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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攘攘(下)

    第三百二十三章攘攘(下)

    十一娘听着一怔。

    她没有想到太夫人会这样调侃她。

    然后心中暖暖的。

    十一娘凑趣地推搡着太夫人:“娘,人家和您说正事了!”

    太夫人呵呵笑起来,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十一娘笑着把自己和周夫人说的话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听着笑道:“只是家底太单薄了些。”

    十一娘回答得含蓄:“齐大非偶。我瞧着王家十六公子的人挺不错的。”

    “也是,”太夫人想着现在罗家的情况,笑道,“有人还怕过不出日子来。”

    十一娘就和太夫人商量:“那我明天回趟弓弦胡同。”

    “嗯!”太夫人眯着眼睛笑起来。

    十一娘就看见杜妈妈含笑立在一旁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知道她可能有话要单独和太夫人说,陪着太夫人说了两句闲话,就告退了。

    回到屋里,滨菊已经回去了,贞姐儿歪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看书,文姨娘和琥珀、秀兰则在东间算帐。

    看见十一娘回来,贞姐儿立刻迎了上来,文姨娘站起来又坐下。

    有些话,自然不能当着贞姐儿的面问。

    她朝着文姨娘点了点头,和贞姐儿进了内室。

    贞姐儿帮十一娘打水:“母亲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慈源寺?”

    还好有十二娘这事。

    十一娘笑道:“现在不告诉你。等过几天有了准信,我再告诉你。”然后问起她绣花的事来,“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滨菊姐姐的针线很好。”贞姐儿笑道,“我有不对的地方,她都很仔细地告诉我了!”

    能得到贞姐儿的承认就好。

    十一娘更了衣,有外院的小厮进来禀道:“夫人,白总管求见!”

    白总管奉命去打听李家二公子的事了。

    她让贞姐儿在屋里看书,自己去了水榭。

    “……李家那位二公子,人长得英俊不说,小小年纪,却十分有手腕。燕京城里略有家底的少年公子都和他交好。有什么不平之事也爱找他做个中间人。”语气中十分推崇。“李夫人十分喜欢这个次子。虽然一样在桂树胡同给长子和次子都置了院子,可二公子屋子的布置却比大公子要精致华丽很多。为这事,李家长公子颇有微词。李夫人知道后,还把长子教训了一顿。说,‘要是你也和你弟弟一样要和那些豪门公子应酬,我也照着你弟弟的院子帮你布置一番’。把长公子说的哑口无语。”又道,“李夫人虽然宠爱这个儿子,管教却十分的严厉。身边服侍的都是婆子、小厮,没有丫鬟的。二公子却从来没有为这些事违背过母亲的教诲。”

    又是一个颇让人意外的情况。

    只有那些生活中早已确定了目标的人,才能抵御诱惑!

    这个李公子,只怕不是个简单的人!

    站在旁人的立场,她很欣赏这样的人。可如果站在母亲的立场,她却觉得嫁给这样的人未必就是幸福——他们通常会为了追求无暇顾及身边的人。

    晚上服侍太夫人歇息的时候,十一娘把白总管的话告诉了太夫人。太夫人听着很感兴趣,道:“李家的二公子,今年也只有十五、六岁吧!”

    “有十五岁!”

    太夫人笑道:“老四十五岁的时候,也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了!”语气中透着几份赞赏。

    十一娘不好评价。

    很多年以后,人们评论一个人的好坏,都会以他在社会上的地位为标准。何况是现在!

    她稍后和文姨娘说起来,文姨娘道:“妻凭夫贵。要是这李家二公子真有这样的气度,其他的到也可以马虎一些。”

    成与不成,徐令宜最有言权。

    十一娘笑了笑,问起文姨娘帐目的事来。

    “永和二年的帐已经整了一大半,明天就可以完结了。”她说着,犹豫了片刻,道,“要是夫人不反对,我想让秀兰每天晚上去我那里练一个时辰的算盘……”

    十一娘笑着点头,端了茶。

    文姨娘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十一娘躺在床上想贞姐儿的婚事。

    觉得这个也不满意,那个也不好。又怕挑来挑去名声在外让人退避三舍,又怕看人不准丢了西瓜到时候只能捡芝麻……半晌才睡着。第二天一大早给太夫人请了安,把家里的事安排好后,她带了些礼品回了弓弦胡同。

    罗大*奶看着她大吃一惊,忙拉了她的手往屋里去:“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可出了什么事?”神色十分焦虑。

    “没事,没事。”十一娘忙道,“我这不是很久都没有回来了吗?趁着端午节前有空,来看看四嫂,看看姨娘。还有件事要和大嫂商量。”

    罗大*奶就遣了屋里服侍的,低声道:“什么事?”

    十一娘就把王泽的事告诉了罗大*奶。

    罗大*奶听了面露喜色:“出身高门,又有功名在身,如果能成,这到是桩好事。”然后起身,“我这就去跟娘说一声去。”

    十一娘笑着和罗大*奶去了大太太那里。

    六姨娘正服侍着大太太喝水,看见十一娘,也很诧异。

    待十一娘给太太行了礼,罗大*奶就笑着将十一娘的来意说了。

    六姨娘当时就露出了笑脸,大太太却闭着眼睛半晌也没有开口。

    屋子里一片寂静。

    六姨娘焦急地朝着十一娘使眼色。

    十一娘见这样面面相觑也不是个办法,笑着站了起来:“四嫂有了身子,我还没去恭喜她呢!”

    罗大*奶见状也笑着跟着站了起来:“这几天四弟妹正不舒服,我陪十一姑奶奶去看看!”说着,

    “这是件好事。”罗大*奶领着十一娘往四奶奶那里去,低声道,“我来劝劝娘。王家那边,你也去探个口气。”

    十一娘低声应“是”,和罗大*奶去了四奶奶那里。

    四奶奶见她们进来,忙坐了起来。

    “四嫂别管我们。”十一娘见她要下床,上前携了她的手,“原是来看看四嫂,要是因此让四嫂不能好好地歇息,反倒是我的不是。”一面说,一面打量她。见她气色很好,没有一点怀孕的怏然,又是好奇,又觉得放心。

    四奶奶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道:“多亏十一姑奶奶介绍的那个孔太医……本来要去谢一声的,可你四哥却说我这样上门不好。就托大嫂去说了一声。”又道,“我好得很,可你四哥却非要我躺着不可。我也怕有个万一。倒让十一姑奶奶见笑了。”正说着,有小丫鬟端了青花瓷的盘子跑了进来。见罗大*奶和十一娘坐在一旁,畏畏缩缩地又要退下去。

    罗大*奶见这小丫鬟上不了台面,不喜,道:“什么事?慌手慌脚的!”

    那小丫鬟不敢再退,怯生生地捧着盘子:“四爷让给四奶奶送酸李子来。”

    大家听着俱是一愣,随后都露出微笑来。

    四奶奶满脸的绯红:“放下就是,怎这样多嘴!”

    惹得罗大*奶一阵笑。

    小丫鬟慌慌张张地放下盘子退了下去。

    罗振声的丫鬟倚柳就笑着捧了盘子请罗大*奶和十一娘吃李子。

    十一娘看见倚柳梳了圆髻,戴了支小小的鎏金如意簪。

    “四弟妹做主,把倚柳收了房。”罗大*奶见她打量倚柳,笑着解释。

    十一娘想到了地锦。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很快收敛了心思,掏出荷包拿了四个八分的银锞子赏给倚柳:“先前也不知道。这个给你买花戴。”

    倚柳红着脸收了,曲膝给十一娘道谢,在一旁服侍茶水。

    十一娘在四奶奶那里坐了一会,去了五姨娘那里。

    五姨娘正坐在临边的炕上做小衣裳。她眼角眉梢全是柔柔的笑意,静谧的如一幅画。

    十一娘顿了顿才开口喊了一声“姨娘”。

    “十一姑奶奶!”五姨娘脸上绽开一个灿如夏花般的笑容,忙起身趿鞋,“快到炕上来坐。”又转身去收拾针线。显得有些慌乱,又有些笨拙。却让十一娘心里一软。

    她上前携了五姨娘的手:“您别忙了,我就来看看您好不好!”

    “我好着!”五姨娘笑把她让到炕上坐了,又招呼罗大*奶,“您也坐啊!”又吩咐小丫鬟去给两人斟茶。

    “不用了!”罗大*奶笑道,“我还有些事,您和十一姑奶奶坐坐,我就不陪了!”起身告辞了。

    五姨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十一娘:“姑奶奶可好!”

    十一娘笑着点头:“我挺好的!”然后和五姨娘说起闲话来。

    六姨娘突然闯了进来。

    她脸色很难看,也不征求谁的意见,直接吩咐小丫鬟:“你先退下。”

    那小丫鬟看了五姨娘一眼,见五姨娘朝她微微颌,这才退了下去,还细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见屋里没了旁人,六姨娘立刻咬牙切齿地道:“她怎么就不怕自己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十一娘心知肚明,没有做声。

    五姨娘听了却忙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六妹妹可别这么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的。”

    六姨娘看了一眼五姨娘,又看了一眼没做声的十一娘,眼泪突然落下来。

    “哎呀!”五姨娘忙掏出帕子递给六姨娘,“你这是怎么了?”

    “十一姑奶奶,你可要救救我们家十二娘啊!”六姨娘接过帕子却朝十一娘哭道,“这样好的一门亲事,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大太太却说……十二小姐年纪还小,等过几年再议亲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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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端午(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端午(上)

    五姨娘听着吓了一跳,困惑地望着十一娘:“十一姑奶奶……给十二小姐说亲了吗?”

    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十一娘本不想让五姨娘知道了操心。现在六姨娘一番哭诉,她只好把事情的经过跟五姨娘说了说:“……看着那户人家还可以,就和大嫂提了提。”

    “大太太不同意吗?”五姨娘听了沉吟道。

    看六姨娘这架势,大太太肯定是不同意了。

    只是还没有等十一娘回答,六姨娘已道:“她死死咬着十二小姐年纪还小,不同意结这门亲事。”她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家世清白,又是长子,还有功名在身,品行端正……这样好的姻缘哪里找去?说十二小姐年纪小了些,可谁家是一说亲事就成亲的。三书六礼下来,也要个三、四年,到时候十二小姐也要及笄了,正是娶嫁的时候。”又道,“大老爷说了,我们过了夏天就回余杭去。一旦离开了燕京,想找个像王公子这样人品、出身的,肯定比登天还要难了。她这样,不过是嫌弃王公子是旁枝,家底薄,以后十二小姐嫁过去一则钱物上不能帮得上忙,二则也没什么名声。你看我们家几位姑奶奶的婚事就知道了……”话一出口,想到十一娘还在眼前,强忍着把话咽下去了。但还是意难平,怨道,“难道要像十姑奶奶似的,只要个好名声,管她是死是活!”

    六姨娘说的,也是十一娘担心的。

    女儿是用来联姻的。自己帮十二娘说的这门亲事,对十二娘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可对罗家来说,却没有什么利益可言。要讲实惠,王泽是王家的旁枝,怎比得上永平侯徐令宜,要讲名声,王泽只是个在镇南侯府当差的秀才,怎比得上已是举人的钱明。

    可自己毕竟是出了阁的女儿,家里这些事,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十一娘暗示六姨娘:“王公子还有个胞弟,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就是镇南侯,也十分的看重。当初如果不是王公子的舅舅,王公子早就娶了本家婶娘的一个侄女了。六姨娘不如把这件事跟父亲和大哥说说。他们应该有他们的考虑。”

    “这,这有用吗?”六姨娘狐疑道,“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说是您想和周夫人交好,所以想把十二小姐嫁过去更有把握些!”

    六姨娘虽然精明能干,但受生活经历的局限,考虑问题比较单一。解释起来又比较费劲。

    十一娘笑道:“六姨娘先照着我的话说说看。如果行不通,再说是我想和周夫人交好也不迟!”

    六姨娘还有些犹豫,十一娘笑道:“不过,要是这桩婚事万一成了。有些事我也要提醒六姨娘。王公子家底的确单薄,他既然不接受镇南侯世子爷的接济,只怕也不会接受妻子娘家的接济。他的功名,可能就到此为止了。这样的女婿……”

    “十一姑奶奶。”六姨娘正色地道,“量媒量媒,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要是那王公子家底殷实,或又是愿意受人接济,我们家十二小姐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机会?”她很诚恳地望着十一娘,“这个道理,我们还是知道的。”

    十一娘听着微微点头,笑道:“那我们就等周夫人的消息好了。要是能成,到时候只怕还要姨娘劝劝十二娘。”

    “十二小姐虽然比不上十一姑奶奶,”六姨娘谦虚地道,“可这好歹还是知道的。不管这事成不成,十一姑奶奶的好意我们十二小姐却是知道的。”

    十一娘得了六姨娘这句话,定下心来,在娘家吃了午饭,就回了荷花里。

    第二天一大早,罗大*奶登门拜访。

    “要是王家也有这个意思,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到时候还请姑奶奶帮着递个音。”

    看样子,罗家还是仔细考虑了这门亲事的利弊。

    十一娘心里有数。留罗大*奶在家里吃了午饭,亲自送到垂花门。

    下午周夫人来了。

    “我这双媒人鞋讨不讨得到手,就看你一句话了。”

    意思是说王家没意见。

    真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十一娘笑道:“我正愁给周姐姐做个什么样子的鞋面。”

    周夫人听着喜上眉梢,又叹道:“我那嫂嫂眼神不行了,家里缺个主持中馈的,先前我还担心你十二妹年纪小了些。没想到,嫂嫂正愁家里这几年没积攒下几个银子,立马办婚事太过寒酸。这可真是应了千里姻缘一线牵的说法。”

    十一娘笑着点头,和周夫人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听了也十分高兴:“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然后留周夫人吃晚饭。

    周夫人笑道:“我那嫂子还望眼欲穿地等着我去回信呢!我过两天再来吵您,今天去我那嫂嫂家蹭饭吃去。”

    太夫人听了呵呵笑,也不留她,反问起福成公主:“……这些日子在家做什么呢?”

    “被我们家芳姐儿吵得不安生,天天帮我们家芳姐儿喂猫呢!”

    “喂猫?”

    周夫人笑道:“过年的时候我那位在福建任布政使的族兄送了两只猫来,白色的毛,一只眼睛绿,一只眼睛蓝。芳姐儿稀罕得不得了,唯恐别人照顾得不周到,天天自己亲自喂食。前些日子跟着公主去宫里玩,结果身上起了疹子。吃了大半个月的药也没见好。公主就怀疑是这猫毛惹得祸,让人把猫送人。芳姐儿听了死活不肯,公主没办法,专门拔了两个小丫鬟帮她喂着。她还是不放心,天天跑去看。公主只好把猫拎到了自己院子里帮她喂着!”

    “还有这样的事!”太夫人听了笑道,“你跟你婆婆说说,明天我也去开开眼界。看是什稀罕东西,让我们芳姐儿这样着迷。”

    福成公主身为皇帝的姑母,太夫人贵为皇后的母亲,两位老人家虽然没有什么矛盾,但也称不上过从甚密。太夫人突然为了一只猫要去福成公主府上串门……十一娘和周夫人俱是一愣。

    但周夫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哎呀,我可请到稀客了!”又道,“您要是去,公主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她老人家就是盼着有个人去走动走动。”然后说了很多欢迎的话。

    “那就这样说定了。”太夫人笑着颌,定下未初到访。

    周夫人连连称“是”,起身告辞。

    十一娘把周夫人送到了垂花门,折回了太夫人那里。

    “你们都忙。”太夫人吩咐十一娘,“明天杜妈妈陪我去就行了。”

    好像有什么事似的。

    十一娘见太夫人不欲多说,也不好问,笑着应是,去安排太夫人出行的事宜。

    第二天她送走了太夫人,自己回了弓弦胡同。

    罗家请了四姑爷余怡清做媒人,王家则请了镇南侯世子做媒人,两家换了庚帖合了婚,在夏天来临之前下了小定,把亲事订了下来。这都是后话。贞姐儿知道后,拉了十一娘笑道:“原来母亲是去给人做媒人了!”那几天正巧天气有些热,家里已经开始煮绿豆汤了。她就奉了一碗给十一娘,“那您真的要给周夫人做双鞋吗?”

    “自然是真的!”十一娘笑道,“这可是我答应了别人的!”

    “那,十二姨也要和慧姐儿一样关在家里做针线吗?”

    “暂时不用。”十一娘见她很好奇,解释道,“十二姨年纪还小,两家商定等十二娘及笄后再迎娶。再过两年就会和慧姐儿一样关在家里做针线了!”

    贞姐儿听了笑道:“那我也帮十二姨做幅门帘子吧!”

    她帮慧姐儿做了一幅门帘子。

    十一娘望着眼前笑盈盈的贞姐儿,想起了徐令宜。

    眼看快到端午了,他却一点音讯也没有,也不知道事情办得怎样了?关键是有很多事需要他回来决定……特别是贞姐儿的婚事。

    这两天卓家一会派人来送这个,一会派人来送那个,好不殷勤。

    思忖间,文姨娘抱着帐册进来。

    贞姐儿和文姨娘对面,都微微有些不自然。

    十一娘笑着请文姨娘坐下。贞姐儿说了一声“我去端绿豆汤”,然后快步出了内室。

    文姨娘望了一眼晃动的软帘,这才向十一娘禀道:“家里的帐目我都清理出来了。开支最大的是厨房那一块……”

    十一娘集中精力和文姨娘对起帐目来。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威远侯府的林大*奶来了!”

    十一娘忙请她进来。

    林大*奶拿了几把描金川扇:“是我们家慧姐儿亲手做的,说是送给贞姐儿的。”然后又提了几篮水蜜桃,“知道你不缺,是我的一点心意。要不是你,我们家慧姐儿哪能安下心来做针线。”竟然是专给她的谢礼。

    十一娘谦虚一番让琥珀收了,问起慧姐儿的情况来:“听说婚期定在了明年五月?”

    林大*奶说着眼神一暗,神色有些怅然地点了点头:“那边一直催呢!”

    十一娘正要安慰她几句,小丫鬟禀道:“卓夫人来了!”

    “请她进来吧!”十一娘语气里露出几份自己也没有查觉的无奈。

    林大*奶听着却眉角微挑,低声道:“我听说卓家想和你们家结亲,可有此事?”

    想来大家应该都隐隐听说了。

    十一娘点了点头。

    林大*奶打趣道:“看你这样子,还要应酬应酬她。莫非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十一娘觉得这样说卓家也不太好,笑道:“只是卓大人和我们家侯爷私交甚密罢了!”

    林大*奶哪里听不出这未尽之意:“早知如此,我也来凑个热闹给你们家贞姐儿做个媒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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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端午(中)

    第三百二十五章端午(中)

    “给贞姐儿做媒?”十一娘很是吃惊。

    “是啊!”林大*奶笑道,“是我娘家的一个侄儿。今年十六岁。虽然和我不是一个房头,但他祖父也曾做过广西副总兵。长得一表人材不说,还文武兼备。小小年纪已是武秀才。我大哥常说,我们邵家仲字辈,就看他和我幼弟的了。”

    林大*奶的娘家可是在沧州。

    别说太夫人和徐令宜了,就是自己,想到贞姐儿要远嫁,恐怕都会有所保留吧?

    她笑道:“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贞姐儿是从小养在太夫人跟前长大的,侯爷又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这件事,只怕要和侯爷、太夫人商量商量。”

    林大*奶何尝不知。

    自己的侄儿再好,到底远在沧州。要不是自己的弟弟几次央求,又看到像卓家这样的人都来求亲,她也不会大着胆子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想到这里,她做媒的心思就有些淡了。

    “我一想到你们家贞姐儿和我们家仲然,就觉得好像一对金童yu女似的。”林大*奶交待了几句场面话,然后不再提这件事,转移话题问起十一娘端午节的事来,“……太夫人亲自给我婆婆下了帖子,说那天是你的及笄礼,让那天一大早就过来热闹热闹。”

    太夫人很早以前提过要给她办个盛大的及笄礼。她并不十分看重这些。可太夫人有这个心,她想起来就觉得心里一暖。只是打那以后太夫人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这些日子又常常差了杜妈妈做这做那,自己还出去串了几次门,好像在请客似的,显得很神秘的样子。她也就当不知道。

    “偏偏是端午节的生辰。”十一娘笑道,“把大家吵得不得安生!”

    “还好是端午节。”林大*奶和她寒暄,“这要是中秋节,可就头痛了。”

    端午节的风俗是游玩,中秋节的习惯是团聚。端午节,大家出来走动走动还无妨,要是中秋节,家家团聚,再办什么宴请,那就是为难别人了。

    十一娘笑着点头:“这样想来,还是有些好处的。”

    林大*奶掩袖而笑。

    卓夫人来了。

    林大*奶就趁机告辞了。

    卓夫人这次送了些甜瓜来:“……我们家老爷的老属下送的。和燕京的甜瓜又不一样。特意拿过来请太夫人和夫人尝一尝。”

    十一娘道了谢,和卓夫人寒暄一阵,带她去给太夫人请了安,送她出了垂花门。

    回到屋里看见琥珀正在收拾林大*奶带过来的红漆描金匣子。

    十一娘笑道:“说是慧姐儿给贞姐儿做的描金川扇。你帮慧姐儿送过去吧!”话音刚落,就看见琥珀手一滑,匣子落在地上,五把扇子哗啦啦散落在地,一片凌乱。

    “夫人!”琥珀脸色有些白。

    “没事,没事。”十一娘安慰着她,上前帮着拾扇子。

    金漆扇骨,黑绢面,工笔的牡丹稚鸡图,十分的华美。

    十一娘忍不住展开看。

    色泽艳丽,意境妩媚,让她颇为意外。

    “没想到慧姐儿还有这样好的画功。”

    一旁的琥珀也赞道:“真漂亮!”

    十一娘笑着点头,和琥珀一边欣赏,一边收拾。

    一幅月夜玉簪图,一副海棠春睡图,一副映日荷花图,一副临石兰花图。

    画工俱是上乘不说,那幅月夜玉簪图更是立意新颖。

    莹莹一蓬皎白的玉簪花迎面盛放,深深浅浅的绿色叶片偶见留白,如月华轻洒的清辉——虽不见一缕月色,却正是玉簪花月下绽放时的盛景。

    十一娘大为赞叹。

    玉簪花洁白无暇,花香四溢,是一种大家喜爱又常见的花卉。寻常人画玉簪花,多取其小家碧玉的可爱。这幅玉簪花迎月开放,却有着水仙般的清贵。更难得的是这清贵不是取其高傲的姿态,而是从一花一蕊中透露出来。如人,高洁的性情隐在骨子里,更让人觉得可敬,和那幅牡稚鸡所表现的娇柔烂漫完全不同。

    念头闪过,十一娘一怔。随后一把捧起几把扇急急去了东间。

    琥珀见她举止间透着几份慌乱,心中大乱,快步跟了过去。

    只见十一娘把五把扇子全打开来并列摆在大书案,面色凝重地仔细观看。

    “夫人!”她轻声地道,“可有什么不妥的!”

    “没有!”十一娘抬头,神色淡淡地,“我只是觉得这几把扇子实在是漂亮,想好好看看。”

    她的神色依旧那样亲切,目光依旧那样温和,可不知道为什么,熟悉她的琥珀却隐隐觉得不对劲。就好像暴风雨的前兆,虽然平静,却让人感觉压抑。

    十一娘轻轻地拢了扇子:“大小姐,在干什么呢?”她一字一句地问。

    琥珀忙道:“在和滨菊姐姐绣花呢!”

    “你把大小姐请进来。”十一娘把扇子放进匣子里,“就说我有事找她。”又嘱咐,“其他的,不用多言。”

    琥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恭敬地应声而去。

    十一娘望着合上的大红描金匣子,目光渐渐凛冽。

    “母亲,您找我!”贞姐儿如百灵鸟般清脆欢快的声音响起来。

    十一娘抬头,眼中已没有凛冽,只有三月*光般的温柔。

    十二岁的贞姐儿穿了件茜红色的葛布衫,已经长得比十一娘高出半个头。

    十一娘望着她耳朵上戴的赤金玉簪花耳塞,浅笑道:“慧姐儿给你送东西来了。”

    “真的!”她乌黑的眼睛闪闪亮,如熠熠生辉的宝石。

    十一娘笑着指了指书案上的大红描金匣了。

    “好漂亮啊!”贞姐儿望着描金川扇,笑靥如花。“母亲。”她打开其中的一把,凑到十一娘面前,“您看,这海棠花边的台阶,就是慧姐儿屋后退步的台阶——台阶的一头雕着个虎头!”

    十一娘看了一眼,却笑着打开了那把画着玉簪花的扇子:“我觉得这幅画得最好!”

    贞姐儿侧脸望过去,立刻张大了眼睛:“玉簪花!”

    “你很喜欢玉簪花吗?”十一娘的眼睛眯了眯。

    “嗯!”贞姐儿喜笑颜开,“我最喜欢玉簪花了。”她目光闪亮地望着十一娘,“慧姐儿不喜欢玉簪花,她定是特意为我画的。”然后接过十一娘手里的扇子仔细地观看,“是月光下的玉簪花……”她低声惊呼,“难道慧姐儿半夜起来画画了?”又露出欢快地笑容,“她最懒了,一点点小事都要叫丫鬟,竟然会半夜起来画画……”目光中闪过一丝感动,“我要写封信好好地谢谢她才是。”把扇子往匣子里收。

    十一娘突然拿起那把画着月夜玉簪花的扇子:“这把扇子我也很喜欢!”她笑望着贞姐儿。

    贞姐儿有些意外,然后又露出欢喜来:“母亲也喜欢吗?母亲拿去用吧!”

    “君子不夺人所爱……”十一娘望着贞姐儿。

    贞姐儿指了剩下的四把扇子:“我还有这么多呢!”

    十一娘笑着打开扇子,轻轻地扇了扇。

    贞姐儿笑着捧着匣子要退下去。

    十一娘“唰”地一下收了扇子,笑道:“就在这里写信吧——外面太阳大,免得还要回韶华院去。”

    贞姐儿想了想,笑着应了,坐下来磨墨。

    十一娘就喊了小丫鬟进来服侍,自己则坐在一旁的绣墩上观赏着手里的扇子。

    贞姐儿端坐在书案前,神色恬静、沉稳,落笔毫不犹豫,很快把信写好了,然后吩咐小丫鬟:“差人送到威北侯府林家大小姐那里去。”

    小丫鬟低声应“是”,拿了细白纱撒在澄心笺纸上——细沙吸墨,墨迹可以早一点干。并不避讳什么。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点头。

    而贞姐儿起身看见十一娘一直拿着那把扇子。想了想,捧着打开的红漆描金的匣子走了过去,笑着将匣子呈在十一娘的面前:“母亲要是喜欢,不如再挑几把?”

    十一娘抬头打量贞姐儿。

    贞姐儿笑盈盈地望着她,目光清澈透明。

    十一娘突然笑了起来,推开匣子:“不用了,这把就好!”

    贞姐儿见她好像突然松懈下来似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劝道:“母亲只管拿去用就是了。大不了我让慧姐儿再帮我做几把。”

    十一娘目光微动,道:“要不,我们明天去趟威北侯府吧!林大*奶今天给我们送了些水蜜桃来,我们不如挑几幅绣品回赠。顺道去看看慧姐儿。”

    “好啊!好啊!”贞姐儿有些雀跃,“我有些日子没见到慧姐儿了!”

    “三月三的时候不是一起划船了?”十一娘笑着,“这才不到两个月呢?”

    贞姐儿微赧。

    十一娘低声问她:“你很喜欢慧姐儿吗?”

    “母亲,不喜欢吗?”贞姐闻言担心地望着十一娘。

    “不是。”十一娘笑道,“我就是看你特别高兴似的。”

    贞姐儿有些不好意思:“慧姐儿会很多东西……不像我,只会弹琴。”

    是指慧姐儿很活泼,又很会玩吧?

    这样性格的女孩子对贞姐儿这样内敛又有些羞涩的女孩子特别有吸引力吧?

    十一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晚上跟太夫人禀了一声,只说要回礼,挑了几幅小绣品,第二天带着贞姐儿去了威北侯府。

    ******

    威北侯府俨然是座小了一号的永平侯府。

    十一娘虽然是第一次来,却觉得很亲切、熟悉。

    林大*奶听禀,带着慧姐儿在垂花门口迎接。

    互相行了礼,两个大人客气地寒暄了几句,两个孩子却手挽着手低声说起悄悄话来。

    ※

    明天开大会,今天做了一天的准备工作……大家先看草稿吧,我马上捉虫虫!

    ⊙﹏⊙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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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端午(下)

    第三百二十六章端午(下)

    林大*奶看了直笑:“这两个,倒像是嫡亲的两姊妹。”

    十一娘听了笑道:“我们两家住隔壁,没想到她们两个也有缘分。”

    “谁说不是!”林大*奶笑应两句,和十一娘、贞姐儿去了林夫人那里。

    林夫人穿着件琥珀色素面杭绸褙子,正在厅堂等。见两人进来,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十一娘忙带着贞姐儿曲膝给林夫人行礼。

    林夫人携了十一娘的手:“你可是稀客。”又望着贞姐儿,“不过两个月没见,好像又长高了些!”

    贞姐儿脸色微红。

    林夫人已和十一娘往内室去。

    大家分主次坐下,小丫鬟上了茶点,十一娘送上几块帕子,林夫人问了问太夫人的情况,就端了茶:“等会来吃午饭。”

    十一娘恭声应“是”,带着贞姐儿去了林大*奶处。

    林大*奶拿了明前龙井招待十一娘。

    十一娘喝着茶,和林大*奶说起慧姐儿送的礼物来:“……以前只听说过慧姐儿能书善画,却没想到还能做川扇。送给我们家贞姐儿的那几把扇子,就是贡品只怕也不过如此。特别是那幅月夜玉簪图。立意新不说,画的还是半夜盛放的玉簪花,不是仔细观察过,凭空想像,是绝画不出这样的扇面来。”说着,她笑盈盈地望着慧姐儿,“真是有心了!”

    慧姐儿是家中娇女,做起事来自然无所顾忌,不像贞姐儿,有个风吹草动就能让她万劫不复。她原鼓励贞姐儿和慧姐儿多走动,是希望贞姐儿有个适龄的玩伴。

    她最怕的却两个人都懵懵懂懂,无意间做了不妥当的事,反被别人有心算无心,坏了名声……

    想到这些,十一娘看慧姐儿的目光就带了几份审视。

    林大*奶听着十一娘赞扬女儿,忙谦虚道:“她就是喜欢胡来。”

    慧姐儿却是心虚的。

    在十一娘的目光下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贞姐儿以为慧姐儿不好意思,笑眯眯地望着她,神色间露出几份与有荣焉的自豪来。

    十一娘看得明白。她不动声色,笑着对林大*奶道:“我今天来,实际上还有一桩事想求求慧姐儿。”

    林大*奶颇为意外,道:“不知道徐夫人有什么事用得着慧姐儿的?”

    十一娘笑道:“我看那玉簪花画得实在是好,想请慧姐儿帮我再画一幅,给我做绣样子——我想绣一副玉簪花的插屏。”说完,她望着慧姐儿笑道,“也不知道慧姐儿有这个空闲没有?”

    林大*奶一听,十分感兴趣。

    女儿的画画得好她是知道的,如果十一娘能把它绣成插屏……说不定能因此声名鹊起。

    因此没等女儿开口,她已迭声道:“她天天在家里摆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没有空闲?”又嘱咐女儿,“你就照着那扇再画一幅!”

    慧姐儿却神色尴尬,憋红着脸,半晌才道:“那,那幅扇面不是我画的……”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

    慧姐儿面露窘色。

    “我,我原本是准备半夜起来的,可,没想到睡过了头。”她吞吞吐吐地道,“后来又下了几场雨……仲然表哥知道了,就帮我画了一幅……我原来准备临摹一幅的。可扇骨是求芳姐儿家一个内侍帮着做的。要反复上几道漆。那几天太阳好,再不把扇面定下来,就来不及了。你又最喜欢玉簪花,所以我就……”她满脸愧色,“我,我不是成心的……”

    林大*奶有些目瞪口呆。

    十一娘却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大半。

    贞姐儿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释然。反而安慰慧姐儿:“那是因为你睡过了头啊!要不然,你肯定会亲手给我画玉簪花扇面的!”

    慧姐儿更觉得不安。低着头解释:“仲然表哥那画画得太好了。就是临摹,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所以才临时起意的……”

    贞姐儿忙道:“不要紧。不要紧。那个扇面的确很漂亮。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也很喜欢。”说到这里,她担心起十一娘来,怕她因此觉得慧姐儿没有诚意心生嗔怪,急急朝十一娘望去,目光中流露出几份恳求,“母亲也很喜欢!”一副为慧姐儿求情的模样。

    别说贞姐儿在为慧姐儿找台阶下,就是她不为慧姐儿找台阶下,十一娘自己也要给慧姐儿一个台阶下。

    “我也觉得那扇面画得好。”她笑道,“还准备向贞姐儿要那扇子呢!”

    贞姐儿见十一娘没有责怪的意思,长长地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而慧姐儿见十一娘和贞姐儿都没有追究,还宽慰她,眼底闪过一丝感激。赧然道:“那徐婶婶等我几天吧——我这就画幅玉簪图。可能没仲然表哥画的好,可也不会太差。”

    她是因为自己不擅长画玉簪花,又想投贞姐儿所好,因此才会想到代替的吧!

    十一娘怎么会为难她。

    想到贞姐儿说慧姐儿的院子里种了海棠花,她笑道:“那玉簪花扇面让人喜欢,全因立意新。论画功,其他几幅扇面也不相上下。要不,你帮我画海棠花吧?我自己是很喜欢海棠花的。”

    贞姐儿听了连连点头。

    慧姐儿更不好意思了,低声道:“原许了贞姐儿玉簪花图的,我还是画玉簪花吧!”

    十一娘还欲再劝几句。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做声的林大*奶却突然笑道:“就让她画玉簪花吧!谁让她偷懒来着。”又道,“那扇面也要给贞姐儿补上。”

    慧姐儿唯唯应喏。

    林大*奶就笑着招呼十一娘:“喝茶,喝茶。上好明前龙井。”打断了这个话题。

    十一娘笑着端了茶盅,却看见林大*奶望着慧姐儿若有所思。

    她在心里暗暗点头。

    林大*奶不愧是威北侯府主持中馈的媳妇。

    她应该也有所悟吧!

    既然如此,有些话还是早点说出来为好。不然,只怕林大*奶以为自己心生怨怼,专为质问而来。

    十一娘啜了口茶,笑着对林大*奶道:“我们大人在这里说话,她们多有拘谨——让她们也说说体己话去!”

    慧姐儿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听十一娘这么说,立刻站了起来,拉着贞姐儿要退下。

    林大*奶却笑道:“你徐婶婶难得来一趟,你不在一旁服侍,又要跑到哪里去?”然后吩咐她,“你陪着贞姐儿到我内室去坐吧!”竟然不让她们离开,要在眼前看着。

    慧姐儿听着嘟了嘴。

    林大*奶目光一沉。

    十一娘更肯定了。

    最后一点担心烟消云散。

    有林大*奶看着,想来不会再生波澜了。

    慧姐儿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给十一娘行礼,和贞姐儿去了内室。

    十一娘就低声和林大*奶道:“我这插屏,是为贞姐儿绣的——她出阁也是这两、三年的事了。我想着,总要给她陪送个能念想的东西。正巧慧姐儿画了这幅玉簪花的扇面,我们家贞姐儿又最喜欢玉簪花。这才动心思。没想到竟然让慧姐儿为难了。”说着,笑了起来。

    她笑容灿烂,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芥蒂。

    林大*奶长舒了口气。

    先有自己去提亲,后有慧姐儿送扇面。就是没这层意思也有了这层意思。

    她心中暗暗恼侄儿行为孟浪,感激十一娘给自己这个台阶下。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她嫁到沧州去的原因。”林大*奶叹道,“这孩子,说她蠢,她学什么一点就会。说她聪明,偏偏又最不动心思。我只好找娘家看着她。也只有至亲的人,不和她细究这些。”

    算是向十一娘道歉了。

    十一娘忙道:“她年纪还小。想我们那时候,不也这样毛毛躁躁的。过几年就好了!”

    林大*奶望着她玉兰花般素洁的脸庞,不禁失笑:“你也不过比我们慧姐儿大几岁罢了!”

    自己到把这个忘了!

    十一娘面色微红,讪讪然地笑。

    林大*奶掩袖而笑。

    气氛变得愉悦起来。

    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大*奶,表少爷来了!”

    林大*奶听着神色一僵。

    难道这位表少爷就是慧姐儿说的“仲然表哥”?

    十一娘心中暗惊。

    是偶尔?还是知道自己和贞姐儿在这里做客有意为之呢?

    她起身笑道:“既然有客,我避一避!”

    林大*奶跟着站了起来。

    “这次我幼弟带了家里的几个子弟到燕京来。一是为了明远和慧姐儿的婚事,二来,是想到燕京走走门路,以备明年的武举。三是带了家里的小字辈来开开眼界,待他们下场的时候免得不知所措。仲然为人机敏,行事沉稳,又不用参加明年的武举。因此家父特指了他,让他帮幼弟跑腿。也不知道他来找我有什么事?”

    这样一说,那邵仲然纵是有意也变成无意。

    林大*奶显然是怕她误会。

    十一娘笑着点头:“想来是有急事。”

    接受了林大*奶的解释。

    林大*奶微微颌。

    十一娘避到了内室。

    慧姐儿和贞姐儿肩并着肩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正低声说着悄悄话。

    看见十一娘进来,慧姐儿脸色一红,喊了一声“徐婶婶”。

    十一娘见内室用的是玻璃窗户,一面笑着坐到了炕上,一面道:“你表哥来了,我进来避一避。”

    ※

    今天开职工大会,我得了先进哦!

    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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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及笄(上)

    第三百二十七章及笄(上)

    “表哥?”慧姐儿听了惊讶道,“仲然表哥吗?”

    “只说是表少爷。”十一娘笑道,“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仲然表哥。”

    “那就是了。”慧姐儿笑道,“仲然表哥和我舅舅他们不是一个房头的,所以才以字相称的。家里的妇仆就跟着喊‘表少爷’。”

    十一娘面带微笑地听着,想趁着这个机会打探打探扇面的事——邵仲然是怎么知道慧姐儿想画月下的玉簪花图?他知道不知道慧姐儿画玉簪花是为了送给贞姐儿?可她眼角瞥过笑盈盈站在一旁的贞姐儿,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何必让贞姐儿对这个邵仲然印象深刻呢?

    念头闪过,她听到慧姐儿低声嘟呶道:“仲然表哥来干什么?难道是买房子的事不顺利?”

    十一娘笑着没有搭腔。

    慧姐儿却主动和她们道:“我舅舅他们原来到京里的时候都住在我们家。可这次来的人太多了,大家挤在一起,小舅舅说不方便。写信回去,准备在燕京置个小宅子,以后有什么事也不用总借住在我们家了。上个月我外公派了管事带了钱过来,这几天我小舅舅和仲然表哥天天在外面看房子呢!”表情带着几份讪然。

    既然大家挤在一起不方便,为什么还要买个小宅子?

    十一娘想到黄三奶奶说的——林家几房一房比一房强,却都盯着公中的物业,怕搬出去后与老侯爷生疏了,老侯爷分财产的时候吃亏。既然这样,各房之间的关系肯定盘根错节。邵家一大帮子人在这里吃住了几个月,就算是给钱,也要拔人服侍。林大*奶又是当家的主妇,得平衡关系。只怕这才是邵家人要在外面买个宅子的主要原因吧?

    “能置个院子,总是一笔产业。”她顺着慧姐儿的话道,“要是以后用不上,大不了卖了。肯定不亏钱。”

    慧姐儿听着松了口气,笑道:“正如婶婶说的。所以我外祖父这次下决心置个院子。”

    两人正说着,一直注意着窗外动静的十一娘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穿着靓蓝色杭绸道袍的男子下了正屋的台阶,正朝着院门去。

    应该就是那个邵仲然了。

    她不动声色低下头喝茶,眼睛却朝窗外睃去。

    宽肩窄腰,身体修长,乌黑的头梳了个道髻,插了根黄木簪子。

    他停下脚步,转身拱手和送他出门的妈妈揖了揖。

    十一娘突然明白林大*奶为什么说她这个侄儿和贞姐儿站在一起如一对金童yu女似的。

    邵仲然剑眉星目,英俊挺拔自不必说。他顾盼间透着股阳光般的明朗,让人看了会微微一笑。贞姐儿皮肤雪白,浓眉大眼,气质沉静安宁,有湖水般的静谧气质。

    思忖间,她看见邵仲然表情怅然地望了正屋一眼,然后快步消失在垂门外。

    十一娘微惊。

    林大*奶已笑着撩帘而入。

    她解释道:“我幼弟看中了一个宅子。房主等着用钱急着脱手,比市价要低三成,要今天酉时之前成交。我幼弟怕是拆白党,特意差仲然过来跟我说一声,让我派个管事去帮他到官府里打声招呼,在酉时之前和这人把契约办了。”

    十一娘想到刚才邵仲然匆忙的脚步。她笑着点头:“有熟人打招呼办起事来也方便些!”

    林大*奶心里一轻。

    不管十一娘相信不相信,大家至少都有了个交待。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到林夫人那里吃了午饭,十一娘带着贞姐儿回了徐府。

    太夫人不在家。

    “……去了宫里。”魏紫忙笑着给十一娘斟茶,“说过寿诞、端午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赏了东西,要进宫去谢恩。”

    二夫人是孀居之人,自己去了威北侯府,五夫人孩子还小……

    “是谁陪着去的!”十一娘有些担心。

    “杜妈妈陪着去的。”魏紫笑道,“五夫人要陪着去,太夫人没答应。”

    正说着,有小丫鬟跑进来:“太夫人回来了!”

    十一娘领着贞姐儿到垂花门前迎。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太夫人看见她们有些诧异,“没留着多说说话。”

    “林大*奶也很忙。”十一娘上前搀了太夫人,“你去宫里,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林家什么时候去都不晚。”她嗔道,“您一个人进宫,身边也没个服侍的。”

    太夫人听了呵呵笑:“只是去谢个恩,又不是参加什么宫宴。我虽老矣,还能吃三大碗。”

    十一娘见太夫人精神头还很好,放下心来。笑着和太夫人回了屋。

    太夫人和她说起过端午的事来:“……谆哥一早就和赵先生约了去看赛龙舟。我想着,他这么大了也没出过几趟门,让他去看看也好。”询问十一娘的意思。

    十一娘还怕太夫人不同意,闻言笑道:“到时候派几个身手敏捷的人跟着。”

    太夫人见十一娘不反对,笑着点头:“谕哥那里,你问问看有什么安排,诫哥太小,就留在家里。早上把你的及笄礼办了,中午留那些宾客吃饭,估计大家下午都要回府,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

    及笄礼是女人家的事,不会有男宾。

    十一娘笑着应了,问起及笄礼的事:“……有多少人,我也好去安排。”

    “你事忙,这件事就交给杜妈妈办好了。”太夫人笑道,“明天我让她把酒宴的菜单给你,你吩咐厨房准备酒菜。至于其他的事,让杜妈妈操心去。你到时候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参加就是了。”

    十一娘就和太夫人说起及笄礼的事来:“……我从福建回去的时候,五姐已经过了及笄礼,七姐的时候,正逢祖父的孝期,只是家里人围着吃了顿饭,十姐的时候……”她记忆里没有过,但当着太夫人不好说这些,“……我来了燕京。她们那个时候都没有出嫁。我记得是穿了件漂亮衣裳,然后什么也没有戴,大太太帮着绾了纂儿,插了支簪子。也不知道我的有没有什么不同的?”

    “都差不多!”太夫人和十一娘坐在炕上说话,贞姐儿拿了魏紫做了一半的针线在那里练手,“梳个头,说几句吉祥的话。大家吃吃喝喝一番。不过你是出了嫁的,仪式就由我来主持,大太太来观礼就是了。我明天就去一趟弓弦胡同,问问大太太的意思——她毕竟是你母亲,有些事,还是要和她商量商量。”

    这些古仪十一娘不是太懂,自然是全听太夫人的安排,笑道:“那我明天要不要陪您一起回去?”

    “不用。”太夫人笑道,“你安心准备端午节的事就行了。”

    十一娘颌。和太夫人、贞姐儿聊了半天的闲话。待谆哥下学回来知道自己端午节那天可以和赵先生一起去看赛龙舟,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急着要去给赵先生报信。太夫人看着满脸笑容,嘱咐了好几遍“要稳重些”,他才按捺住。又在屋里转悠了半天,这才稍稍安静一些。而徐嗣谕则问起徐令宜来:“爹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端午节应该会赶回来吧!”十一娘笑道。

    徐嗣谕没有做声,眼睑垂了下去:“我就在家里看看书吧!免得到了谨习书院先生考我学问我答不出来。”

    他安静沉宁,碧漪湖畔的飞扬好像投入湖心的一粒小石子似的不见了踪影。

    半大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心思。你觉得他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他却觉得你没有重视他的感受。不如装做不知道。等他找你说的时候再静静聆听也不迟。

    十一娘笑道:“那好。到时候记得酉初记得到太夫人屋里吃晚饭。”

    徐嗣谕轻声应“是”。

    贞姐儿就笑着扯了徐嗣诫的手:“你跟我玩!”

    徐嗣诫扬着小脸望着姐姐笑。

    贞姐儿就轻轻地拧了拧他的鼻子。

    太夫人看着暗暗点头。

    ******

    不几天到了五月初三,十一娘已把过端午节的东西和及笄礼的酒宴都准备好了,回事处的有消息传进来,说五月初二姜太太带着姜家九小姐已经到了燕京。十一娘等到五月初四姜家也没人过来报个信。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及笄礼?

    十一娘思忖着。

    不知道姜太太和姜家九小姐来燕京了还好,如果知道了,少不得要请她们过来过端午节。偏偏那天自己要举办及笄礼。俗话说的好,抬头嫁女儿,低头接媳妇。头次见面,就让姜太太和姜家九小姐给自己道贺,总有些不好!

    十一娘去和太夫人商量:“……我看,我们还是装做不知道吧!”

    太夫人听了笑道:“那就装做不知道吧!等姜家的人来报信再说。”又道,“我当时也考虑到姜家的立场,你的及笄礼就没有请姜夫人。”

    “既然没请姜家的人,那姜家应该不知道自己要办及笄礼才是。又怎么没人来给我们带个信呢?”十一娘听着沉吟道,“难道姜家那边有什么变故不成?”

    “都把孩子带到燕京来了,还能有什么变故?”太夫人不以为然地道,“恐怕是姜家听到了风声,所以才特意没把姜太太和姜家九小姐来京的事告诉我们。”

    “听到风声?”十一娘微微有些意外,“听到我办及笄礼的风声?”

    徐、姜两家分别属于不同的社交圈子,两家都比较低调,碰到的机会并不太多。

    “这有什么好奇的。”太夫人却笑道,“燕京巴掌大的地方,有心人自然会知道。”

    ※

    不好意思,今天单位太忙。我先贴草稿,等会捉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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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及笄(中)

    第三百二十八章及笄(中)

    到了五月初五那天,十一娘终于明白姜家人为什么只是“听到风声”了。

    太夫人请了永昌侯黄夫人、中山侯唐夫人、忠勤伯甘夫人、威北侯林夫人……甚至镇南侯世子夫人也到了——镇南侯夫人已病逝,家中大小事务现在都由这位常年卧病在床的世子夫人主持。却没有请梁阁老、陈阁老的夫人。

    也就是说,燕京公卿之家的主妇几乎都到齐了,堂官家的女眷却一个都没有请。

    太夫人摸着她的头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那些看热闹的,我们就不请了。只请那些真心为你祝贺的。”

    十一娘此刻正穿着湖色右衽衫坐在永平侯府正厅后小厅东间的罗汉床上。

    她一大早就起床梳洗、沐浴,换了件天水碧的素面杭绸衣裙,由杜妈妈陪着坐在这里,等着辰正开始的及笄礼。

    十一娘笑着点头。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郑太君到了!”

    “你先坐一会,及笄礼马上就开始了。”太夫人交待了她几句,起身迎客。

    十一娘从衣袖里掏出怀表看了看。

    辰正还差一刻钟。

    琥珀就帮着十一娘整了整衣衫,又低声嘟呶道:“不知道太夫人请了谁做赞者?那天还问起四姑奶奶的病情!”

    及笄及需要一个有德才的女性长辈做正宾,到时候为及笄者插笄,需要一个司者,为及笄的人托盘,需要一个赞者,协助正宾行礼,这个人通常是及笄者的好友或是姊妹。太夫人既然全请的是些公卿之家的主妇,那赞者的身份自然是越高越好。她在燕京虽然认识很多人,但称得上好友的……还真找不出来。至于姊妹,五娘嫁了个举人,十二娘说亲的对象是镇南侯的一个旁支,只有四娘,夫婿是探花郎,又是天子近臣,偏偏她又身体不好。好像也没有合适的。

    十一娘也想不出来太夫人会请谁来给自己做赞者。

    两个人正说着,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夹杂着热情的笑语声。这厅虽称为小厅,实际上也有五间,她们坐在最东边,隔得太远,听不清楚。

    “不知道是谁来了?”琥珀低声道,“这么的热闹。”

    一切都是太夫人安排的,十一娘也不知道。

    “估计又是哪家的夫人吧!”她笑道,“刚才镇南侯世子夫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热闹。”

    琥珀点头。

    听到外面有动静,她总会去看一看。

    “听黄三奶奶那口气,镇南侯世子夫人这两年都没有露面了。大家看到她不免有些吃惊。”

    琥珀正说着,西边笙竹声响起。

    杜妈妈走了进来,她满脸喜庆:“夫人,及笄礼要开始了。”又道,“等会太夫人说完了话,你就走出去,面向南,朝观礼的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坐在藤席上。等赞者给您梳了头,正宾洗了手,您就转向东正坐好,等正宾给您插了笄,赞者会上前虚扶一下,您再起身。到时候宾客会向您作揖祝贺。然后您再回到东间来,赞者会为您换上素衣襦裙的。”

    昨天晚上太夫人还陪着她到小厅里练习过一遍。

    十一娘笑道:“杜妈妈放心,我都记住了。”

    一面说,一面走到了帘子前。

    杜妈妈上前帮她拉了拉裙摆。

    外面的笙竹声停了下来。

    厅堂内外鸦雀无声。太夫人的声音端凝庄重,清晰可闻。

    “既入徐氏门,便为徐氏妇。今天由我代亲家主持十一娘的及笄礼。又是端午节,劳大家拖步,大驾光临,感激不尽。”然后顿了顿,宣布及笄礼正式开始。

    笙竹声响起又停下。

    杜妈妈撩了帘子,十一娘神色端庄地走了进去。

    然后她大吃一惊。

    西边赞者的位置,站着姿容秀美的甘夫人。

    看见十一娘错愕的表情,甘夫人朝着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十一娘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姿势优美地向西,端跪在了厅堂中央雪白的藤席上。

    甘夫人上前为她梳头。

    十一娘看见了泪盈于睫的十二娘,还有笑盈盈的罗大*奶、周夫人、林大*奶……她朝着她们微笑,心里十分平和安宁。

    甘夫人帮她梳完头,刚把梳子朝南放下。有小厮跑进来。

    大家侧目。

    小厮恭敬地道:“雷公公来了!”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就看见穿着青色公服的雷公公面带微笑,大步走了进来。

    他手里还捧着个雕红漆的托盘,用大红色的漳绒布盖着。

    “皇后娘娘贺永平侯夫人及笄礼。”他望了伏在地上的诸位外命妇一眼,语气顿了顿,才继续道,“赐羊脂玉五蝠如意簪一支。”

    太夫人领着十一娘谢恩。

    有人笑道:“既然皇后娘娘特意赏了永平侯夫人一支簪子,我看今天的及笄礼就用这支簪子吧!”

    十一娘循声望过去,看见一双保养得比少女还要白皙细腻的柔荑。

    不是福成公主是谁!

    雷公公听了笑道:“公主此意甚妙。”又道,“正好我来的时候娘娘吩咐我观了礼再回去,也好把永平侯夫人及笄礼的情景讲给娘娘听听。要是知道这簪子用在了永平侯夫人的及笄礼上,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福成公主莞尔:“既然如此,请公公上坐。今天是我的正宾。”

    看着福成公主和雷公公一唱一合,十一娘动容。

    她猜到太夫人会请福成公主来观礼,甚至是请福成公主在自己的及笄礼上担任正宾,但没有想到的是,皇后娘娘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形式赏她一支簪子,更没有想到的是,福成公主会配合雷公公为自己的及笄礼造势。

    十一娘眼睛一红,握住了太夫人的手,低低地喊了一声“娘”。

    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

    永平侯的继室,罗家的庶女。

    如果不是太夫人,以皇后娘娘、福成公主之尊,又怎么会这样抬举自己?

    她望着太夫人嘴角翕翕,半晌无语。

    第一次感觉到了言词的苍白与无力。

    太夫人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然后上前携了福成公主的手:“还烦请公主为我们家十一娘举行初加仪式。”

    福成公主点头,和太夫人到东阶下洗手。

    十一娘重新跪在了藤席上,屋里的人也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及笄礼继续举行。

    厅堂里只有轻轻的水溅声。

    司者奉了装着罗帕和衣服的雕红漆托盘出来,雷公公将皇后娘娘赏的羊脂玉五蝠如意簪放置在最上面。

    福成公主走到十一娘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来拿起刚才甘夫人放下的梳子,象征性地为她梳了几下。

    司者曲膝跪下,福成公主将刚才皇后娘娘赏的玉簪插在十一娘的头上。

    十一娘这才现,她及笄礼担任司者的竟然是五夫人——丹阳县主。

    她神色肃然,举止端方,有一种凝重的美。

    十一娘来不及细想——甘夫人已上前虚正玉簪。

    她缓缓起身,接受周夫人、林大*奶、罗大*奶等人的作揖祝贺,然后随甘夫人回了东间。

    “累不累?”甘夫人帮十一娘换上素衣襦裙。

    十一娘摇头。

    “谢谢!”她低声向甘夫人道谢,声音真挚,有些激动,“我没有想到……”

    “我虽然不是你的姐妹,”甘夫人笑道,“也算是你的好友吧!”

    十一娘连连点头。

    甘夫人不再说什么,低下头专心帮她整理衣饰。

    十一娘又向一旁奉盘的五夫人道谢。

    五夫人眉角微挑,看了甘夫人一眼,笑道:“娘让我帮着做司者。”

    虽然是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十一娘一样感谢。

    能在大局面前保持风度,已是难得。

    她微笑着朝她点头。然后随甘夫人去正厅向太夫人行礼。

    这是加笄后的第一次叩拜,表示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

    左边位的太师椅上坐着罗大*奶,太夫人坐在右边次之的太师椅上。

    “你母亲身体不适。”太夫人笑道,“长嫂如母,就由你大嫂代替吧!”

    十一娘应“是”,跪下去磕了头。然后面向东正在藤席上端坐,举行了二加仪式和三加仪式。最后换了件大红底绣靓蓝色夹金丝钱绣宝相花的右衽衫,靓蓝色二十四幅湘湘出来和大家行礼,完成了及笄礼。

    “又大了一岁!”黄夫人望着她呵呵地笑。

    十一娘笑着道了谢。

    “咱家也要回宫复命了。”雷公公起身要告辞。

    福成公主却笑道:“我可要叨扰一番。”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太夫人笑道,然后和十一娘送雷公公到大门口,这才请众位夫人到内院点春堂旁的花厅坐下。

    杜妈妈早已安排好了酒宴,还在花厅里搭了个小小的戏台唱折子戏。

    “这个有趣。”福成公主指着小戏台笑道,问五夫人,“可是你们家那口子的主意?”

    五夫人笑着搀扶了福成公主:“什么事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福成公主点头,望了望十一娘,又望了望五夫人,扭头对太夫人道:“你好福气!”

    是看着她们妯娌和睦吧!

    太夫人笑着点头。

    十一娘感觉有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她扭过头去,看见乔夫人那一双有些明晦不定的眼睛。

    ※

    又向大家叫忙……⊙﹏⊙b汗!先上草稿,加更有点晚,大家明天起来再吧!

    多么希望有一天再也不要说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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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及笄(下)

    第三百二十九章及笄(下)

    十一娘没有理会,把注意放在身边的甘夫人身上——镇南侯世子夫人正在和她说话。

    “你上次说胸口闷,好些了没有?”镇南侯世子夫人是个身材矮小、瘦削的四旬妇人,满脸的病容,看人的时候目光却锐利,柔柔弱弱地站在那里,却比甘夫人更有气势。“我前些日子胸口也有些闷,让周医正帮着做了两百粒清心丸。吃了觉得还行。你要是还觉得不舒服,我回去就让人给你送些去,你吃吃看。”

    她声音低沉,语平缓,说出来的话既不亲昵,也不热情,可听在人耳朵里,却有种心定的安稳。

    十一娘觉得她和甘夫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果然,甘夫人眼底闪过一丝苦涩,道:“我那是心病,吃不吃都一样。”非常坦然地将自己的**说了出来。

    十一娘有些吃惊。

    她没有想到,甘夫人对她到了如此坦然的地步。但这也同时证实了她的猜测。

    而镇南侯世子夫人则朝十一娘瞥了一眼。

    甘夫人见了就向镇南侯世子夫人介绍十一娘:“十一娘温和又体贴,和我很投缘。”然后又向十一娘介绍镇南侯世子夫人,“我刚嫁到燕京的时候,一个人也不认识,多亏有王姐姐指点。”

    虽然是第一次和王夫人见面,但既然甘夫人如此诚心待她,她也要诚心待甘夫人才是。

    十一娘曲膝给镇南侯世子夫人行了个礼。

    镇南侯世子夫人还了礼,笑道:“我说呢,你怎么突然担任起别人的赞者来!”对十一娘的态度有所保留。

    甘夫人笑道:“我也是听太夫人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就毛遂自荐了。”

    原来是甘夫人主动的,她还以为是太夫人请求的。

    十一娘眼底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镇南侯世子夫人闻言笑了笑,左顾右盼道:“怎么没看见我家小姑?”然后“噫”了一声,道,“原来在和林大*奶说话。”然后歉意地对十一娘笑了笑,“我过去打声招呼!”

    十一娘笑着点头,镇南侯世子夫人去了周夫人那里。

    甘夫人就低声对她道:“她和你姐姐关系也很好。反倒是她小姑周夫人,和你姐姐关系一般。”

    十一娘有些意外。

    大家好像有意无意都在她面前回避着元娘,她不仅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她面前这样坦然地谈论元娘,而且还是第一次知道与元娘交好的人。

    她不由朝镇南侯世子夫人望过去,耳边却传来福成公主的声音:“徐四家的,过来我瞧瞧!”

    十一娘忙收敛了,笑着去了福成公主那里。

    福成公主就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道:“这身衣裳也是你自己做的?”

    十一娘没想到福成公主会问这个。

    听这口气,难道外面都在盛传自己很擅长做衣服不成?

    她压下心底的困惑,恭敬地道:“回公主的话,家里针线上的师傅手艺巧,我就试着做了几件衣裳。”

    福成公主听了笑道:“你也不用谦虚。我们家芳姐儿可对你赞不绝口。”

    原来是芳姐儿……

    十一娘嫣然道:“也是正好投了芳姐儿的眼。”

    “能投我们家芳姐儿的眼可不简单。”福成公主笑道,“听说你还在教慧姐儿女红?哪天也去指点指点我们芳姐儿,让我们家针线上的也开开眼界!也免得针工局的那些师傅在我们家里来来去去的,晃得我眼都花了。”

    这简直就是赞誉了。

    十一娘忙道:“公主太过褒奖!”

    太夫人也谦虚道:“她也就是心思巧一些,要论绣工,自然还是针工局的那些师傅们更强一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赞扬十一娘不免有些贬低针工局的意思了。

    福成公主呵呵笑了几声。

    一旁的杜妈妈见了忙安排丫鬟们开始上菜。

    吃过饭,福成公主带着周夫人起身告辞了。

    黄夫人、唐夫人、郑太君也都66续续地打道回府。林大*奶却没有跟林夫人回去,而是留在了最后。

    十一娘见了,就从花厅出来,取道点春堂和花园的夹道送林大*奶出门。

    林大*奶缓悠悠地和她朝前走。

    “我问过慧姐儿了。她说那几天仲然一直在后花园里练习画玉簪花。她去的时候,仲然正好在后花园的亭子里练画。慧姐儿见了,就说自己想画幅玉簪花做川扇的扇面,但一直画不好。仲然就从旧做中挑了一幅给慧姐儿。其他的,慧姐儿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十一娘没想到林大*奶还惦着这事。

    她以为话说完了就完了。

    “慧姐儿也只是权宜之计。”十一娘装做听不懂,笑道,“贞姐儿也没有放在心上。她们姊妹都没说什么,我们也就别提了。”

    谁知道林大*奶却揪着不放,道:“后来我也问过我幼弟了。当时是仲然主动回来报的信,还是他差遣的?我幼弟说,是他差遣的。并不知道家里有客人。”

    十一娘想到那怅然的一眼。

    邵仲然赶回来见林大*奶,仆妇们肯定会告诉他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如果说邵仲然对贞姐儿一无所知,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十一娘想了想,索性干脆地道:“因为先有求亲的事,后有扇面的事,我就想偏了。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

    “别说是你了,就是我,听说的时候都气得直抖。”林大*奶听了笑道,“还后悔自己在你面前提了这门亲事。后来知道是误会,就急着来向你解释。”她说着,叹了口气,“我们不是旁人,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要讲其他的,我们家仲然一点也不差。不提我们邵家前朝就是沧州望族,就仲然的人品、学识、相貌,不是我自夸,那也是少有的。何况他祖父曾任广西副总兵,家中也有些资产。只因他是家中长子,以后要留在沧州守业。就凭这一点,他就是千好万好,只怕太夫人也不会答应。所以我幼弟来跟我说的时候,我也不是十分的热忱。但我幼弟再三央求,仲然知道了,也只是满脸通红地低着头不说话。我这才来探你的口气。”

    她停下脚步,认真地望着十一娘。

    “后来我听你的口气,知道你不十分愿意。加上想到我们慧姐儿远嫁自己的伤心……回去后就跟他们说,你们家直言拒绝了这门亲事。当时我幼弟听了还央我再出面说说。仲然知道了却跟我说,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以为仲然是面子薄,知道被拒绝后心里不舒服。所以没有多问。后来你一说扇面的事……”林大*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就觉得是两个混小子失了方寸,托慧姐儿私下递东西。所以板了脸一直追问我幼弟,为什么要托我给仲然说媒?仲然的父亲知道不知道这件事?结果我幼弟说,曾经写信回去提过,仲然的父亲说让我帮着做主。至于为什么想说贞姐儿……”她语气一顿,“我把家父搬出来,幼弟才告诉我,说是因为他们曾经见过贞姐儿一面!”她一面说,一面仔细地观察着十一娘的神色。

    十一娘就故意露出几分惊讶来。

    林大*奶却想到今天的及笄礼……她本想找个机会和十一娘一起到太夫人面前去说的,可一看今天这情景,她立刻改变了主意,觉得这门亲事如果能得到十一娘的同意,只怕会更有把握些。

    “这件事,都怪我太大意了。”林大*奶脸色微红,“我幼弟也只比仲然大上五、六岁,加之仲然是我侄子,心里总把他们当孩子似的,不免有些纵容他们。他们偶尔到后花园逛逛,也就没有拦。

    也合该是有这缘分。

    我幼弟说,有一次他和仲然准备去花园里走走,结果看见慧姐儿和帮小姐在旁边的亭子里玩耍。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的,有的在花园里摘花,有的在放风筝,还有坐在亭子里闲话,只有个穿着月白色衣裳的,在指挥丫鬟给她们沏茶。当时仲然就有些失礼地对我幼弟说,这姑娘十分贤淑。我幼弟这才起了心。”

    林大*奶说着,感慨道,“仲然见我幼弟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了。他这才跟我说实话。说,想着我们两家交好,自己也算品行端方,我去说,你们家多半会答应。后来听说被拒婚了,心中虽然不甘,但仔细一想,你们家或是觉得他无所建树,不是乘龙快婿;或是心疼女儿,不愿意她远嫁……如果我再三来求,你们家不免有些奇怪。要是再传出他曾经见过贞姐儿的话来,只会坏了贞姐儿的名声。所以我说你们家不同意,他也就没再做声……我想着他能替贞姐儿考虑到这些,也是个有心的了。又无巧不成书地闹出这样的曲折来,也算是缘分。这才又拉了你重提这门亲事。”

    十一娘却听出些音来,沉吟道:“邵公子,知道贞姐儿是庶出的吗?”

    林大*奶尴尬地道:“贞姐儿的身份,就是我幼弟帮着查出来的!”

    这样说来,扇面的事之前,邵仲然就知道亲事做罢了,所以才会怅然地望了正屋一眼!

    十一娘不由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还是等侯爷回来了再说?”语气一缓,还带着几份商量的味道。

    林大*奶听着落下心来。

    既然能商量,那就有回旋的余地。

    她笑道:“那我们就等侯爷回来了再说!”

    十一娘笑着点头,送林大*奶到垂花门前。

    有小丫鬟冲进来,看见十一娘忙曲膝半蹲了下去:“夫人,侯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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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重逢(上)

    第三百三十章重逢(上)

    十一娘听了有些意外。

    她算计着,徐令宜此去章丘,事情办得顺当也得个十来天。他纵然能想办法赶回来,那也是晚上的事了,却没有想到他下午就到了。

    林大*奶则是喜出望外:“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可真是巧!”又笑着携了十一娘的手:“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垂花门外一片声响。

    两人不约而同朝门外望去。

    只见穿了件半旧不新靓蓝色粗布直裰的徐令宜骑了匹枣红色骏马缓缓停在了垂花门前。他身后还跟着一辆十分华丽的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和一辆拉着箱笼的大车。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惊。

    把车停在了垂花门前,自然是女眷。而高门大族,讲究端庄肃穆,是决不会用这么张扬的乘坐,那这车里的人……

    她柳眉轻挑,看见徐令宜翻身下马。

    “十一娘……”他很是惊讶,刚想说什么,转眼看见了立在一旁的林大*奶,眼底又闪过一丝诧异,“林大*奶?”

    “侯爷回来了!”十一娘笑着半蹲着福了福,道,“林大*奶是来参加妾身及笄礼的!”

    而林大*奶的目光早已从那华盖马车身上落到了十一娘的身上,又从十一娘的身上落到徐令宜的身上。见状立刻解释道:“我正要走。”又对十一娘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忙了一天了,我改日再到府上拜访。”然后曲膝行礼,向徐令宜和十一娘辞行。

    林家的马车早在一旁侯着,随车的婆子忙放了脚凳。

    十一娘说着客气话,送林大*奶到马车旁。

    “十一娘!”有人喊她的名字。

    林大*奶和十一娘愕然地循声望去。

    就看见停在后面的华盖马车帘子一晃,露出一张娟丽秀美的脸庞来。

    林大*奶心中咯噔一下,旁边的十一娘却惊喜地喊了一声“七姐”。

    华盖马车的帘子就被随车的婆子撩了起来,马车内衣饰华美异常的女子正掩着嘴笑:“你没有被吓一跳?”

    这样调皮,不是嫁到了山东的七娘还有谁?

    十一娘啼笑皆非地望着她。

    “你都不知道有多巧。”她一面由随车婆子搀扶着下马车,一面笑道,“侯爷急着赶回来,马却在半路巍了腿,看见我拉车的马好,非要买不可。要不然,我们还碰不到。”

    十一娘不由朝徐令宜望过去。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一打量才现,他虽然身姿笔挺,目光明亮,但满脸风尘,眉宇间透着几份倦意。

    徐令宜则淡淡地笑了笑,言词简短地道:“当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七娘听了就抿了嘴笑:“所以我就随着侯爷先来看你了!”

    要买人家拉车的马,还非买不可……一听这其中就有故事。十一娘想到林大*奶还在身旁,自然不好多问,向林大*奶介绍七娘:“这是我远嫁到山东的姐姐。”

    林大*奶想到自己刚才的猜测……不由暗暗地笑了笑,和七娘见了礼,说了几句客气话,坐着马车回了府。

    琥珀等人上前给七娘行礼。

    七娘每人打赏了一两银子。

    十一娘迎七娘进了垂花门。

    徐令宜就道:“我去半月泮,你们姐妹说说话!”

    十一娘送徐令宜离开,和七娘上了青帷小油车。

    “你怎么会回了燕京的?又坐这么一辆马车?”

    七娘听着撇了撇嘴:“这是老朱家的马车,已经是最寒酸的了!”

    十一娘无语。和她左右坐下。

    她却挤到十一娘身边:“你让侯爷帮我把这马车卖了吧!换辆黑漆齐头平顶的。我这一路走来,都不敢露脸,生怕别人把我当成了暴户。”

    十一娘大笑:“我拔辆马车你用就是了。用不着卖车吧?”

    “好啊,好啊!”七娘听了高兴起来,“那这车就送给你了吧!”

    十一娘失笑:“我要你这车做什么?”她想到二叔住的老君堂宅子并不宽大,停不了两辆马车,“你这车暂时放在我这里好了。等你回高青的时候再来带走好了!”

    七娘听着却眼神一暗:“我不回高青了!”声音沮丧又落寂。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不由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七娘眼泪在眼眶里直转:“朱安平那个混蛋,他,他欺负我!”

    十一娘心乱如麻,想细问,小油车却停了下来。

    她略一思忖,吩咐赶车的婆子:“先去我那里,待七姨梳洗一番再去给太夫人行礼。”

    赶车的婆子应“是”,马车缓缓向花园去。

    十一娘坐下来,七娘已掏出帕子掩着脸哭。

    她没有追问,揽了七娘的肩膀。

    七娘伏在她的肩头呜咽。

    在马车骨碌碌的声音中,十一娘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七娘渐渐止住了哭声。

    “我只带了木芙和两个粗使的妈妈过来。”她抽泣道,“你还要给我找几个服侍的丫鬟、婆子!”

    还知道提这些要求,看样子精神状态还不错。

    不过,听她这意思,没有回老君堂胡同的意思……

    “行啊!”十一娘笑道,“你手里银子够不够使?要是不够,等会让木芙找琥珀去领些。”

    “我在他书房里拿了一叠银票,还在库房里提了一袋子金子。”

    十一娘讶然。

    “他肯定想不到我会拿银子。”七娘微微地笑,“多半会在高青附近找。”她笑容里有小小的得意,“却没想到我回了燕京。”然后拉了十一娘衣袖道,“你也别告诉大哥、四姐和三哥他们。他们知道我来了燕京,肯定会告诉娘的。朱安平找不到我,也会去问娘。到时候,他会找到燕京来的!”

    这么多的肯定,这么多的一定……十一娘突然现自己的紧张根本是多余的。

    “我知道了。”她笑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先到你家里住些日子再说。”七娘想也不想地道,“我既然回了燕京,怎么也要去护国寺吃米肠,到西大街那家卖杏仁露的买杏仁露,还有虞记的牛角梳子,也要带几把回去……”

    不是说不回高青了吗?那虞记的牛角梳子带到哪里去?

    十一娘暗暗好笑。

    还好马车停了下来,打断了七娘话。

    她们进了水榭。

    “母亲!”贞姐儿正领着徐嗣诫丢沙包,看见七娘微微一愣。

    十一娘为他们引荐。

    七娘就褪了手腕上的那对翡翠镯子给贞姐儿当见面礼,十个一两的元宝锞子给徐嗣诫做见面礼。看得出来,并不是事先准备好的。

    十一娘不由好奇路上到底生了什么事?七娘到燕京来是早有预谋?还是因为遇到了徐令宜临时起意的?

    她吩咐琥珀帮木芙服侍七娘梳洗更衣,自己去了半月泮。

    徐令宜已换了件湖色的杭绸直裰,正神色肃然地坐在临窗的炕上和临波说着什么,屋里的气氛因此显得有些凝重。见十一娘进来,他打住了话题,笑着问她:“今天的及笄礼是谁的正宾?”

    临波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福成公主!”十一娘笑道,“赞者是甘夫人,五弟妹做的司者。”然后指了头上的羊脂玉五蝠如意簪,“这是皇后娘娘赏的。”

    徐令宜有些吃惊。

    “全都是娘安排的。”十一娘笑容里有一丝她不觉的感激,“请的也都是些亲朋旧友。很隆重。”

    徐令宜微笑着,望着她的目光显得很温和。

    “怎么了?”十一娘坐在到他对面的炕上。

    “没什么!”徐令宜笑道,“娘很喜欢你。”

    十一娘笑着点头:“我也很喜欢娘!”

    徐令宜笑着去摸她的头。

    十一娘不喜欢这个动作。她向后微仰,想躲开他的手:“我已经及笄了……”话没说完,就感觉头上一轻,火石电光,她想到皇后娘娘赏的那支簪子……十一娘不禁大惊失色:“徐令宜,徐令宜,我的簪子……”

    徐令宜坐在十一娘的对面,比她更清楚情况,就在那簪子要滑下去的时候,他推开面前的炕桌顺势一扑,已一把将簪子抓在手里。待十一娘大叫的时候,两人已是面对着面,嘴对着嘴的扑倒在炕上。

    大红底绣靓蓝色夹金丝钱绣宝相花的右衽衫艳丽华美,映衬着她梨花般素净的一张脸,有种纯白无暇的美丽,让他怦然心动。

    “再叫一声!”他缓缓地把脸埋进她散着淡淡玫瑰香的青丝里,低低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诱惑,“再叫一声徐令宜!”

    十一娘微呆,随后面如飞霞。

    她只在一种情况下喊过他徐令宜……

    耳旁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耳垂被人小心翼翼地含在了嘴里,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背……酥酥麻麻的感觉就沿着脊背四处流窜开来。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推他:“……今天是我及笄……还有七娘……是端午节……娘说要一起吃晚饭……”

    他抬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然后慢慢俯下身来……要去亲吻她的唇。

    十一娘侧过头去。

    徐令宜一怔。

    外面传来临波的声音:“侯爷,绿云说,七姨已经梳洗好了。问夫人什么时候过去!”

    如听到佛音纶语,十一娘一把推开徐令宜坐了起来。

    “我马上就到!”

    却被徐令宜横腰抱住。

    “侯爷……”十一娘有些嗔怪。

    “来,坐下来。”徐令宜声音不高不低,温和醇厚,“我帮你把簪子插上。”

    ******

    太夫人看着七娘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真是漂亮。”

    七娘笑得甜如蜜糖:“那是因为我和十一妹都嫁得好啊!所以越长越漂亮了。”

    “哎哟!”太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弯月亮,“七姨可真会说话。”

    “太夫人叫我七娘吧!”七娘笑吟吟地道,“这是我娘说的。说女孩子家是菜籽命,落到好人家就长得好,落到不好的人家就长不好。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十一妹从前是又瘦又小的,现在长得又白又高挑。岂不正是应了这个理。”

    太夫人大笑起来。

    ※

    早上六点就停了电,更新的时候没办法保证……还请大家原谅。

    我先贴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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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重逢(中)

    第三百三十一章重逢(中)

    正好有丫鬟端了茶上来,七娘立刻接在了手里:“太夫人,您喝茶!”

    “好,好,好。”太夫人笑呵呵地接过茶去。

    “我在高青,什么也不想。”七娘笑吟吟地和太夫人说着话儿,“就惦记着十一妹的及笄礼……”

    陪坐在一旁的十一娘嘴角微翘。

    七娘这话到不是在哄太夫人。她的确记得自己的及笄礼,还送了她一套重达九十几钱的赤金头面做贺礼。当时她颇为吃惊。七娘看着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没想到送什么东西给你好——你现在毕竟嫁了人,我们姊妹之间好说话,你还有婆婆妯娌,我不能让你太为难。一直想买幅前朝的字画之类的送给你,后来……”她“哼哼”了两下,道,“我看侯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索性把这套当初朱家用来给我下聘的金头面送给你。要是你以后日子过得不顺心,直接绞了就可以用。不像什么玉饰古玩,还要拿出去当了才能使。”

    十一娘听她说徐令宜不是个好相与的,有些窘然,又见她一派天真,不由调侃道:“嫁了人果真就不一样了。连东西当了能换钱使都知道了。”

    七娘撇了撇嘴:“你不知道,朱安平那家伙,开当铺……”说到这里,她语气微微顿了顿才继续道,“还放官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声音却一路低了下去,脸上也没有流露出憎恶的表情来。

    想到这里,十一娘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能独霸一方,还被人叫了个类似孟尝君的外号,那个朱安平当然不会是什么阳春白雪似的人物。

    只是不知道两人为什么吵架?听七娘的口气,好像这样吵了架就跑出去让朱安平找并不是第一次。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她几次打探七娘都盼左右而言其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实情。加上又急着来给太夫人问安,只好让琥珀去木芙那里探探口风……

    思忖间,她听到七娘轻声柔语地对太夫人道:“只是我如今也主持着家里的中馈,实在是走不开。婆婆心疼我远嫁,非让我回来一趟不可。我想着十一娘这里,又丢不开家里事,犹犹豫豫地,一直拖到了今天。”

    太夫人听着不住地点头。

    “婆婆给我体面,我也不能妄自尊大。在燕京住几天就要回高青了。”七娘说着,朝十一娘望去,“想和十一妹盘桓几日再回娘家去看看。”

    十一娘汗颜。

    刚开始几句说的还不错,最后还是露了馅——想和自己盘桓几天的借口太笨拙。还不如说因借马给徐令宜,徐令宜盛情相邀,却之不恭,先在徐家小住几日再回娘家。

    不过,十一娘不准备为七娘说话。

    不管生了什么事,夫妻之间最好想办法沟通沟通。这样跑到燕京躲起来,只会让真正关心她的人担心罢了。

    谁知道太夫人听了却高兴,笑道:“那你就在家里多住几天。让十一娘陪你到处逛逛。”又吩咐十一娘,“你把流芳坞收拾出来给七娘住吧!那里清静。”

    “谢谢太夫人!”七娘听了笑着曲膝给太夫人行礼,眼睛却带着几份喜出望外地瞥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失笑,喊了宋妈妈去安顿十一娘的东西,调人手到流芳坞去服侍。

    太夫人嘱咐小丫鬟传膳。

    七娘挨着太夫人坐下,在徐家过了端午节。

    饭后太夫人就端了茶:“时候不早了,七娘又是从山东远道而来,路途辛苦。大家都散了吧!”又对七娘道,“今天我就不留你了。明天一早到我这里来吃早饭吧!”

    七娘恭敬地应“是”,二夫人和贞姐儿一路,徐令宽和五夫人、歆姐儿一路,徐令宜、十一娘、七娘和徐嗣谕、徐嗣诫一路,大家各自散了。

    十一娘要陪七娘去流香坞,七娘却挽了十一娘的胳膊:“我带了很多东西来,她们收拾起来没这么快。我们姐妹好久没见,一起说说话吧!免得我一个人在流芳坞不好玩。”

    徐令宜听了道:“我有些日子没在家了。家里一大堆的事。我去趟半月泮。”

    十一娘也想知道七娘的近况,笑着送走了徐令宜。

    “终于走了。”七娘松了口气,拉着十一娘的胳膊说话,“我们在路上走的好好的,突然被一帮粗衣布衫、蓬头垢面的粗壮男子围住……我还以为是我的华盖车惹了人的眼,遇到了土匪了。当时把我吓得不轻。”语气颇不以为然。看得出来,她不大待见徐令宜。

    “粗衣布衫、蓬头垢面?”十一娘却奇怪当时的情景。徐令宜是去章丘买地,又不是去打劫。念头闪过,心里更多的困惑。

    七娘却是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问起家里的情况来。

    知道四娘病了,她眼圈一红:“可没人对我说这些。”又道,“你明天陪我去看看四姐吧!”也不怕让人知道她回燕京了。

    这也是十一娘喜欢七娘的原因。

    她胡闹归胡闹,心底却纯厚。

    十一娘笑着点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看四姐吧!”

    七娘点头。

    两人进了垂纶水榭,在内室临窗的大炕歪着。

    小丫鬟用高脚青花瓷盘上了水果进来。

    梨子太糙,李子太酸,樱桃太甜……没有一样好吃的。

    十一娘看着百般抱怨又神态恍惚的七娘,失笑道:“你放心好了。那么招摇的一辆华盖马车,七姐夫肯定能找来的。”

    七娘眼睛一亮,又嗔她:“燕京这么大,他想来就来,反正我是不会跟他回去的!”

    十一娘笑起来。

    宋妈妈进来,说流芳坞那边都收拾妥当了。

    七娘却面露犹豫,沉思半晌,道:“今天晚上我就先歇你这里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望着十一娘的目光有几份哀求。

    十一娘面露犹豫。

    她主要是不想和七娘同床——上次她拿了两床被子,七娘非要和她睡个被窝不可,好说歹说,总算各睡各的了,结果半夜被七娘捅醒了两次。她的睡相真不敢恭维。

    七娘看着却朝她瞪眼睛:“哎呀,他不是有很多小妾吗?让他歇小妾屋里就行了。”又道,“人家还会说你贤良大度。也算是一举两得。”语气酸溜溜的。

    宋妈妈听着不由啧舌,忍不住嘀咕:“侯爷刚回来,怎么能歇姨娘屋里。”

    七娘冷“哼”,道:“说不定正中你们侯爷的下怀。”然后有些气呼呼地道,“你怎么这么多话,让你去禀你就去禀好了。”

    宋妈妈脸色微变,望向十一娘。

    十一娘见她对小妾、姨娘一肚子火气的,朝宋妈妈使眼色:“去跟侯爷禀一声吧!”

    宋妈妈有些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十一娘就让丫鬟服侍七娘梳洗:“我每天卯正即起,要早点歇息。”

    当家的主妇通常都这个时候起来,七娘点头,去了净房。

    琥珀闪了进来。

    十一娘忙道:“怎样?”

    “说是七姑爷把七姑奶奶身边的香芸收了房,七姑奶奶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又怕二太太训斥。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遇到了侯爷,就跟着来了燕京。”

    十一娘听着直皱眉。

    琥珀看了低声道:“木芙还说,从前七姑爷屋里不仅有通房,还在外面包戏子。后来想娶七姑奶奶,就把人全打出去了。这其中还有朱老太太娘家的一个远房侄女。后来七姑奶奶嫁过去肚子一直没动静,朱家老太太就嘀咕着要给姑爷纳妾。二太太知道就亲自调教了两个漂亮的小丫鬟送给七姑奶奶。结果七姑爷不仅驳了朱家老太太纳妾的事,把二太太给的两个小丫鬟也送了回去。七姑奶奶正高兴着,谁知道竟然出了香芸这事。七姑奶奶面子上挂不住,就跑了出来。原来给您备的及笄贺礼都没带。”

    难道还真的给自己买了一幅前朝的字画不成?

    她不禁道:“是什么贺礼?”

    “说是前朝的两幅字画,花了三千多两银子。”

    十一娘汗颜。

    七娘梳洗出来。

    十一娘忙让铺床。

    七娘嘟呶:“为什么不睡一个被窝,我们也好说说体己话。”

    说体己话和睡一个被窝有什么关系?

    十一娘笑道:“我不习惯!”

    “从前也说不习惯,难道你成亲后和侯爷各睡各的被子吗?”

    十一娘大为尴尬,咳了一声:“我去梳洗!”然后落荒而逃。

    七娘却奇道:“这有什么害羞的。我们都成了亲,又是姊妹……”很是不解。

    ******

    待十一娘从净房出来,七娘已经上了床。

    她睁着大眼睛仰面躺在床上,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听到动静,七娘侧过头来,目光有些悲凉。

    十一娘不禁走过去坐在了床边:“在想什么?”

    “娘也说,是我的错!”她眼角有水光,在灯光下像晶莹的如露珠一般清澈透明,“可我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是我的错……”她扭过头去,“难道生不出孩子都是女子的错。我们隔壁那家,和妻和离了,又娶了一个还不是没生下一男半女。结果妻改嫁,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凭什么就说是我的错!”

    这是一个社会问题。

    很多年以后,那些偏远的地区还有这样的观念。

    ※

    我这里拉闸限电,全乱套了。这两天更新的时间没办法保证。但我会尽量克服。不便之处之大家多多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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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重逢(下)

    第三百三十二章重逢(下)

    “别哭了。”十一娘掏出帕子给她抹眼角,“你不也说,生不出孩子不一定全是女子的原因吗?何况你们才刚成亲。不也有很多人成亲好几年才生孩子的。你看我,不也没动静吗?”

    七娘听着扯过帕子自己擦了擦眼泪:“你和我不一样。”她嘟呶着嘴,“侯爷有儿有女,朱平安却是家里的独苗苗……”她更是郁闷了。

    “那你就更不应该跑出来才是。”十一娘想到她是个一阵风的性子,“你这样跑出来了,要是七姐夫一气之下收个小妾在房里,岂不更让人生气!”

    七娘坐起来,咬着唇,绞着帕子在那里沉思。

    十一娘趁机给她台阶下:“你到我这里住几天,让七姐夫急一急,等七姐夫来接你的时候,你就高高兴兴地和他回去好了。要是心里不舒服,就跟他说一声,山东到燕京也近,到我这里来散心也好,到四姐那里去住两天也好。别让自己为难才是。”

    七娘没有做声,表情却有所缓和。

    十一娘一笑,正想催她快点睡,宋妈妈回来。

    “侯爷说他在半月泮歇了,让夫人和七姨也早点歇了。”

    十一娘点头,正想说“知道了”,谁知道一旁的七娘却“哼”了一下,道:“算他知趣!”好像在针对徐令宜似的。

    七娘虽然娇气,却并不娇纵。

    十一娘笑着撩了被子躺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看样子,关于买马的问题,还留下了些后遗症。

    “你别管了!”七娘狠狠地道,“我没有喊他妹夫,就是给他面子了!”

    十一娘不由抚了抚额。

    这个七娘……因为元娘和她的关系,罗家干脆喊徐令宜为侯爷。

    她不由转移了话题,和七娘说起明天去看四娘的事。

    七娘可能赶路太过疲惫,应承几句,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起床,七娘的被子早就捅到了一旁。初夏的早晨还有些凉意,她有些瑟缩地挤在她身边,嘟着嘴,睡得像孩子。

    十一娘笑着帮她搭上被子,轻手轻脚起床,吩咐丫鬟们不要吵她,让宋妈妈把早餐摆到徐令宜那里,自己梳洗一番,去了半月泮。

    “七姨还在生气吗?”徐令宜穿了件湖色的杭绸道袍。一夜的休息让他精神饱满。晨曦中,显得特别清爽干净。

    十一娘盛了一碗用小米和六月雪兼煮的稀饭端放在徐令宜的面前:“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太高兴呢!”

    对着十一娘,徐令宜露出尴尬的表情:“这事原是我做得不对。你看她喜欢什么,或是想要些什么,就给她买吧!算是我的补偿。”还是没说到底生了什么。

    十一娘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打哑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踏实又平和。

    她不再追问,说起贞姐儿的婚事来。

    徐令宜慢慢地吃着豆面饽饽,听十一娘说几家的情况。

    “……昨天您回来的时候,林大*奶正是和我说这事,所以才特意晚一步走的。”

    徐令宜听了沉吟道:“如果是邵家,当然是好。他们家是百年望族,能人倍出。只是他们家有个不成名的规矩,长子都要留下来守业的,只怕不会离开沧州。如果是次子就好了……”

    果然还是林大*奶顾忌的那个问题。

    十一娘没有提扇面的事,免得节外生枝。

    “先看看李家二公子吧!”徐令宜道,“如果不成,再说。”

    “嗯!”十一娘点头,陪着徐令宜喝了小半碗粥,回去的时候七娘还睡着,杜妈妈正在厅堂等她。

    知道七娘还没有起来,低声道:“太夫人说,让您先去一趟。”

    十一娘不知道是什么事,吩咐小丫鬟去叫木芙过来服侍七娘起床,跟着杜妈妈去了太夫人那里。

    “七娘是不是和相公吵了架!”太夫人一语道破天机。

    “您眼睛真利!”十一娘笑道。

    “我看得多了!”太夫人呵呵地笑,“我看七娘这性子,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她既然想到你这里来避避,你就当不知道,留她在家里住着。免得她投靠你不成,跑到别处去,又生出什么波澜来。可这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青高那边,你还是要差个人去说一声。你这几天就陪着她到处走走,散散心。等那边来接人了,夫妻见了面,你们再好好劝合劝合,她想到往日的恩情,再大的气都消了。也就高高兴兴回高青了。”

    十一娘知道太夫人这是在指点她怎样做人。

    她连连点头,笑道:“四姐不是身体不适吗?七姐让我今天陪她过去看看。我准备吃了午饭就过去。到时候再和四姐商量商量,看怎么跟山东那边报信。”

    “这个法子更稳妥。”太夫人赞许地颌道,“她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四姨又是做姐姐的。有些事,她说得,你说不得。她做得,你做不得。”

    十一娘笑着应“是”,七娘来了。

    太夫人朝着七娘招手:“正等着你吃早饭呢!”

    七娘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起来晚了。”

    “不晚,不晚。”太夫人道,“你妹妹是事多,起得比我们都早。”然后叫小丫鬟传早膳。十一娘又陪着吃了小半碗。

    五夫人抱着歆姐过来。

    小家伙脖子能竖起来了,东张西望的,煞是可爱。

    七娘看着稀罕得不得了。

    她昨天赏了歆姐儿一个赤金项圈。十一娘看那样子,只怕也有十来钱。

    太夫人留了七娘说话,十一娘去西花厅把家里的事安排了一下,在太夫人那里吃了午饭,和七娘去了四娘那里。

    四娘比上次看着的气色好了很多,但相比从前,却觉得老了七、八岁,和七娘心目中的那个胞姐相差甚远。而四娘看着从小在眼前长大的***突然远从山东来看她,心情十分激动。姐妹俩抱着哭了一场才开始说话。

    知道四娘的病只要吃药就能治得好,又知道十一娘常常差人来问四娘的病情,七娘很是感激。大方地道:“算了,侯爷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十一娘听着汗颜。

    四娘直追问她是怎么一回事。

    “没事,没事。”七娘把徐令宜向她买马的事告诉了四娘,“……又是十一妹的及笄礼,所以我先去了徐家。太夫人盛情相邀,天色又太晚,我就住在了那里。”

    四娘听着诧异,却没有追问,听七娘笑嘻嘻地讲高青的趣事和一路上的见闻。

    待四姐夫余怡清回来,七娘和他说话的功夫,四娘低声问十一娘:“出了什么事?”

    十一娘把事情简短地说了说。

    四娘略一思忖,说的也是太夫人话:“……你先把她稳着。娘和三弟那里,我会去报个信的。”

    十一娘点头,放下心来。在四娘那里吃过晚饭,和七娘回了荷花里。

    给太夫人问了安,七娘主动提出去流芳坞看看。

    正是初夏,流芳坞依山傍水,花木葱笼,五间的正房,前面是船坞,后面还有三间的步退,她带来的东西都按照她的喜好陈设好了,小丫鬟、粗使的婆子恭敬地在屋檐下。她十分满意,计划明天去护国寺吃米肠。

    十一娘让人去外院跟白总管说了一声,安排明天出行的事宜。

    七娘就掩了嘴笑,赶她回去:“……免得他真的歇到了小妾屋里,你找我算帐。”

    “这是姐姐说的话吗?”十一娘横她一眼,回了自己屋。

    徐令宜不在屋里,却留了临波等她。

    “侯爷说,请您去半月泮一趟。”眼睛却朝她身后瞅,显然是在看七娘有没有跟着过来。

    十一娘笑着去了半月泮。

    徐令宜在书房,正拿了叠笺纸在看。见她进来,招她过去。

    “我请欧阳鸣帮我查了查。”他将笺纸递给十一娘,“这个李霁还是真不错。你看看!”

    十一娘接过笺纸。

    里面全是关于李家二公子李霁的事。从他出生到现在,调查的很仔细,连他小时候因为长得秀丽被人戏称“李二小姐”因此而奋习武的事都写得一清二楚。

    “那侯爷的意思?”

    “就李霁吧!”徐令宜道,“我瞧这孩子非池中之物。”

    十一娘想到邵仲然那怅然的一眼:“那邵家那位公子?”

    “讲门第,自然是邵公子更合适的。”徐令宜道,“但将相本无种,是龙是凤,主要还是看孩子自身的造化。何况那邵公子远在沧州。”否认了与邵家结亲的可能性。“我这几天会抽个时间仔细观察一下李家的那个小子,看是不是正如大家所说的那样精明能干。到时候你再和李夫人碰个头,相看相看也不迟!”

    自己在内宅,怎比徐令宜有人手、渠道打听那些求婚之人的身世背景、人品学识。

    她点头应“是”。

    徐令宜就站了起来:“走,我们去娘那里。这件事,也说给她老人家听听。让她老人家帮着拿个主意。”

    他心中早有定论,说给太夫人听,也不过是出于尊重罢了。

    十一娘笑着和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把那些笺纸仔细地看了看,笑道:“李家二公子相貌如何?”

    “人还没见着。”徐令宜笑道,“不过,李总兵相貌堂堂,李家二公子想来不会太差。”

    太夫人微微颌,笑道:“看到李家这位二公子,倒让我想起你小时候来。顽皮起来让人头痛,可办起正经事来,也是四平八稳的。”

    听到母亲的表扬,徐令宜有些讪讪然。

    ※

    加更别等了,明天再看吧!

    ⊙﹏⊙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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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认定(上)

    第三百三十三章认定(上)

    太夫人看着就将笺纸还给了徐令宜,望着十一娘道:“你们既然心里都有数,就斟酌着办吧!”

    徐令宜和十一娘笑着应“是”,陪着太夫人说了几句闲话,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门外月色皎洁,空气中飘浮着浓郁的花香,热情奔放,直暖人心。

    徐令宜和十一娘缓缓地走在花园的夹道上,耳边不时传来几声夏虫的啾啁,心里觉得安静而详和。虽然彼此都觉得有很多话要说,但又都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气氛却并不沉闷,反而平添了几份安宁。

    进了花园门沿着甬道向前,往北是半月泮,往东是垂纶水榭。

    在丁字路口,徐令宜的脚步顿了顿,两人都露出几份犹豫来。

    他只带了几个随从一路骑马急驰回燕京,因连夜赶路,折了好几匹马,偏偏驿站的马还不如他带的马,所以当他看到几匹健壮的骏马拉着辆十分华丽的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和装着箱笼的大车像春游般慢悠悠在路上走时,突然动了马车的心思。当即命随从拿了几百两银票求购。谁知道对方却十分不好说话,不仅连讽带讥,还拿出一袋金豆子,号称要买他的坐骑。

    他从来都不怕人在他面前横。

    丢下银票就要解马走人。

    对方的护卫出面阻止,当然不是他随从的对手,三下五除二,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赶马的车夫吓得扬鞭就要跑,又因他的随从正在解马缰……马车翻了不说,还把七娘的脚给弄巍了,在马车上养了四、五日才算好。

    有了这缘故,也就不难理解七娘为什么要为难他了!

    因此他没有问七娘今夜是否在垂纶水榭过夜。

    他有他的自尊。

    不想因为七娘在垂纶水榭过夜就避到半月泮去,她在流芳坞自己就歇在垂纶水榭。

    可他又有点舍不得此刻这种让他如沐春风般温柔的气氛……

    如果徐令宜想和她一起回垂纶水榭,自然会和她并肩而行。而此刻却停留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想回半月泮。

    十一娘思忖着。

    他是因为有事要回半月泮处理呢?还是担心七娘今天晚上还歇在垂纶水榭?

    让她向徐令宜说七娘今天晚上歇在流芳坞……那简直就是赤1uo裸地邀请,就算活了两辈子,她也说不出口。

    她迟疑半晌,最终还是上前几步,站在了往北的路口。

    “侯爷去章丘的事办得怎样了?”

    星光下,她的眸子一闪一闪,如天边的星,明暗不定。

    徐令宜惊讶地望着十一娘,眼角眉梢慢慢舒展开来。

    “地没买成!”他低声说着,上了往半月泮的甬道,“又生了很多事,一时到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好!”

    十一娘低头望着甬道上铺着的青石:“我看侯爷回来的这么快,猜着事情不是办得很顺利就是就有困难。听你走时的口气,又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何止是不简单。”徐令宜道,“我当时就有些纳闷,怎么放出风要卖地,价格却高得离谱,一般的人家根本不敢问津。分明就是个针对我们家设的一个局。”

    “那您还去?”

    “既然被惦记上了,这次我不入局,还有下次。不如一次解决。”徐令宜淡淡地道,“还好我去了。原来有人想插手海外贸易,用那几百亩地投石问路,想让我跟泉州市舶司的打声招呼。我现在被免官在家,这种事还是少插手的好。那田我自然不能要!”

    两人一边说,一边去了半月泮。

    ******

    十一娘轻手轻脚地起身。

    “卯正了吗?”身后突然传来徐令宜有些含糊的声音。

    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他。

    “嗯!”十一娘恢复了原来的动作幅度,窸窸窣窣地穿衣,“侯爷再睡一会吧!”

    反正赋闲在家,又不用上朝。只是这话不好当着他的面提。

    徐令宜坐起身来,拎起丢在床角被撵揉得像梅干菜似的白绫亵衣披上:“今天要和七姨去护国寺吗?”他想到七娘那驾华盖车和她的脾气,“差人去跟主持说一声,到时候关了山门吧!”

    十一娘看着他的亵衣脸色微红:“我帮侯爷重新拿一件吧!”然后转身开了一旁的黑漆高柜,找了件熨烫整洁的亵衣递给徐令宜。“七姐是要去护国寺吃米肠。关了山门只怕也没有什么用!”

    徐令宜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她平时在家里也这样吗?”

    十一娘委婉地道:“七姐的性子有些活泼。”

    徐令宜点头,不再谈论这事,吩咐她:“既然如此,就多带些护卫去。”

    十一娘应喏,叫了小丫鬟进来服侍梳洗,和徐令宜一起吃了早饭才回到垂纶水榭。

    宋妈妈看见她满脸是笑。

    “七姨那边的木芙姑娘一早就来问什么时候启程?”

    十一娘却答非所问地道:“你去把琥珀叫进来。”

    宋妈妈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地应声而去。

    十一娘从衣襟里拉出了一条红色的丝带——上面挂着个椭圆形的玉牌。

    那是昨天晚上徐令宜给她挂上的。当时她有些不好意思,没仔细看,此刻才现那是枚雕着三羊开泰的和田玉。

    自己是肖羊的。

    十一娘拿着玉牌细细地摸挲。

    是生日礼物吗?

    可徐令宜给她挂上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说。而且还是趁她疲惫之时。要不是玉牌有些冷、床又有些硬,她不习惯,睡意很浅,还不会现。

    思忖间,琥珀撩帘而入:“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十一娘犹豫了片刻,道:“算了,原来准备让你帮我打个络子,还是我自己来打吧!你去嘱咐小丫鬟进来更衣就行了!”然后重新把那块玉牌挂在了脖子上。

    打络子是简师傅的长项,十一娘就得了她的真传。别说是她们了,就是绫仙阁那些以此为生的师傅们,只怕也没有十一娘的手艺精湛。她不由笑道:“这丝线的确太过简陋,得打根漂亮的络子才是。”又道,“这是太夫人送给您的吗?我看着像是上好的和田玉。一点杂色都没有,真正难得。”

    十一娘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换了件衣裳,去了七娘那里。

    七娘早已梳装打扮好了,和十一娘去给太夫人行了礼,去了护国寺。

    十一娘看着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几辆马车团团围住,比平时又森严了几份。知道是徐令宜特意吩咐过的。待去大雄宝殿上了香,她和七娘给家里的人求了一大堆的平安符回来。

    七娘还带了好几包米肠回来请大家吃。

    十一娘怕东西不干净,太夫人吃坏了肚子,只让太夫人尝了一口。

    太夫人真的就只尝了一口,就笑着放了筷子。

    七娘就怂恿几个孩子尝尝。

    徐嗣谕和太夫人一样,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贞姐儿则是一脸的为难,看了半晌也没敢下口。只有谆哥和徐嗣诫,吃得津津有味。前者还道:“这个没有赵先生从白云观买回来的好吃!”

    “真的!”七娘被太夫人和徐嗣谕、贞姐儿打击的心立刻活跃起来,听了立刻道,“白云观还有米肠卖吗?我怎么不知道?”

    七娘送给徐嗣谕的见面礼是一本前朝的《四书注解》,送给谆哥一套多宝阁的文房四宝,送给诫哥一个金项圆。她又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几个孩子都很喜欢她。

    “您当然不知道。”谆哥不以为然地道,“赵先生说了,哪里有好吃的,哪家的戏唱得最好,哪里适合钓鱼,哪里适合赏梅,这些风韵雅事,只有男人才知道。”

    徐嗣谕在一旁不做声。

    七娘就和他嘀咕:“那你跟我说说,哪里有好吃的?哪家的戏唱得最好……”

    谆哥就放了筷子,如数家珍地讲了起来。

    七娘听着有些咋舌,问十一娘:“他不会是都去过吧?”

    十一娘正在劝徐嗣诫:“别吃了。剩下的要给爹爹、五叔还有五婶、歆姐儿留一些。”徐嗣诫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谆哥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当然是赵先生说的。

    她闻言道:“是准备以后都去看看!”

    谆哥儿觉得十一娘的回答让他很有面子,挺着了小胸脯道:“到时候我给您带白云观的米肠,保证比这个好吃!”

    徐嗣诫听说有吃的,在一旁跳道:“我也要,我也要!”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魏紫进来禀道:“夫人,雁容说,侯爷问你他那鹿皮里的木屐放哪里了?”

    夏天,穿什么木屐啊!

    十一娘狐惑着和魏紫出了屋。

    雁容正立在院子中央等。

    见十一娘出来,她曲膝行礼,陪着她出了太夫人的院子,然后低声道:“侯爷让您去外书房。说是七姑爷来了!”

    那个“薛邑君”朱安平!

    十一娘点头,和雁容穿过徐家正厅后的小厅去了徐令宜的外书房。

    她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和半月泮拥有浩翰的藏书不同,外书房更像个小小的会客室,陈设低调而华美,布置舒适而庄重。

    徐令宜向她介绍一个穿了宝蓝底菖菖蒲纹杭绸直裰的高大男子。

    “这位是七姑爷朱安平。”

    他用了七娘娘家人的称呼来称呼朱安平。

    朱安平眉眼微动,向十一娘行揖礼。

    徐令宜向朱安平引荐十一娘:“这是拙荆。”

    十一娘半蹲着行了福礼。

    徐令宜就吩咐十一娘:“七姑爷难得来次燕京。你让厨房给我们整几个菜,我们好好喝一盅。”

    十一娘低声应“是”,退了下去,算是正式和朱安平认识了。

    ※

    眼睛睁不开了,明天捉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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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认定(中)

    第三百三十四章认定(中)

    十一娘依言嘱咐厨房置办酒菜,回了太夫人那里。

    七娘正在讲路上的事:“……有家叫高氏客栈,饼烙得像层纸,卷了肉末吃,再美味不过了。可房间太脏了。我没敢住,把马车停在院子里歇了一夜。结果走的时候老板还收了我上房的钱……”

    太夫人笑歪在炕上,几个孩子们则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个个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徐嗣谕,双目明亮。

    七娘看见十一娘进来,打住了话题,笑道,“侯爷的木屐找到了?”

    徐令宜既然找借口让她去,肯定不想让人知道朱安平来了。她笑道:“找到了!”然后催孩子们去睡,“……时间不早了。”

    谆哥还有些依依不舍,徐嗣谕已起身给太夫人和十一娘行礼。

    十一娘让徐嗣谕带着徐嗣诫回了丽景轩,自己和七娘、贞姐儿往西去,在碧漪闸前分手,贞姐儿往韶华院去,十一娘则将七娘送到了流芳坞。

    “七姐夫来了!”她端起茶盅啜了一口,轻声地道。

    正在更衣的七娘身子一僵。

    “侯爷正招待他喝酒。”十一娘道,“再过一会就要宵禁了。多半会留宿外院。”

    七娘听着没有做声。

    十一娘劝道:“七姐夫诚心诚意从高青追过来。你怎么也要给姐夫几份薄面。不如趁今天晚上好好想想,明天见了面说些什么好!”

    “有什么好说的。”七娘头颅微垂,“除非我生了儿子,不然说什么都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十一娘上前,站在落花罩旁,“日子是靠人过出来的。你们之间只是因为没有孩子生出来的波折,那就好好跟他说说。或是下定决心收个通房生儿子养在名下,或是让七姐夫给点时间你,找大夫瞧瞧也好,求神拜佛也好。总比这样遇到事就跑的强。”

    “我……”七娘抬头,嘴角翕翕,欲言又止。

    恩恩爱爱的夫妻,谁愿意中间还隔着一个人。可这话又说不出口来,说出来就是善妒。

    十一娘能理解她的心情。柔声道:“七姐,要不,你趁着这机会在燕京找大夫看看吧?要是三、五年还没个动静,到时候再商量怎么办也不迟。”

    这样也可以给朱家一个交待,免得别人议论起来说七娘是为了子嗣的事负气离家。

    七娘听着精神一振。

    十一娘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中微定,笑道:“要是七姐同意,我请侯爷明天一早约七姐夫到外书房,你们絮叨絮叨?七姐夫难得来燕京一趟,你们早点把心结解了,也可和七姐夫早一点走走亲戚,看看燕京的名胜古迹。”

    七娘听着心动。

    “那就这样说定了。”十一娘笑着起身告辞,回了垂纶水榭。

    徐令宜还没有回来,她找了大红的丝线出来,坐在炕上专心地打梅花攒心络子。

    不一会,徐令宜回来了。

    十一娘丢下手头的趿鞋站了起来。

    “做什么呢?”徐令宜已大步走了过来。

    他神色微醺,望着静静躺在小藤筐里的大红梅花攒心的络子:“在打络子呢?”

    “嗯。”十一娘简短地应了一句,一面收拾,一面吩咐小丫鬟去端醒酒汤。

    徐令宜却拎起络子打量:“这么细,打得这么复杂,做什么用的?”

    “穿点东西。”十一娘把络子收了回来,随手放在了小藤筐里。

    徐令宜顺势坐到了炕上。

    小丫鬟端了醒酒汤过来。

    十一娘接过汤,亲手递给徐令宜:“七姐夫歇下了?”

    徐令宜点头,端起汤一饮而尽,然后长透了一口气:“安置住在了外院的客房。”

    十一娘接过汤碗放在小丫鬟捧着的红漆海棠花托盘上,朝着身边服侍的丫鬟打了个手势,丫鬟们悄无声息地鱼贯退下。

    “都说了些什么?”她坐到徐令宜身边。

    徐令宜歪靠在身后套了杏黄色细葛布的大迎枕上:“说夫妻口角,他把七姨气得回了娘家。连夜去娘家接人,这才知道她来了燕京。就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不过隔了两天就找了过来。

    就算那华盖车打眼,可也要时间探听!

    更让十一娘有些意外的是朱安平竟然把责任全扯到他自己身上了!

    “他还说了些什么?”

    “旁的倒没有多说。”徐令宜道,“因是夫妻口角,我也不好多问。”

    十一娘听着暗暗点头。

    七娘是因为通房的事离家的,传出去,不免会背上不贤之名。这个朱安平,先且不论他做了些什么,对七娘情谊如何,能当着外人的面还能对七娘颇多维护,至少是个顾大面的人。这样的人,多半通情达理,最容易沟通。

    “我看朱安平说话、行事豪爽中带着几份沉稳,不是那没头没脑的。又能低声下气地追到燕京来,”徐令宜道,“你不如好好劝劝七姨。在燕京小住几日,就随朱安平回高青吧!”

    七娘和朱安平之间的根本矛盾是孩子,不把这件事解决了,七娘就是回去,也难保她不再次离家。这样次数多了,再恩爱的夫妻也会疲惫的。有很多夫妻就是这样成怨偶的。

    “七姐夫找来的事,我已经跟七姐说了。”十一娘沉吟道,“有些事七姐还一时转不弯来……”她把自己的打算让七娘和朱安平两口说借外房说话的主意告诉了徐令宜。

    “行啊!”徐令宜道,“我明天约朱安平,你把七姨请到外书房来。”

    十一娘点头,服侍徐令宜洗漱,几次欲言又止。

    徐令宜看着奇怪。

    十一娘可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人。

    “怎么了?”他放缓了声调。

    虽然涉及到七娘的**,可这件事不问清楚,十一娘觉得七娘的事就不太好解决。

    尽管这样,她还是迟疑了片刻才道:“七姐夫娶七姐之前,家里有通房,也曾包过戏子。我想让您帮着探探口气,那些女子中间,可曾有人生养过。”

    徐令宜一听就明白过来:“是为了子嗣的事吗?”

    十一娘点头:“如果能知道是谁的原因就好了!”

    这种事,当然最好问七娘。可她实在拿不准七娘是否知道朱安平婚前的事。

    “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徐令宜泼了她一瓢冷水,“没有娶妻,就是有这样的事,也会想办法掩盖住的。”

    也是。要不然,二太太肯定不会把七娘嫁到朱家去的。

    十一娘有些沮丧。

    徐令宜却不以为然地笑道:“我说是什么事?如果过几年还没有动静,在屋里收个人就是了!”

    和他说这些如对牛弹琴,十一娘转移了话题,和他说起宴请姜家的人来:“……先是因为妾身的及笄礼。如果再没有个动静,只怕会觉得我们有些怠慢。”

    “事情都挤一块了。”徐令宜听了道,“要是七姨的事能这两天解决,就定在十五吧!要是还有些波折,你先差个妈妈过去问个安,再约时间,拖几日。”

    十一娘应喏。

    “还有李家那边,”徐令宜道,“不能再拖了。就这两天抽个时候去看看,要是你也觉得不错,就定下来吧!这样王家那边也可以快点推了。拖来拖去容易拖成仇。”

    这么快就决定了贞姐儿的未来。十一娘不免有些犹豫。

    “怎么了?”徐令宜见了笑道,“是不是嫌李家家底单薄了些?”

    “那到不是。”十一娘道,“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我是没看见孩子,心里没底。”

    徐令宜想到之前她特意提到林大*奶做的那桩媒。笑道:“这么说,你见到邵家那孩子了?”

    “去给林大*奶还礼的时候见了一面。”十一娘道,“个子高挑,相貌也好。和我们家贞姐儿倒是十分的般配。”

    徐令宜听她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不肯定了。

    十一娘行事一向稳妥,她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何况贞姐儿在女孩子里是少有的高挑。

    他思忖半晌,道:“还是等你见过李家那小子再说吧!”语气不觉地缓了缓。

    也是,自己连李霁的人都没有见到,现在下结论,是为时过早了些。

    “那我就抽空去见见李家二公子。”十一娘笑道起身,服侍徐令宜歇下。

    徐令宜看着她衣襟里隐隐有条红丝线,知道她把自己送的玉牌挂在胸前,笑着亲了亲她的面颊,这才躺下。

    第二天一大早,给太夫人问了安后,十一娘陪着七娘去了外院的书房。

    徐令宜和朱安平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喝茶,朱安平的身后立着个杏眼桃腮的小姑娘。

    十一娘一怔。

    定睛一看,原来是香芸。

    她不由朝七娘望去。

    七娘已脸色铁青。

    “大*奶,”香芸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您错怪大爷了……”她泪如雨下,“我从小就服侍您,您就是信不过我,难道也信不过大爷吗?”

    十一娘一听,忙朝朱安平望去。

    修眉俊目的朱安平面沉如水,眼角微微颤了颤。

    “香芸,”十一娘笑道,“你先退下去吧!有什么事,等会再说。我和你们家大爷、大*奶还有话说呢!”

    “夫人!”香芸泪眼婆娑地站了起来,神色有凄婉。

    十一娘则朝琥珀使了个眼色。

    琥珀会意地点了点头,上前搀了香芸:“香芸姐姐和我去洗把脸吧!”

    徐令宜也站了起来,借口有事要吩咐十一娘,领着十一娘出了门。

    临波一路跑过来。

    “侯爷,”他喘着气,低声道,“皇长子妃定下来了!”

    ※

    马上要过年了,事情特别多,更新的时间有些问题,还请大家原谅一下!

    ps:又是草稿,下班回家了捉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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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认定(下)

    第三百三十五章认定(下)

    消息来得这样突然,十一娘一愣。

    徐令宜已道:“定了谁家的小姐?”声音温和,显得很是镇定。

    临波低声道:“福成公主的孙女、周士铮大人的长女。”

    “芳姐儿!”十一娘不禁低声惊呼。

    之前可是一点点的迹象都没有的,礼部和宗人府好像也没有报芳姐儿的名字上去。

    徐令宜表情很平静,却眼睑低垂,半晌没有做声。

    十一娘看着不由低声问他:“怎么了?”

    “周家,一向是宗室的姻亲。”徐令宜抬睑看她,“皇上这样,已是难得。”

    周士铮是皇上的表兄,也是徐令宜一起长大的好友。皇上选了一个与徐家亲厚之人做长子媳妇。不管是念着父子之情不想让皇长子为难,还是念着郎舅之情留着一丝念想,或者是仅仅是皇上觉得周家是最合适的亲家,能有这样的结果,对于徐家来说,已是最好。

    十一娘点头。

    徐令宜笑望着她:“这样一来,你也不用为难了!”

    十一娘错愕:“为难什么?”

    “你不是不愿意王家公子吗?”徐令宜笑道,“这样一来,我们两家再结亲就有些太张扬。你也可以理直气壮地推掉这门亲事了。”

    有这么明显吗?

    十一娘汗颜。

    如果王家公子和那位年长三岁的婢女只是普通的情谊,去打探消息的人决不会特别强调这个婢女的存在……

    她不免有些讪讪然:“看样子,我明天不仅要去恭贺周夫人,还要去给她泼瓢冷水。”

    徐令宜笑起来。回头望了一眼槅房门紧闭的外书房,道:“两个人只怕没这么快说完。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去。”

    十一娘点头,只留了木芙在门外服侍,跟着徐令宜拐进外书院旁的夹巷,进了一个小小的院落。

    青石砖铺地,中间一株合抱粗的香椿树。三间正房。粉墙灰瓦,黑漆落地柱。朴素中带着几份静谧。

    十一娘顾目四盼。

    “这里是?”

    “外书房!”徐令宜笑道。

    有个七、八岁的童子从屋里跑出来行礼,又折回去帮他们撩了帘子。

    徐令宜带着十一娘进了正屋。

    三间打通成了敞厅。堂屋挂幅高山流水的山水画,一张黑漆大书案,旁边一张黑漆矮脚梅花攒格罗汉床,一张禅椅,两把太师椅,左右都是博古架,充栋汗牛的全是书,青花瓷大缸里插着林立的画轴。

    徐令宜指了罗汉床对十一娘说了一声“坐”,然后吩咐那小童:“用玉泉山的水、大红袍。”

    小童应喏,小跑出去。

    十一娘四处打量。

    她一直以为外书房是徐令宜的办公室,主要的功能是会见重要的客人,没想到还真有个书房,而且看样子藏书丰富,好像比半月泮的还要多。

    “半月泮是我自己的书房。”徐令宜见了解释道,“这里是历代永平侯的外院书房。”

    原来如此!

    十一娘恍然。

    两个小童一个提了红泥小炉,一个托了装着紫砂茶具的荷叶型盘船进来。

    十一娘起身帮忙。

    徐令宜却道:“你坐。尝尝我的功夫。”

    十一娘听他口气甚为托大,知道他是深谙此道之人,安心坐下,看他泡茶。

    小小的紫砂壶,水很快就沸起来。

    徐令宜用头道茶烫了茶盅,倒了二道茶请她品尝。

    红棕色,汤色艳丽,味道浓长。

    十一娘闻了闻,然后小小地啜了一口。

    “怎样?”徐令宜问她。自己端起茶盅闻了闻,一饮而尽。

    十一娘看着他神色间露着几份期待,觉得自己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很甘醇。其他的,不太懂了!”

    徐令宜听着一怔,然后大笑:“喝得出甘醇已是难得。”又道,“那你喜欢喝什么茶?”

    十一娘见气氛很好,索性笑道:“我喜欢喝红茶。最好在里面加两匙蜂蜜。”

    “加蜂蜜?”徐令宜很是意外,挑了挑眉,“和二嫂似的,把石头烫热了往茶里丢……”

    这样理解也算对吧!

    十一娘浅笑着点头。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

    木芙隔着帘子禀道:“侯爷,夫人,您们快去看看吧!大爷和大*奶那边,好像有些不对劲!”声音里隐隐透着几份焦虑。

    十一娘脸色微变:“到底什么一回事?”

    木芙欲言又止:“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侯爷,我去看看!”十一娘起身,匆匆交待了一句,撩帘而出,和木芙去了会客厅。

    “十一娘……”徐令宜阻止不成,只好跟着出了门。

    虽然自己和七娘回燕京的时候没有掩饰行踪,可朱安平能事隔两天就追到燕京来,然后落落大方地投了名帖拜见他,矢口不提让他请十一娘劝劝七娘的话,足见是个骄傲又自信的人。这种人,关起门来还好说,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怕是有错也不会认错。

    念头闪过,徐令宜加快了脚步。

    转出夹巷却看见十一娘和木芙都站在屋檐下。

    他放慢了脚步,听见七娘的悲怆的哭泣声和朱安平含怒的质问声:“……不过是无人的时候给我端了杯茶,你觉得她失了规矩,教训她一番就是,竟然一声不吭就这样跑了。这是当家主母应有的气度吗?”他说着,声音里就有了几份疲惫,“你要是但凡对我有一点点的情谊,想着我对你的好,就不会拿这些没影的事做借口,三番两次的离家。”说到这里,他又气愤起来,“你知道不知道,我担心你路上出事,到处托了朋友找你,偏生又不能说你是为什么离家,现在满山东的人恐怕都知道我朱安平对不起老婆,把老婆气回了娘家。”

    他气,七娘比他更气。哭着嚷道:“你和香芸勾勾搭搭的,难道还有理了!”

    “我到底和香芸是怎么一回事?你扪心自问,你难道不知道?”朱安平声音里透着忿然“要不然,你为什么连我一句解释的话也不听?”

    “你们怎么一回事?我怎么知道!”七娘的声音里透着心虚的飘忽。

    十一娘听着愣。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她回头,看见徐令宜走了过来,就朝徐令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站在屋檐下听。

    “我知道,这门亲事是我强求来的。”朱安平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七娘,你也别哭!你既然千里迢迢从山东跑到燕京永平侯夫人妹妹的家,想必也有自己的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你不如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想怎样?你也知道,我朱安平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你就直说了吧!”

    十一娘心中一惊。

    屋里已传来七娘惶恐的声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永平侯府里,当着永平侯的面,当着你妹妹的面,你想怎样,我都听你的!”朱安平语气虽然淡定,却暗指七娘仗势欺人。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七娘跳了起来,“我是那种人吗?”她顾不得哭了,“我要是那种人,早就把香芸打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香芸打了?”朱安平冷冷地问。

    “我,我……”七娘语塞。

    “你是当家的主母,为什么连个丫鬟都不敢处置。”朱安平问得咄咄逼人。

    “那是因为,因为……”七娘磕磕巴巴。

    “那是因为你心里不踏实吧!”朱安平静静地道,“因为没有孩子,所以不敢理直气壮的。知道有丫鬟不合规矩,也不敢大声的训斥……”

    “你胡说,不是你说的那样……”七娘大声反驳,却嘤嘤哭了起来。

    “那是什么?”朱安平追问她,语气里带着几份希冀。

    “是,是……”七娘到底没说出来。

    “是怕没有孩子,我收了屋里人?”朱安平突然道。

    七娘没做声。

    “岳母的人,娘的人,我都打了,你还要我怎样?”

    七娘“哇”地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别哭了!”十一娘听见朱安平不以为然地道,“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不就是没有孩子吗?我们出钱给观世音塑个金身,要不去普陀寺求神。总是有办法的!”

    “真的?”七娘的声音一振,随后又变得怯生生,“要,要是还不行呢?”

    “还不行!”朱安平道,“我在路上想了很久。要是还不行,我们就收养一个!”他说着,声音变得坚定起来。

    “收,收养一个?”七娘惊讶地道。

    “是啊。”朱安平声音变得轻快起来,“要是你不喜欢,我们就过继一个。你们家这么多姊妹,我们从你姊妹的孩子里过继一个。你是他姨母,他以后一定亲你。”

    “朱安平……”七娘呜呜地哭了起来。

    十一娘眼角微湿,轻轻拉了拉徐令宜的衣袖,两个离开院子,去了后面的小书房。

    “这个朱安平,还不错!”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徐令宜却不以为然:“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掷地有声。哪怕是对妇孺也一样。没有子嗣可不是他一人之事,是宗族之事。怎么可以这样儿戏的许下诺言?如若不能遵守,又当如何?”

    “沧海桑田,世事难料。”十一娘感慨道,“至少在这一刻,这是朱安平真实的想法。这就够了!”

    徐令宜吃惊地望着妻子。

    十一娘淡淡地笑了笑。她知道徐令宜不能理解。转移了话题:“这个木芙,叽叽喳喳地把我们叫去,糟蹋了这壶好茶。等会可要找朱安平赔!”

    她的话音刚落,木芙跑了过来:“侯爷,夫人,我们家老爷和大*奶请您们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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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串门(上)

    第三百三十六章串门(上)

    “因是侯爷的书房,不便随意走动,只有请侯爷和夫人到会客厅一聚。”朱安平满脸歉意向徐令宜揖礼,“还请侯爷、夫人见谅。”说着,又朝十一娘揖了揖。

    十一娘望着一旁笑容羞赧的七娘不由莞尔,曲膝还礼。

    徐令宜已拱手:“朱佥事不必多礼。”然后指了身后的太师椅,“大家坐下来说话吧!”

    “侯爷还是称我安平吧!”朱安平笑着坐在了次座上,“论序齿,您比我年长!”

    徐令宜微微一笑:“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说着,坐在了主座上。

    本来低眉顺眼坐在朱安平下的七娘见了就朝着坐在她对面的十一娘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十一娘就想到她说要喊徐令宜“妹夫”的事……如果朱安平真的称他“妹夫”,不知道徐令宜是个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她目光微闪,如绚丽的烟火,明亮中透着几份欢快来。又怕徐令宜看出端倪来,忙抿了嘴低下头去整着衣襟,待小丫鬟上了茶点,这才抬起头来,拂了拂鬓角,端正坐好。

    雁容已带着屋里服侍的退了下去,朱安平正在向徐令宜道谢:“……一路上多亏侯爷照拂,拙荆才能顺利到达燕京。之后又承蒙夫人照料,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七娘听着就挑了挑眉。

    十一娘看着好笑,徐令宜却没有注意到——一来七娘是姨姐,打量不免有些失礼,二来他正和朱安平寒暄。

    “大家亲戚里道的,说这些就见外了!”

    “倒是我迂腐了!”朱安平笑应了几句,然后正色道,“说起来,侯爷和夫人都不是旁人。有些事,我们也不藏着掖着,反而显得生分。”说到这里,他看了七娘一眼。

    七娘微微点头。

    看得出来,朱安平要说的话是两人商量好了的。

    “……我是家中独子。我们成亲有些日子了,子嗣上一直没什么动静。家里的长辈不免有些着急。正好这次来燕京,就想趁着机会到供奉观音菩萨的寺庙去拜一拜,再寻名医帮着把把脉。”

    十一娘微微点头。

    “只是我对燕京不太熟悉。”朱安平说着站起身来,垂着眼睑向十一娘揖了揖,“想烦请夫人引荐一番。”

    如果答应,十一娘势必近些日子要频频出府,偏偏又有贞姐儿的婚事、与姜家的见面夹在其中。

    十一娘一面福身还礼,一面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倒没有片刻的犹豫,已道:“这原是她份内的事,安平不必客套。只是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安排?到时候我们也好安排车马、护卫。”

    朱安平听着心中一喜。

    他本是行伍出身,交游甚广。千户、参将认识得不少。总兵、都督也曾接触过。深知这些人的习性,板了脸,烧杀抢掠的事干得比土匪还利索,收了钱不办事,甚至是杀人灭口,脸都不红一下。何况是徐令宜这种上过战场的大将军。所以当他听七娘讲她怎样和徐令宜偶遇时,他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七娘行事鲁莽,身怀巨金还敢招摇过市,遇到官兵还敢出言挑衅。喜的是遇到了徐令宜——好歹派人拿了银两买马,虽然七娘受了些皮肉之苦,可这才有了之后的相认和一路的护送。要不然,只怕七娘走不出百里就会被人盯上。失了钱财是小,如果被人……他当时就出了身冷汗。

    偏偏七娘还得意洋洋地跟他讲她对徐令宜如何出言不逊,徐令宜对她是如何的无可奈何……他当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如果不是看在亲戚的份上,徐令宜又怎会对她百般的忍让。

    思绪一闪,他突然有个念头。

    虽然是亲戚,可徐令宜也不必如此委曲求全。他完全可以把七娘丢到弓弦胡同或是老君堂胡同。可他不仅没有把七娘丢下不管,还对七娘很是忍让,按七娘的要求把她带回了永平侯府……以他的身份地位,难道还怕罗家或是朱家找他理论不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永平侯徐令宜对自己的夫人十分看重,担心看上去娇纵莽横的七娘心生不满而事后在夫人面前胡言乱语,令夫人心有芥蒂,夫妻生隙!

    等他见到徐令宜后,徐令宜待他十分礼遇,不仅在书房见了他,还亲自设宴款待他。喝酒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带着几份劝合他的意思。今天一大早更是安排他们夫妻见面……

    朱安平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无道理,这才有了刚才的出言相试。

    不是派个管事在他们身边服侍,而是直接派徐家的车马、护卫给他用,从另一层意义上来说,徐令宜不仅仅把他们做为亲戚在走动,而且还把他们当了上宾在款待。

    他强忍住心中的喜悦,笑道:“怎好意思动用侯爷的车马、护卫。侯爷给我们派个管事就行了。”态度疏爽大方。“我们也不过是去庙里走走。”

    “你对燕京不太熟悉,拙荆也是个少出门的。”徐令宜道,“还是用我的车马、护卫方便些!”

    话已经说的十分明白了。

    朱安平不再拒绝,笑着道了谢,说了自己的打算:“……几位舅兄还不认识,明天准备去拜访拜访。十姨夫去逝的时候送了祭品,还没有拜祭,少不得也要走动走动。算来也要三、五天的功夫。之后再听夫人的安排。”

    徐令宜望着十一娘,征求她的意见。

    “我这边还有几桩要紧的事。”十一娘听了笑道,“你们去走亲戚我就不跟着了。趁着这机会,我正好帮你们联络联络大夫。等你的忙完了,也好可以静下心来瞧大夫。”

    朱安平点头,笑道:“那就劳烦夫人了。”

    十一娘觉得朱安平对自己客气得有些恭敬了,但想到大家第一次见面,还不是很熟悉了解,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徐令宜听了道:“那就把外院的丛香馆收拾出来——出了丛香馆就是腰门,你们进出也方便些!”

    朱安平听着就轻轻咳了一声,道:“多谢侯爷好意。我正想说这件事。”他语气微顿,看了七娘一眼,“既然来了,我们只怕还会在燕京多住些日子。到时候请医购药的,多有不便。想请侯爷帮着就在这附近买个小宅院。一来我们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什么事走动方便些。二来住的近,她们姊妹互相有个往来,热闹些。”

    七娘听着不住地点头。

    古时候有讲究,吃的药不能随便带到别人家去,有“过病”的嫌疑。

    “那我就让管事们帮着看看。”徐令宜听他这么说倒不好再挽留,“你们暂且先安心在我这里住下。”

    朱安平笑着道谢,提出去拜访太夫人。

    大家笑着去了太夫人那里。

    朱安平送给太夫人一个羊脂玉的万事不求人和一个檀香木的佛珠。徐嗣谕是一块端砚,谆哥一对水晶石的镇纸,徐嗣诫是个紫檩木的不倒翁,贞姐儿是一套常州的木梳,徐令宽是个岁寒三友带托盘的笔筒,五夫人是对金镶玉鬓花,歆姐儿是个雕红漆掐丝珐琅手柄的拔浪鼓。

    太夫人看着很是喜欢。吩咐徐令宜代为招待朱安平。正好徐令宽昨天晚上在宫里值夜回来,一看那笔筒,底下两寸处有个搁断,托盘再往筒口一扣。就是个养蝈蝈的暖笼。知道遇到了个知情识趣的,赶过来道谢,陪着一起去了外院。

    太夫人就留了七娘吃饭,五夫人也来坐陪。

    十一娘则吩咐雁容拿了对牌去外院让白总管派人收拾丛香馆。回过头来却看见七娘和五夫人肩并着肩坐到了一块,七娘正帮五夫人出主意:“……我瞧着和歆姐儿的情景差不多。等会就差人回去问一声。”

    五夫人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急道:“这一来一去又要大半个月。不如把人带来。能瞧就瞧,不能瞧,给些银子打了,也不让她白来一趟。”

    “我也是这么想的。”七娘笑道,“倒是怕五夫人觉和晚鲁莽,不好意思说。”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五夫人笑道,“你这也是好心!”又热情地道,“你想到庙里逛逛,那自然是慈源寺了。那里是观世音的道场。我嫁进来也是几年没动静,求的就是济宁师太。不过,听说那长春道长也很厉害。只是我不信道,他的讲究又很多,没试过。你不如先去慈源寺找济宁师太。要是不行,再找长春道长也不迟。”

    七娘听了不住地点头:“我十一妹从小就是个不爱动的,小的时候跟着大伯父在福建,后来又回余杭守孝。对燕京只怕还没有我熟。我也听说过济宁师太和长春道长的名声。还曾陪母亲逛过慈源寺的庙会。只是没听说济宁师太还擅长看这些。”

    “那是当然。”五夫人就咯咯地笑,“你那时候在闺阁。又怎么知道这些。我没出嫁的时候还看过长春道长捉鬼呢?这些事,也是出嫁后才知道的。”

    两个谈得十分投缘。

    十一娘听了不由抚了抚额,又不好出言阻止。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两人凑在一起不要出什么事就好!特别是歆姐儿那里,别好心变坏事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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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串门(中)

    第三百三十七章串门(中)

    吃过午饭,十一娘让宋妈妈送七娘回昨天朱安平歇息的客房:“……姐夫日夜兼程,只带了两个护卫。身边少了个梳洗的,只怕不成样子了。七姐早些过去帮姐夫收拾收拾也好。”

    当着这么多人,她没有提香芸。

    七娘聪慧机敏,先前只是被没有孩子的事闹得心浮气躁,事事看着不顺眼,更谈不上沉下心来思量。现在得了朱安平的话,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一些平时忽略不计的事也就涌上心头。她笑着点头,起身向太夫人辞行:“……侯爷把丛香馆拔给我们,在我们买到房子之前只怕都会在那里落脚。等收拾好了,再请太夫人、五夫人和几位侄儿、侄女、韵姐儿过去坐一坐。”

    夫妻和好,自有旖旎风光。太夫人是通透之人。笑呵呵送七姐出门,吩咐十一娘好生照顾,这才由五夫人搀着回了屋。

    七娘嘟了嘴:“香芸我是不留了。你看怎么办好?”

    这是她的家务事,十一娘不便插手。但她一想到香芸那一跪一哭,就颇为赞同七娘的决定。如果是无意,行事全无章法,又是贴身的丫鬟,以后朱安平和七娘有个什么矛盾,她不仅没能力劝合,只怕还会平添风波。如果是有意,那就更没什么顾念了。

    她含蓄道:“这件事,你还是和姐夫商量着怎么办吧?”

    这点自信七娘还是有的。她璨然笑道:“你姐夫那里有什么好商量的?我只是没个安置她的地方。总不能在你的府里把人撵了吧!太夫人知道还以为我容不得人。平白损了你的名声。”说着,她眼睛一亮,道:“四姐不是病着吗?她那里自然是服侍的人越多越好。我如今住在你这里,毕竟是客居。人带多了也不方便。不如送她去四姐那里。别人听了,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余怡清是靠岳家资助才能安心读书考了个探花郎。二太太有时候想起不免有些得意,可四娘却对丈夫比之前更是恭敬。有一次还劝二太太:“施恩不图报。有些事,娘还是忘了的好。”

    二太太听没有听进去十一娘不知道,但十一娘却把这话听进去了。加之看到四娘病在床上,余怡清却对四娘如往昔般尊敬,从不因四娘服侍不周而有所不满。十一娘越觉得这个自己不太了解的四堂姐不是普通女子。七娘既然提出来将香芸送过去,自然是相信四娘能够把这件事处置好。

    “那就和四姐说说吧!”十一娘点头,想起另一桩事来,问她:“你们山东的阿胶,哪个铺子的最有名?”

    七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次走得急,根本没往这事上想。我明天就差人帮你到济南买一些来!”

    “燕京什么东西没有卖的。”十一娘笑道,“我是要往姜家送礼,想借你的名头。”

    七娘不解:“借我什么名头?”

    反正这对罗家人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十一娘把姜太太带着要和谆哥定亲的姜家九小姐来燕京的事告诉了她:“……正好你来,借着送阿胶去给姜夫人问个安,也好给个机会让姜家把姜太太来的事和我们家明说了。”

    七娘听着很感兴趣:“这样说来,谆哥马上要定亲?”

    “哪有这么快!”十一娘笑道,“能在秋天之前把这事定下来就不错了。”

    七娘听了笑道:“西大街怀德堂里就有正宗的山东东阿阿胶卖。我吃过,和我在高青时吃的一个味道。”

    十一娘让雁容拿了对牌去请白总管买些回来,让七娘帮着换成了山东那边惯用的包装,然后让宋妈妈送去了姜家,七娘则带着木芙去琥珀那里领了香芸。

    到了黄昏时分,宋妈妈回来。

    姜家果然就趁这机会把话挑明了:“……因水土不服,亲朋好友那里都没有走动。这两天刚刚好一些,正准备过去给太夫人问安,可巧我们送东西过去,让代问太夫人和您好!”

    正说着,临波过来:“侯爷说,朱佥事那里有五爷陪着。他去林家有点事,之后要出去一趟。回来的晚。让夫人不用等门了。”

    去林家有事?难道是去看那个邵仲然?之后又要去哪里呢?

    十一娘思忖着。

    可徐令宜既然不说,她也不好问做小厮的临波,笑着应承,去了太夫人那里,把姜家带过来的话说给太夫人听,定下了在五月十六宴请姜家女眷,十一娘回去写帖子,吩咐厨房的置办酒席,请戏班来唱堂会,一直忙到亥初,徐令宜还没有回来,她独自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朱安平和七娘去了老君堂胡同。十一娘在西花厅处置了家里的事,然后查看了这次针线处给府里仆妇缝制的夏裳,转身回了垂纶水榭,却没想到与徐令宜碰了个正着。

    除了衣裳有些皱,他看去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可凭她以前的经验,十一娘觉得他肯定一夜没睡。喊丫鬟端了参茶进来,然后服侍他更衣。

    徐令宜挽了衣袖洗脸,笑道:“我去看了你说的那个邵仲然。果然是一表人材。”语气里透着几分欣赏。

    十一娘听着又担心起来:“您没有惊动林家的人吧?”

    邵仲然到底如何,还需要打听。她在徐令宜面前提他,也不过是给他一个让徐令宜挑选的机会罢了!可要是因此而让徐令宜的判断有所偏差,那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就是知道也会装不知道。”徐令宜笑道,“不过那小子比李家的小子差多了。李家小子见到我可是镇定自若的。他一开始竟然结巴了几句。”话里透着笑意,像长辈议起晚辈似的带着几份宽容。

    十一娘失笑。

    想到邵仲然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如果见到徐令宜他还能保持平静,那到有些少年老成了。

    她突然有了瞧瞧李霁的心思。

    想来也是十分优秀的男孩子!

    徐令宜问起姜家的事来:“……那边怎么说?”

    十一娘把和太夫人商定的结果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已梳洗完了。两人边说边出了净房。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回事处的赵管事求见!”

    徐令宜换了衣裳,去厅堂见了赵管事。回来对十一娘道:“宗人府已正式向周家提亲。钦天监看的日子,两天后交换庚贴。”

    “事情已经传出去了,这要是八字不合呢?”十一娘想到了上次林明远被拒婚,就是用的这个借口。

    徐令宜听了笑道:“你放心,钦天监肯定会给皇上一个满意答案的。”

    也是。要不然那些算命的怎么能人做解!

    “那我今天下午就去周家一趟吧!”十一娘道,“也好早些把这件事推了。”

    “也好!”徐令宜点头,“早点完结一桩事是一桩事。”然后吩咐十一娘,“我睡会,你不用叫我吃午饭了。”没说昨天晚上去干了些什么!

    十一娘给他铺了床,服侍他睡下,吩咐小丫鬟在一旁守着,又让人去怀德堂买了些东阿的阿胶,安排车马,陪太夫人吃过午饭去了福成公主府上。

    福成公主府门前和她上次来时一样肃穆安静。周夫人听说她来,在垂花门前迎她。没等她开口,已笑道:“结亲是为结两家之好。如今我们芳姐儿能有机会服侍皇长子,一样是结两家之好。”

    十一娘松一口气,顺着周夫人说了几句“两家到底还是有缘分”之类的话,然后去拜见了福成公主。

    福成公主正和芳姐儿说着什么。

    看见十一娘,她脸颊上立刻飞起两道绯红。她模样大方地给十一娘行了礼,到底有些羞赧,没像以前见到十一娘那样拉着说话,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十一娘给福成公主行了礼,先是恭喜了芳姐儿,然后捧了阿胶:“我七姐从山东来,带了些土产。”然后陪福成公主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周夫人送她到垂花门。

    十一娘把七娘来燕京求医的事告诉了周夫人,并托她帮着找个大夫。

    周夫人满口答应,起身告辞回了荷花里。

    徐令宜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沉思。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怎样?可把话说清楚了!”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哪要我们说!”十一娘更衣,把去福成公主府的事说给徐令宜听,然后服侍徐令宜起身,一起去太夫人那里用了晚膳。

    晚上回来刚坐定,临波来了。

    他给徐令宜带了封信。徐令宜看完信就当着十一娘的面把那封信烧成了灰烬,然后对十一娘道:“我有事出去一趟,如果过了亥初还没有回来,你就先睡吧!”

    如果这样还不能看出事态的严重性,十一娘就是个棒槌了!

    她直问徐令宜:“可是出了什么事?”望着他的眸子清亮如水。

    徐令宜的眼睑微微一垂又很快张开,风轻云淡地说了句“没什么事”,然后吩咐她早点休息,转身离开了水榭。

    十一娘想不通他的异样,心里觉得很不踏实,正好文姨娘和乔莲房过来问安。她就留了文姨娘说话。

    自从上次文姨娘帮十一娘算帐后,十一娘隔三岔五地会让她来帮帮忙。文姨娘猜测十一娘是在和府里的那些管事妈妈打擂台,所以才借自己的长处。

    这样的人情不卖白不卖。

    她人前人后都保持了沉默。

    乔莲房却面色微沉。

    这些日子文姨娘常常避开她单独到十一娘这里来,而且还是在徐令宜不在府里的时候……

    她想到了徐令宜对文姨娘的不喜的原因!

    然后微笑着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

    今天是小年,o(n_n)o~

    祝大家节日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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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攻略介绍:
鸟啼远山开,林霏独徘徊。
清雾闻折柳,登楼望君来。
锦缎珠翠之间,她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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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就是一部庶女奋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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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一心一意还“债”~~~~(>_庶女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