷了会去要穿的。她唯一担心他闯了祸大家还帮他死死的瞒着。
好在红纹也有自己的担心——这次虽然没有出事,但不保证下次也会这样幸运。侯爷把六少爷看得金贵,每到大年三十都会打赏她们这些在六少爷身边服sì的五十两银子,比得上外院一个管事了。为这个,顾妈妈一直不想出去,现在出去了,还想着法子托人把她妹妹弄进来服sì六少爷。要是六少爷有个什么闪失,她们可是比别的丫鬟、妈妈都多拿了五十两银子的……想到这里,她心里就一阵发寒。
在十一娘身边转悠了好几天,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在十一娘面前答上话。
现在十一娘主动提起来,她哪里还敢犹豫,忙将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十一娘。
“……两位少爷一会内院、一会外院的,有些地方我们不好跟着,就托了黄小毛、刘二武看着。先前还好好的。到了迎嫁妆的那天,孙老侯爷特意让人叫了六少爷和七少爷过去说话,黄小毛和刘二武不敢进去,在门外等。可一直等到五爷送孙老侯爷出府,六少爷和七少爷都没有出来,两人进花厅里找,结果花厅里当差的小厮、丫鬟个个掩了嘴笑,就是不告诉他们人去了哪里。两个人求爷爷告奶奶,这才有个丫鬟偷偷指了指暖阁,还说,这是六少爷吩咐的,让不告诉俩人。
“俩人忙进去找,却不见人。这下子满屋的人才慌了手脚。黄小毛和刘二武一个在花厅附近找,一个来内院报信……奴婢找到六少爷的时候,六少爷正和七少爷拿着香烛在放爆竹……见那几个小厮对五少爷无礼,奴婢就上去喝斥了一番……这惩戒仆fù是妈妈们的管事,奴婢不过是在六少爷屋里当差,仗了六少爷的势,不敢坏了六少爷的名声,只把那些人吓散了。又怕六少爷冒冒然去找管事,找到的是个只知道巴结奉承、迎合主子的,赶了狼来了虎,就陪着六少爷去了白总管那里……后来六少爷又去找侯爷……奴婢这才得空让人给黄小毛和刘二武报信,说六少爷和七少爷找到了,可自己却不敢走,一直陪着六少爷……”
不管怎样,徐嗣诫也是主子,为了巴结上谨哥儿,竟然连徐嗣诫都不放在眼里了,可见心有多大!
十一娘最恨那些为了一己之利yòu动那些不懂事的孩子放意肆志的人。前世,她不知道看到过多少这样的例子。好好的孩子最后成了社会的危害。
她勃然大怒,“啪”地一掌就拍在了炕桌上,炕桌上的茶盅震得“彭彭”直响,吓得红纹脸sè发白,额头汗淋淋的。
“当天是哪两个妈妈当差?”十一娘厉声喊了竺香进来,“把人给我叫进来!”
十一娘从来没有这样怒形于sè,竺香的神sè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她低声地应“是”,很快领了两个妈妈模样的人进来。
“那天是哪几个小厮在六少爷面前献殷勤?”十一娘冷冷地望着跪在自己脚前的妈妈,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温和地叫她们起来,“我留了你们当差,你们竟然就这样不闻不问地就把人给放了进来。我都不知道永平侯的正房什么时候成了穿堂,谁都可以肆意进出了!限你们一刻钟之内把那几个小厮一个不落地叫到垂门前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位管事教出来的,张狂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永平侯府立府百余年,府里的人事错综复杂,那几个小厮里原也有父母她们相熟的。不过是想在六少爷面前lù个脸,求口饭吃。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红纹让她们去找管事绑人,她们心中暗叫糟糕,拖拖拉拉地看事态的发展。见红纹陪着谨哥儿去了白总管那里,想做好人,忙给各自相熟的去通风报信,托人想办法。谁知道红纹雷声大雨点小,之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两人刚松了口气,又被十一娘叫进来训斥了一顿。
她们都是府里的老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件事要从“小”了说,不过是小厮们年纪轻不懂事,陪着主子捣乱,有失稳重;要从“大”了说,那就是明知对主子有危害还跟着起哄,引yòu主子玩乐,打得皮开肉绽也没人敢去求个情的。现在看来,十一娘分明是要往“大”里说,狠狠处置几个小厮。
两人不由交换了个眼神。
夫人只要她们去找人,并没有责问她们……定是把这怒火发到了几个小厮的身上。
两人不由心生侥幸。只盼着十一娘怒气过后对她们从轻发落。
可如果差事办得不好,到时候这把火会烧到哪里,那就说不准了!
两人急急应“是”,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十一娘吩咐竺香:“你带着红纹去垂花门,看见人到齐了就叫我。”
竺香和红纹小心翼翼地应喏,去了垂花门。
十一娘气的在屋子里走了两圈,这才静下心来想了想,去了谨哥儿那里。
初冬的金灿灿的阳光照进来,屋里明亮温暖。
穿着大红莲花鲤鱼锦袄的谨哥儿拿着毛笔,神sè认真地伏在炕桌上写着什么,雪白的澄心纸用和田玉雕成的卧鹿镇纸压着。丫鬟阿金笑盈盈站在炕边帮谨哥儿磨着墨。
听到动静,两人都朝这边望过来。
阿金忙曲膝行礼,谨哥儿的脸上立刻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娘,娘!”他把笔放在甜白瓷的笔架上,张着手臂在大炕上跳着。
十一娘笑着上前抱了儿子:“在干什么呢?”声音温柔如三月的微风。
谨哥儿扑在母亲的怀里,笑容更灿烂了。
“我在画画呢!”说着,拿起炕桌上的澄心纸,“您看!”
画上布满了深一道浅一道的墨迹,根本不知道画的是什么东西。
没等十一娘问,谨哥儿也道:“这是我画的竹子。”
“那哪里是竹竿?哪里是竹叶啊?”十一娘坐到炕边,问儿子。
谨哥儿指了几条粗些的竖墨痕:“这是竹竿。”又指了几条短一点、布局比较凌乱的墨痕,“这是叶子!”
十一娘仔细看了看,道:“难怪我分不出什么是竹竿什么是竹叶。谨哥儿的竹竿没有竹结。”说着,就拿了笔在另一张澄心纸上画了几笔,立刻勾勒出清竹的影子。
谨哥儿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娘画得不对。我去二伯母那里看了,二伯母院子里的竹子都是一大群一群长在一起的。”
那个是写实,这个是写意好不好?
可对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说这些他也听不懂啊。
十一娘无奈地笑着mō了mō谨哥儿的头:“可谨哥儿画的也不对啊!要不,你去问问四哥和五哥的先生,这竹该怎么画!”
谨哥儿点头,立刻要穿鞋去问。
阿金忙拦着:“六少爷,这个时候赵先生只怕还在讲课。我们下午再去也不迟。”
“下午难道就不讲课了?”他把阿金问的一愣。
十一娘倒是鼓励孩子坐立起行,笑着示意阿金给谨哥儿穿鞋。
竺香进来:“夫人,那几个小厮都叫到了垂花门。”
“让他们在那里先等着。”十一娘道,“你去把白总管叫进来。”
竺香应声而去。
谨哥儿好奇地望着十一娘。
十一娘不动声sè,淡淡地道:“娘要好好地惩戒惩戒那几个捡爆竹给你的小厮!”
“可是,”谨哥儿不解地道,“是我让他们捡爆竹的啊!他们不是应该听我的话吗?”
“娘曾经教过你,不孝有三。你还记得是哪三条吗?”十一娘温和地问儿子。
谨哥儿想了半天,仰了头抿了嘴望着母亲笑:“无后为大!”
十一娘也笑起来。
让他把三条都背会,以他的年纪的确有点难度。
“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十一娘细细地向他解释,“……你看,连父母错了都要指出来才算孝顺。何况他们这些做仆fù的?明知道你不对,为了让你高兴,还帮着你捡爆竹。而且你五哥阻止你,那些小厮竟然不顾尊卑开口顶撞他。”十一娘道,“一个人好不好,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
谨哥儿恍然大悟地点头。
十一娘这才舒心地笑了笑:“走,我们去厅堂等白总管来!”
谨哥儿蹦蹦跳跳跟着母亲去了厅堂。
不一会,白总管来了。
“去查查这几个小厮都是由谁管教的。竟然敢顶撞五少爷,教唆六少爷。”十一娘肃然地道,“一并和那些小厮绑了。管事们各打十板,扣一个月的工钱。小厮各打三十板,然后让父母领回去。”又嘱咐,“给我慢慢地打,让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为什么挨了这顿板子。”
这样一来,以后这些小厮行事也要掂量掂量。
以白总管的为人,早在见十一娘之前就打听清楚了十一娘叫他来的目的。但听到十一娘连管教小厮的管事都要一起绑了打,还是大吃了一惊:“把管事也绑了……这,这……这是不是太……”
不通过侯爷直接管束外院的管事……这这徐家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第六百一十五章 怒火(上)
“他们连身边的人都管束不了,还能干什么?”十一娘神sè冷峻,“你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态度很坚决。
白总管不敢犹豫,立刻退了下去,亲自去请示徐令宜。
徐令宜正和朱安平、邵仲然说话,被白总管请出来的时候有些惊讶,听到事情的经过,他表情渐渐有些端凝起来。
“既然夫人嘱咐了,又不是涉及外院事务的,你把人交给夫人处置就走了!”
白总管心头大震,低头应“是”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查清了这些小厮都在谁的手下当差,索性全绑到了垂uā门前,管事们赏了条春凳,小厮们按在地上,一字排开,照着十一娘娘的吩咐打起板子来。
垂uā门外“劈里啪啦”的声音起此彼落。
几个管事,有的羞愧难当不做声,有的气愤不已嚷着要见侯爷,还有的干脆叫嚣着“你把我们都打死了算了”。
小厮们先还瑟瑟发抖,打了也不敢做声,见有管事叫嚷,有几个放声大哭起来,还有人喊“我是冤枉”。
垂uā门前你骂我嚎,把整个徐府的人都惊动了,或派了小丫鬟打探,或远远地躲着**。
十一娘这才叫了宋妈妈来,指着那天当差的两个妈妈:“这样的人用不得了。现在就把她们送出府去。”说着,冷冷一笑,“你们既然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也用不着顾着你们的体面了。”
她们一辈子在永平侯府当差,眼看着就可以荣养了。
妻出府去这脸往哪里搁,以后井日子怎么过?
两个婆子没有想到十一娘一点余地没留,闻言爬到了十一娘的面前磕起头来:“夫人,是我们心被猪油门g了不知道深浅,做下了这泼天的错事。求您看着我们曾经服sì太夫人的份上,饶了我们这一回。以后做牛做马尽心尽力地服sì您和六少爷…………”
十一娘没等她们说话,已朝着宋妈妈挥了挥手,示意她快把两个带出去。
“既然是服sì过太夫人的,就更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可见你们不是门g了心,是仗着服sì过太夫人,就轻狂起来,根本没把我的吩咐放在心上没把两位少爷放在眼里。我就更应该替太夫人好好教训教训你们了。”
说话间,宋妈妈已带了几个粗使的妈妈进来。待十一娘的话音一落,几个人蜂拥而上,立刻把两个婆子架了出去。
府里就炸开了锅。
“她这是要干什么?”二夫人眉头微蹙,“越过侯爷处置外院的管事以后岂不内、外院不分了?那些管事听说的好?侯爷的威严何在?”
五夫人则是大笑起来。
“打得好!这几个恶奴,只知道巴结、讨好,连主子的安危都不顾了。”她说着,“咦”了一声,道,“不过这样一来她和外院的管事们只怕要生隙了。我没想到这次十一娘行事会这么鲁莽。”说着目光一转又道,“凡事有好有坏。趁着儿子、媳fù回门,拿外院的管事立威,还闹得阖府皆知等儿媳fù回来了,想不知道都不可能。以后见婆媳见了面做媳fù的行事自然要多思量思量。”
七娘吩咐小丫鬟帮吃的满脸是饼屑的继哥儿擦了擦手,笑道:“十一妹没你说的那么多心思吧?这也是碰巧的事!做母亲的,谁遇到这样的事都只怕怒气难平。”
“也是。”五夫人笑着,问石妈妈,“诜哥儿呢?又跑哪里去了?”
石妈妈笑道:“说是去找六少爷玩了!”
五夫人道:“去把他找回来。没看见继哥儿在这里吗?”
石妈妈应是。
七娘却阻止道:“继哥儿胆子小,就是放出去也不敢到处跑。就让他坐在这里听我们说话好了。”
五夫人不免感叹:“还是你们继哥儿听话。不像我们家两个小的,一个整天疯得不见人影,一个不见了我就哭。”
“要不怎么说爷娘疼幼子呢!”
五夫人咯咯地笑,亲自帮一旁乖乖吃点心的诚哥儿擦了手,和七娘说着家长里短,等着派了去正屋那边瞧热闹的小丫鬟来报信。
太夫人有些担忧。
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望着屋外依旧绿叶葱郁的香樟树半晌没有说话,表情显得有些晦涩不明。
杜妈妈轻手轻脚地将旧窑麻姑献寿的茶盅放在了太夫人面前,低声笑道:“,您不也说四夫人行事有分寸吗?夫人不会不会轻重的。您就放心好了!”
太夫人长长地透了口气,端起茶盅喝了。热茶,脸sè微松,“她这样,以后外院的管事谁敢再亲近谨哥儿…………”语气微顿,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好好的孩子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教唆的不成个样子了。”话虽然这么说,眼底却lù出几分无奈来。
这个问题太敏感了。
杜妈妈没有做声。
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太夫人,葛巾求见!”
太夫人和杜妈妈一愣。
垂uā门前哭爹喊娘的嚣嚷声传遍了正院。丫鬟、婆子个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竺香面sè凛然地穿过正院青石甬路,定定地站在了垂uā门滴水檐下。
她冷冷地望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管事,小厮,高声道:“夫人让我来问你们。
外院的小厮闯进正屋,顶撞五少爷,挑唆六少爷玩爆竹,夫人可曾冤枉你们?”
不管是被打的人还是打人的,都对她突如其来的出现感到很是惊讶,愣愣地望着穿了华丽的玫瑰红遍地金比甲的竺香,哭喊声如被刀割了般的嘎然而止,天地间静得仿佛能听见吹过的声音。
立刻有管辜回过神来辩道:“那天乱哄哄的,我们各有各的差事……”
竺香立刻打断了那管事的话:“乱哄哄的?我们府里办事,从来分工明晰,何来乱哄哄的说法。莫非还有什么事我们夫人不知道的?”
那管事未完之话就这样凝在了嘴边。
如果承认当时没有个章程矛头就会直指白总管。以白总管的身份地位,侯爷当然不会把他怎样,可他们就难说了他们之所以这样叫嚣,就是希望白总管看在他们平日对白总管恭敬有加的份上能在侯爷、夫人面前说句好话。
立刻有管事瞪了那管事一眼,补救般地道:“姑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当时实在是太忙了……”
竺香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神sè淡然地道:“二少爷成亲,府里谁不忙得团团转。怎么就你们身边当差的小厮闯进了正院,不见其他人身边当差的小厮闯进了正院呢?夹人只是让我来问诸位管事诸位这可哭天抢地的,可是觉得冤枉?”
管事们一时语塞。
竺香的目光就落在了打人的人身上:“夫人说了,凡是哭闹不休的,都是领了板子也不知道错在哪里的。再加二十板!”
此言一出,众人sè变。
有管事忍不住道:“姑娘我们好歹是有头有脸的管事……”
“有头有脸?”竺香轻声,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有头有脸那也是主子赏的!没有主了抬举,不知道你的脸面在哪里!”然后指了那说话的管事道:“再加二十板。”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让的有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打人的人忙低下头应了声“是”。
宽宽的木板带着划过空气的破声落下去,发出沉闷的“叭叭”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竺香转身身姿笔直地进了厅堂这才感觉到背后有薄薄的汗。
十一娘盘坐在暖阁临窗的大炕,正看着一旁的谨哥儿在画小鸡。听到动静,目光依旧停留在雪白的澄心纸上,并没有抬头。
“不叫嚣了?”语气不仅平淡而且还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
竺香躬身应喏。
谨哥儿闻言抬头望着母亲,大大的凤眼里闪烁着好奇:“娘要是他们还在那里嚷嚷,是不是还要加板子?”
“是啊!”十一娘笑着mō了mō儿子的头,“不要急着做决定,可如果做了决定,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要坚持下去。”然后指了他的画,“就像你刚才,不知道画什么好。可决定了画小鸡,小要把它画完了,不能画了小鸡的身子和头,却因为有其他的事,就不画小鸡的脚了。”
谨哥儿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把小鸡画完。”低下头去仔细地点了四点,画了个完整的小鸡。
有小丫鬟诚惶诚恐地走了进来:“夫人,喜儿求见!”
因徐嗣谕成亲,赵先生放了徐嗣谆和徐嗣诫两人十天的假。早上答话嗣诫来给十一娘问安的时候,十一娘问起来,他说今天下午会到徐嗣谆那里练大字。
这个时候,喜儿应该在答话徐嗣诫身边服sì才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找她?
十一娘思付着,慢腾腾地说了句“让她进来”。
“夫人!”喜儿的脸sè有些苍白,说话也有点磕磕巴巴的,“五少爷,五少爷好像闯祸了!”
十一娘错愕。
几个孩子里面,徐嗣诫的心性最纯朴,有吃有喝就满足了,遇到有人对他冷淡或是疏离,也不大放在心上。不像徐嗣谕那样放在心里千转百回,也不像徐嗣谆那样敏感细腻,更不会像谨哥儿那样固执霸道,因此很少和人起冲突。
他闯祸?
他能闯什么祸?
第六百一十六章 怒火(中)
十一娘的神sè不由一肃:……五少爷不是和四少爷在一起的吗?出了什么事?”又见喜儿喘着气,道,“你慢慢的说。”
喜儿点头,顾不得自己气息不稳,急急地道:“五少爷给您问了安后,就和四少爷一起去了淡泊斋。五少爷要练大字,四少爷要背书。四少爷就把书房让出来”自己在厅堂里背书。中午的时候,一起吃了饭,又一起到内室去歇午觉。和往常一样,铺了cuáng,四少爷就让奴婢几个退了下去,留了个小丫鬟在门口守着,我和碧螺几个去了碧螺歇息耳房做针线。到了快申初,四少爷和五少爷还没有喊奴婢们过去服sì穿衣,奴婢觉得奇怪”就轻手轻脚地去了正屋,谁知道在门口碰见葛巾姐姐。”
“葛巾?”十一娘有点意外。
她是太夫人赏的,徐嗣谆对她很礼遇,一般的事都由碧螺几个打理。徐嗣谆起cuáng穿衣这样的事应该不会用她才是。
喜儿点头:“我和葛巾姐姐行了礼。葛巾姐姐说,四少爷和五少爷还没有起来。她要回自己屋里歇会,让我等会再去看看。要是四少爷和五少爷醒了,差个小丫鬟去喊她一声。奴婢不敢慢怠,忙应了,回到耳房刚绣了半朵uā,就听见正房那边传来好大一阵声响。我担心五少爷,立刻丢下uā棚就跑出了耳房”,”她说着,眼底lù出惊恐之sè来,“就看见杜妈妈守在屋子门口,太夫人身边的玉版几个立在屋檐下,原来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跪在院子里,内室传来太夫人的喝斥声。”
十一娘不由绷直了身子,朝着竺香使了个眼sè,示意她到外门看着,低沉又急促地问喜儿:“,太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奴婢则走过去就被玉版拦着了。奴婢只隐隐听了几句。”喜儿嘴角翕动,声音有些颤抖,……你们是贵胄公子,不是戏子”还说“你们父亲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给你们找先生教你们读书认字,莫非就是让你们干这种勾当的”“这件事,我要告诉你们父亲,……”
十一娘道:“后来呢?”,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后来,杜妈妈示意我们回屋去。”喜儿道,“我们不敢多留,回了耳唐碧螺和我凑在窗棂往外看。不一会,我就看见葛巾和太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端了火盆进去,再后来,太夫人就沉着脸走了。”她语气有些干涩,“我和碧螺忙去了内室。屋子里有烟味”葛巾端进去的那个火盆放在屋子的〖中〗央,里面一团灰。五少爷满脸羞惭地跪在那里,四少爷要拉五少爷起来。五少爷跪在那里不肯起来,说,都是他连累了四少爷。还说,要是太夫人把这件事告诉了侯爷,侯爷肯定会责罚四少爷的。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四少爷忙安慰五少爷,说不会有事的。还说”这件事原本就是他的错”侯爷要责罚,也是应该的。五少爷就拉着四少爷的衣袖说些“我对不住你,之类的话。四少爷听了就说是自己对不住五少爷,不该自作主张拿了《寒窑记》的尺工谱进来……”,“你说什么?”十一娘身子一震,“四少爷拿了《寒窑记》的尺工谱进来?”
喜儿点头:“我是这么听四少爷说的。”
“然后呢?”十一娘脸sè有些不好。
“地上冷,奴婢们怕五少爷跪坏了膝盖”帮着四少爷去拉五少爷,五少爷开始不肯起来,碧螺劝了几句“您别让四少爷也跟着担心,的话,五少爷突然改变了主意,不仅站了起来,而且还要去找太夫人,说这件事既然是因他而已,他就不能让四少爷受牵连。四少爷忙拦了五少爷,说”太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自然会说些气话。等会气消了,他到太夫人面前陪个不是,太夫人也不会追究了。五少爷有些犹豫,四少爷又说了些什么“祖母一向对我疼爱有加”你看她老人家什么时候责骂过我,之类的话,五少爷的脸sè这才渐渐缓和下来。碧螺她们忙着打水给四少爷和五少爷净脸净手、收拾东西。
“四少爷是世子爷,五少爷却……”,说到这里,喜儿语气微顿,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怕到时候五少爷要吃亏,就留了墨玉在那里服sì,自己跑来告诉夫人……”一面说,一面悄悄打量着十一娘的神态。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尺工谱,就是戏曲谱子,有了尺工谱,就可以照着唱戏。
如果是别的事”她还会和喜儿一样,担心徐嗣诫给徐嗣谆背了黑锅。可涉及到尺工谱……就算是徐嗣谆主动弄给徐嗣诫的,徐嗣诫也脱不了干系。
谨哥儿从喜儿进门之后就一直竖着耳朵听,几次抬头想插话,但目光一触及母亲就想到了刚才母X的话,只好强忍着。匆匆把三个小鸡画完,也不管毛笔还沾着墨就住笔筒里一丢,扑到了十一娘的怀里:“娘,娘,四哥和五哥闯了什么祸?”,很好奇的样子。
望着少年不知愁的儿子,十一娘有些啼笑皆非。
她笑着点了点儿子的额头:“好好把你的小鸡画完。”
谨哥儿立刻抓起澄心纸给十一娘看:“娘,我画完了。”
三个小鸡在啄米,不仅鸡头鸡身完整,还在小鸡的脚下点了几点墨。
谨哥儿立刻指了那几点墨:“这是小鸡吃的米。
能忍着把这幅画画完了才出声……
儿芋才五岁!
十一娘眼角眉梢全是盈盈笑意。
她抱了儿子:“谨哥儿真厉害!”
谨哥儿从她怀里挣扎出来,笑容有点得意,道:“娘,我们去看四哥和五哥吧!要不然,他们会被爹爹打板子的!”,事情出了,总要解决。她原本也要去问问情况。
十一娘笑着说了声“好”下炕跋鞋。
喜儿忙上前半蹲下去给十一娘穿鞋。
“不用了!”十一娘自己提了鞋,然后带着谨哥儿去了淡泊斋。
院子里的气氛很压抑,徐嗣谆和徐嗣诫对十一娘的到来很是诧异,看见十一娘身后的喜儿时,又lù出恍然的表情来。
十一娘遣了屋里服sì的,开门见山地问徐嗣谕和徐嗣诫:“祖母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
徐嗣谆想到母亲平时对自己的维护,看到她时就松了一口气,而徐嗣诫想到十一娘不喜欢自己唱戏,心弦绷得更紧了。后者垂下了头,前者忙道:“前些日子我看五弟每天闭门苦读,十分辛苦,连笛也不吹了。嗯着五弟喜欢唱戏,正好那天看去王允家,看见他一个庶出的堂兄来还《寒窑记》的尺工谱,说是十分喜欢听戏,特意借去誊了一本。我想到五弟,就趁机借了回来,想趁着这几天有空誊一本。”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结果被祖母发现了……说我们不学无术,把尺工谱烧了……”说完,lù出为难的表情来。
想必是东西没了,不好向王允交待吧!
十一娘脸sè一沉:“这样说来,这尺工谱还烧不得了!”
“不是!”徐嗣谆忙道,“全是我不好。不应该向王允借尺工谱的。”嘴里认着错,表情却有些茫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十一娘能理解他的这种态度。
如果没有徐嗣诫,抄尺工谱的人是徐嗣谆,别人只会觉得他潇洒文雅,甚至包括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迫于孝道认了错,可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
徐嗣诫却已满脸羞得通红,匆匆道:“,母亲,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跟四哥说,要是有本尺工谱就好了……
“原来犯错也是种荣耀。”,十一娘神sè不虞,语气严肃,“你们两个都争着要!”
徐嗣谆和徐嗣诫都有些不安地站直了身子。
“你们祖母说的对。”十一娘的语气更严厉了,“你父亲为了给你们找个好先生”不知道费了多少周折。你们倒好,不懂得珍惜不说,还把心思都放在这上面了。家里没有,竟然想办法向王允借。不怪你们祖母气得把尺工谱都烧了。要是换了我,早把你们揪着去跪祠堂了!”
徐嗣谆和徐嗣诫都辜了头。
“人人都喜欢听戏。”十一娘语气微缓,“能唱上两句,也是件风雅之事。可这却不是你们这今年纪该做的事。要知道,你们就像正长的小树苗,读书是树杆,曲词歌赋是枝叶,不把树杆长齐整了,那枝叶又怎么能繁茂。不把书读好了,又怎么能理解这戏曲间的真正韵味来。再喜欢,也不过流于表面,是个附庸风雅之士罢了!”
见十一娘不是像太夫人那样态度强硬,两人表情!松。
“你们刚才不是抄尺工谱了吗?”十一娘就问徐嗣诫,“抄得怎样了?”
徐嗣诫一愣,虽然不知道母亲的用意,还是乖乖地道:“抄了两页。”
“为什么只抄了两页?”,十一娘追问,“你们中午不是没有歇午觉吗?一个多时辰,怎么只抄了两页?”
“有些看不懂,就去查了《说文解字》……”徐嗣诫说着,和徐嗣谆一起lù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十一娘趁热打铁:“连字都没有认全就去抄尺工谱。也只有你们两个不知道深浅的做得出来!”
两人都lù出赧然之s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