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飞花(中)
第三百八十三章飞花(中)
罗三太太一听眼眶湿润:“我也有两年没见着了。父亲和哥哥信中都说很好。”说着,抹着眼泪拉了十一娘的手道,“我听你三叔说了,如今皇长子被立为了太子,侯爷虽然越的深居简出,可朝廷上下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我想请你帮个忙,跟侯爷说说,把你三叔放到山西去。这样我离振开和振誉也近一些。免得这样隔三掉四,牵肠挂肚。”
十一娘本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只是话不敢答得这样满:“……侯爷就是让我来问问。能帮得上的,侯爷一定会帮的。”
罗三太太点头,留十一娘吃了晚饭才让她回府。
徐令宜知道了也只是点了点头。
过两天罗三爷放了山西大同知府,罗二爷依旧在山东任上。
到了三月二十八,又一大早差人去看榜,回来的管事却道:“没看见钱老爷的名讳。”
徐令宜很是吃惊,派了人又去看。
还是没有看见钱明的名字。
他沉默片刻,亲自去跟十一娘说。
十一娘觉得虽然是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只担心他以后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国子监吧?就是他想,国子监也有规定。
“我明天去看看他。”徐令宜想了想,“看他有什么打算。”他想到钱明曾通过范维纲得到过一笔可以令他在十年内都衣食无忧的“利益”,“他也是家底太薄,分了心。”
十一娘并不十分赞成,但这也有很大的原因。正因为家底薄,所以希望能结交一些改变命运的朋友,却忘了科举考试才是根本,没有这个平台,你态度再殷勤,始终都只是酒肉朋友。像他这样看重权位的人,徐令宜的一句话顶得上别人十句话。
“侯爷去劝劝也好。”她沉吟道,“一心一意读书才是正道。”
徐令宜让管事到四象胡同送了名帖,请钱明中午到春熙楼吃饭。送帖的管事回来禀道:“钱老爷说他一早就到。”徐令宜就换了身衣裳去了春熙楼。到了晚上才回来,喝得微醺。
“……有些颓唐是不免的,喝了酒,说了些酒话,心情也就舒畅了。”他张开双臂由着十一娘服侍他更衣,“刚准备起身,怡清找来了——他也一早让人去看了榜,知道子纯落了第,特意来看子纯的。我们就又加了几个菜。一直喝到现在了!”
小丫鬟端了解酒汤。
徐令宜一饮而尽,感觉好多了,长透一口气,上炕坐了,然后犹豫了片刻道:“今天怡清的话说得真诚,只是太过直白了。我怕子纯以后心里会留个疙瘩。”
“都说了些什么?”十一娘坐到了徐令宜的对面。
“劝他少些人际交往,多花些心思读书。还举了几个例子……”徐令宜把当时的情况一一跟十一娘说了。
十一娘对这个四姐夫立刻好感倍增。她想到余怡清平日的行事,道:“四姐夫能得皇上赏识,自然是也是人情练达之人。他难道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成?恐怕是爱之深,责之切,没把五姐夫当成外人。”
徐令宜点头:“怡清是个值得一交之人!”
对于徐令宜来说,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他之后问起罗家二老爷和三老爷的事来:“……说二叔明天走,三叔后天走。你到时候和我一起去送一送吧!”
十一娘应喏,两人歇下。
黑暗中就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十一娘含羞低语:“我小日子来了!”
“又来了!”徐令宜声音微低,透着几份失望,随后又高兴起来,“好像和上个月对上了。”
“嗯!”他温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让十一娘有些昏昏欲睡,“就这个月对上了。”
“那这药还有点用。”徐令宜亲了亲她的面颊,“以后要记得吃!”
“每天都在吃!”十一娘有些昏昏欲睡,“现在我骨子里都透着药味呢!”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抱怨,更多的却像是在撒娇。
“真的!”徐令宜听着把她抱得更紧,“我闻闻看,是不是真的骨子里都透着药味!”只觉得那身子软软的,又娇小又纤细,生怕用力折了,又舍不得放下。
十一娘一听那戏谑的口吻,睡意飞了一半。
是不是男人都有劣根性。徐令宜这样严肃的人,有时候也会像个顽皮的男孩子似的,非要闹得她哭笑不得才放手。
“我要睡觉!”她不由娇嗔道,“明天还要和娘商量四月初八去庙里的事呢!”
这些日子十一娘晚上一直没睡好,午间补觉的时间越来越长,越睡越熟。他可不想她累着。
“嗯!”徐令宜摸了摸她的头,“快点睡吧!”
十一娘很是意外。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没有闹腾她,反而像哄孩子似的把她抱在怀里。
怎么突然又了转性?
她不是个和自己好运气对抗的人,闻言也不深究,闭上眼睛去睡了。
徐令宜见她呼吸渐渐细微均匀,笑着又亲了亲十一娘的面颊,这才闭上眼睛。
第二天和太夫人商量四月初八的事,太夫人的意思还是去药王庙:“……高官厚禄于我这个年纪已经看开了,要紧的是你们个个都清泰平安。”
拜佛不过是求得心安。十一娘觉得去哪里都行,只要太夫人觉得好就行。
她让琥珀拿了对牌去外院回白总管,让白总管安排出行的车马、随行。
五夫人来了。
妯娌间打过招呼,五夫人只谈些家长里短。十一娘看着起身告辞。
五夫人这才道:“林大*奶昨天跟我说,明远出嫁忌守孝之人。您看这事……”
她和林明远是表姐妹,估计是林家不好开口,特别让她来说的。
“我来跟十一娘说。”太夫人并不觉得为难,“她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到了晚上委婉地跟十一娘说了句“明远的日子有些忌讳”,十一娘就明白过来,笑道:“那我就在家里照顾孩子吧!”
五夫人暗暗松一口气,觉得林大*奶交的任务总算是圆满地完成了。到了四月初四陪着着太夫人去了威远侯家。
徐嗣谆知道了就拟了菜单子给十一娘:“母亲,我要吃这些!”
十一娘看着竟然有道烤鹿肉,立刻给删了:“这个不行!吃了容易上火。何况春季也不是吃这个的时候!实在想吃,等到了冬天再做给你吃。”
徐嗣谆嘟了嘴拉着她的衣袖撒娇。
十一娘态度坚决,连借口也不找一个。
他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了,应该告诉他什么事应该,什么事不应该。
可来给她问安的乔莲房见了却在一旁道:“四少爷,夫人这是为您好。您要是吃坏了身子,我们可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徐嗣谆闻言就有些怏怏地。
十一娘不由眉头微皱。
秦姨娘见了也在一旁劝:“四少爷,夫人即是您的母亲,也是您的姨母,不会害您的。她这样,便为您好。你可要听话才是。要不然,等太夫人回来了您问问太夫人,这道菜吃得吃不得?”
徐嗣谆当然知道吃不得。
正因为大家都不给他吃,所以他才会特别的想吃。原想着母亲一向宠爱自己,祖母又不在家,自己撒撒娇,说不定能尝一尝这烤鹿肉是什么滋味。谁知道母亲也坚决不同意……
文姨娘就出来解围:“我看,明天再做好了。这鹿肉又不是鸡鸭羊肉,家里冰窖里摆着,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徐嗣谆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
站在旁边没有吭声的杨姨娘突然“噫”了一声,惊呼道:“四少爷,时候不早了。您要是再不起身去双芙院,只怕要迟了!”
徐嗣谆一听,哪里还顾得上鹿肉,忙拉了徐嗣诫就往外跑:“母亲,我们去上学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也呼拉拉小跑着追了上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杨氏的身上。
她目光闪过一丝怯意,笑容也有些勉强:“夫人,我,我家兄弟有时候就像四少爷似的,所以我才……”一副生怕十一娘责怪的样子。
十一娘见了微微一笑,道:“你也是一片好心。”
杨氏听了就长舒了口气,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说话也变得利落起来:“夫人不责怪就好。”
十一娘没有做声,又笑了笑,态度十分的和善。
乔莲房看着就咬了咬牙。
待十一娘端茶示意她们退下时,她走在了杨氏的身边,用一种略有些低,却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对杨氏道:“杨妹妹,前两天我在文姐姐哪里看到一双宝相花的袜子,听说是你做的?真是讲究。回去之后能不能把那花样子描个给我。我想帮夫人做一双。”
“好啊!”杨氏回答的高兴,“乔姐姐可真行。我知道夫人的女红十分厉害,不敢在夫人面前献丑。要说我那里还有几个样子,比给文姐姐绣的还要复杂、讲究、漂亮。要是姐姐喜欢,我一起描了给姐姐吧!”
乔莲房听着表情一滞。
秦姨娘和文姨娘则不约而同地朝十一娘望去。
就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文姨娘的目光就落在了乔莲房的身上。
她这样拨弄是非,夫人肯定十分不悦。
而秦姨娘的目光却落在了杨姨娘的身上。
只要有她在一天,乔姨娘就不会消停……
两个人都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
今天晚上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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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飞花(下)
第三百八十四章飞花(下)
送走几位姨娘,十一娘不由抚额。
不知道乔莲房是怎么想的,她这个在旁边看的人都觉得有些累了。
中午招呼徐嗣谆和徐嗣诫吃过午饭,周夫人来了。
“知道你不会去,所以过来看看你。”她笑着和十一娘一左一右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十一娘接过丫鬟手中的茶放在周夫人的面前:“那边挺热闹的吧!”
周夫人点头:“大家都到了。单缺你一个。”然后朝四周望了望,奇道,“怎么不见你们家新进门的杨姨娘。”
“在她自己院子里呢!”十一娘道,“我让最先进门的文姨娘照顾她。免得她不懂徐家的规矩。”
周夫人听了就抿着嘴笑:“还是你这办法好。也免得自己出手。”
十一娘知道周夫人误会自己借姨娘之手对待杨氏,不过这是自己家务事,也不必闹得沸沸扬扬,人皆尽知,回了周夫人一个微笑,将装了水蜜桃的果盘往周夫人面前推了推:“说是从无锡过来的,周姐姐也尝尝!”
周夫人拿起牙签叉了一块尝了尝,问道:“你们家这位杨姨娘,长得如何?”
十一娘很公正地道:“千娇百媚的,十分漂亮。”
周夫人听着一怔,随后笑道:“我看着杨家的女眷都不过是中人之姿,没想到还能找出两个相貌如此出挑的。不会是攀起来的亲戚吧?”颇带几份讽刺的味道,但从侧面证实了周家的杨氏容颜出众。
十一娘笑着附合道:“不说是旁支吗?”
“不错。”周夫人撇着嘴笑,又吃了一块水蜜桃,慢悠悠地道:“实际上,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十一娘微怔。
周夫人就低着头连吃了几块水蜜桃,也不开口说话。
十一娘会意,遣了屋里服侍的。
周夫人望着她笑道:“连我们家那口子都知道那杨氏动不得,更何况是你们家那位……”
十一娘难掩惊讶。
周夫人就掩了嘴笑。
十一娘不免有些讪讪然。
周夫人却神色一肃:“有些话,我也只能对你说。”她眉宇间露出几份怅然,“只要太后在一天,爷们想着这女人是怎么得来的,自然管得住自己。可一旦太后不在了,只怕就是我们打起精神来应付她的一天。”
十一娘知道周夫人说的话有道理。
太后在,顾忌着太后,两人家就是再不满,也不好把杨氏女怎样。可一旦太后不在了,杨氏女如拔了刺玫瑰,是采是掐任人而人。在这种情况下,男人通常都会平添几份怜悯之意。反而可能让杨氏女置之死地而后生,重逢生机……
周夫人见十一娘没有说话,提醒她:“你与其防着现在,还不如想想太后死了该怎么办吧!”
十一娘也很想知道,到时候徐令宜会怎么做?
她有些心不在焉让小丫鬟重新切些水蜜桃端上来。
黄三奶奶来了。
“我看着怎么少个人,就猜着她到你这边来了。”她笑盈盈地指着周夫人,“怎么也不喊我一声!”
“我们两人说些悄悄话。喊你来做什么?”周夫人懒懒地倚在大迎枕上,语气坦然却带着三分的亲昵。
黄三奶奶不坐小丫鬟们端的太师椅,挤在周夫人身边,调侃道:“我倒忘了,你们如今是姻亲了,不比我们!”
周夫人“呸”了黄三奶奶一句,笑道:“你把女儿嫁给我做媳妇,你和十一娘不也就是姻亲了。”
“我们家那个野丫头,只要你瞧得上眼。”两人说说笑笑的,屋子里立刻热闹起来。
两人一直盘桓到了酉初时分那边快开席了才过去。
秦姨娘则在杨氏那里。
“……妹妹把那宝相花的新式样子也给我描一个吧?”她客气地道,“我到时候也好给五少爷做双袜子。”
杨氏爽快地应了,大方地开了箱笼,拿了厚厚一叠的花样子任秦姨娘挑选。
“妹妹的女红是跟谁学的?”秦姨娘看着露出吃惊的表情,“竟然有这么多的新式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新样子。就是夫人那边,只怕也有所不及。”
“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杨氏听了忙道,“这要是传出去了……夫人是宽宏大度之人,可难保没有人添油加醋,惹得大家不痛快!”
“是我说错话了!”秦姨娘听了憨憨地笑,选了两个简单的样子:“我手艺差,先易后难。”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杨氏忙起身,亲自送到了门口。
“看样子,这位秦姨娘倒是个老实本份的。”杨妈妈收着招待客人用的盖碗。
杨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老实本份?老实本份能生下庶长子?”
杨妈妈怔忡。
杨氏已笑道:“您帮我把这几张新式的宝相花样子送到乔姨娘那里去吧!”说完,她冷冷地一笑,“她不是要跟我学吧?那就让她好好地跟我学学好了。”
杨妈妈听着应声而去。
杨氏就转过头去望了望墙角两株含苞待放的美人焦笑了笑。
徐家树木葱郁,青苔斑驳,暖房一年四季都有时令的花卉。相比之下,建宁侯府比这里要华丽的多,却少了一份世家的矜持与悠然。
又想到秦姨娘……听说她一向恩宠不断,只是前些日子为了二少爷的事惹恼了侯爷,才被晾了起来。这样看起来,侯爷也算是个长情的人了。想建宁侯府,小妾过了二十岁就开始独守空房了……
想到这些,杨氏拿起做了一半袜子,继续做了起来。
她要一双比文姨娘那双更华丽的袜子,到时候可以随意献给十一娘!
而秦姨娘拿着花样子,转身去了三爷屋里。
三爷的易姨娘正端坐在炕上飞针走线,看见秦姨娘进来,抬头朝她说了声“你坐”,直到手里的线用完了要换针的时候才抬起头来。
“还有一只袖子就做成了!”她的声音细细的,怯怯的,好像一大声就会吓着谁似的的,“四夫人催你了吗?”
“那倒没有。”秦姨娘拿起炕桌上的青花提梁壶倒了两杯茶,一杯给易姨娘,一杯给了自己,一点也不客气,却也看得出来,两人的交情不一般。“夫人只是想用这个把我困在屋里。五少爷难道还等着我的衣裳穿不成?”她说着,从衣袖把那宝相花的花样子拿给易姨娘看,“你看这个怎样?杨姨娘自己想的?你帮我看看,我想学学。”
“为什么啊!”易姨娘拿过仔细看了看,“这花样子挺复杂的,可太过艳丽了些。夫人们绣在裙上、衣摆上那是锦上添花,可要是我们自己用……”
秦姨娘就把其中生的一些事告诉了易姨娘:“……到时候我天天在家里做针线,才有理由闭门谢客,也有理由在杨氏屋里走动啊!”
易姨娘明白过来:“是得想个法子待在屋子里才行。朱道婆说了,要连续七七四十九天在那人生下来的时辰念咒才行,要是中断,就不灵验了。我们又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哪能每天那个时候都念咒。如果能以此为借口,自然是再好不过。到是杨氏那你,秦姐姐还是少动为为妙。免得被人误会。”
“我知道。”秦姨娘颌,“我这只是以防万一。”说完,她露出几份迟疑来,“那个朱道婆,行吗?”
“怎么不行!”易姨娘听着悄声道,“我从前跟着三夫人在娘家的时候,甘家五奶奶就请过这位朱道婆,后来三夫人的母亲也请过……要不然,我怎么会认识呢!而且人家毫不客气地收了你五百两子。”
秦姨娘深深地点了点头。
晚上去给十一娘请安之时,主动把花样子拿出来给十一娘看:“……我也向杨姨娘去讨了两副。先给五少爷绣一双,要是夫人觉好看,我再给您绣一双。”
乔莲房听着脸色微沉。
十一娘则委婉拒绝了:“……五少爷年纪还小,用不着这么复杂的!”
正说着,徐令宜回来了。
知道是杨氏描的新样子,他不置可否,看了看就还给了秦姨娘,吩咐十一娘服侍他更衣。
几位姨娘见了就行礼退了下去。
秦姨娘、乔姨娘都开始学绣宝相花的袜子。
一时间,徐府开始流行穿宝相花的袜子。
十一娘却没多去注意这些。
四月初八佛生日,她先是和二夫人、五夫人一起陪着太夫人去药王庙上了香,然后开始置办太夫人的生辰宴。因是十一娘的孝期,在太夫人的坚持下,只请了些亲戚故友,在花厅里办了十桌酒席,下午喝了半天的堂会。待到五月中旬,兰亭那边有好消息传来——她生了一个儿子。十一娘特意让人打了一个赤金如意金项圈在孩子的满月礼送过去。到了六月中旬,甘家的官司终于告一段落。兰亭的大哥,也就是现任的忠勤伯,除了祭田和祖屋,和其他嫡庶兄弟均分了家产。
三夫人的父亲据说当时激动的泪流满面,立刻在城西买了一幢三进的宅子搬了进去。
“……所以这几天家里乱哄哄的,不是这个吵着东西不见了,就是那个吵着东西不要了,个个忙着搬家呢!”甘太夫人端了碗酸梅汤给十一娘解暑,“绿豆这种凉性的东西你还是少吃点的好。”
十一娘笑着点头,一边啜着酸梅汤,一面靠在罗汉床上缝着细葛布的迎枕上和甘太夫人聊天:“为了这官司,伯爷可没少费劲。如果判了个均分……他还好吧?”
※
平平安安回到家,结果吱公出了车祸进了医院……所以今天更新的有点晚!
⊙﹏⊙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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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青山(上)
第三百八十五章青山(上)
“他有什么不好的!”甘太夫人笑道,“三分之一的祖产变卖置了祭田,打官司的这两天公中收入锐减,又变卖了一部分产业,等到分家产的时候,忠勤伯府的祖产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了。我就怕他半夜起来会偷着笑起来。”
十一娘汗颜。
甘太夫人又道:“这官司能这样结了,说到底还是兰亭从中出了不少的力。”
十一娘不解。
“兰亭聪明伶俐,性情又开朗,丈夫尊敬,婆婆喜欢,头胎又生了儿子,算是在梁家稳稳地站住了脚步。”甘太夫人将剥好的莲子米装在泥金小碟里递给十一娘,“清甜清甜的。你尝尝!”
十一娘用牙签叉吃了一个:“是很甜!”
甘太夫人则继续着刚才的话题:“甘家这么一闹,只有两个人的日子不好过。一是曹娥。到时候只怕连嫁妆都置办不齐整。另一个是伯爷。不免被人看做无德无能之人。他们和兰亭毕竟是一母同胞。兰亭这才出面求了公公出面,给大理寺打了个招呼,把这案子早日结了。”
十一娘只关心曹娥:“那曹娥的嫁妆……”
“伯爷当着兰亭说了。别人家怎样嫁女儿,他就怎样嫁妹子。”甘太夫人又剥了几粒莲子米放在了泥金小碟里,“一百二十四抬嫁妆,保证塞得满满当当的,决不让蒋家的人谈偏。”
十一娘想起蒋家的两个妈妈:“……还有跟前服侍吗?”
“还在!”甘太夫人说着笑了起来,“以前一直觉得曹娥的性情绵和,遇到了这样的事会吃闷亏。没想到她说起话来、做起事虽然过于方正,却也胸怀坦荡,风骨峭峻,倒让那两位妈妈不敢轻瞧,生出几份敬意来。”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婆家有轻视之意,娘家已没个支撑的人了,自己再不尊重自己,只怕到时候落得个里外不是人。还不如索性严气正性,争个‘敬’字,好过自降了身价还让人瞧不上眼。”
十一娘默然。
还没有进门,就对未来的日子没有了奢望……好比一朵花,还没有盛开,已呈凋零之势。
屋子里就有了些许的伤感。
甘太夫人忙笑着转移了话题,问起慧姐儿出阁的事来:“……听说第一抬到了东大街,这最后一台还没有出门。”
“我也是听说的。”十一娘想到这当时林家锣鼓喧天那番动静,脸上有了笑容,“我没去。贞姐儿去送嫁了。我特意宋妈妈跟在她身边服侍。看看慧姐儿嫁的时候是怎样一个情景。到时候我们贞姐儿嫁,也要差不多才好。”
甘太夫人听了连连点头:“同是公卿之家的小姐,又都是嫁到了沧州。贞姐儿的嫁妆虽说不一定要越过慧姐儿去,可也不能比她差。”又问她,“还是文姨娘帮着准备吗?”
“嗯。”十一娘笑道,“她十分上心。我瞧着那些准备的东西,一件比一件精致,一件比一件新颖。侯爷给的那一万两银子只怕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嫁妆才置办了一半。”她说着,喝了口酸梅汤,“我正准备过几天了找文姨娘算算帐,看能不能让侯爷私底下拿些钱子来补贴补贴。”
甘太夫人听了直笑:“你倒好,使起别人的银子来不心痛。”
十一娘笑道:“钱赚了就是给人花的。不是有一句话说,子孙要成气,留钱有何用。子孙不成气,留钱也无用。与期留一大笔帐害人,还不如早早散了,自己靠自己去。总比那些赤手空拳出来荡的家底厚一些。”
甘太夫人听了不由细细品味。
“不错。”她沉吟道,“你看甘家,当年也是开国元勋之一。还是几家中一直圣眷恩隆,没受过什么波折。可你看现在,只怕连威远侯府也比不上了。”
威远侯府当年和永平侯府一样曾被夺爵,徐家好歹还出了个皇后,出了一个大将军,可林家却靠着几代的经营,把个落魄之家变成了燕京富户之一。
说完又想起自己也得了甘家的一部分铺子,因此把这话题打住,笑着问起十一娘过生日的事来:“你今天的生辰不能宴请,岂不过得有些冷清?”
“到也不冷清。”十一娘笑道,“谕哥让人带了一把他亲笔提字的折扇回来,谆哥则做了一把笛子送给我,诫哥则送了一罐他最喜欢吃的水晶糖给我,贞姐儿帮我做了两双鞋子。大家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碗长寿面。十分的热闹。”
甘太夫人不免面露羡慕。
她一生没有孩子,最喜欢孩子。
“诫哥也知道送你东西了?”
“嗯。是之前太夫人赏给他的,也没舍得吃!”
“哪天你来把他带来,让我也瞧瞧。”甘太夫人笑道,“听说长得十分漂亮!”
“几个孩子长得都漂亮……”
两个一你句我一句的,说了半天的孩子,直到小丫鬟来问午饭的炕桌摆在什么地方,她们这才打住话题,去吃了午饭。
刚放下筷子,甘夫人来访。
她只陪着喝茶聊天。
十一娘见她好像有话要说似的,就借口去了净房。
只是甘太夫人住的地方小,屋子里静悄悄的,不该听到的话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前些日子乱糟糟的,”甘夫人语气里带着几份敬意,“也没顾得上来给您问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有些不成体统。如今名份已定,原来那些规矩也要立起来才是。伯爷的意思,让我以后每天带着孩子们来给您晨昏定省,以尽孝道才是。”
甘太夫人听着很是意外,迟疑了片刻才道:“也不用。我是孀居之人,还是清泰些的好。”
“话可不能这么说,”甘夫人的态度很坚持,“不管怎样,您总是我们的母亲。”
甘太夫人就更不敢搭腔了。
甘夫人一急,索性道:“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也要给子女做个好榜样才是。”
甘太夫人恍然,想了想,还是道:“那就每月的初一、十五来问安好了!待三年孝期过了再说。”
甘夫人就松了一口气,陪着甘太夫人说了几句话,和十一娘打了声招呼,起身告辞了。
甘太夫人不免自我嘲讽:“我总算还有点作用!”
十一娘却觉得心酸,只能安慰她:“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能把你当长辈敬着,你也犯不着和他们计较太多。喜欢让他们来问个安,不喜欢就推说身子不舒服好了!”
甘太夫人听了大笑:“这是你婆婆惯用的伎俩吧?”
十一娘自然不好议论,只抿了嘴笑。
甘太夫人就想起十一娘的突然来访。道:“看你神色悠闲,进门就只顾着拉你说话了。你怎么招呼也没有打一个,就这样匆匆跑到我这里来了!”
按礼,串门之前应该选派妈妈来约个时间,免得遇到对方有事不方便接待或是出了门。
“我是为了避人。”十一娘很是坦然,“建宁侯夫人早上突然差人来说要拜访我,我不想见她,就到你这里来了。”
甘太夫人听着一怔,随后又有些担心起来。
“这也不是个办法啊!”她道,“那建宁侯夫人既然想见你,这次不成,肯定还会有下一次。而且她和你同属侯夫人,都是皇亲国戚,虽然从前你们两人家不大走动,可现在有杨姨娘牵扯其中,她来拜访你,即可以说是公卿夫人之间的正常的礼节性拜访,也可以说是为了杨氏而去。你这样听也不听她说了些什么就避开,不免有些小家子气。要是再传出什么说你在和一个小妾斗气之类的流言蜚语,让人误会你没有主妇的宽容大度,那就更得不偿失了。我看,你还是见见到她吧?好歹先听她说了些什么再做打算。”
“姐姐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十一娘意味深长地道,“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我这样,不过是向大家表明我的态度而已。”她说着,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和杨家当成正经的亲戚走’,这句话虽然是福成公主说的,但杨家的人怎么想,别人又是怎么看待,却是件有待商榷之事。可要是让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见了建宁侯夫人,被有心人传出什么我要和杨家‘要当成亲戚走动’之类的话来,那我成什么了?我们罗家又成了什么?”话说到最后,语气里已带厉色。
甘太夫人听她说的有道理,不由目光微黯:“万一要是因此得罪了杨家……”
“有些事,我是决不能同意的。”十一娘目光坚定。
也是,如果和一个小妾的家里人当亲戚走,等于是放弃了自己做为正室的权利。
甘太人长叹一口气,不再劝她,吩咐小丫鬟带了熏香的手帕放在十一娘的迎枕旁:“是***香,你歇个午觉。那些烦心的事等会现想也不迟!”
十一娘原本就准备晚上回去,也不客气,在炕上歇了午觉,下午和甘太夫人说了说喜铺的事:“……补子虽然没赚多少钱,可赚了个吆喝。燕京不少官吏知道我们能绣宫里的补子,找到喜铺做补服。”
“那很好啊!”甘太夫人笑道,“多一桩生意,也就多一笔收入嘛!”
“我也这么想。”十一娘笑道,“所以让简师傅自己拿主意。要是价钱合适,接下来也无妨。”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着通,十一娘吃了晚饭才回去。
※
不幸中的万幸,吱公只是锁骨骨折。
因为需要住院治疗,所以这些日子更新会有点晚。
看到大家的关心的留言,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关于更新的问题,我会尽量克服,如果实在不能坚持再向大家请假也不迟。至于所欠的加更,可能要过段日子才能还了。还请大家多多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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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青山(中)
第三百八十六章青山(中)
回到荷花里,十一娘先去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笑吟吟地歪在临窗的大炕上,看着徐嗣谆和徐嗣诫用大红苹果逗着正蹒跚学步的歆姐儿玩。屋子里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十一娘不由奇怪。
五夫人一向不太喜欢歆姐儿和徐嗣诫在一起玩的,今天怎么……
念头一闪,徐嗣诫已扑了过来:“母亲,母亲!”
十一娘忙收敛了心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抬头喊了太夫人一声“娘”。
“回来了!”太夫人笑着坐直了身子。
徐嗣谆丢下歆姐儿也跑了过来:“母亲,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语气中带着点撒娇的味道,“您今天都没有听我们吹笛子——我们今天又跟赵先生学了新曲子。”
“是吗?”十一娘弯了腰,笑吟吟地望着摸徐嗣谆,“真不好意思。我去看了甘太夫人。没听着你们吹的新曲子。要不,你们明天一大早再吹给我听?”
徐嗣谆想立刻就吹给十一娘听,闻言不免有些犹豫,徐嗣诫却是十一娘说什么都好,拍着手道:“好啊!好啊!”徐嗣谆不好坚持,勉强地点了点头。
而刚才还被人团团围住的歆姐儿见身边突然变得冷清起来,她不由满脸困惑。先是站在那里侧头望了望含笑看着十一娘的太夫人我,然后回头望了望一眼垂手而立的乳娘,最后目光落在了被徐嗣谆、徐嗣诫两兄弟围着的十一娘身上,嘴一扁,“哇”地一声,委曲地哭了起来。
大家俱是一怔。
歆姐儿的乳娘已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抱了她:“姐儿,姐儿……”轻声地哄着她。
十一娘这才现五夫人和石妈妈都不在。
歆姐儿是五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加上身体不太好,五夫人越把她看得紧,平时不离左右。如果有事不方便带在身边,也会派了最信任的石妈妈在一旁服侍……
难怪三个孩子玩到了一块。
不知道五夫人有什么急事?
思忖间,歆姐儿已扭着身子朝着徐嗣谆喊“哥哥”,一副吵着要他的样子。
徐嗣谆见状忙跑过去牵了歆姐儿的手。
歆姐儿安静下来,伏在乳娘身上,改为小声的抽泣。
“哎呀!”那乳娘笑道,“原来我们姐儿最喜欢的是四少爷!”语气里不免带着几份谄媚的味道。
徐嗣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大家都笑了起来。
十一娘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
太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指了自己对面的炕垫让她坐:“福祯还好吧?”
“还好!”十一娘笑着坐下,有小丫鬟上了茶,“虽然精神还有些怏然,但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她年纪轻轻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太夫人听着微微叹了口气,“能这样慢慢地缓过气来就好。”
太夫人也是孀居之人,自然有很多的体会。
十一娘不想惹太夫人伤心,笑着转移了话题:“怎么不见五弟妹?”
“她有些热。”太夫人笑道,“怕过了病气到孩子身上,把歆姐儿放在我屋里几天。”
难怪几个孩子玩到一块。
古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了。一点点小小的风寒都会要了人的命。
十一娘不由担心道:“大夫怎么说?要不要紧?”
“刘医正说吃几副药就好了。”太夫人笑道,“我差杜妈妈去看了看。说吃了药,了一身的汗。刚刚歇下。”
“那我明天再去看她吧!”
正说着话,有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
十一娘和太夫人不由循声望去,就看见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你一下,我一下地扯着个小鸡啄米的玩具,玩得不亦悦乎。
望着孩子们纯真的笑颜,两个人也不由展颜一笑。
太夫人就携了十一娘的手:“我现在年纪大了,只想含饴弄孙,享享清福。以后家里有什么客人,除了像黄夫人那样的老姊妹,你帮着招待就行了。不用领到我这里来了。”
十一娘很是意外,更多的,却是感动。
她知道太夫人不待见杨家,可太后毕竟还健在,杨家和徐家同在一个社交圈里,抬头不见低头,面子上的事多多少少要顾着点。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在建宁侯夫人来拜访她的时候选择了回避的原因之一。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委婉地给杨家提个醒。却不曾想到到太夫人会这样的支持她,不仅没有一点点为难或是嗔怪的意思,还把徐家对外的社交权交给了她。
“娘!”十一娘不由回握了太夫人的手。
太夫人就笑眯着眼睛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在福祯那里待了一个下午,都说了些什么?现在甘家的情况怎样了?亲家老爷和太太昨天一早差人来约我下帖子,请我到新家去听戏呢!”
十一娘需要太夫人的知道,也不和太夫人客气,笑着把太夫人的好意收在了心里,捡了些有趣的事和太夫人说。
当太夫人听说甘夫人主动要求给甘太夫人晨昏定省时,微微点头:“老吾老以及老之老,幼吾幼以及幼之幼。她如果能推己及人,说到做到,甘家到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当听到有人找到喜铺里做补服,更是替她们高兴起来:“……得好好谢谢顺王才是。然后再跟他说说,看还有没有这样的生意,以后记得要照顾你们。做生意就是头两年有些艰难,待过了这两年就好了。”
十一娘笑着应喏,看见歆姐儿一边笑,一边打着哈欠,怕把孩子玩兴奋了到时候睡不好,笑着起身告辞。
太夫人想着她在别人家做了一天的客,也不留她,让杜妈妈送她和徐嗣诫出了门。
回到屋里,徐令宜已盥洗歇下,正歪在床上看书。看见她回来,笑着问她:“怎样?和甘太夫人说了一天的体己话,心情好些了?”
说得她好像负气而去似的。
十一娘气结。却笑眯眯地望着徐令宜:“友者,五伦之一。孙子论友,益者三,损者三,以其关系一生,不可忽也。妾身不过是遵圣人之言,去见了直友、挚友,自然心情就好了。”
徐令宜听了大笑。
十一娘自去梳洗不理他。
出来时徐令宜眉宇间还带着几份笑意,她装没有看见,吹灯歇下,却立刻被徐令宜搂在了怀里。
“默言,默言,”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小傻瓜,以后别再自寻烦恼了。”
难道自己真的太过小心翼翼了?
十一娘很是困惑。
过了两天,周夫人不期而至。
“建宁侯夫人要来拜访我。”她面带冷笑,“我借口和你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去喜铺里看看,挑些东西,把人交给了公主。”
十一娘并不惊讶。
建宁侯夫人既然来拜访自己,自然也会去拜访周夫人。
而周会人见到她神色平静,脑子一转,立刻明白过来:“她也来见你了!”
十一娘点头,笑道:“我也和你一样,避开了!”
周夫人听着就“呸”了一声:“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东跑西颠的,我倒要看看,她能得个什么好去!”
听那口气,好像对福成公主所说的“当成正经亲戚来走”的事很不满似的。
可这毕竟是私事,十一娘不好过多的打探,问周夫人:“那你要不要去喜铺看看?”
“我也的确是找你来买东西的。”周夫人说了几句,语气渐渐平和下来,“我有两个贴身的丫鬟,很得我的心,这几天就要放出去了,准备给她们置办全套的嫁妆,也不枉尽心尽力地服侍了我一场。”
她的话让十一娘心中一动,渐渐有了个想法。
如果能让各府的丫鬟出嫁都以能在她们喜铺里订一副嫁妆为荣,那她们的喜铺就算打出了自己的品牌。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一面寻思着得找个机会和简师傅、两个掌柜商议商议,一面梳洗一番,和周夫人去见过太夫人后,一起去了喜铺。
周夫人在那里流连两个时辰,不仅挑了两副嫁妆,还给自己买了几方帕子。看得出来,她对喜铺的绣品很满意。
出了门,十一娘以为她会直接回公主府,谁知道她却挽了十一娘的胳臂:“反正借着你的名头出来了一趟,索性就吵你一回——到你家去吃晚饭去!”
购物、抱怨、放纵,都能减轻心里的不快。
十一娘能理解她的心情,笑道:“你不说我也想拉你回去吃晚饭!”
“那我就不客气了!”周夫人听着笑嘻嘻地和十一娘回了荷花里。
两人刚在垂花门前下了马车,十一娘就看见周夫人身边一个随车的小厮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夫人,建宁侯夫人走了!”他喘着粗气,“公主按着招待亲戚的旧例,让那建宁侯夫人站在正殿院子中央答话。”那小厮说着,眼里绽放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把建宁侯夫人气得……公主身边的姑姑就说了,家里的亲戚一向是这样,总不能为她破例吧!”
周夫人听着就笑了起来。
一面笑,还一面颇有些得意地望了十一娘一眼:“我们家可是公主府。招待侯夫人自有招待侯夫人的规矩和体面,招待亲戚自有招待亲戚的规矩和体面。她不做侯夫人要做公主的亲戚,自然就只能用招待亲戚的法子招待她了。”
十一娘此刻才明白福成公主的用意。
公主是金枝玉叶,皇室贵胄,就是驸马见了都在跪拜,何况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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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青山(下)
第三百八十七章青山(下)
十一娘抚额。
周夫人眉眼间却全是灿烂的笑容:“今天我们好好喝两盅。”
十一娘笑着和她进了垂花门。
“公主曾说过,当时是怕太后在奉先殿出什么事不好交待。”周夫人低声道,“现在出了奉先殿,就算太后有什么不妥当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与皇上有什么关系?要说不孝,那是杨家的人不孝,明知太后身体违和还说些令人生气的话。”她说着,朝十一娘眨了眨眼睛。
十一娘忍俊不住笑起来。
周夫人就问她:“那破落户可曾来拜访你?”
“派了妈妈来请安。”十一娘道,“我没见。”
周夫人微怔。
十一娘道:“我跟那妈妈说,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我要去趟忠勤伯府。”
周夫人哂笑:“只怕她听不出你话里的意思来!”
“那就没办法了!”十一娘笑道,又有周夫人身边的小厮跑过来:“夫人,夫人,大喜,大喜。”
能跟着出来的,都是聪明伶俐眼头亮的,这样失态,十一娘和周夫人都有些惊讶地站住了脚步。
那小厮已满脸兴奋地大声道:“太子妃有喜了!”
“什么?”十一娘心中狂喜,“你从哪里听说的?”
周夫人则身子一晃。要不是身边的丫鬟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只怕要跌一跤。
“太子妃那边的内待来家里报喜。”小厮喜形于色,“公主差了小的来给夫人报个信,请夫人跟永平侯太夫人、夫人说一声。也免得两位夫人一直为太子妃的事担心。”
周夫人已缓过神来,指了那小厮吩咐身边的人:“赏,赏十两银子。”
十一娘也笑着吩咐琥珀:“赏十两银子。”
那小厮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
周夫人哪里还注意到他,携了十一娘的手:“我们快去报给太夫人听,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又道,“晚饭我就不吃了,赶回去问问具体的情况才好。”然后转头问那小厮,“宫里的内侍可走了?”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走!”小厮忙躬身答应。
周夫人匆匆点了点头,和十一娘急急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听了立刻到佛堂里去上了三柱香。
“这下我可安了心!”
不仅不留周夫人,还催着她快回去:“有多长时间了?身体可还好?想吃些什么?问了都报给我听。”
周夫人连连点头,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打道回府。
太夫人回屋,抱了在炕上玩木偶的歆姐儿呵呵直笑:“宗室又有添丁了!”
歆姐儿玩的正起兴,突然被人打断,扭着身子指着落在炕上的木偶“啊呀呀”地。十一娘忙过去将木偶拾起来递给了她,她这才抱着木偶乖乖地坐在了太夫人的怀里。
屋里服侍的人齐齐矮了半截,笑盈盈地恭喜太夫人。
太夫人喜不自胜,吩咐十一娘:“每人赏一锭银锞子。”
十一娘笑着应“是”,安排下去。折回来却听见太夫人在吩咐杜妈妈:“……就从明天开始吃斋吧!”听到动静望过去,看见是十一娘,忙打住了话题,笑着转移了话题:“怡真和丹阳那里,你也要去报个信才好。”
太夫人什么时候许了愿?
十一娘见太夫人一副想瞒着自己,不让小辈们担心的样子,决定等会去问问杜妈妈详情,笑道:“已经差人去说了。”又道,“侯爷那里也去说了一声。”
太夫人嘴角微翕,正要说什么,一旁的歆姐儿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只听见哗啦啦一阵响,太夫人炕几上摆着的几件小摆全都摔到了地上,反把歆姐儿吓得哭了起来。
十一娘忙上前抱着歆姐儿:“不哭,不哭。”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
太夫人看着有趣,笑道:“我这个物主都没有说什么,罪魁祸倒哭了起来。”
屋里服侍的听了,忙上前收拾残局。
徐令宜来了。
他一眼看见正哄着歆姐儿的十一娘。
白净的脸庞,安祥的神色,让徐令宜突然想到静谧的月光。
他微微一怔。
太夫人已笑道:“你到来的快!”
把徐令宜的思路打断。
他笑着:“听到这样好的消息,走起路来也轻快些。”
接着徐嗣谆和徐嗣诫下学回来,二夫人也来了,屋里欢声笑语,大家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晚饭。
回来的时候徐嗣诫已经趴在南勇媳妇的肩头睡着了。
十一娘回头望一眼,想起歆姐儿弱弱的身子却像小猴子似的活泼好动,笑道:“诫哥儿像女孩子似的文静,歆姐儿却像男孩子似的好动。倒是个相反的性子。”
徐令宜脑海里浮出很多她和孩子们一起玩乐的场景,想到他们成亲快两年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在心里叹了口气,朝十一娘笑了笑。
没几天,大家都知道太子妃有身孕的事。与徐家交好的几家更是差了人来问。同样的话,十一娘每天都要重复两遍。就在这个时候,建宁侯夫人来访。
十一娘想了想,在正厅见了她。
建宁侯夫人笑容满面,可神色间却难掩几份倨傲。
丫鬟上了茶,她提出来去拜见太夫人。
十一娘婉言拒绝了:“……天气太热,太夫人在后花园的水榭避暑。这些日子亲戚、朋友一律不见。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会代为您问候的。”
建宁侯夫人听了很是诧异。
她没想到十一娘会拒绝,更没有想到十一娘拒绝的这样理直气壮。
难道太夫人已经把家里的事全权交给了十一娘不成?
她想到燕京城里的人都在传,说永平侯的太夫人最看重的是二夫人,最喜欢的是五夫人,最器重的却是四夫人。
这样一想,十一娘当了家也就不足为奇了。
就算是这样,这个十一娘也太过嚣张了些吧!
建宁侯夫人眉宇间闪过一道恼意。但想到来时侯爷的嘱咐,想到前些日子在福成公主府所遇的事……她勉强换了盈盈笑意,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去忠勤伯府见甘家的太夫人了,她还好吧?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
“甘太夫人一切都好。”十一娘和她寒暄了半天,建宁侯的话题还是转到了杨氏的身上:“怎么不见她在一旁服侍?她来前我可是嘱咐过她的,要把夫人当姐姐看待,事事恭敬,处处勤勉。不可因出身建宁侯杨氏就飞扬跋扈,惹得夫人不快。”语气里透着几份打探的味道,说的到是正经妾室该做的事。
十一娘有些意外,脸上却并不显露。笑着端起茶盅来轻轻拂了拂上面飘着的浮叶,道:“端茶倒水的事有丫鬟们就行了。家里的孩子的多,姨娘们又都是拘俗守常之人,多在屋里做些针线更好些。用不着和丫鬟们一样。”
建宁侯夫人心里暗暗吃惊。
周夫人就让她另一个侄女天天在跟前立规矩。十一娘却是恰恰相反。可在夫人面前立规矩,好歹还可以见见侯爷,天天关在屋里做女红,除了待寝的日子,哪里有多的机会见到侯爷!
这个十一娘,倒是个厉害的。
想到这里,她目光微转,笑道:“我这侄女的女红跟着宫里针工局的姑姑们学的,还算能拿得出手。夫人想做什么,大可吩咐她就是了。”
十一娘是出了名的喜欢打扮、会打扮。如果因此动心让杨氏帮着绣些东西,入了徐令宜的眼也是件不错的事。
“我就说,怎么杨姨娘很擅长绣宝相花的图案。”十一娘听着笑道,“如有用得着的地方,定会吩咐杨姨娘。”
建宁侯夫人见她态度温和,心里好受了些。笑道:“我这次来,是想看看我那侄女可还懂事。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夫人只管和我说了,我来教训她!”语气里隐隐透着几份交好的味道。
十一娘转念就明白。
杨家要的不过是徐令宜的全力支持,有一个宠妾就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何必要得罪自己。
可建宁侯夫人所说的话却有些越俎代庖了。
“多谢夫人!”她笑道,“怎好意思让夫人操心我府上的家务事。”婉言拒绝了建宁侯夫人的提议。
建宁侯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她这样处处讨好,十一娘还不领情……一时间,她再也拉不下这个脸面,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说着,微微点头,起身离去。
十一娘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沉默半晌,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正屋。
那边杨妈妈正和杨氏说话。
“夫人来了。”她神色间有些几焦躁,“您看这事该怎么办好?要是夫人知道您如今还……”
“你急什么?”杨氏低头绣着宝相花的袜子。这已经是她做的第五十六双袜子了,文姨娘有了,秦姨娘有了,徐嗣谆有了,甚至连乔莲房都有了,唯独十一娘没有。“夫人是不会让我见建宁侯夫人的。”
杨妈妈有些惊讶。
杨氏笑道:“有哪家的妾室会去见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杨氏笑道,“除非夫人不顾正室的尊严。”
杨妈妈无语。
晚上去给十一娘请安,乔莲房笑盈盈地望着她道:“夫人,听说今天建宁侯夫人来了?怎么也没有让杨妹妹拜见一番。她好歹是杨妹妹的亲戚啊!”说着,抿了嘴笑。
※
今天吱公转到了协和,去武汉办了转院手续。
先上草稿,等会再大修吧!
加更有些困难了。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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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闹腾(上)
第三百八十八章闹腾(上)
杨氏嘴角噙一丝冷意。
乔莲房逮住机会就要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她就知道,说的越多,错的机会越多。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让建宁侯夫人见她一面的话来,这哪里是在攻讦她,这是在挑衅十一娘的权威。
等了这么长时候,今天终于抓住了乔莲房的把柄,不好好在十一娘面前说叨说叨,乔莲房还真把自己当病猫呢!
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刚想上前一步说话,耳边却传来十一娘不紧不慢却略带严厉的声音:“乔姨娘,杨姨娘虽然出身建宁侯杨氏,却是侯爷的妾室。按礼,妾室是不能在正厅招待有诰命的侯夫人的。乔姨娘出身程国公府,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十一娘表情平情,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锋利,是她嫁入徐家所未曾有的。几位姨娘都怔住。特别乔莲房,目瞪口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更是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一时间,屋子里落针可闻。
“乔姨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十一娘轻轻地追问了一句。
文姨娘心中一颤,轻轻退后两步,贴站在了黑漆落地柱旁,秦姨娘正好挡住了她半个身影。而秦姨娘则缩着肩膀,表情敬畏地望着十一娘,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儿。
十一娘清冷的声音在正厅里回荡,更平添几份威严,乔莲房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何曾被这样对待过,顿觉羞愧,眼角瞥过杨氏。只见杨氏正满脸同情地望着她。
乔莲房脑子“嗡”地一声,脸皮涨得通红,急急地辩道:“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因为建宁侯夫人其心可诛,妄想以正经的亲戚身份和我们府里来往。我也是为夫人着急,才出言告诫杨妹妹,让她安份守纪……”
“啪”地一声,十一娘的手就拍在了手边的黑漆四方桌上,桌上的茶碗盖盅叮叮作响。
“乔姨娘!”她略略拔高了声音打断了乔莲房的话,看她的目光也有了几份愠色,“建宁侯乃太后胞弟,侯爷乃皇后娘娘胞弟,本是姻亲,常来常往,正是亲睦友爱之意,何来诛心之说?何况我与建宁侯夫人在正厅说话,乔姨娘当时可在场?”不待乔莲房回答,已咄咄逼人地又问,“又怎知建宁侯夫人和我都说了些什么?又怎知建宁侯夫人是否提出要见杨姨娘之事?”她说着,站起身来,目光凌厉地从文姨娘、秦姨娘和杨氏身上一扫而过——众人都乖巧地低下了头
“说不择词,口出恶语,挑三唆四,哪有一点点大家女子应有的贞静。”十一娘冷冷地望着乔莲房,“你立刻回房去,把那《女诫》抄上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乔莲房望着十一娘的表情有些呆滞,好像被十一娘的话惊吓住了似的。
而一旁的宋妈妈见乔莲房没有及时应喏,立刻朝着屋子里另一个服侍的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地上前架了乔莲房,拖着她就往外走。
乔莲房清醒过来。
“罗十一娘,”她挣扎着,私低下的称谓脱口而出,“你怎么能……”
“扣她半年的月例。”十一娘语气平静而理智地打断了乔莲房的话,“把《女诫》抄三百遍。”
她纤细的身姿笔挺如松,微扬的脸庞神色冷凛,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盛气,一下子把乔莲房镇住。
这乔氏胆子可真大,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直呼夫人的名讳,偏偏她出身高贵,难道还能把她送回程国公府不成?
宋妈妈生怕乔莲房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见她有些怔忡,三下五除二地把她拖出了正厅。
如果镇不住乔莲房,那夫人的颜面可就没地方搁了。
琥珀和雁容不约而同地跟了出去,一个掏出帕子就去塞乔莲房的嘴,一个帮着把乔莲房按住,四个人又拉又拽,总算是顺利地把乔莲房弄回了她的院子。
十一娘望着轻轻晃动的门帘子,缓缓坐下。
“几位姨娘回去,也把那《女诫》抄一遍。”她徐徐地道,“重新学学什么是妇言,什么是妇功,什么是妇德!”
文姨娘立刻恭敬地应“是”,十分配合。
杨氏的应喏声紧接着文姨娘响起,神色间闪过一丝懊悔——之前看到文姨娘躲在旁边,没料到表态的时候她却赶在第一个,让自己失去了一个表现的时机。难怪文氏能在十一娘面前混得这样好。
她不由朝秦姨娘望去。
秦姨娘正唯唯诺诺应承,眼底深处却没有一点点的惊讶或是慌乱。
杨氏心中一动。
十一娘已端了茶。
三位姨娘曲膝行礼,鱼贯着退了下去。
十一娘脸上露出几份疲惫。
“夫人!”绿云小心翼翼地上前扶了她,“您还是回内室歇歇吧!等会少爷、小姐还要来问安呢!”
十一娘点了点头,外面已传来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
除了徐嗣诫,还没有谁敢在她的院子里这样的奔跑。
十一娘脸上不觉露出笑意。
帘子一撩,徐嗣诫跑了进来。
“母亲,母亲,我下学了!”他扑到十一娘的怀里。
软软的身子,温暖了十一娘的心。
“哥哥呢?”
她的话音刚落,徐嗣谆已背着书包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
他拱手朝十一娘作揖:“母亲!”
徐嗣诫见了也忙站直了身子,学着哥哥的样子给十一娘行了礼。
十一娘吩咐小丫鬟们给他们上茶上点心。
贞姐儿过来了。
夏天丽景轩很凉爽,十一娘不带着她到正厅处置家务事的时候,她就待在丽景轩。
徐嗣诫就得意洋洋地给大家表演他新学到的曲子。
宋妈妈撩了帘子。
看见眼前一副温馨欢快的场景,她有片刻的犹豫,见十一娘示意她过去,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夫人!”她在十一娘耳边低声地道,“乔姨娘屋里服侍的全被看管了起来。我另派了粗使的婆子守了大门和内室门,屋里的汗巾、剪子之类的都收了起来。”然后语气一顿,又道,“只是乔姨娘一直嚷着要见侯爷……不愿意抄《女诫》。”
“什么时候抄完了三百遍《女诫》,她什么时候可以走出院子。”十一娘笑着给吹完了曲子的徐嗣诫鼓掌,“什么时候能自由进出院子了,自然也就可以见到侯爷了。”
宋妈妈笑着学十一娘的样子给徐嗣诫鼓掌,小声应是。
徐嗣诫满脸的兴奋:“母亲,好不好听!”
“好听!”十一娘笑道,“这是什么曲子?”
“鹧鸪飞。”徐嗣诫笑道,“先生说,等我把这一段吹熟了,就可以学下一段了。”
“先生说,这曲子取自太白先生的《越中览古》。”徐嗣谆笑着插言,“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至今唯有鹧鸪飞。”
“哦!”十一娘很感兴趣的样子,“还有这样的典故吗?”只觉得徐嗣诫的进步很快。
“我知道,我知道。”徐嗣诫抢着徐嗣谆的话,“先生说了这句诗是什么意思的。”他站在那里摇头晃脑地说起故事来,“从前有个越王,叫勾践……”
十一娘认真听着。
宋妈妈轻手轻脚,没有惊动任何人,退了下去。
晚上从太夫人那时吃饭回来,十一娘告诉徐令宜:“乔姨娘这些日子十分的聒噪,我罚她抄三百遍《女诫》。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才可以出院子。”
徐令宜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知道这件事了。
半夜,十一娘被突兀的敲门声给惊醒。
她坐起身来,值夜的琥珀披着小衣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她表情凝重,“乔姨娘自缢未遂。”
十一娘心中一沉,深吸口气才透过气来:“现在怎样?”
“值夜的婆子正守着她。”琥珀道,“派了小丫鬟过来报信。说绣橼正在那里哭天抢地。”
十一娘想了想,道:“你让那小丫鬟进来。”
琥珀应是,转身把人叫了进来。
十一娘问她:“是怎么现乔姨娘自缢的?”
小丫鬟脸色白,说话还算利索:“妈妈守在罗帐外,突然听到里面有‘咚咚咚’的声音,忙撩了罗帐看,现乔姨娘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条绫布挂在床架子上,正伸了脖子要往里套。”
十一娘心里有点明白。对琥珀道:“你去准备三尺白绫,一把剪刀,一块三两的碎金子给乔姨娘送去。跟她说,她要是实在不想活了,先把这三样东西带好了,明天一早我送她去庙里,她想怎样死就怎样死。免得污了永平侯府这一亩三分地。”
琥珀和那小丫鬟都呆住。
“夫人,这样……”
“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十一娘道,“你把这三样东西交给那粗使的婆子,让她供在正屋的香案上。等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乔姨娘走的时候让乔姨娘带上就行了。还有,赏了妈妈五两银子,赏这小丫鬟一两银子。”说完,放了罗帐。
琥珀只好无奈地应了一声“是”,带着小丫鬟出了内室。
十一娘有点伤脑筋。
要是乔莲房死硬到底,明天把她送到哪里好呢?
转头却看见一张表情错愕的脸。
※
没想到,协和的核磁共振室星期六、星期天竟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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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闹腾(中)
第三百八十九章闹腾(中)
“把侯爷惊醒了!”十一娘靠在了床头的迎枕上,“侯爷不用担心。乔姨娘没事。我刚才问过来禀的小丫鬟了,妈妈们是听到罗床里有‘咚咚’的声响这才现乔姨娘自缢未遂的……”
徐令宜也靠在了床头的迎枕上。
有人敲门的时候他就醒了。小丫鬟是怎么禀的,十一娘是怎样处置的,他听得一清二楚。
真要自缢,怎么会弄出那么大的响动。
乔莲房不过是想以此来要挟十一娘而已。
十一娘也并不是真的要处置乔莲房。
她只是想吓唬吓唬乔莲房。
所以虽然送了三件东西过去,却又让人供在正屋的香案上,言明如果再闹,明天才送乔莲房去庙里……留了半夜的功夫给乔莲房考虑,给了乔莲房一个台阶下。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十一娘的冷静、果断固然让他惊讶,但乔莲房的转变却更让他惊讶。
徐令宜望着帐顶,表情有些失望。
“我看到有人受伤的地方溃烂了,亲手用刀剜下来,淋上烧酒,”他声音有些怅然,“也看到有人手脚断了,找一根树棍用腰带绑上,拖行十里找大夫疗伤……从来没有想到死,只想着怎样活下去……又有多少人,想活却没能活下去……她却拿性命拿儿戏,以此来要挟他人……”
他是在说乔莲房吧!
十一娘看着暗暗叹了口气。
毕竟是服侍过他的女人,走到这一步,怎么会没有一点点的感慨。
十一娘听到的时候觉得有些可笑。
只有爱你的人才会心痛你的痛,悲伤你的伤,对于那些不爱你的人来说,管你是生是死。
“可能对乔姨娘来说,这件事很重要吧!”她只能含含糊糊地道。
就像那些经事不多的孩子,错过了自己最爱的动画片便已是世界末日。哪里知道生命的可贵!
徐令宜轻轻摇了摇头。
根本就是生活太过安逸生奢侈的原故!
他声音里带着几份疲倦:“要是她明天还闹腾,就把她送到大觉寺去住些日子吧!”
“大觉寺?”十一娘有些惊讶。
她不知道这家寺庙。不过,她知道的寺庙也不多就是。
“我们家没供过大觉寺的香火。”十一娘犹豫道,“侯爷和这禅寺很熟吗?”
“一般的寺庙鱼龙混杂,时间一长,不免有好事之徒胡言乱语。”徐令宜目光复杂,没有直接回答,“大觉寺地处偏僻,寺规森严,是静修的好去处。我明天会让白总管去跟大觉寺的主持打声招呼的。”
地处偏僻,说明那里的香客很少;寺规森严,说明那里的管理很严。让白总管去打招呼,说明和徐家还有些交情。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至少大觉寺比一般的寺庙要安全些。何况徐令宜只是说送她去住些日子,总有接回来的一天。如果能因此磨磨乔莲房的性子,对她未必不是件好事。
十一娘点了点头。
徐令宜俯身去吹了灯:“早点歇了吧!”
屋子里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十一娘窸窸窣窣地躺下,被徐令宜抱在了怀里。
罗帐内只闻两人浅浅的呼吸,平添几份静谧。
“默言,”他声音透着几份认真,“你也觉得这件事很重要吗?”
是问她如果遇到这样的事会怎样做吧?
十一娘哂笑。
如果是她,肯定不会让事情展到这种地步。
不过,这话说起来太长,也没必要。
“我至少不会自缢。”她自我调侃,“要不然,丢下这一大片家业,便宜谁去!”
徐令宜大笑。
刚才的沉重苦闷一扫而空。
他轻轻亲了亲她鬓角:“那我们就说定了,不能丢下这一大片家业便宜了别人去。”
语气里透着几份郑重其事的味道,让十一娘微微一愣。
第二天他们刚起床,宋妈妈神色疲倦地走了进来。
她有些为难地望了一眼正盘坐在临窗大炕上给金鱼喂食的徐令宜,欲言又止。
十一娘暗称不妙。
徐令宜已放下手中的鱼食,一面冷冷地道了声“说”,一面接过小丫鬟递上的帕子擦着手。
宋妈妈瞥了一眼十一娘,低声道:“乔姨娘嚷着要见侯爷,还把送去的笔墨纸砚都砸了。”
十一娘不由皱眉。
徐令宜则吩咐一旁服侍的绿云:“去把白总管叫来。”又对十一娘道:“你指派几个得力的婆子帮乔氏收拾些东西,下午送她去大觉寺。”
屋里服侍的人个个面面相觑。
夫人不仅依诺把乔姨娘送到了寺庙,而且还说服了侯爷。
继而诚惶诚恐。
十一娘叹着应喏,吩咐宋妈妈去安排人手。
宋妈妈神色慌张地匆匆给十一娘曲膝行礼,急步而去。
徐令宜又吩咐十一娘:“孩子们马上要来问安了。你派个能干的去把乔氏看管好了,免得闹得不安生。”
还有太夫人那里,只怕也要说一声。
十一娘点头,吩咐雁容去了乔莲房的院子。
文姨娘、秦姨娘和杨氏来请安。
十一娘让她们进来。
三个人都神色自若地捧上了自己所抄的《女诫》,却谁也不提抄《女诫》的原因。文姨娘更是和从前一样笑语盈盈地赞着十一娘:“夫人这珠簪上嵌的是南珠还是东珠?要是南珠,这么大个的我还从未见过。可要是东珠,这么光润的我也没见过。每次到夫人这里来,总是要长点见识的……”
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表情诚恳语气真挚,让人明知是夸大之词却没办法反感。
“是太夫人赏的。”十一娘应酬她,“我也不大清楚是南珠还是东珠!”
“那肯定是南珠!”文姨娘笑道,“太夫人那里的东西,哪一件不是稀世珍宝。只是我眼拙,不识货罢了……”
正说着,孩子们来了。
文姨娘退后几步,和秦姨娘、杨氏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但她的这一番作为让屋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孩子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感到什么异样,欢欢喜喜地请了安,上学的上学,回屋绣花的回屋绣花,一如往日。
杨氏看了文姨娘一眼,大为佩服。
秦姨娘眼底则闪过一丝诧异。
从正屋出来,她走在最后,停在穿堂门口张望乔莲房的院子。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梢的沙沙声。
她想到昨天半夜那几声凄厉的哭叫声,快步回了屋子,吩咐翠儿去文姨娘那里打探消息。
“文姨娘大门紧闭,一律不准进出。”
秦姨娘有些吃惊,又让她去杨氏那里看看。
“杨姨娘也大门紧闭,”翠儿道,“我去叩门,那杨妈妈隔着门和我搭话。”
秦姨娘点了点头,打翠儿出去,一个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呐呐自语:“把建宁侯夫人来访的事传得满院皆知果然是对的……可她院子里怎么会没有动静呢?难道她想了半夜想明白了,乖乖地听从夫人的吩咐关在屋里抄《女诫》去了?”她很是苦恼地紧锁了眉头。
乔莲房被两个身材魁梧的婆子按在炕上,嘴里被塞了个白绫帕子,目眦尽裂地瞪着正指挥着粗使婆子们收拾东西的宋妈妈。
“姨娘是去大觉寺,又不是去慈源寺。带这些花粉胭脂、珠钗宝簪去做什么?”宋妈妈吩咐立在一旁默默流泪的绣橼,“把这些东西都帮你们家姨娘收起来。”
绣橼慌慌张张地上前把乔莲房的镜奁抱在了怀里,抬头看见乔莲房披头散的狼狈样子,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还有这遍地金的妆花褙子。”宋妈妈检查着要带过去的包袱,“蜀锦比甲,都拿出来。带些茧绸、潞绸衣裳过去就行了。”
几个婆子忙重新打包。
宋妈妈看大家正照着她的吩咐行事,微微点头,走到了炕前,轻声道:“乔姨娘,您要是答应我不再叫嚣,我也敬您是半个主子,把您嘴里的帕子拿出来,放他们放了您。您也可以舒服一点。”
乔莲房瞪着宋妈**目光中充满了怨恨,哪里有半点服软的样子。
宋妈妈不由苦笑,想了想,道:“乔姨娘,送您去大觉寺,是侯爷的意思!”
乔莲房听着目露冷屑。
宋妈妈觉得不把这话说透了,只怕这位不会死心,还会闹腾下去,到时候为难的是会是她们这些人。索性道:“乔姨娘,您也别只顾着生气。不如好好想想。夫人是从余杭来的,到燕京也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哪里知道大觉寺是个什么所在!”
乔莲房听着身子一震,满脸的不相信,眼中的光采却如留不住的漏沙,一点点的褪去。
大觉寺,并不是个普通的禅院。
它是皇家寺院,不接受普众香火。所以知道的人不多。虽然是观世音的道场,却曾拘禁过一位太妃,两位被贬的妃子。燕京一些权贵之家偶尔会把失德的女儿或是被休回家的姊妹送到那里。名为静养,实则修行。而且以苦修闻名。
宋妈妈看着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两位妈妈把乔莲房扶了起来,亲自上前把乔莲房嘴里的帕子拿了出来。
乔莲房表情呆滞地坐在那里,没有骂,也没有闹。
宋妈妈吩咐小丫鬟打了水,让绣橼服侍她梳头洗脸,自己则在一旁低声道:“姨娘,事已至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您还不如打扮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地出门,好歹还留着几分体面。不让别人看笑话……”
乔莲房却突然抓住了宋妈**手:“侯爷,真的要把我送到大觉寺去?”
她的声音嘶哑,望着宋妈**目光中带着几份希冀,语气中透着怀疑,希望宋妈妈能给她一个否定的答应。
但宋妈妈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是真的!”
乔莲房眼角这才有了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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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闹腾(下)
第三百九十章闹腾(下)
乔姨娘被送到大觉寺的消息很快阖府皆知。
平时总喜欢在东小院夹巷里交头接耳的小丫鬟们不见了踪影,立在屋檐下当差的低眉顺眼比往常又多了几份恭敬,几个倚老卖老总坐在垂花门前吹风的婆子也躲在各自的屋里没有出来。永平侯府突然间安静下来,满府只闻知了的叫声。
“那孩子,一步错,步步错。”夏日总让人觉得懒懒的,太夫人倚在临窗的大炕上,和给自己打扇的杜妈妈感叹,“到如今已变得面目全非了。”很为乔莲房婉惜。
“这也是个人的造化。”杜妈妈安慰着太夫人,“我们侯爷待人宽厚,四夫人对人和善,她遇到了这样的人都过不好,也怨不得别人。”
“憎嗔怨怒,原是障业。”太夫人点头,“把她送到大觉寺静修一些日子,说不定还能迷途知返。”
“正是您说的这个道理。”杜妈妈笑着把扇子交给一旁的小丫鬟,接过另一个小丫鬟手里的莲子百合汤奉给太夫人,“您看,南京宏大爷家的大哥儿成亲,我们送些什么东西去好?”
前两天南京那边有信过来,说徐令宏的长子定于九月十八成亲。
“是那一房的长子长孙,自然不能马虎。”太夫人笑道,“不过现在不是我当家,我们好吃好喝,听候差遣就是。”
杜妈妈听着就笑了起来:“听您这口气,难道还想去趟南京不成?”
“噫,”太夫人坐起身来,满脸的兴奋,“你这主意不错。到时候跟老四和十一娘说说,如果真能去趟南京,我可没什么遗憾了。我七、八岁的年纪去过一次,也是这个季节,只记得父亲和很多人在河房里喝酒,我在一旁吵着要回去,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厮,用了五个铜板买了一包用荷叶包着的菱角,我到现在还记得那荷叶的清香……”
话题被岔开了,也就没人再提大觉寺了。
杨氏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把人送到了大觉寺?”
杨妈妈点头:“乔姨娘身边服侍的,包括那个绣橼在内,一个都没有带走。我就是听蕊珠说的。宋妈妈说这话的时候,她也在场,决不会有错。”
杨氏细眉渐拢,神色间有了几份凝重。
“姨娘,”注视着她的杨妈妈有些犹犹豫豫地道,“乔姨娘被送到了大觉寺,对你不好吗?”
“少了一个人,事情自然会简单些。”杨氏朝着西边十一娘住的正屋方向望去,“只是有事,恐怕要重新思商一番才是。”
杨妈妈听不懂:“什么事要重新思商一番?”
杨氏知道自己这个妈妈老实本份,忠心耿耿,不是谋士,却是忠仆。回头朝着杨妈妈笑了笑,道:“自然是怎样讨夫人欢心的事了!”
杨妈妈听了心里不由一阵难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杨氏已笑盈盈地吩咐杨妈妈:“你把我带进府的花样子都拿出来,我看看有没有适合喜铺用的。”
文姨娘正纳闷着:“……大觉寺,怎么听着有点耳熟,仔细一想,又记不起来了。”
“那就别想了呗!”秋红笑道,“反正不是什么好去处。要不然,怎么会把顶撞了夫人的乔姨娘送过去呢?”她更关心另一桩事,“姨娘,夫人有没有说怎么处置绣橼她们?”
文姨娘用力地摇了两下扇子:“把她们拘在屋里,让她们帮着针线上的人做针线。”
秋红“扑哧”一声笑:“夫人最喜欢让人做针线了!”
“做针线好啊,”文姨娘不以为意地道,“把人关在屋里做针线。免得到处晃悠惹出事来……”话音一落,她人已怔忡。
“怎么了?”秋红看着好奇。
“没什么!没什么!”文姨娘若有所思,“我就是在想,夫人常常让秦姨娘做针线……”
“这有什么奇怪的。”秋红困惑道,“姨娘不是应该帮夫人做针线的吗?”
文姨娘没有做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去给十一娘请安,她显得比平常安静一些。不过,这并没有引起秦姨娘和杨氏的注意,相比她们两位,她的话还是显得很多。而注意到了的十一娘却在心里暗忖:生了乔莲房这件事,大家总会有些感触。
说了几句话,她就端了茶。
第二天简师傅拜访。
“顺王又介绍了一笔生意给我们。”她笑吟吟地道,“做七夕节的鹊桥补子。”
“我们铺子倒成了专做补子的了。”十一娘听了失笑,又问,“给的价钱怎样?”
“和上次一样。”简师傅笑道,“不过比上次的数量多两倍。掌柜让我来和你商量商量,想再招几些人手。”
也就是说,可以小赚一笔了。
“生意好了,自然要多招几个人了。”
简师傅得了准信,笑着告辞了。
正好季庭为十一娘在暖房里养的那株栀子花开了花,太夫人、二夫人、五夫人等人一送,只剩下四、五朵,十一娘让人送了两朵去林大*奶,带了另三朵去了甘太夫人那里。
“比玉簪、茉莉香,个子也大。”甘太夫人稀罕得不得了,“也只有你们家养得出来!”然后吩咐小丫鬟从箱底找了个霁红小碗养着,又叫丫鬟切了西瓜来吃。
十一娘见她喜欢,也跟着高兴,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和她说起铺子里的事。
甘太夫人喜笑颜开:“正旦节里要穿葫芦景补子、元宵节要穿灯景补子、端午节要穿五毒艾虎补子、重阳节要穿菊花补子、冬至要穿阳生补子……这一年四季有做不完的生意。顺王那里,你可要好好谢谢。”
“我也这么想。”十一娘笑道,“想请简师傅为顺王妃绣件百子戏婴小袄,您看意下如何?”
“这个主意好。”甘太夫人连连点头,“又吉祥,又能展现简师傅的绣工。”
两人七七八八地说了一大堆,十一娘在甘太夫人那里吃过晚饭才打道回道。
宋妈妈在垂花门口迎她:“夫人,您走没两刻钟的功劳,朱老爷和七姨来了。太夫人留着吃了晚饭,正在西次间说话呢!”
十一娘很是意外:“前两天她给我来信的时候都没提要到燕京的事……”
宋妈妈扶她上了青帷小油车:“说是临时决定的。”
这倒像七娘的性格。
十一娘回屋,三位姨娘立在屋檐下等着给她问安,她草草说了几句话,就打她们散了,自己换了件衣裳去了太夫人那里。
进门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进了西次间,她就看见七娘和五夫人一左一右地挨着太夫人坐着,正高兴采烈地说着话,徐令宜、徐令宽和朱安平则笑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听着。
看见十一娘进来,七娘、五夫人、徐令宽和朱安平都站了起来,纷纷和她打招呼。
十一娘笑着和众人见了礼,就被七娘挽了手臂。
“就等你回来了。”她快言快语地道:“我们正商量着七夕节乞巧的事。”又道,“我和丹阳商量好了,那天要请七姐。五爷答应帮我们到兵仗局去弄些乞巧针来。”
七夕节本是妇人的节日,徐府每年也都会很隆重的准备,玩些投巧针、结喜蛛的游戏。
“放心,放心,”十一娘笑道,“到时候我一定准备好瓜果茶点、鲜花香炉,决不误你们的事。”
七娘听了就冲着五夫人笑道:“我十一妹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你放心好了。”
五夫人就笑眯眯地向十一娘谢:“那就有劳四嫂了!”
她主持中馈,这本是份内之事。
“五弟妹和我客气什么!”十一娘笑说了几句,然后把话题转到了在什么地方请七姐好。
七娘和五夫人就热烈地讨论起来。
而徐令宜见天气不早,站了起来:“这七夕节还有几天,这时已到了宵禁的时候。你们不如在这里歇了,明天一早再说。”
五夫人和七娘是真的投缘,闻言留她:“你今天就歇我那里,让五爷陪着朱爷歇西厢房那了。”
徐令宽听了忙对朱安平道:“就是,就是,你和我就歇西厢房吧!我们身量差不多高,穿我的衣裳就是了。”说着,背了五夫人朝他使眼色。
朱安平不动声色,想了想才道:“盛情难却,就打扰五爷和五夫人了。”
徐令宽喜上眉梢:“不打扰,不打扰。”
太夫人一直觉得徐家子嗣不旺,太过单薄,朱安平既是姻亲又稳重得老人家的喜欢,老太夫人自然乐得他们亲近,笑呵呵地他们:“都去歇了吧!”
几个人都是怕太夫人累了这才散的,闻言笑着给太夫人行了礼,结伴出了太夫人的院子,又和徐令宜夫妇各自回了屋。
徐令宜立刻叫了临波来:“去,看看五爷今晚都干些什么去了?”
十一娘立刻拦了他:“五爷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何况还有朱安平在一旁跟着。他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
徐令宜想了想,洗漱歇下。
却睡得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见徐令宽神色倦怠。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我和七姐夫说了大半夜的话。”
结果是朱安平直接从朱爷变成了七姐夫。
十一娘抿了嘴笑。
徐令宜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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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游玩(上)
第三百九十一章游玩(上)
七娘和五夫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把地点定在了贞姐儿的丽景轩。
那里花木扶苏,既不十分偏僻,又不十分喧闹,的确是个好地方。她们两人虽然是长辈,但都是性子活泼的人,带着贞姐儿玩正好。
十一娘笑着帮她们准备当天祭拜的东西。
贞姐儿则跟在七娘和五夫人身边,一会去暖房里选鲜花,一会到二夫人那里选焚香,以至于四娘亲自来府里接七娘。
“……玩起来就没个谱了,到我那里露了个面就不见了人影。”她端坐在太夫人炕前的太师椅上,笑容矜持而温和,“看到您这里一番热闹景象才明白。”
“她喜欢这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太夫人见四娘气度娴静,有大家之风,觉得罗家的女儿都挺不错的,“你也不用担心,就让她在我这里玩几天好了。”
四娘并不是真的要把七娘揪回去。就是揪回去了,她还是要溜着出来的。只是怕太夫人嫌七娘没有规矩,所以才走这一趟的。
客气了几句,太夫人就端了茶,让她们年轻人自己玩耍去。
十一娘请四娘到自己屋里坐下,听到消息的七娘和五夫人这才赶到。
四娘见七娘的裙摆上还沾着两根青草,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七娘则拉着胞姐的手撒娇:“若大一个院子,不过我和朱安平两个人,闷也要闷死了。”
五夫人也在一旁道:“四姐,我们在一起正好做个伴。”
四娘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嘱咐了她几句,也就不提让她回去的事。
七娘和五夫人都露出欢快的笑容,像待字闺中的少女,哪里还有一点为**为人母的沉稳,却更符合两人的年纪。
四娘留在罗家吃了午饭,就要回去。十一娘知道她要回去吃药,送她到垂花门。四娘却没急着上马车。
“留七娘在这里住几天,你就劝她回去吧!”她低声道,“她和这次出来,曾和婆婆生气。”
十一娘有些吃惊。
她一直没有机会和七娘单独说话。
四娘微微颌:“不管怎样,毕竟是她婆婆,她总要给个台阶人家下。”
“我知道了。”十一娘道,“等过两天就劝她回去。”
四娘轻轻叹了口气,上了马车。
七娘却一直避着十一娘,十一娘也觉得这种事情急不得,与其让七娘带着怨气回去,还不如让她散散心,换个心情。吩咐宋妈妈安排厨房里做七夕节的巧果,又让琥珀去库房里挑了一张黑漆彭牙镶梅花纹的四方桌给她们祭拜,又挑了青花海水纹的碟子用来盛祭品,掐丝珐琅描金三足小鼎用来焚香。到了七月初六早上命人搬到了丽景轩。晚上在太夫人那里吃了晚饭回来,屋檐下随处可见盛着清水的大海碗,是为明天七夕节正午投针用的。
“哪个是你的?”徐令宜想到刚才在太夫人那里时的情景。
七夕节还没有过,徐令宽和七娘已经开始想着怎样过中元节了。却没看见十一娘有什么动静。
“我还没准备!”
实际上是对此不太感兴趣。
水在中庭露一晚,丢了小小的绣花针下去,因为密度的关系,多半都会浮在水面。
徐令宜没再多问,和十一娘进了屋。
第二天一大早给太夫人请了安后,她辞了和太夫人说得欢快的七娘、五夫人、二夫人等人,先回了正厅。
几位管事的妈妈早已立在了屋檐下。
先说了正事,然后十一娘笑着吩咐琥珀去拿巧果匣子:“……每人两匣子,是个小意思。给大家过节。”又道,“在点春堂后面摆了两桌酒席,让宋妈妈陪着大家乐呵乐呵。”
妈妈们纷纷起身道谢,脸上已露出欢欣的笑容,过节的气氛扑面而来。
十一娘笑着去太夫人那里吃午饭。
一路上不时见到在太阳下晒头的丫鬟、婆子。
回到屋里,除了去陪着管事妈妈吃饭的琥珀,竺香、绿云、红绣、雁容等人都围在一起投针。
看见十一娘进来,大家立刻散了开来。
“谁的针沉下去了?谁的针浮着?”十一娘不以为然地笑问。
大家都松一口气,有平常与十一娘接触不多的小丫鬟笑语盈盈地道:“竺香姐姐和雁容姐姐的沉下去了,绿云姐姐和红绣姐姐的浮着。”
“哦!”十一娘笑道,“都看见了些什么?”
那小丫鬟笑道:“绿云姐姐的像莲花,红绣姐姐的像狗尾巴花。”
红绣听着涨红了脸:“夫人别听她乱说,我的哪里像狗尾马花,分明就是凤仙花。她不懂又瞎说。”
大家都笑起来。
热闹的气氛总能感染人。此刻十一娘才有些后悔,应该也摆上一碗水试试自己的针是浮在水面还是沉在碗底的。不过,这也是现代人的通病,对传统的节日早没了漏*点。
她笑着进了屋,免得她在场大家都拘谨。
睡了午觉起来,小丫鬟们还沉浸在投针的喜悦中,屋里的气氛也因此而变得欢快起来。
十一娘绣了会花,看着时间不早,梳洗一番,准备去太夫人那里。
有外院的小厮求见。
“夫人,侯爷说,等会和五爷、朱爷一起去逛西大街,让不用等他们吃饭了。”
十一娘点头,去禀了太夫人。
“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太夫人听了不以为意,说起中午二夫人和贞姐儿投针的事:“怡真的沉了,贞姐儿的浮着。像步摇,十分好看。可惜你不在。”
正说着,五夫人和七娘手挽着手进来。话题又转到五夫人屋里投针的情景,到小丫鬟进来禀摆饭在哪里才打住。
几个人草草地吃了晚饭,往丽景轩去。
晚上夜风习习,弦月西挂,灯火辉煌,灿若星河,天上地上两相交映,一副太平盛世的繁华景象。
大家吃着瓜果,说些笑话,到了正午又对月穿针,却让十一娘得了个第一。
太夫人褪了手上的赤金绞丝镯子给她戴上:“这是头彩。”
五夫人和七娘在一旁嚷着“偏心”,太夫人被两人吵得没办法,笑着把杜妈妈手上戴的两枚金戒指褪了下来:“等会到我镜奁里挑两个。”然后递给了五夫人和七娘,这才安生。
杜妈妈也跟着凑趣:“那要随我挑。”
“随你挑,随你挑!”
惹了满院子的笑声,直到丑初才散。
徐令宜也刚回来。
递了个红漆描金的正方小木盒给她。
“是什么?”十一娘要开匣子,却被徐令宜拦住:“明天一起来看。”然后把匣子摆在了临窗大炕的炕桌上。
可能是在西大街买的什么小玩意。
十一娘心里虽然好奇,但还是陪着他耍花枪,第二天一早才开了盒子。
里面竟然是结了网的蜘蛛。
十一娘很是惊讶。
徐令宜正由小丫鬟服侍着穿衣,漫不经心地问她:“喜子网织的密不密?”
蜘蛛俗称喜子。
“密。”十一娘嘴角高高地翘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今年巧多。”
徐令宜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道:“我等会和朱安平去顺王府,恐怕回来的有点晚,你不用等我了。”
怎么突然想到带朱安平去拜会顺王?
十一娘有点意外。
徐令宜干脆道:“太后昨天晚上又晕了。我给朱安平和顺王搭个线,以后有什么事,大家也可以互相关照。”
“您不是不喜欢家里的人和内务府做生意的吗?”十一娘忍不住道。
“我是不喜欢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徐令宜若有所感地道,“人生在世,食不过三餐,睡不过三尺。要记得水满则溢的道理才是。”
十一娘颌,送徐令宜出门。
想着要找七娘说说话才好。
谁知道,没等她找去,七娘主动找上门来。
“十一妹你也别担心。”她坦然地道,“婆婆为我不生养的事天天在家里指桑骂槐的。我无子,已占了一条。如若再敢做出不孝之举,就是有朱安平庇护我,世人的唾沫星子也要把我淹了。我来燕京走走亲戚,八月十五之前准回。”
十一娘晒笑:“我倒替你白白操心了。”
七娘瞪了她一眼:“你虽然从小就像个老太婆似的,可我毕竟是姐姐,不比你懂得少。”
十一娘听着有些啼笑皆非。
七娘就央她:“中元节我想和五夫人一起去放河灯。你到时候帮着在太夫人面前说说话吧!”
十一娘有意和她蛮缠:“凭什么要我帮着你们说话?你们为什么不帮我说说话,把我约了一起去放河灯。”
七娘讪讪然地笑:“你去了,谁帮着带歆姐儿?”
赶情是要自己帮着带孩子啊!
十一娘哭笑不得。故意道:“歆姐儿是五弟妹的掌中宝,心头肉,要是有个闪失,我可担当不起。不行!”
“哎哟,”七娘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份,可想到自己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只有死皮赖脸地求十一娘:“所以丹阳谁也不放心,只放心你啊!”
十一娘一愣:“是丹阳让你来说的?”
“不是!”七娘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道,“毕竟是七月半。她怕歆姐儿一个人在家害怕。不想去……我就说,请你帮着照顾歆姐儿。她这才没有坚持。”说着,语气又半带着强迫半带着撒娇地道,“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还不行吗?”
※
这几天安顿下来。会断断续续先把二月份欠的三更补上。
今天的加更大家明天早上起来看吧,可能有点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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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游玩(中)
第三百九十二章游玩(中)
十一娘心中一软。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七娘见她语气有所松动,大喜,忙道:“我们子时前一定回来。”
“我在五弟妹那里帮着看着就行了吗?”
七娘连连点头:“有石妈妈,还有乳娘,你在那里看着,丹阳也放心些。”
十一娘点了头。
七娘笑吟吟地拉了她的手:“我给你带麻婆子的酥饼回来吃!”
“你别闯祸就行了。”十一娘笑道,“麻婆子的酥饼我就不指望了。”
“我是那种闯祸的人吗?”七娘不以为然。
十一娘大笑。
徐令宜知道了蹙眉:“令宽和朱安平也跟着一起去吗?”
“嗯。”十一娘应道,“要不然我也不敢答应了。”
徐令宜没有做声。
太夫人听到两人要去参加孟兰节会,还要去放河灯,有点犹豫,听说十一娘答应帮着看歆姐儿,这才同意。
谁知道过了两天,徐嗣谆道:“先生说,孟兰节我们也放河灯。”
太夫人吓了一跳:“不行。七月半,鬼门开。阴气最重。”
徐嗣谆听了嘻嘻笑道:“先生说,就在我们家后花园的碧漪河里放。天黑下来就回屋去。我们自己做河灯。”
太夫人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
之后徐嗣谆、徐嗣诫都投入到做花灯中去,让贞姐儿看着也心痒,说是帮两兄弟的忙,自己做了一盏荷花灯送给十一娘:“母亲,好看不好看?”
底座是木头,漆了大红的生漆,莲花瓣是用绡纱做成的,还在上面镶了几颗小小的琉璃。如果点了蜡烛,这些小小的琉璃熠熠生辉,倒像晨露,肯定很好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放起来。
“好看!”十一娘笑着让供在了西次间宴息室的窗台上,请贞姐儿再给做一个,“……我想给甘太夫人也送一个去。”
这是最好的承认。
贞姐儿高兴极了,兴致勃勃地做了两个。徐嗣谆听说了,送了一个兔子灯,徐嗣诫送了一个八角灯。
十一娘一一笑纳,送去了甘太夫人那里。
甘太夫人把贞姐儿做的莲花灯放在了堂厅的香案上,徐嗣谆做的兔子挂在了东次间,徐嗣诫做的八角灯放在了内室。过几天又让妈妈送了她亲手做的莲子糕、芙蓉酥、玫瑰饼过来答谢三人。
三个人兴趣更浓,把家里的小丫鬟、粗使的婆子都拉着做河灯。就连七娘和五夫人也闻风而动。徐嗣谆俨然成了总指挥,昂着小胸脯一下子使唤这个糊彩纸,一下子叫唤那个用沙子打磨灯骨,每天忙得团团转,精神头却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足。
家里热火朝天,倒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几份。
太夫人索性道:“要不,我们到时候就在碧漪河上放花灯。看看谁的花灯最漂亮。我出二十两银子做彩头。”
七娘和五夫人听了直缩肩膀,生怕太夫人把她们留在了家里。
十一娘看着好笑,跟着太夫人起哄:“那我出十两。”
七娘和五夫人对视一眼,忙笑道:“我们不在家,可也不能扫了你们的兴,我出十两。”
五夫人立刻接了话:“我也出十两。”
太夫人哪里看不出她们的心虚,过节就是图个乐子。呵呵直笑,吩咐十一娘:“记得把她们两人的银子收起来。”
十一娘笑着应“是”,七娘和五夫人忙差人去开箱拿银子,当着太夫人面就交给了十一娘。
这样一来就共有五十两银子了。
十一娘出主意:“不如评出个状元、榜眼、探花,再评几个上榜的。”
“这样好!”太夫人很是赞同,“大家都有个盼头。”
徐嗣谆知道了就和徐嗣诫找太夫人:“我们也算吗?”
“你是主子,怎么能和仆妇们争利。”太夫人笑道,“不过,如果你们做的河灯比得上状元、榜眼或是探花的,我按着她们的彩头添给你们。”
徐嗣谆听着欢呼起来,吩咐徐嗣诫:“我告诉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得了彩头,我和你一人一半。”
徐嗣诫听着直点头:“哥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徐嗣谆满意地拉着徐嗣诫走了,把自己和徐嗣诫身边的小厮叫到跟前,不许妈妈、丫鬟跟着,关了门做河灯。还怕十一娘问做的是什么,不让徐嗣诫告诉十一娘。以至于徐嗣诫看见十一娘就用小手捂了嘴巴:“母亲,哥哥说不让我告诉您。不过,不是永远不告诉。等过了中元节就告诉您。”
十一娘大笑,抱着他亲了又亲:“母亲等你和哥哥夺状元哦!”
徐嗣诫咯咯地笑:“我得了彩头都给母亲。”
“好啊!”十一娘笑道,“我帮诫哥存起来,以后给诫哥娶媳妇。”
徐嗣诫高高兴兴地去找徐嗣谆了。
十一娘到底也没有亲眼看见两人做的河灯。
中元节那天,她守在歆姐儿身边。
有种讲究说孩子的气血弱,最容易被恶鬼附身。所以鬼门开的时候,不仅不能夜间在外行走,而且还需要大人陪在身边为他们镇守。
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但十一娘受人之托,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五夫人的屋里,和石妈妈一起陪着歆姐儿玩。
好在天黑没多久琥珀来报信:“四少爷和五少爷做了个老虎河灯。大家都点四少爷和五少爷是第一。太夫人赏了二十两银子。”
家里的人点评,他们自然要做第一。
十一娘笑着让琥珀先回去:“让五少爷早点歇了,别兴奋得睡不早。”
琥珀应声而去。
可能是没有看见五夫人,到了睡觉的时候,歆姐儿有些吵人。乳娘哄不住,十一娘试着抱着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她这才安静下来。但等她呼吸平稳放到床上,她又惊醒哭起来。十一娘只好一直抱着她。
石妈妈看着过意不过,想和十一娘抱手抱一抱,刚接手歆姐儿就又醒了。
“还是我来吧!”十一娘也有些纳闷,为什么歆姐儿非要她不可。
石妈妈也有些不解。
说起来,十一娘抱歆姐儿的机会并不多。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石妈妈怕十一娘心里不舒服,安抚着十一娘,“我们歆姐儿知道要伯母抱。”
反正子时他们就回来了。
十一娘毕竟没有带过孩子,胳膊像灌了水似的沉,但还是尽力抱着歆姐儿。
可过了子时,五夫人和七娘并没有回来。
石妈妈有些不安起来。
十一娘能理解。
玩到尽兴的时候,哪里还会注意时间。
“没事,晚一些也是常有的事。”她安慰着石妈妈。
有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四夫人,侯爷来了!”
徐令宜来了?
他来干什么?
石妈妈忙撩了帘子。
“怎么?老五还没有回来!”
徐令宜无视半蹲着的石妈妈等人,走过来摸了摸歆姐儿乌黑的头。
歆姐儿立刻醒了过来。
回头看了徐令宜一眼,没等十一娘说话,已“哇”地哭了起来。
看样子还是惦记着妈妈!
十一娘也顾不得和徐令宜说话,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
歆姐儿又扶在她肩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十一娘抱着她坐到了炕边,低声道:“可能耽搁了。”
徐令宜就皱了皱眉:“她的乳娘呢!”声音比平常低了好几份。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一个。”十一娘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徐令宜的眉头锁了起来。
“侯爷先回去歇了吧!”他在这里大家都不自在,“我等会就回去了!”
侯爷想了想,道:“我就在老五的书房看会书吧!半夜三更的,路上不清静。”
虽然抄手游廊下大红灯笼会整夜亮着,可今天是中元节,十一娘心里也有些毛。
“那就有劳侯爷了。”
石妈妈忙服侍徐令宜去了徐令宽的小书房,又安排丫鬟在一旁服侍茶点。
到了丑正,四个人笑语盈盈地回来了。
看见徐令宜,笑容都凝在了脸上。
徐令宽和朱安平异口同声地开口,一个说“路上到处都是人,”,一个说“没注意时辰”,都透着几份愧色。五夫人和七娘则躲到了各自夫婿的背后。
事已至此,何况还有朱安平夫妻在场。
徐令宜也不好说什么。
他淡淡地说了一声“回来就好”,然后对五夫人道:“你快去看看歆姐儿,她睡得有些不安神。”
五夫人一听,匆匆进了屋,见十一娘抱着歆姐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一边说着“有劳四嫂了”,一面接过歆姐儿。
歆姐儿半张了眼睛,看见是母亲,小嘴一扁,低低地哭了几声,就在五夫人怀里睡着了。
十一娘透了口气。
总算把孩子平平安安地交给了五夫人。
她捏了捏沉甸甸的胳膊,正想和五夫人寒暄两句,就见七娘一面忿忿不平地小声嘀咕着“……我又没说什么……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和他算帐,他凭什么摆脸色……”,一面被朱安平拉了进来。后面还带着满头大汗的徐令宽。
十一娘和五夫人面面相觑。
“没事,没事。”徐令宽忙朝着面露惊讶的嫂子和妻子解释,“一场小误会,一场小误会。”
十一娘再看朱安平,满脸的尴尬,笑着顺势而下:“那我就先回去了。时候不早了,大家也早点歇了吧!”
徐令宽连忙点头:“四嫂慢走!”
十一娘出了门,看见在夜色中背手立在树下的徐令宜。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半在明处,一半在暗处,五官更显分明,也有了几份凛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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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游玩(下)
第三百九十三章游玩(下)
“侯爷!”十一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喊徐令宜的时候不免带着几份迟疑。
徐令宜听着向前两步,英俊面孔在皎洁的月光中显得比平时柔和几份,让十一娘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才会觉得他的神色凛冽。
“可以回去吧!”他轻声道。
与平常威严中带着几份温和的态度没有什么两样。
既然徐令宜不想说,以后问七娘吧!
十一娘笑着应喏,两人一起回了屋。
第二天一大早朱安平来见她。
“你七姐的性子你最清楚。”他神色间带着几份愧疚,“昨天玩得高兴忘了时辰,她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遇到了侯爷,怕侯爷责怪五夫人,这才会虚张声势地在侯爷面前说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十一娘有些惊讶,但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
看徐令宜昨天的表情,七娘肯定是在他面前说了些让徐令宜不高兴的事,朱安平精明干练,肯定也感觉得出来。可他要是就这样跑到徐令宜面前解释一番,不免有怀疑徐令宜心胸狭窄之意,所以才会一大早找了自己解释。
“七姐都说了些什么?”她想了想,问道。
朱安平很是意外。
他没有想到十一娘会这样坦然地问他。
朱安平脸色微红,迟疑道:“你七姐常说,府上的五夫人是最投她脾气的人之一。又眼看着中秋节临近,我们要启程回高青了,她寻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燕京。想约了五夫人到护国寺、白云观去游玩游玩,也顺道尝尝护国寺‘年糕李’的年糕,白云观的杏仁豆腐,所以昨天一早就和五夫人说好了,过两天就去这两个地方走走。偏偏昨天又回来晚了,她怕五夫人再陪自己出去,被侯爷误会是五夫人玩心太重,所以急赶急地在侯爷面前说起这件事来。侯爷当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问到时候是不是还要托您照顾歆姐儿。你七娘心虚,就嚷了几句。我也知道,这些小事侯爷不会放在心上。可我心里过意不去。不和你说说,实在是有些羞愧。”
七娘也太迫切了些。
没有守诺按时回来不说,还谈论要再出去。徐令宜可能是觉得七娘行事太过放肆,未必就有责怪的意思。
“七姐夫不要放在心上。”十一娘宽慰着朱安平,“正如您所说,侯爷是个宽宏大量之人,这些小事他不会放在心上。况且七姐难得来一趟燕京,我又没有时候陪着她到处走动,如今她和五弟妹投缘,两人能一同出游,再好不过了。至于歆姐儿,别说是五夫人是在帮着我在招待七姐,就是有事托了我,嫡亲的侄女,又活泼可爱,我高兴还来不及。让七姐别放在心上。定了出游的日子,跟我说一声就是。”
朱安平见十一娘说的这样诚挚,想着妻子还小姑娘似的不懂事,更觉不安,忙说了几句抱歉的话,这才起身告辞。
徐令宜满身汗水地从外面进来,见小丫鬟收拾茶盅,奇道:“谁这么早就来了?”
十一娘知道他在后院练了拳的,吩咐小丫鬟打了暖水进来服侍他沐浴,然后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一年也不过吵我们这几天。说不定明年接她来都接不来了。侯爷就别怪她口无遮挡不会说话了!”
徐令宜脱了中衣,露出宽阔结实的胸膛,一面赤着胳膊进了净房,一面应了声“知道了”。
七娘却不提去护国寺和白云观的事了,每天只和五夫人一起说悄悄话或是逗着歆姐儿玩。
十一娘想着再过些日子就是中秋节了,要是等自己忙起来的时候她想着要去护国寺和白云观玩,岂不是添乱。还不如早些去的好。
她主动找七娘说这些。
“算了!”七娘有些怏怏然,“我就是看不惯他冷冰冰一副我欠了他的样子。我不就是回来晚了,我也不是有意的。再说了,他当时对我……”话说到这里,她含含糊糊地道,“我都不计较了,怎么我遇到个事的时候,他就这样计较。”然后坐直了身子交待十一娘,“你以后行事可要小心点,侯爷这个人,特别爱记仇。”
十一娘觉得徐令宜和七娘没缘份。本来好好的一件事,总要生出些波折来。
她笑道:“你要是想去,就趁着我这两天不忙,还能帮你们带歆姐儿的时候去。要不然,你就去不成了!”
十一娘听了就有些犹豫:“我想想!”
然后和五夫人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决定明天就去护国寺,后天去白云观。
因为是白天,十一娘就把歆姐儿接到了自己的住处。
每天早、中、晚帮她洗澡,午觉的时候换了羽毛扇子给她打扇,用肉末饨了鸡蛋喂她吃……还把下了学的徐嗣谆和徐嗣诫留着陪她玩。这样悉心照顾了歆姐儿两天,歆姐儿从此见到十一娘就要她抱。
徐令宜却每每看着眼神一黯。
十一娘是个好母亲,抱得却均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而得偿所愿的七娘收拾行李,于七月下旬回了高青。
十一娘也开始着手过中秋节的事。
徐令宜就问她:“要不要外院的管事帮帮忙?”
“该怎样行事都有惯例。”十一娘笑道,“内院只负责拟单子,采买都是外院管事的事,倒也还清闲。”
需要她用一个工作日和各处的管事妈妈把需要采买的单子定下来,两个工作日把采买的东西分下去。
徐令宜“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过了几天问她:“中秋节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十一娘微微吃惊。
徐令宜对这件事过于关注了些。
“侯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有!”徐令宜道,“我瞧着这几天天气不错,你要是不忙了,想一起去护国寺上个香。快到八月十五了,去祈个平安也好!”
十一娘难掩错愕。
徐令宜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护国寺上香?往年好像没有这样的先例?或者是出了什么事?
思忖间,她犹豫道:“我,和侯爷吗?”
“哦,不是。”徐令宜正在拂着茶盅上浮叶的碗盖就微微顿了顿,轻声道:“也不知道你这边的事安排的怎样了,娘那边就没有打招呼。”
秋高气爽的季节,一家人一起,在中秋节之前去护国寺祈个平安。
十一娘想想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到时候孩子们也可以好好的玩一天。
“我这边没什么事了。”她脸上露出如五月天般明媚的笑容来,“什么时候都可以去!”
徐令宜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趁着晚饭后在太夫人西次间喝茶的功夫提起这件事:“……有些年没去护国寺了。难得这样的好天气。想问问您去不去?”
太夫人听着大感兴趣:“好啊!我也有些年头没去护国寺了。”然后让杜妈妈去拿黄历,“既然是祈福,自然得挑个好日子去了。”
徐令宽接过杜妈妈手中的黄历就坐到了太夫人身边,和太夫人一起翻着黄历:“……到时候要清道吗?要不,我们悄悄的去。上次我和七姐夫去的时候,就是悄悄去的。可有意思了。我们还看到耍猴的了……八月初四怎样,宜出门,远行……要不,就得等到八月十二了。那时候快过中秋节了,只怕护国寺人山人海的……我看还是八月初四的好……”
五夫人听了也高兴地凑了过去:“……初四来不来得及准备啊!丫鬟、婆子一大堆,还要安排灶上的,带了杯碗碟箸、灶上的伙头和婆子!”
提议的徐令宜坐在一旁喝着茶,动也没动一下。
“永和元年正旦节的时候我们不也去了护国寺上香吗?”徐令宽不以为然,“当时是白总管帮着准备的,也不过两天的功夫。”说着,他抬头望着一直没坐声的徐令宜询问徐令宜的意思,“四哥,我看初四好。”又问十一娘,“四嫂,您觉得哪天好?”
要去就早点去。
十一娘也觉得初四好,笑道:“我没经过这样的仗势。如果白总管能在两天之内安排好行程,那初四去最好不过了。”
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徐令宜的身上。
他神色淡淡的:“那就初四吧!我让白总管来准备。你们一天之内拟出随行的名单,到时候白总管也好安排。”
徐令宽听着喜不自禁,和太夫人商量:“娘,到了那天,您就穿那件秋香色葫芦双福的褙子吧?又精神,又显得富贵。”
“真的!”太夫人怀疑道,“会不会太花了一些?”
“不会,不会!”五夫人道,“我上次去梁阁老家喝满月酒的时候,工部王侍郎的夫人还穿了件殷红色仙鹤瑞草五蝠捧云的褙子。”
“我怎么能和她比。”太夫人道,“她比我小十来岁。”
“您不说,谁看得出来。”徐令宽讨好着母亲,“您听我的,准没错。”
“那我就穿件那衣裳好了。”
徐令宽夫妻连连点头,正说得高兴,徐令宜很突兀地站了起来。
大家俱是一愣,都朝他望去。
“时候不早了,大家散了吧!”徐令宜微笑道,“明天一早再商量也不迟。”
太夫人却叫住了他:“……谆哥和诫哥那里少不得要跟赵先生打声招呼。我看,不如也约了赵先生吧?你看他教谆哥和诫哥,又是吹笛子,又是做河灯的,想必也是个不俗的。再说了,人多了也热闹些。护国寺那么大,我们几个人在那里逛来逛去,也显得有些冷清。”
※
计划加更的,但计划没有变化快,今天没时间写了!
⊙﹏⊙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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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上香(上)
第三百九十四章上香(上)
听说八月初四太夫人要去护国寺打醮,各房的爷们、夫人、小姐都要随行,丫鬟、婆子们都有些沸腾起来。
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大家先是争着跟了去服侍。待人选定下来,被选上的兴高采烈,翻箱倒柜找衣裳,商量着梳什么头,戴什么饰;没被选上的不免有些无精打采,在一旁怏怏然说些风凉话。
十一娘屋里雁容主动留了下来。
“留下的都是几个不懂事的小丫鬟,总要人帮着看着点!”她说着,目光却朝东小院的方向望去。
十一娘动容。
这个雁容,不简单。
每次遇到那种得罪人又不讨好的事,她不仅不回避,反而迎难而上。说起她屋里的几个大丫鬟,大家都觉得琥珀厉害,竺香随和,绿云敦厚,红绣懦弱,雁容薄凉。十一娘此刻隐隐有些明白雁容的意思。
她原是元娘留下来的,没有后台背景,只不过机缘巧合留在了十一娘的身边。没有琥珀和竺香与自己的情份,也没有绿云和红绣占了先机的运气,想脱颖而出,唯有走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雁容把自己磨练成了一把刀,而且是一把让自己感觉适手的刀。
“那你就留下来吧!”十一娘看她的目光带了几份钦佩。
置之死地而后生,在职场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雁容不惊不喜,恭敬地曲膝,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十一娘去了徐嗣诫那里。
“早晚的天气凉,带了披风没有?”她看了看南勇媳妇为出行准备的东西。
“带了。”南勇媳妇落后她两步跟着,低眉顺眼地道,“茶盅盖碗、香药帕子,都按着宋妈妈说的带齐了。”
十一娘点了点头,笑道:“把妞儿也带上吧!难得出去一趟。”
南勇媳妇听着一怔,忠厚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来,随即又表情微敛,犹豫道:“多谢夫人了。只是妞儿还小……”
“没事,”十一娘笑道,“有双玉和绣儿帮忙!”
常九河家的绣儿,学了规矩以后,就被十一娘拔到了徐嗣诫的屋里。
南勇媳妇不由心动,迟疑片刻,敌不过出门的诱惑,还是应了下来。
到了出门的那天,永平侯府大门尽开,太夫人由杜妈妈服侍着坐了头一辆马车,大丫鬟葛巾和玉版带着几个平日贴身服侍的坐了小一点的马车跟着。后面依次是十一娘的马车,二夫人的马车和五夫人的马车。徐令宜、徐令宽两兄弟和赵先生都穿着便服骑马侧行。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最前面又有仪仗开道,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护国寺去。
徐家头一天就派了管事在护国寺里打点,护国寺天没亮就派了孔武有力的僧人守了山门不让人进,主持穿了玄色遍地金的袈裟,拿着金光闪闪的鎏金禅杖,和徐家的管事在牌坊前等候。听到打头阵的小厮来报说车马立刻就到,主持捋了捋银白的胡须,和徐家的管事一起迎了上去。
下了车马,见了礼,在大雄宝殿拜了释迦牟尼像,捐了香油钱。太阳渐渐升起来,阳光也开始有些刺眼起来。
主持亲自迎了太夫人等人到一旁禅寺后院的厢房里歇息,留了两个只有七、八岁的小沙弥在屋里服侍,自己陪着徐令宜、徐令宽兄弟和赵先生等人喝茶去了。
毕竟年纪大了,太夫人面露倦容,几个孩子却越的生龙活虎,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一路的见闻,讲着广目天王和阿难佛陀的故事,兴奋得很。
十一娘一面叮嘱贞姐儿照顾弟弟,别让几个孩子乱跑,一面和杜妈妈一起服侍太夫人梳洗歇息,忙得不可开交。
神色间也带着几份疲惫的五夫人见状略一犹豫,低声道:“四嫂,要不我带着孩子去一旁的凉亭坐坐吧?护国寺只有放生池那里有水。”
十一娘有些惊讶,朝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那就劳烦五弟妹了!”
“没事!”五夫人表情一松,笑道,“我正好也要带歆姐儿出去走走。”
十一娘望着乳娘怀里扭来扭去的歆姐儿,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
正坐在罗汉床边给太夫人剥桔子的二夫人朝着太夫人微微一笑,太夫人眼睛眯成了弯弯的弦月。
歇了一会,吃过斋饭,大家小憩片刻,徐府的女眷准备到放生池去放生。
有小厮跑进来:“侯爷让两位少爷出去见见客。”
“哦!”太夫人奇道,“是哪家的大人?”
“西山大营的柳同知和几位同僚。”小厮笑道,“听说侯爷在这里,特意过来问个安。”
十一娘忙把徐嗣谆和徐嗣诫叫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两人都穿得干净整齐,手脸白净,这才让人服侍着去了徐令宜处。然后又吩咐小丫鬟去通知随行的管事准备放生的事。
二夫人和五夫人则服侍太夫人梳洗。
大家都收拾妥当,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徐嗣谆和徐嗣诫才回来。
两人手里捧了一堆见面礼。
“母亲,母亲,”徐嗣诫扑到十一娘的怀里,把什么金锁、玉牌给她看,“柳大人夸我聪明。”
徐嗣谆忙拉了他:“顺不妄喜,逆不惶馁。你怎么这样张扬呢?哪里像大家子的读书人!要说,也在等会没有人的时候说。”
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徐嗣诫红着脸低下了头。
太夫人就问徐嗣谆:“你爹爹那里很多人吗?”
徐嗣谆点头,困惑道:“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好大。可爹爹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就都压低了声音说话,好像很怕爹爹一样。”
太夫人听着轻轻叹了口气。
二夫人忙安慰太夫人:“侯爷这两年深居简出,见一面不容易。又都是些老部下,也不好太驳面子。”
“我知道。”太夫人感叹道,“只是心痛他不易。出来散散心也不得安生。”
十一娘就笑着转移了话题:“娘,时辰不早了,我们去放生池吧!”又对孩子们道,“有四条红色的小鲤鱼,是专为你们准备的,到时候可记得要亲手放到放生池去!”
徐嗣谆、徐嗣诫两兄弟一听,雀跃起来,牵了手就往外跑。
贞姐儿想着十一娘要自己看着两个弟弟的,心中一急,提着裙摆也跟了上去:“谆哥儿、诫哥儿,你们慢些。仔细脚下。”
三人服侍的丫鬟、婆子不敢慢怠,呼拉拉全跟了过去,眼前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被乳娘抱着的歆姐儿就“哇”地哭了起来,冲着徐嗣谆远去的方向喊着:“哥哥,哥哥……”
乳娘忙哄着她:“我们这就去找少爷、小姐,我们这就去找少爷、小姐……”一面说,一面加紧脚步跟了过去。
太夫人见了呵呵直笑:“这几个孩子,比他们父亲那会还皮!”
说的是嗔怪的话,语气里却透着欣慰,脸上更是流露出老大宽慰的笑容来。
二夫人就笑着上前搀了太夫人,一行人簇拥着太夫人去了放生池。
几个孩子早已围在了装红色鲤鱼的水桶旁,交头接耳地说着话。看见大人过来,喊的喊祖母,喊得喊母亲,十分热闹,让人看着心情都跟着明快起来。
小厮就抬着水桶把鱼投进放生池。
四溅的水花、活蹦乱跳的鱼儿,让孩子们又一阵聒噪。
放完生,大家走走停停地回了厢房。
太夫人歪在罗汉床的迎枕上和大家说着话:“……出来的时候一心想着要出来,真出来了,还不如在家里舒服。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了呢?还是这人老了看什么都不稀罕了?”
五夫人和杜妈妈则服侍孩子们喝茶,吃点心。
“天下间的事,多是见面不如闻名。”二夫人笑着搭着太夫人的话,“可要是不去看看,又一心惦记着。所以说,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期间有小丫鬟进来续茶,朝十一娘使眼色。
十一娘不动声色,喝了几口茶这才起身:“我出去看看。”
她是家里的主母,这么一大家子出来,自然有很多琐事要处置。
几人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
十一娘出了厢房。
迎面看见徐令宜的小厮站在大树下。
看见她,那小厮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夫人,”他低声道,“侯爷让您去碑塔。”
“去碑塔?”曾有人在护国寺旁的菜地里现了一块前朝的石碑,护国寺就在后院的竹林中盖了座碑塔,成为了护国寺一景。十一娘沉吟道,“侯爷还说了些什么?”
“其他的什么也没说了。”小厮恭声道。
十一娘沉默了片刻:“侯爷那边的客人散了没有?”
“京营指挥使和柳同知还在。”
十一娘想不通徐令宜为什么要自己去碑塔。
她叫了宋妈妈和琥珀和自己做伴,去了碑塔。
秋天的竹子,正是青翠挺拔之时,微风吹来,婆娑起舞,簌簌生响,如行走在绿洲中,让人心旷神怡。
到了飞檐斗拱的碑塔,并不见一个人。
带路的小厮也很奇怪,不住地道:“夫人,真的是侯爷让我传的话……”
“知道了。”十一娘笑道,“你在一旁守着就行了。”
小厮喏喏退到了一旁。
十一娘想着护国寺的碑平日观者如梭,自己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一下,就细细地打量起那块前朝的石碑来。
※
吱公定了明天的手术,希望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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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上香(中)
第三百九十五章上香(中)
石碑上的字圆转飞动,空灵剔透。十一娘看了半天才现刻的是半部《心经》。
“你是第一次到碑塔吗?”突然有男子在她背后问道。
没有听到宋妈妈等人的动静,骤然间十一娘吓了一大跳,猛然转身,已后退三、四步。
“人吓人,吓死人的。”她望着穿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的徐令宜长长地吁了口气,“侯爷走路怎么像猫似的。”又朝四周张望,小厮已不见踪影,宋妈妈和琥珀远远地站在竹林旁。
可能见来者是徐令宜,所以没有出声吧!
“侯爷什么时候来的?”
徐令宜看着她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颇为不解。奇道:“这寺里又没有别人……”
十一娘嗔道:“正因为没有别人,骤然有男子的声音,怎能不让人骇然。”
徐令宜歉意地笑了笑。
柳同知临要告辞话还不断,以至于他比预定的时辰晚了些。匆匆赶过来,远远就看见十一娘站在碑塔前观看石碑上的字,偶尔还伸出手指比划两下。
看十一娘认真的样子,他索性示意宋妈妈等人不要打扰,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此刻正值秋日下午,阳光照在她间梳篦镶着的水玉此消彼涨地闪烁着耀眼的碎光,映得她面如白玉,眉如远黛,一双眼睛流光溢彩,仿佛能吸人魂魄般,让他不禁伫足凝望。
就见她穿了件白色绣缥色缠枝花夹衫,缥色的素面湘裙,歪着脑袋打量着那石碑上的字。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展颜,嘴里还喃喃地念着“亦无无明尽”、“亦老老死尽”……样子十分的可爱。就站在一旁等她。谁知道她把半部《心经》读完,又开始从头看起,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似的,不由问了一句,却不曾想把她吓了一跳。
而十一娘想着徐令宜那边有客还约了她到这样偏僻的地方见面,又遣了宋妈妈等人远远地立着,开门见山地进入了正题:“侯爷找妾身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徐令宜听着表情微滞,片刻后才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他说话的语比平常缓慢,语气带着几份犹豫,显得很郑重。十一娘神色一肃,屏气聆听。
“你不是和甘家的太夫人很要好吗?”徐令宜徐徐地道,“我听人说,忠勤伯和半塘龚家的人想合伙做海运生意……”
龚家?那个和文家互不对盘,四大商贾之一的半塘龚家?十一娘微微一怔,耳边又传来徐令宜渐渐清朗的声音。
“当年龚家用尽手段才将女儿嫁到了建安蒋家,原指望背靠大树好乘凉,谁曾想蒋家两代都没有出个进士,又偏居福建受靖安侯区家压制,早已没有了当年之势。”他慢慢转身,下了台阶。
十一娘连忙跟上。
“龚家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改弦更张。这几年的日子不好过。一听说蒋家和甘家成了姻亲,就千方百计和甘家搭上了线。”
说话间,徐令宜随意拐进了一条竹林小道。
“做海运生意利润丰厚,可风险也大,其中更有很多的窍门,那龚家又不是做这个起家的。你还是抽空跟甘太夫人提个醒,让忠勤伯有些事还是要多个心眼的好。”
两旁竹林高大茂密,竹干粗细相杂,有的如碗口,有的如笔杆,挤挤攘攘,枝叶舒展,生意盎然。
十一娘却无心观赏。
徐令宜可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也早没了少年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血气方刚。他郑重其事地把自己约到这种地方来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虽然语气显得有些轻描淡写,只怕事情已有些凶恶万分。
她认真地侧耳倾听。
“现在龚家急着向甘家交好,也是想借忠勤伯府这个名头,让忠勤伯别担心和龚家的生意做不成。只管提出入干股不出本金。宁愿红利少一点,也不可投巨金下去。免得伤筋动骨。”
衙门八字开,有钱没钱莫进来。甘家虽然贵为公聊,可一场分产官司也让他们元气大伤,远远不如表面那样光鲜了。忠勤伯利令智昏,做出错误的判断是完全有可能的。如果因此有所闪失,只怕从此一蹶不振。
甘太夫人年纪还轻,她还要靠忠勤伯给她养老送终。
十一娘不禁有些急起来:“我明天就去趟甘家,正好把给甘太夫人准备的中秋节礼送过去。”又想到忠勤伯和甘太夫人之间的关系,无奈地道,“也不知道忠勤伯会不会听甘太夫人的劝告……”
总不能说这是徐令宜说的吧!
这毕竟是甘家的家务事,忠勤伯又是新晋伯爷,正是立威的时候。想的通还好,要是想不通,只怕还会怪徐令宜管得太宽,甚至于起了逆反心理,偏偏要投巨金和龚家做成这桩生意给你永平侯看看……
她问徐令宜:“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两人徐徐地走在林间小道上。“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区家在福建,徐令宜一向很关注区家的动静。十一娘沉吟道:“是从蒋家那边知道的吗?”
徐令宜点了点头。
十一娘商量他:“甘太夫人的哥哥有没有可能知道?”
甘太夫人的哥哥不管怎么说也是忠勤伯的舅舅,他关注甘家的事名正言顺。
徐令宜道:“这些你就不用越俎代庖了。甘太夫人应该能处理好!”
也是!甘太夫人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伯爷夫人,就算是她一时没有主意,还有娘家的哥哥可以商量。自己总想到她青衣素裙的寂寥模样,觉得她彷徨无所依。
“是妾身多虑了。”想通了,十一娘松一口气。
徐令宜闻言微微颌,不再言语。
周围翠竹阿娜多姿,婆娑做响。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
十一娘想着太夫人等人还在厢房里,这路却不知道通往何处,脚步不由渐渐有些迟疑。却听见徐令宜问她:“我刚才看你的样子,好像是第一次到碑塔的样子?”然后不待十一娘回答,又道,“有人推荐此碑为行草第一。还以‘怪石奔秋涧,寒藤挂古松’来赞誉,惹得文人士子来了护国寺都要到观摩一番。你觉得怎样?”
“我没习过草书,不大懂这些。”十一娘笑道,“不过这字提笔挥洒流逸,行笔间又有筋感,的确是难得的佳作。”说完,她语气一顿,道:“不过,用草书写《心经》,总觉得有些奇怪。”
徐令宜闻言轻笑。
“所以这石碑出土之时就有人传言,说这是护国寺为了哗众取宠做出来的惊世骇俗之举。”
什么时候都有这种事!
十一娘晒笑。
徐令宜就问她:“你临谁的帖?字颇为奔放。”
十一娘那时候练书法只是做为一个特长培养,后来写得颇有些兴趣,才一路坚持了下来。在真正懂书法的人眼中,也只有随意洒脱的那点不拘一格可取了。
“先临欧阳询。”她笑道,“后临柳公权。最喜欢的还是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
徐令宜微微有些惊讶:“怎么不临颜真卿的?”
十一娘汗颜。
习字分大、中、小,颜体落笔稳重,骨骼开张,学了他的字,可以放得大,凡是能写大字的,都临过他的帖。她当时觉得自己未必用得上,所以只是略略涉及了一些,并没有认真地去临摩。
她只好含含糊糊地道:“妾身觉得小楷好看!”
有很多女人写不好大字,所以专攻小楷。
念头闪过,徐令宜想到十一娘看似寻常却处处透着别致的衣饰用具,微微一笑。
她不是写不好,而是不喜欢写吧?
“我先习颜真卿。”他不由道,“后习褚遂良、钟繇、赵子昂、米芾、二王。最喜欢诸遂良。”
“难怪我觉得侯爷的字刚柔并施,姿态婉妙。”十一娘笑道,“看样子侯爷很擅长写行草。”
“还可以吧!”徐令宜谦虚道,“我小时候顽皮,常常逃学。父亲就把我送到邓先生那里,让他给我讲些抄撰誊写的事,这才渐渐收了心。习字也是跟着邓先生才渐渐有了些眉目。”
“邓先生?”十一娘奇道,“邓敬之先生吗?”
徐令宜点头。
“这样说来,侯爷和皇上还是一个老师啦!”十一娘大感兴趣,“所以从小就和顺王、周大人认识。”
“嗯!”徐令宜笑道,“我们差不多年纪,顺王原就在邓先生那里,士铮是福成公主看着我读书、写字大有长进,后来送去的。那个时候不懂事。我们三个天天在一起捣蛋,有时候被邓先生逮住了,就罚跪。有一次吴皇后身边的宫女去给太子爷送东西,看见我们三个顶着大太阳跪在院子中间,回去后不知怎地和吴皇后说了,吴皇后就让那宫女偷偷给我们各送了一个棉布膝裤来……”他说着以前的事,欢喜中透着几份伤感。
是因为想起了自缢而亡的吴皇后吗?
十一娘颇为唏嘘,把感慨放在心里,只听徐令宜说。
“我们穿着棉布膝裤,膝盖不痛了,可热得不得了。顺王就不时撩了袍子扇风,结果被邓先生现了。”
十一娘想着顺王的体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后来怎样了?”
“因那膝裤上绣着团龙纹样,”徐令宜目中闪过异彩,“邓先生就一口咬定是顺王的内侍干的。一状告到了老王爷那里……”这样巧笑嫣然的十一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尽捡了些从前有趣的事讲给她听,“他在床上卧了三个月,回来后找我们算帐。让内侍在下学的路上堵我和士铮……”
有小厮出现在竹林一头,满脸焦急地望着他们搓手顿足。
徐令宜眼角的余光瞥过去,没有理会,继续和十一娘说着儿时的一些事:“……我和内侍打起来,士铮就跑到吴皇后那里去告状……”
十一娘望着侃侃而谈的徐令宜,笑容微凝。
※
早上八点半进手术室,下午四点出来。医生说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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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上香(下)
第三百九十六章上香(下)
十一娘在心底轻轻叹口气,低声提醒徐令宜:“那边有个小厮。”
徐令宜眉宇间闪过一丝留恋,转身喊那小厮:“什么事?”
声音冷静而威严。
十一娘相信,他的表情肯定已恢复到从前温和淡定。
“侯爷!”小厮喘着粗气一路跑过来,“宫里有消息过来,太后娘娘刚刚薨了。”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紧紧地抓住了徐令宜的衣袖。
徐令宜反手握了她的手。
温暖的手,宽大有力。
“临波呢?”他沉声问,显得非常镇定,让十一娘也缓缓沉静下来,心里渐渐有了几份怅然。
拖了那么久,最终还是去逝了。那么多的算计谋划最终都成空……
“京营里来给侯爷请安的几位大人还没有走,”小厮恭敬地道,“宫里的贵人说,怕回去晚了宫里落了匙,临波就陪着宫里的贵人从一旁的侧门出了寺。”
十一娘听着这小厮说话条理分明,与刚才的焦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徐令宜已回头低声叮嘱她:“你先回去!宫里报丧的没这么快。我们照原来的时辰回城就行了。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免得让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十一娘也赞同。
反正也不迟在这一刻。
她点头,和宋妈妈、琥珀原路回了厢房。
太夫人和二夫人还在说话,五夫人和几个孩子还在嬉闹,一切和她走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两样。看见她进来,大家也都只是笑着和她打了一个招呼。很显然,她的离开并没有引起谁过多的注意。
十一娘长长地吁了口气,陪着太夫人说了几句话,就按原定的时辰收拾东西启程离开了护国寺。
徐令宜、徐令宽和赵先生骑马相随,遇到好景致,几个人还会勒僵停马点评一番,徐令宜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回到荷花里,宫里报丧的到了。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太夫人听着还是免不了嘘唏一番:“……今年才四十四岁!”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二夫人劝太夫人,“这也是个人的福泽。”又道,“太后娘娘说起来也是有福之人。
太夫人听着微微点头,低声道:“太后出身寒微,相容寻常,品行不显,却因无子被立为皇后,又遇到皇上这样孝顺的儿子,事事忍让,处处包容……这样一想,也算得上是个有福的人。”说着,想到了飞扬跋扈的建宁侯和寿昌伯,不由朝徐令宜望去。
就看见他正低声吩咐着十一娘:“……连夜把有颜色的东西都换下来。务必明天一早收拾停当。”
十一娘低声应喏,辞了太夫人回了自己院子,一面派人去把管事的妈妈们叫来,一面草草吃了晚饭,又吩咐琥珀去把这件事告诉杨氏,待管事的妈妈到齐后开始分派事情。
杨氏一听说就伏在迎枕上嚎啕大哭起来,把琥珀吓了一大跳。
杨妈妈生怕琥珀不悦,一面塞了两块碎银子给琥珀,一边解释道:“我们家姨娘伤心过度,还请姑娘多多担待些。”
任谁也会这样吧?
琥珀没有做声,收下银子劝了两句,就起身告辞了。
杨妈妈亲自送了琥珀出了东小院的穿堂这才转回屋里。
杨氏已坐直了身子,脸上没有半分的泪水。
“太后真的死了?”她的声音很冷漠。
杨妈妈一怔,道:“琥珀姑娘奉了夫人之命来禀,应该是真的吧?”
“那你快出去看看!”杨氏道,“要是太后真死了,公卿之家是要服丧的。灯笼必然会换成白色。”
杨妈妈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但还是快步而去,不一会来回话:“府里的人已经开始挂白灯笼,挂孝布了。”
杨氏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露出明媚的笑容来。
“姨娘。”杨妈妈看着心惊,提醒她,“太后她老人家去世了,您以后……”
“我知道。”杨氏打断了杨妈**话。她目光炯炯有神,一副精神焕的模样儿,“她要不死,我还真没有办法!”说着,她笑着吩咐杨妈妈,“你快去看看夫人在哪里?干些什么?再给我弄点辣椒来。”
“姨娘要干什么?”杨妈妈干巴巴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点冷。
“夫人把我交给了文姨娘,”杨氏的眼睛里精光四射,“我几次求文姨娘把我画的花样子呈给夫人,文姨娘却装聋作哑、百般推诿,我又不能越过她去和夫人搭话……如今太后死了,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多的你也别问,我就是说了你也不清楚。你就照着我的说的话行事就行了。”说完,走到镜台前坐下,仔细地捋了捋头,“快去快回,我等着你的消息。”
杨妈妈满心困惑却不敢怠慢,按着杨氏的吩咐行事。一面把辣椒递给杨氏,一面道:“夫人在正厅旁的耳房等着各位管事的妈妈来回话。”
杨氏点头,把辣椒水挤到眼睛里,眼睛立刻充满了泪水。一面呼痛,一面拿水洗眼睛,等能看清楚东西的时候,眼睛已经又红又肿。
她站起身来:“我们去夫人那里!”
杨妈妈犹豫片刻,扶着杨氏去了十一娘那里。
听说杨氏求见,十一娘有些意外,猜不出来她有什么事,让小丫鬟带她进来。
要想俏,一身孝。穿着月白色素面妆花褙子、杭白挑线裙子的杨氏眼睛红彤彤地站在十一娘面前,目露悲怆而面带毅色,如株白梅凌寒不畏,让十一娘目光一闪。
看见十一娘,她三步并用两步地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夫人,我斗胆求您一个事,您要是应了,我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说着,就磕起头来。
十一娘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道:“你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吧!”
她说话间,琥珀已上前搀了杨氏。
杨氏跪着不起来,说起话来却没有半句废的:“夫人,我想求您差个人去我家看看我兄弟怎么了!”
十一娘心中微怔,面上却并不显露,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杨氏听着就咬了牙,半晌才道:“我们家原是旁支。后来伯母夸我聪明伶俐,就把我接到了本家去教养。我已经有五、六年没见过我那小兄弟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求您差个人去我家里看看我兄弟。”说着,又磕起头来,“夫人,我求求您了!”
“我会跟外院管事说一声的。”十一娘示意琥珀把她扶起来,“到时候会让琥珀给你回个话。”
杨氏又连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的。”她额头一片通红。
十一娘盯着她的额头没有做声。
杨氏满脸羞愧:“还请夫人原谅我诚惶诚恐不知所措。”然后跟着琥珀退了下去。
十一娘让绿云拿了对牌到外院去找白总管,请他帮着去杨氏家看一看。晚上又把这件事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听着虽然很是惊讶,但也没有多问,只催着她早点歇下:“……连着三天都要进宫,别把人拖垮了。”
十一娘笑着应了,吹灯歇下。
第二天一早按品大妆去了宫里。建宁侯和寿昌伯夫人早已到了,哭得如丧考妣。看见太夫人等人哭得更厉害了。
太夫人也不理她们,领着家里的女眷上了香,哭了一场,然后在内侍的引导下到侧殿歇下,和相熟的人说了会话,吃了午饭,下午又哭了一场,然后回了府。
杨氏在屋檐下立等。
看见十一娘和徐令宜回来,她上前给两人行礼,打帘服侍两人进屋。自己依旧立在帘外,态度恭敬中带着压抑的期待。
“你家在湖广,哪能这么快就有消息。”十一娘道,“你还是先回去吧!一有消息我就会让人告诉你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杨氏目露感激,曲膝给十一娘行礼:“多谢夫人!”
带着杨妈妈蹒跚而去。
十一娘则连着两天进宫祭拜,第四天又和京中四品以上外命妇在慈宁宫外哭了三天,礼部定了皇上、皇后以日代月服丧二十七天,公主、世子、郡主服九个月大功、王爷服五个月小功、公卿之家服三个月缌麻、庶民百姓服丧三日的礼仪。
徐嗣谆就领着徐嗣诫把前几天做的西瓜灯、芝麻灯、鱼鳞灯、稻草灯默默地收进了库里——河灯的成功让两兄弟极为高兴,早早就做了花灯准备中秋节用的。
十一娘笑着揽了他的肩:“春节的时候拿出来用也是一样。”
徐嗣谆笑着侧脸仰望着十一娘:“到时候我们再做个走马灯。”
“好啊!”十一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有小厮跑进来:“二少爷从安乐送了家书来。”
厚厚的一大叠。
十一娘带着徐嗣谆和徐嗣诫去了太夫人那里。
有给太夫人的,有给十一娘,有给二夫人,还有给五夫人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说他很好,让家里的人不要担心,祝大家中秋节愉快之类的话。
太夫人看了呵呵地笑,夸徐嗣谕的字越写越好了。
十一娘回到屋里就让徐嗣谆代自己给徐嗣谕回信。
徐嗣谆听了大感兴趣,写了好几天,还去请教了赵先生,才写定一封家书让人送去了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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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守制(上)
第三百九十七章守制(上)
到了八月底,白总管那边有消息过来。
“……那杨家自从把女儿送到了建宁侯府,就盖了五间的砖瓦房,添了五十亩田,买了一个丫鬟,请了两家长工。唯一的儿子也送到了私垫读书。杨父前两年还做了保长,家里日子过得红火着。”
十一娘点头,让琥珀去跟杨氏说了。
杨氏给十一娘磕头道谢,没几日做了一条葱白底绣白梅花的八幅湘裙给十一娘:“……请夫人体谅我一片感激之情。”
她脸色苍白,神色疲倦,一看就是熬了夜的。
十一娘笑着让琥珀收下。
文姨娘在一旁含笑不语。
过了几天,杨氏又送了两双鞋,两条汗巾来。
十一娘依旧笑着收下,虽然没看见十一娘用,但杨氏渐渐和十一娘搭上了话。
“暖房那边的墨菊、绿牡丹、十丈垂帘、玉壶春都开了。”早上去给十一娘请安的时候看见绿云摆弄着十一娘内室窗台上供着的嫩黄月桂花,她会小心翼翼地试探,“夫人,要不要我去暖房帮您搬几盆来供在窗台上。”
十一娘笑着应她:“菊花凋零的太快了。”
杨氏听了专心致志地做针线。滨菊长子洗三礼的时候送来四套小孩子的衣裳:“……比不上万大显家的好手艺,好歹也能穿得下去。”
十一娘笑着让琥珀把自己给孩子打得赤银项链、手镯和杨氏做的小衣裳一同转送给了滨菊。
杨氏又拿了自己画的花样子给十一娘看:“也不知道喜铺里用不用得上。”
开门做生意,什么样的顾客都会遇到。十一娘笑着接了,转给简师傅,简师傅吩咐绣娘们照着绣了几套,竟然销路十分好。简师傅封了五两银子的封红让十一娘转交给杨氏:“……这是简师傅给的。铺子里的绣娘想出来的样子销得好了,也可以得这样的红利。”
杨氏很是意外,笑着谢了又谢,好像突然间上了瘾似的,竟然专心伏案给喜铺设计了七、八个花样。十一娘依旧转给简师傅,简师傅用了两个,其他的打了回来:“……虽然好看,可太复杂,绣起来花功夫,买的人恐怕会嫌价钱贵。”杨氏听了就开始设计一些简单的,无形中减轻了简师傅的压力,喜铺的花色品种也因此而更加丰富起来。这也是十一娘一开始没有想到的。也因为这层原因,杨氏与十一娘不仅有说有笑的,还常在十一娘屋里盘桓,不时帮着做些小事,在别人眼里,太后娘娘不在了,杨氏与十一娘反而更亲近了。
秋红看着不免有些担心。
“姨娘,”她趁着文姨娘正帮着贞姐儿清点陪嫁器皿,心情大好的时候开口,“做生意您最在行了。您看,您要不要也帮着夫人的喜铺出出主意。”
“不用了!”文姨娘望着这批新送来的牡丹花粉彩瓷器,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把大小姐的事做好就行了!”
秋红见文姨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提醒道:“可您看杨姨娘……您好歹也多到夫人面前走动走动才是。”
文姨娘听了露出古怪的笑容来:“我看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啊?”秋红不解,“从前您不也常在夫人面前走动吗?”
文姨娘摆了摆手,示意秋红不要再说,秦姨娘来了。
秋红只好把话咽了下去,笑着帮秦姨娘上茶上点心。
秦姨娘从衣袖里摸出五根金条来:“……这个,你帮我兑了银子。”
文姨娘看着一怔,迟疑道:“你这些日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今年以来,她前前后后已经兑了二十根金条了。
早些年,徐嗣谕是侯爷唯一的儿子,不仅太夫人,就是元娘,也常有赏赐下来。东西都由秦姨娘收着。秦姨娘手里自然有些私蓄。纵是如此,可也经不住这样的用法。况且秦姨娘嚼用都在公中,又不喝酒赌钱,又没有娘家的兄弟,按理应该没有什么大笔的开销才是。
“是易姨娘。”秦姨娘听着目光闪了闪,“你也知道,我们要好。有些事,就是再难也要帮一把。”
文姨娘见她不说,也不好多问,还是提醒她:“钱积起来难,用起来易。秦姨娘的手还是紧一些的好。”
秦姨娘讪讪然地笑了笑,没有做声。
文姨娘让秋红拿了戥子出来秤了黄金,让她三日后来取银票。
十一娘却准备着去慈源寺。
过两天是大太太的周年,她想请济宁师太帮着给做七天水6道场,也算是圆了她们母女一场的情份。
五娘派了身边的丫鬟灼桃过来。
当年鲜嫩如三月柳梢上嫩芽的小姑娘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如株小桃花了。
她笑盈盈地曲膝给十一娘行了礼,恭敬地道:“我们家奶奶特意让我来问夫人一声。去逝大太太的周年祭怎么办好?”又解释道,“我们家老爷不在家,鑫哥儿又小,紫苑姐姐前几天许了人家,身边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只有来请夫人拿主意了。”
十一娘很惊讶。
“你们家老爷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家?”
“去了宣同。”灼桃笑道,“说是要去看望一个做生意的朋友,要立冬之后才能回来。”
十一娘愕然。一面在心里细细地琢磨着灼桃的话,一面问她:“紫苑许了什么人?”
“常给我们家送干货的彭家小儿子,”灼桃笑道,“过去就是正经的奶奶。彭家在城里还有座二进的院子。是户极好的人家。”
这样好的人家又怎么会娶了一个小户人家的婢女。
十一娘心里隐隐觉得不妥,又不想多问,怕问出什么让人伤心的事来,干脆把这个念头压在了心底。又问她:“那家里岂不只有你和穗儿了!”
灼桃点头:“鑫哥儿这两天又有些犯咳嗽。要不然我们奶奶早就亲自来了,哪里还论到我在夫人面前大放厥词。”
听说鑫哥病了,十一娘仔细地问了半天,知道只是天干气爽,吩咐绿云把前几天宫里送来的川贝琵琶膏拿一瓶给灼桃带过去,然后把自己的打算说了:“……要是五姐愿意,到时候我们两姐妹一起去就是了。”
灼桃笑着应了,带着川贝琵琶膏回了四象胡同。
第二天又来。
“我们奶奶说到时候一定到。”然后道,“奶奶还说,多谢夫人的药。鑫哥儿喝了好了不少,比外头的大夫用的药好很多。问还有没有?要是有,能不能再给两瓶。”灼桃说着,脸都红了。
但十一娘能理解五娘的心情。
孩子病了,母亲是最焦急的。
她让绿云去把剩下的一瓶拿给灼桃:“……原是宫里赐的,我也只得了两瓶,让她先拿去用。如果还要,我再想想办法!”
灼桃千恩万谢地走了。
十一娘派人去慈源寺和济宁商量办道场的事。
晚上徐令宜回来问她:“慈源寺那边怎么说?”
太后死后,徐令宜常被皇上招到宫里去说话,一去就是一下午,有时候回来已是掌灯时分。问他都说了些什么,又都是些家常的话。
“都安排妥当了。”她一面服侍徐令宜梳洗,一面道,“我明天一早就去。”
徐令宜点了点头,见十一娘梳洗后直接歇下了,笑道:“怎么不喝那琵琶膏了?”
才刚入秋,十一娘的琵琶膏、梨子水等清热消火的东西全都用上了,说好听点是未雨绸缪,说不好听却是胆小怕事。他想到徐嗣诫一面泪盈于睫喝着梨子水,一面可怜巴巴地望着十一娘的样子就又想笑。
十一娘一看就知道徐令宜在想什么。
她有些恼羞成怒。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水平都差,不小心点怎么能行。
“鑫哥儿不好,我让人把琵琶膏带给了五娘。”十一娘斜睇了徐令宜一眼,“所以今天让琥珀用川贝炖了梨子水喝。”她说着起身,把自己没有喝完的那半盅递给了徐令宜,“还留了半盅给侯爷。”然后笑盈盈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侯爷提醒,我倒把这事忘了。”
也不怪人家说徐嗣诫是徐令宜的儿子。
两人不仅长得像,就连这不喜欢喝梨子水的习惯也同出一辙。
只因徐令宜是大人,十一娘倒也从来没有勉强过他。
所以当徐令宜看到茶盅里微褐色的汤汁时,神色微愣,又见十一娘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他心头一热,玩心亦起,不动声色地接过茶盅,很干脆地一饮而尽。
梨子水冷冰冰的,哪里是给自己留的,分明就是她自己没有喝完的。
“今天的梨子水是谁炖的。”他强忍着笑意淡淡地道,“味道还不错。让她明天早上再给我炖一盅。”说完把茶盅递给十一娘。
以徐令宜严谨的性格,她知道他不会拒绝,可却没有料到徐令宜会夸这梨子水好喝。
她不由低头望了望空空如也的茶盅——她的这些小吃食一向由竺香负责,她刚才喝的时候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难道自己没有注意?或者是今天临时换了炖梨子水的人?还是在里面添加了什么?
不管怎样,徐令宜既然让明天给他再做,明天就让人好好地给他炖一大盅好了。
打定主意,十一娘放了茶盅,倒了清水给徐令宜漱口。而徐令宜一想到刚才十一娘愣愣低头看茶盅的举动就很想笑……觉得她有些孩子气,忍不住抱在怀里怜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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