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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庶女攻略txt下载     庶女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串门(下)

    第三百三十八章串门(下)

    依往日的情景,雁容端了张锦杌放在了临窗的炕前,文姨娘笑盈盈地道谢,曲膝给十一娘行了礼,半坐了下来。

    十一娘把芳姐儿被选为了皇长子妃的事告诉了文姨娘。

    文姨娘听了并不怅惘,在心里琢磨了片刻,笑道:“那现在就是要在卓家和李家定一个了?”

    “那到也不是。”十一娘把林大*奶为邵仲然做媒的事说了,“……先前别说是林大*奶了,就是我,听了都觉得不大稳妥,所以一门心思是想把这门亲事推了的。”然后把巧遇邵仲然、林大*奶重新提媒的事一一告诉了文姨娘。

    文姨娘听着大吃一惊,紧紧地攥住了十一娘的裙摆:“那怎么办?”她脸色有微微有些白,“林大*奶不会胡说些什么吧?”

    “不会。”十一娘倒不担心这些,“要是林大*奶有这心,就不会当着我把话说通。她只需要正正式式请了媒人来提亲,有了扇面的事在前,那邵仲然出身门第也相配,侯爷顾着大局,多半是会应了这门亲事的。”

    文姨娘是关心则乱,听十一娘这么一说,不住地点头。然后想到十一娘待她们几个姨娘一向淡淡的,既不与那个特别的亲近,也不与那个特别的疏远,甚至还带着点敬而远之的味道。所以当她听到十一娘语气里透着几份商量味道留她说说话的时候,她还以为十一娘有什么帐目上的事要她帮忙。现在看来,是想和她说贞姐儿的事。

    她心中有淡淡的暖意流过,可一想到这件事关系到贞姐儿的未来,想到前两天三嫂让人带信来问起贞姐儿的婚事,那暖意就转瞬即逝。

    “那您的意思是?”她望着十一娘的目光透着些许的谨慎。

    徐令宜先是夜不归宿,后又当着他的面把临波送来的信烧了,这种情况之下还抽出功夫去看了邵仲然,足以见他对贞姐儿婚事的重视程度。

    这让她突然有些诚惶诚恐起来。

    男女感情儿如饮水,冷暖自知,是其他人不能感受和代替的,要不然,世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痴情怨女、恩怨情仇了。那邵仲然也好、李霁也好,都不过是花入各人眼,她和徐令宜觉得好罢了。那贞姐儿呢?

    她喜欢怎样的男孩子呢?

    是愿意安守平凡丈夫孩子热炕头过一辈子?还是宁愿忍受寂寞做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谁也不知道。偏偏这个问题她又不能和贞姐儿讨论。一来是贞姐儿年纪小,有些事未必能懂,二来是于礼不合,她不想破坏贞姐儿对所受教育的认知。

    “侯爷昨天去见了那邵仲然。”她沉吟道,“也说相貌上和我们家贞姐相配。只是行事间不如李家二公子沉稳大方。让我抽空去看看李家二公子。”

    结亲讲究门当户对,如果对男方的门第、家境不满意,大可一口气就推了。到了相看的程度,那就是挑孩子了。不过是短暂的见面,一般都会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除非孩子身体上有缺陷或是性格实在是顽劣,不然是很难真正看出些什么。李霁她虽然没有见过,可她见过邵仲然。照徐令宜话里的意思推断,邵仲然相貌上可能比李霁出色,但接人待物却没有李霁冷静内敛。而徐令宜看中李霁的原因在于李霁本人的优秀而非身世背景。她一旦相看,又提不出让人信服的质疑——媳妇就应该无条件的顺从婆婆,男人纳妾是家境富足、有能力的表现。要不然,那些十年寒窗苦的读书人为什么会在金榜提名后第一件事就是“纳个小”呢?什么婆媳问题,小妾问题,在男人的眼里根本不是问题,说出来反而让人觉得可笑。反而不如嫌弃门第、家境更能让人接受。

    这些事男人不能理解,可在她们这些天天与家长里短打交道的内宅妇人眼里,这都是天大的问题,能避免当然要避免。

    这些道理文姨娘当然也知道。

    她神色就有些阴晴不定。

    徐家的人都有些瞧不起文姨娘,这是历史上重文轻商所决定的。十一娘没有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加之这段时间和文姨娘接触的比较多,现她不仅灵活机敏,而且做事勤勉、认真、踏实、重承守诺,身上透着些高级管理人员的素养。相比秦姨娘和乔莲房,十一娘觉得文姨娘行事风格让她更熟悉些,也更能把握脉络。

    “我见那邵公子身上有种世家子弟特有的温雅,又听林大*奶说起邵家求亲的原因。”十一娘想了想,坦然地道,“他既然能通过这些小事现贞姐儿的好,不仅仅是细心,而且是以一种友善、明快的态度待人。要知道,那天贞姐儿穿着朴素,又有芳姐儿这样的天之娇女在场,要是那多心的,只怕会猜贞姐儿是在巴结芳姐儿之流。什么样的人家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来,那邵家想来也是个和善之家。后来听侯爷说起李公子,觉得这李公子也是个十分出挑之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我心里没谱,所以找你商量商量。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文姨娘望着十一娘,嘴角翕翕,欲言又止。

    两人之间不管是身份、地位、权利有着天壤之别,而且事关贞姐儿,她如果说话没有任何迟疑,反而有些问题。

    十一娘静静地喝着茶,等她开口。

    过了好一会,文姨娘才吞吞吐吐地道:“夫人,能不能,让我先见见两位公子?”

    十一娘错愕地望着文姨娘。

    文姨娘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毅然。

    “我也知道我这话不成体统。”她声音有些低,却很镇定从容,听得出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了的,“有些事,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我在文家的时候,最得祖父的喜欢。那时候年纪小,常陪伴在祖父的身边,偶尔也跟着去铺子里看看。还曾去过一趟宣同府。不敢说识人认人,可也曾受过他老人家的教诲。如果偷偷地见见两位公子,心里更安稳些。”

    又给了十一娘一个惊讶。

    这种要求的确太离谱了!

    文姨娘何尝不知。

    她目光极其坦诚地望着十一娘:“大家都说,这日子是靠人过出来的。可我觉得,人再精明能干,也要有那命才行。紧要之时选对了人,那就是命。”

    十一娘默然。

    想到文姨娘的遭遇。

    她是否抱怨过命运对她的不公呢?

    “不管是邵公子也好,李公子也好,都是行伍出身。”文姨娘委婉地道,“这样人家出身的子弟,年轻的时候都会到军营里去历练一番。而军营是不能带家眷的……除非是做到了兵部的侍郎、或是尚书。”

    而兵部的侍郎或尚书通常都是由文官担任。给武官的侍郎、尚书都是荣职。

    那得等到多少年以后!

    每个人看问题都有死角。

    十一娘立刻决定,想办法带文姨娘去看看邵仲然和李霁。

    她徐徐地道:“悄悄去看看邵公子倒可以想得出办法,可这悄悄去看李公子……”又想到李夫人的虎视眈眈,“只怕有些困难!”

    见十一娘没有出口训斥她的异想天开,文姨娘心中一喜,随之又担忧起来“那,那怎么办?”

    十一娘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

    “要不,我们先去瞧瞧邵公子。李公子那里……再想办法!”

    总比这样困坐愁城的好。

    十一娘立刻叫了琥珀来:“你去跟林大*奶说一声。就说我想请邵公子帮着画一副玉簪花的中堂。明天下午我亲自去取画,不知道时间紧不紧?”

    琥珀应声而去,两柱香的功夫就来回话:“林大*奶说,到时候您只管去取就是了。”

    十一娘和文姨娘都透了口气。

    文姨娘起身告退。

    秋红看着她喜上眉梢,立刻迎了上去,低声道:“刚才文三奶奶又差人来了。问起大小姐的婚事。还说,如今文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要的现钱也越来越多了。要是这桩婚事能成,男主答应给一百万两银子文家用一年,不要利钱。这样一来,欠您的那十八万两银子也可以立刻给您补上了!”

    文姨娘听着冷冷一笑,打断了秋红的话,“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文家再穷,也断然没有少了我这十八万两银子就不能过日子的。他们要是只提大小姐的婚事,我只怕还觉得他们有几份真心。如今拿这两件桩事一起说,欲意如何,我就是个瞎子,也能看出几分来。何况,我原先看着夫人手段厉害,怕大小姐的婚事她会从中阻挠……”她说着,声音低了几份,“现在看来,倒也是个恩怨分明的,好相与的!”

    秋红听着这话里有话,好奇地道:“夫人和您说了什么吗?”

    虽然是贴心的,可有这件事太过重要,文姨娘没有回答,只是吩咐她:“你记得明天去给文三奶奶回个信。就说,大小姐的婚事我做不了主。让她找侯爷、找夫人去。”

    文姨娘能有今天,多亏有文家。

    秋红听着不由担心:“要是三奶奶……”

    文姨娘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大小姐嫁好了,我还有什么好求文家的。文三奶奶那里,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回话。”

    “嗯!”秋红笑遂颜开,“那我明天一大早就去给文三奶奶回话去!”

    ※

    先贴个草稿……⊙﹏⊙b汗!

    ps:明天休息,所以今天双更。不过有点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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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待客(上)

    第三百三十九章待客(上)

    第二天早上,十一娘忙完了家里的事后,给甘夫人写了一封信,也托她帮七娘找个大夫。

    徐令宜还没有回来。

    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刚从佛堂回来,见她过来,笑道:“可没见过谁管家像你这么闲的?天天到我这里来坐坐!”

    十一娘笑道:“管事妈妈们都能干,我自然也就没什么事做了!”搀了太夫人炕上坐下,把下午要去趟林家的事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没有在意,只问她回不回来吃晚饭。

    “回来吃饭。”十一娘笑道,“只是去拿幅画。”

    太夫人点头,问起招待姜太太宴会的准备情况来。

    十一娘一一应了,陪太夫人用了午膳,服侍太夫人歇下,这才回屋。

    吩咐小丫鬟去请文姨娘,她自己去净房重新梳洗了一番,待出来的时候,文姨娘已在屋里等。

    她穿了件白银条的纱衫,浅蓝色杭绸综裙,头整齐地梳在脑后绾了个圆髻,规规矩矩地插了鎏金一点油的簪子。看见十一娘穿了件杏花白的纱衫,桃红色杭绸综裙,梳了高髻,戴了赤金衔珠的凤钗,她松了一口气。平时十一娘在家里穿得素净,她真怕十一娘去林家走亲戚也一如既往。所以特意用了一番心思,力求在十一娘身边站着不打眼。

    十一娘只是觉得文姨娘今天特别的朴素,就连标志性的耳坠今天也换成了小小的鎏银灯笼耳塞。

    可能是因为初次去林家吧?

    她思忖着。

    藏拙总比不明所以的出风头强啊!

    两人去了林家。

    林大*奶见到文姨娘很是吃惊,不动声色地把十一娘迎到正房里奉茶。文姨娘低头垂目地立在十一娘的身后,恭敬的态度堪比琥珀等人。

    林大*奶和文姨娘说了几句话,邵仲然来了。

    十一娘和文姨娘在屏风后面打量。

    近看,邵仲然有那种不带风霜的明朗、和煦。

    邵家众人都已搬到了新买的宅子里。林大*奶和邵仲然问了几句“新宅子住得可舒服”之类的事,然后端了茶。

    待邵仲然走后,她将画递给十一娘:“可还能用!”

    十一娘笑道:“等我拿回去看看!”

    林大*奶不再提问,和十一娘说了些家长里短的事,十一娘就告辞了。

    “怎样?”马车里,她问文姨娘。

    文姨娘沉吟道:“邵公子文质彬彬,进退有礼,笑的时候又带着几份赤子的飞扬。倒不像是有所掩饰的。”

    也就是说,她也认为是真性情了!

    “我们不能出去。”十一娘听了思考道,“李总兵又不在家,就算侯爷出面,也得有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才行啊!”

    文姨娘知道她是在说和李公子见面的事,也不由头痛。

    一时间,两人默默无语。

    回到家里,文姨娘跟着十一娘去了水榭。

    贞姐儿正由滨菊陪着做针线。夕阳下,她神色静谧,有珠玉般明丽。

    见十一娘和文姨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贞姐儿微微一怔才上前去行了礼。

    十一娘问滨菊:“侯爷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滨菊恭敬地道。

    十一娘就问了问贞姐儿的情况,往正屋去。

    文姨娘跟上前,见十一娘神色有些肃然,安慰的话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口:“夫人别担心。侯爷从前也有夜不归宿的时候,多是朝中有急事……”话音未落,两个脸上都露出几份惊容来。

    “是吗?”十一娘随口应了一句,怕文姨娘再说出似类的话来,道,“关于李公子的事,只能等侯爷回来了再说——李家的人一直等着我们这边的消息,轻举妄动,要是有什么误会就麻烦了。既然侯爷不在家,文姨娘就先回去吧!”

    文姨娘先前眼底还闪过一丝不自在,等十一娘说完,她已恢复自然,笑着给十一娘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晚上徐令宜突然回来了。

    十一娘有些意外。

    徐令宜看得分明,却什么也没有解释。

    十一娘和他说起今天的事来。

    徐令宜闻言大吃一惊,随后问:“文姨娘都说了些什么?”

    十一娘把文姨娘的话转述给徐令宜听。

    徐令宜竟然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十一娘提出让他安排见见李霁的事。

    “我试试看吧!”他犹豫着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十一娘正和管厨房的黎妈妈定宴请的菜单,临波一溜烟地跑了进来:“夫人,侯爷请您和文姨娘到外书房说话。”

    十一娘暗暗惊讶,叫了小丫鬟去喊文姨娘,两人在碧漪闸碰头,一起去了外书院。

    书院的会客厅槅扇大开,进了院门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厅堂的情景。

    徐令宜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面前立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

    他和贞姐儿差不多的个子,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身材。

    这个少年应该就是李霁了?

    十一娘有些迟疑。

    难道就这样走进去不成?

    念头闪过,就见临波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拱手行礼:“侯爷,夫人来了!”

    徐令宜站了起来。十一娘就看见青衫少年侧过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头颅微垂,恭敬地立在了一旁黑漆落地柱旁。

    十一娘见状就走了进去,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李霁。没等徐令宜开口,她已道:“不知道侯爷有客,还请侯爷恕罪。只因有急事要请侯爷定夺,所以冒昧闯了进来。”说完,将刚才黎妈妈拟的菜单子呈了上去。

    总不能说是被徐令宜叫来的吧!

    徐令宜接过单子,向十一娘介绍李霁:“李总兵的次子,李霁!”

    他不慌不急地向十一娘行礼,显得优雅而从容。

    “李公子!”十一娘笑着和他打招呼,眼睛在他脸上溜达了一圈。

    皮肤白皙,修眉隆鼻,论五官,不比邵仲然差。只是两人气质迥异。邵仲然身上还能看见本性的棱角,而李霁小小年纪,却显得十分内敛,少了些个人的特质。因此看上去就没有邵仲然那样的出众。

    他躬身应喏。

    徐令宜和十一娘去了东厢房。文姨娘则谨守妾室的身份,静静地站在了门槛前。

    十一些娘不由悄声问正认真看着菜单子的徐令宜:“您怎么把李公子叫来了?用的什么借口?”

    徐令宜的目光落在菜单子上回着十一娘的话:“是李总兵给我写了封信,向我请教朝中局势,李公子特意给我送来的。”

    十一娘若有所指地问:“李总兵常写信给您,和您讨论朝中局势吗?”

    “那到没有。”徐令宜若有所指地回答,“有时候,人要用些非常手段。”然后和她讨论起菜单子的事来:“江西菜油浓,口感肥厚,又喜欢吃辣椒。难得你竟然能找到食材做石鸡。”

    十一娘也知道这不是讨论的时候,随着他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做出地道的味道来。尽力而为吧!”

    徐令宜点头:“那暂时就这样吧!”

    十一娘曲膝行礼,和文姨娘退了下去。

    “夫人,李公子……”一到垂花门,文姨娘就有犹豫地道,“李公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你和侯爷一眼,而且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动一下。”

    一般的人出于好奇心,都会对身边突然出现的陌生事物多看两眼。

    “这位李公子虽然只有十六岁,只怕十分能忍!”文姨娘的声音里透着几份担心。

    “你觉得不好吗?”

    文姨娘眼底露出几丝困惑:“说不上……就是觉得太沉稳了一些。”

    过犹不及。

    十一娘也有这种感觉。

    文姨娘又道:“夫人,侯爷满意的是李公子吗?”

    “这些都好说。”十一娘沉默了好一会,道,“事事无绝对,总能找到不足之处说服侯爷。只是不知道这样做正确不正确?”她声音有些低哑。

    文姨娘紧抿着嘴,两人走到了碧漪闸。

    一个向东,回垂纶水榭,一个向西,回侬香院。

    文姨娘没有给十一娘行礼,而是停住了脚步。

    “夫人,我看,您还是仔细打听打听邵公子的底细吧?要是不成,不如再慢慢帮大小姐找合适的!”

    意思是说李霁不行!

    十一娘对文姨娘在这件事上的果断有些诧异。

    文姨娘已低声道:“男人有时候糊涂些,才是女人一辈子的福气。”

    这是她的身同感受吗?

    十一娘站在碧漪闸上久久没有做声。

    之后徐令宜问她:“怎样?李家小子还不错吧?”

    “侯爷主意定了吗?”十一娘反问徐令宜。

    徐令宜听着微愣。

    “我觉得李家太急切了,李公子太沉稳。”十一娘直言道,“婚事上如此,只怕其他事情上也会如此。”

    徐令宜听着皱了皱眉,但第二天却派人去打听邵仲然的情况。

    十一娘没有多理会,忙着开库拿器皿,派婆子去姜家敲定姜太太、姜家九小姐到的时辰。又向赵先生请了一天的假,当着谆哥只说是有远道的亲戚来,到了十六那天,大家笑吟吟地迎了姜夫人、姜太太和姜家九小姐。

    姜太太中等的个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人长得白净,丹凤眼,高鼻梁,不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严肃,说话的时候右边有个梨涡,不仅让她表情变得柔和起来,还显有点小小的俏皮。

    姜家九小姐和她母亲五官很像,只是年纪还小,表情稚嫩,十分讨人喜欢。

    ※

    想把贞姐儿的婚事压一压,所以写得不太通畅。到现在才更新!

    ⊙﹏⊙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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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待客(中)

    第三百四十章待客(中)

    太夫人拉着姜家九小姐的手眉眼全是笑。

    姜家九小姐站得笔直,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清脆:“……只读到了《妇女》、《器用》、《贫富》三篇,其他的,爹爹说要大一些了再细细地读。”

    太夫人听着连连点头,对端坐在一旁的姜太太笑道:“姜先生不愧是做学问的人。”

    姜太太微微地笑,露出颊边小小的梨涡:“太夫人过奖了。只不过是女儿愚钝,只能教些简单的罢了。”

    姜家九小姐听了不好意思地垂了头笑了笑,眉宇间飞过一丝羞涩。

    太夫人看着呵呵地笑:“九小姐娇憨可人,姜太太太谦虚了。”然后望了一眼立在自己身边,满脸好奇地望着姜家九小姐的谆哥儿,“这是你姜家妹妹!”

    谆哥大人般模样地上前恭敬地行礼,喊了声“姜妹妹”。

    姜家九小姐抬起头来,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

    太夫人看着笑意更深,抬眼看见宋妈妈垂手立在了竹帘旁,知道酒席已经备好了,又道,“姜太太是难得的稀客,我们备了些酒菜,还请姜太太不要推辞。”说着,由杜妈妈扶着站了起来。

    屋里的人都跟着窸窸窣窣地站了起来,姜太太则客气地推辞了一番,这才落后太夫人两步,跟着往点春堂旁的花厅去。

    此刻正是初夏,石榴花开得正艳。

    太夫人和姜太太说的着花事。

    姜太太应喏着,眼角忍不住向走在自己身后的十一娘瞥了瞥。

    她穿了件水绿色纱衫,月白色挑线裙,明丽的脸上有淡淡笑意,显得端秀恬静。那个身世不明的五少爷被乳娘抱在怀里,扭了身子要她抱。她走过去抱了抱孩子,温温柔柔地低声说了几句,孩子就安静下来,伏在乳娘怀里不再动弹。她摸了摸孩子的头,这才三步并做两步地赶了过来。

    姜太太暗暗点了点头,和太夫人进了花厅。

    四干果、四个酱菜、四冷碟、四佐菜、六热菜……满满一桌子。既有江西的名菜三仔鸡,也有燕京的名菜菊花里脊肉。最后用水晶碟子上了一碟子冰湃的红菱。

    姜太太有些意外。

    这红菱是南京的“水八鲜”,六月才上市,快马加鞭运到燕京,也要到中旬。这才五月中旬……可见徐家十分重视这次的见面,花了心思来款待自己。

    她的目光就从邻桌的谆哥身上扫过。

    那孩子生着一副好相貌,眉宇间温和秀雅,举止彬彬有礼,还知道照顾身边的弟弟吃东西。只可惜比同龄的孩子生得纤弱瘦小了些。听说未足月就落了地……丈夫要是身子骨不好,夫妻之间不免少了些美满。

    想到这里,姜太太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清甜的红菱吃在嘴里也少了几份滋味。

    说的是相看,实际上看不看已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件事早在两年前就定了下来。只是他们夫妻不死心,未来的女婿总要看上一眼才能放心。

    念头闪过,她又暗怪自己人心不足起来。

    早知道这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她来之前还怕这孩子生母早逝大家或对他敬而远之、或因养在祖母屋里疏于管教变得顽劣不化,或是没有了依仗而被人轻瞧而只头笨脑,变得畏畏缩缩。现在看来,太夫人慈眉善目,十一娘性情宽和,兄弟间恭敬友爱……姜太太在心里琢磨着,注视力转到了身边的五夫人身上。

    就是这位小婶婶,看着也是个举止大方,行为端庄之人。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好多了。

    也许是立场不同。贞姐儿的事十一娘着急上火,轮到谆哥的时候,心态却很平和。一来这事早就定了下来,今天不过是走走过场。二来她觉得这社会对女孩子更苛刻——贞姐儿嫁到别人家喜怒哀乐由别人掌握。别人家的女儿嫁到自己家里,其他的不敢说,至少她不会为了摆婆婆的谱而刻意去刁难她们。

    两人心思迥异,一顿饭下来,也亲热了不少。

    大家移到西花厅喝茶说话,孩子们由杜妈妈、宋妈妈等人陪着去了后花园。

    徐嗣谕自恃年纪最长,只在一旁点个卯,贞姐儿性情和顺,处处迁就,姜家九小姐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很快和谆哥、徐嗣诫玩到了一块。

    她看着后花园姹紫嫣红开遍,赞叹道:“比我们大福寺的景致还要漂亮!”

    家里请客很少有和谆哥同龄的女孩子,何况这个女孩子还漂亮温婉。闻言道:“你要去拜佛吗?我们家也有!”

    姜家九小姐睁大了眼睛:“你们家还有寺庙?”

    谆哥正要答话,看见结香带着群小丫鬟走了过来。

    她们提着花蓝,花蓝里装了大把大把的石榴花、玉簪花和***和栀子花。

    几个人忙曲膝给谆哥等人行礼。

    谆哥就指了结香对姜家九小姐道:“这是我二伯母身边的贴身服侍的,叫结香。”

    姜家太太、小姐要来做客的事大家早就知晓,她又曲膝给姜家九小姐行礼。

    姜家九小姐喊了一声“结香姐姐”,满脸的艳羡地望着她怀里香气馥郁的白色栀子花:“这是什么花?好漂亮啊!”

    “这是栀子花。”结香听了忙挑了几朵大的给姜家九小姐,“是我们家暖房里种的。南边常见。我们北边却很稀少。”

    姜家九小姐欢喜地接了花,深深地吸了口气,笑道:“难怪我不认识!”口气很大,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杜妈妈就笑着问结香:“采了这么多的花,这是要做什么?”

    结香道:“二夫人要做些花露。”

    杜妈妈不再多问,姜家九小姐听了却极感兴趣,问谆哥:“我能去看做花露吗?我来的时候,我们家四姐正照着爹爹的藏书做花露……我没有看见就来了!”望着谆哥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十分可爱。

    谆哥立刻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二伯母经常在家里做花露。还分不同的季节做出不同的花露来。还会做熏香。”领着姜家九小姐往韶华院去。

    杜妈妈等人本是领着孩子玩,去哪里无所谓。

    徐嗣谕这些日子关在家里读书,有些日子没见到二夫人了,也想去坐坐。

    贞姐儿是半个主人,得热情的款待。

    一行人就这样笑嘻嘻地去了二夫人那里。

    韶华院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二夫人端了水果和自制的糕点招待她们。

    黄灿灿的菊花饼、白馥馥的玉簪糕、红彤彤的石榴酥、苹果蜜饯、牛皮缠、柳叶糖……还有碧绿青翠的西湖龙井。

    姜家九小姐笑弯了眼睛。

    徐嗣谕却趁机向二夫人请教功课。贞姐儿怕徐嗣诫吵,悄声对谆哥和姜家九小姐道:“我们去竹林里玩。”

    姜家九小姐在家里也常遇到有人请教父亲功课,知道是做不得声的,连连的点头。

    贞姐儿就让小鹂各捡了几样点心,让用大红描金的海棠花托了,牵着徐嗣诫的手去了竹林。

    几个人在竹林的石桌石墩上坐下,吃点心喝茶,姜家九小姐说着自家的事,谆哥说着赵先生,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好不快活。

    杜妈妈在一旁看着喜上眉梢。

    最后姜家九小姐还是没有看见花露是怎么做的,却得了二夫人送的一瓶玫瑰百合香露,一瓶牡丹木犀香露。

    坐着马车打道回府的姜太太闻着称赞:“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做得出如此奇妙的香露。初闻是玫瑰香,再仔细一闻,是百合香。”

    姜家九小姐听了连声喊“娘”,睁着黑玛瑙般眼睛道:“二伯母还跟谕哥哥讲《论语》。”

    姜太太听了望着女儿微微地笑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慈爱:“瑟瑟喜欢谆哥哥家吗?”

    闺名瑟瑟的姜家九小姐连连点头:“喜欢!”

    坐在一旁的姜夫人听了望着弟妹笑起来:“这就叫做姻缘天注定!”

    姜太太没有做声,摸了摸女儿乌黑的头,动作轻柔的甚至带着了些许的怜惜。

    那边五夫人有些疲惫地脱了水蓝色细葛衫,露出鹅黄色绣大红缠枝花的中腰。

    “这天气越来越热了。”语气里带着几份抱怨。

    石妈妈笑着接过她脱下的衣裳递给一旁的小丫鬟,拿起拧好的帕子帮五夫人擦试身体。

    “今天晚上五爷在宫里值夜,让乳娘把歆姐儿抱到我屋里来歇息吧!”

    石妈妈笑着应“是”,吩咐小丫鬟传话。

    五夫人就想起一桩事来:“上次我回去的时候听爹说,要给维哥请旨封世子,也不知道到底进行的怎样了?”

    “哪能这么快!”石妈妈笑道,“侯爷是世袭罔替的爵位。要奏请皇上和礼部。最快也要到明年的春天。”然后给五夫人披了件白银条的纱衫。

    五夫人却像想起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

    石妈妈心里一跳,忙笑道:“侯爷当初也是看中了维大爷,还不是因为维大爷性子率直,和夫人合得来。何况维大爷这几年在侯爷面前尽孝……”

    “我知道。”五夫人心不在焉地打断了石妈**话,“我是在想谆哥……看样子,侯爷要请旨封谆哥为世子了。不知道十一娘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说着,抿着嘴笑了笑。

    ※

    今天休息,去置办年货了,所以晚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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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待客(下)

    第三百四十一章待客(下)

    这是徐家的事,石妈妈不好议论,只是笑着帮五夫人散了。

    五夫人拿着把梳子在手里把玩:“先是帮谕哥儿说一门看上去极好的亲事,然后鼓励谕哥去参加科举。小孩子家,看着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头脑一热,自然什么都应了。待他一走,再和姜家把婚事敲定,请旨封谆哥为世子。到时候,谕哥的师长、同窗、好友都是与姜家密切之人,他不动爵位的心思还好,姜家自然是最大的助力,可他要是动了这心思,只怕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姜家。他如若因此而心生怨怼,可当初是他自己答应的,要怨,又怨谁去?我们四哥,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说到这里,她想到项家的拒婚,无声地笑了笑。

    而此刻的徐令宜正坐在垂纶水榭临窗的大炕上。

    带着碧漪湖凉意的微风穿过糊着细葛布的窗棂吹进来,让他神清气爽。

    “……孩子模样儿长得很好。”十一娘一边铺床,一边絮叨,“性子也活泼。姜太太一看就是个贤良淑德的。我看这门亲事结得实在是好。”说着,直起腰笑问徐令宜,“侯爷是先看会书?还是这就歇了?”

    徐令宜没有回答,望着她笑。眉眼间有朗月般的清明。

    “来,到我身边来!”他朝着十一娘招手,声音低沉却醇厚。

    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谆哥的婚事进行的很顺利?

    十一娘思忖着,坐到了徐令宜的身边。

    徐令宜却把她抱在了怀里:“陪我坐一会!”把脸贴在了她的鬓角。

    夜正凉,他的气息却是温暖。

    十一娘搂着徐令宜的腰,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月光一点点的洒进来,屋子里偶尔响起烛花爆开的“噼啪”,让气氛更加静谧。

    “今天是十六吧?”徐令宜抬起头来,手轻轻抚挲着她的面颊。

    月色打在他宽阔的背上,他明亮的眸子像宝石一样光芒闪烁。

    “嗯!”十一娘点头,不知道徐令宜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令宜的表情顿了顿,半晌才道:“谆哥有不足之症。长春道长又说他有‘三灾’。我和你姐姐怕他命格浅,受不了多的福禄。”他的声音舒缓,沉凝,“曾经商量等他过了十二岁再请旨封世子……”

    如果徐、姜两家要定亲,谆哥有世子之位在身,那意义又不一样。

    她徐徐坐直了身子:“侯爷的意思是,想提前立世子?”

    徐令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觉得如何?”

    “如果这样,自然最好。”十一娘沉吟道,“知道了自己的位置,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徐令宜微微点头,拉了她的手:“以后的事你也别太担心。我心里有数。会安排好的!”

    十一娘心念转了转才明白他所谓“以后的事”是指如果他们有了儿子的话……

    她不由呆了呆,想起及笄礼后频繁的房事。

    他们可没有做任何的防范措施。

    如果万一……

    十一娘突然很矛盾。

    生个孩子当然好。自己也有个伴。但真的有了孩子,以现在情况,局面只会更复杂。

    想到这些,她不由抿了抿嘴,温声道:“侯爷,既然如此,您不如早点进宫请旨吧!等我们和姜家说亲的时候,也体面些。”

    这样一来,就算是自己生了儿子,世子之位已定,冲突也少些了!

    徐令宜没有做声,攥了拳头,把她的手紧紧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心里想得很明白,可念头一转到有可能怀孕上面去,十一娘心里就觉得赌得慌。

    她不安了两天,甘夫人来了。

    “有个姓韩的大夫,住在城西的井二胡同。”她和十一娘并肩坐在炕上低语,“是我嫂嫂介绍的。十分有名。据说翰林院金大人家的媳妇也曾去问诊,去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为这件事,甘夫人竟然亲自走一趟。

    十一娘十分感激:“七姐今天和姐夫去了庙里,等他们一回我就告诉他们。”

    甘夫人就问:“要不要我陪着去一趟?那地方我熟?”

    甘夫人主持府中的中馈,出来一趟并不容易。

    十一娘忙道:“要是他们找不到地方,再请甘姐姐陪着去吧!”

    甘夫人听着欲言又止。

    十一娘忙道:“姐姐把我当妹妹,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甘夫人想了想才悄声道:“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瞧一瞧?”

    十一娘听着脸色飞红。

    甘夫人忙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上次听说你一直用着药……多看几个大夫,把握也大一些。”

    这是掏心的话。

    十一娘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轻声道:“我一直没有好好医。怕年纪小怀了孩子保不住,大人孩子一起丢了性命,又怕耽搁了医诊的时间,到时候想生没生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日子了!”

    这也是掏心的话。

    “你可别本末倒置了。”甘夫人十分真诚,“像你自己说的,现在不把身体养好了,到时候想要也没有了。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这不是你能算计好的……何况不想生,又不是没法子的事。”

    十一娘心情激动。

    自从嫁人,这些全凭以前的一些道听途说,根本不敢肯定自己做的是否完全正确。常常觉得战战兢兢,想着要是能有个有经验的人指导自己一下就好了。可自己真正的心意又不能跟别人说……没想到,今天却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契机。

    “甘姐姐……”她抿了嘴,眼角有水光闪动。

    甘夫人突然想到自己在这年纪的时候……她眼睛里噙着泪水,嘴角却含着笑,拍了拍十一娘的手,凑到了十一娘的耳边:“我告诉你……”

    两个说了一个下午的悄悄话,甘夫人才打道回府。

    十一娘陪着七娘去井二胡同求医。

    徐令宜则为谆哥的事忙碌。

    他先是商量了太夫人,然后去了姜家,把自己想在两家正式下定之前争取为谆哥请到封世子的旨意跟姜大人说了。这样的体面,姜大人自然是乐于见到的。他不仅立刻答应了,还主动提出礼部那边,由他来疏通。

    徐令宜和礼部的人也很熟,但考虑到他还要到宫里去磨叽,如果姜大人能帮着走礼部的路子,他也就不用两头跑了。徐令宜立刻答应了。回去就分别给皇上和礼部写了奏折。第二天一大早,又派赵管事到宗人府递牌子求见皇上。

    这样一来,府里的人都知道谆哥要正式立为世子了。

    陶妈妈身边的小丫鬟当时正在厨房里等着提食盒——自从陶妈妈被派去守元娘的院子以后,大家知道陶妈妈失了宠,虽然惧于积威不敢当着陶妈妈怎样,可对陶妈妈身边的小丫鬟之类,已渐渐不假以色了。

    明明是她点的,灶上的妈妈却把炖好的肉末鸡蛋笑盈盈地放在了另一个小丫鬟的食盒里,还反复叮嘱那个小丫鬟:“小心点,别摔着了!要吃什么直管跟我说。”

    她知道,这个小丫鬟是服侍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琥珀的。

    看到这一幕,她撒腿就跑回了陶妈妈那里。

    陶妈妈穿着件玄色的夏布衫,头整整齐齐地绾在脑后,原来乌黑的头鬓角已夹杂着几根银白。她正神色肃穆地坐在临窗大炕上抄《心经》。

    看见小丫鬟跑了进来,陶妈妈脸色微沉。

    那丫鬟从小服侍她,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意,只是此刻还有比陶妈妈怒火更重要的事,陶妈妈听了会十分高兴的事。她顾不得许多,大笑道:“陶妈妈,陶妈妈,侯爷要立四少爷做世子了!”

    陶妈妈听着却神色一肃:“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不是胡说八道。”小丫鬟忙道,“府里都传遍了。不信你去外面去问问!”

    陶妈妈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

    “不是和大姑奶奶说好了十二岁的时候请旨的吗?”她呐呐地道,“只要一日不封世子,十一娘就会误会侯爷不满意谆哥儿,心里就有一丝念想,等到自己生了儿子再做打算。现在侯爷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想到了十一娘及笄礼的盛大与隆重,心里就打了个颤,“难道,这是十一娘的主意?她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不由苦苦地思索起来。

    小丫鬟却没有陶妈妈这么多的想法。她喜滋滋地道:“妈妈,如果四少爷封了世子,是不是就可以单独住个院子了?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四少爷身边服侍了?”

    陶妈妈听着愣了愣。

    是啊!按规矩,如果立了世子,就要单院住个院子。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从前她还有几分把握,谆哥分出去的时候自己能跟过去。可现在……如果十一娘想把院子里服侍的全换成自己的人,那简直举手之劳。

    陶妈妈火急火撩起来。

    大姑奶奶原先担心的是什么?

    是谆哥儿活不到封为世子的时候。

    陶妈妈想着,不由冷笑一声,吩咐小丫鬟:“去,看看四夫人在哪里?”

    她要光明正大请假去趟弓弦胡同看大太太,然后借着这个机会和罗家的大爷罗振兴好好地说说这件事。

    小丫鬟听了却没有挪脚,直:“四夫人陪着七姨太太出去看大夫去了!”

    陶妈妈惊愕:“我说怎么好好的,侯爷突然封了谆哥做世子,原来她想着要生儿子了。她的心思是不是动得太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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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下定(上)

    第三百四十二章下定(上)

    知道陶妈妈要去弓弦胡同探病,十一娘不仅很爽快地答应了,还派了马车送她过去。

    七娘带了木芙过来。

    “这些日子承蒙侯爷照顾。我们是姊妹,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可太夫人、五夫人那里,却不能不去谢一声。朱安平和我商量着,叫春熙楼的厨子做席面,请太夫人、五夫人和孩子们明天到丛香馆去热闹热闹,也算是圆了我的心意。”

    七娘和朱安平一直走亲访友、参拜禅寺,十一娘忙着招待姜太太的事,七娘也就没有提在丛香馆宴请太夫人、五夫人的事。大家都没有想到找大夫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着落。现在她要开始用药了,徐府不能再住。可想着徐府附近买宅子却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七娘的事又不能等。朱安平前思后想,在四娘住的附近买了个三进的宅院,准备就这几天搬过去。七娘就寻思着怎么也要把太夫人、五夫人接到丛香馆去聚了聚。

    十一娘知道她的意思,陪着她去了太夫人那里。

    天气渐热,人精神怏怏的,七娘又接得诚,太夫人笑着应了,第二天和十一娘、五夫人、孩子们去了丛香馆。

    丛香馆,顾名其意,种着很多的草木花卉。春熙楼的水晶肘子又是名满燕京的。七娘在厅堂设宴,六扇雪花纹槅扇大开,屋外繁花似锦,屋内轻风徐徐,,大家喝着金华酒,说说笑笑,十分惬意。

    吃过午饭,几个人移到东厢房抹牌。

    有小丫鬟跑过来禀道:“弓弦胡同的大舅奶奶来了!”

    “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太夫人笑着,忙吩咐小丫鬟把人迎进来。

    罗大*奶没想到七娘设宴款待徐氏的女眷,神色间有些许的不自在。她笑着给太夫人问了安,被太夫人留在了牌桌上:“……十一娘的手艺太差,出牌之间犹豫不决,把我们都耽搁了,还是你来!”

    十一娘自然是求之不得,忙让了位置给罗大*奶,自己坐在一旁看牌。

    七娘又端了绿豆水给罗大*奶解乏。几个人欢欢喜喜地玩了一下午牌。罗大*奶留下来吃了晚饭,起身告辞,这才有机会和送她出门的十一娘说上话。

    “听说,侯爷这几天都在为立谆哥为世子的事奔波?”

    罗大*奶专程来见她,自然不是为了陪太夫人打牌的。

    想到陶妈妈昨天去了弓弦胡同,十一娘早已隐隐猜到一些。闻言笑道:“大家都知道了!”

    罗大*奶含笑点了点头,委婉地问:“那,十一姑奶奶有什么打算?”

    既然是奉命而来,不问清楚也不好回复。

    十一娘表明自己的立场:“谆哥是元配生的嫡子,按律按理都应该继承家业。如今请封世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罗大*奶听了就露出几份尴尬来:“我听娘说,按规矩,谆哥封了世子,就要另设院独居。不知道十一姑奶奶有什么打算?”

    尽管早已接受了嫁到徐家来就是为了照顾谆哥的原由,可十一娘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如被蚂蚁咬似的刺痛了一下。

    她不由挺直了脊背,道:“谆哥是在太夫人膝下长大的,如果世子之位定了下来,我想,太夫人也好,侯爷也好,都会应该有所安排吧?至于我,自然是希望陶妈妈能到谆哥院子里做管事的妈妈。她可是大姐的乳娘,又是看着谆哥长大的!只是这请封的圣意还没有下来,现在说这些,不免为时过早了!”

    罗大*奶见十一娘神色肃然,更觉不自在:“十一姑奶奶的话有道理。说这些话为时太早了些。”然后匆匆地别了十一娘。

    琥珀望着罗府远去的马车不由有些忿忿然。

    “这个陶妈妈,太不安份了!我看,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一番才是。”

    “那到不用。”十一娘淡淡地道,“她原就是大姐留下来照顾谆哥的,如果谆哥自己设院子单过,她跟过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陶妈妈为人精明,有她在谆哥身边,也可以为我们担些责任。”

    琥珀知道十一娘说的有道理,可一想到陶妈妈在冬青的事里全身而退,现在又挑唆着罗家派大*奶出言告诫十一娘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还想说什么,抬头却看见几个小厮簇拥着穿着朝服的徐令宜朝这边走过来。

    他今天进宫去见了皇上的。

    琥珀忙打住了话题,跟在十一娘的身后给徐令宜行礼。

    “怎么站在这里说话?”徐令宜笑道。

    “刚送大嫂走!”

    徐令宜知道今天七娘请客,不疑有他,和十一娘往垂纶水榭去。

    “谆哥的事,可有眉目了?”路上,十一娘关切地问。

    “皇上准了。”徐令宜道,“只等在礼部奏请的折子上批红就行了!”

    “这么快啊!”十一娘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会拖些日子呢!”

    “快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徐令宜笑道,“皇上有了口风,礼部自然要快一些。皇上不开口,礼部自然要慢一些。何况谆哥是元配嫡子,又没有什么纷争。”

    十一娘点头:“那我们岂不要开始准备谆哥下定的事?”

    徐令宜点头:“我们这边,我准备请顺王做媒人,你意下如何?”

    “如果顺王答应,自然再好不过。”

    两人说着进了屋,徐令宜就从怀里掏了几张笺纸给十一娘:“你看看。派去沧州的人回的信。”然后去了净房梳洗。

    十一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仔细地看着内容。

    笺纸上写着,邵仲然那个房头子嗣一向不旺,曾祖父、祖父都是独子,到了他父亲这一辈,才有两兄弟,到了邵仲然这一代,从伯兄弟也只有三人,邵仲然行一,有个胞弟,一个堂弟。父亲有武秀才的功名,十分精通庶务,家境富足。母亲出身沧州大户。

    十一娘有些意外。

    没想到邵仲然的父亲很会理财。

    待徐令宜收拾完了,十一娘和徐令宜商量:“我看这件事,也跟文姨娘说说吧?这些日子,她一直为贞姐儿的事担心呢!”

    徐令宜听着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过了一会才道:“让她听听也无妨。只是你不可心软,让她插手贞姐儿的婚事。免得和文家的人扯上关系。”

    所以上次才急着问她文姨娘都说了些什么吧?

    十一娘应喏,第二天一大早叫了文姨娘过来。

    文姨娘看着一喜,道:“邵公子的父亲今年才刚刚三十八岁。”

    十一娘不解。

    文姨娘笑道:“贫贱夫妻百事哀。邵公子的父亲精通庶物,又正值壮年,那邵家至少二十年都不用为钱财担心。要是定下了邵公子,有什么过不好的!”

    十一娘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之后说给徐令宜听。徐令宜冷着脸“哼”了一声:“她心里就只知道惦记着这些!”可也不能否定文姨娘的话有道理。可如果就这样决定与邵家结亲,心里还是有些可惜了李霁这样优秀的儿郎。

    正犹豫着,封谆哥为世子的旨意下来了。

    徐令宜接旨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反而是徐令宽很高兴,把谆哥高举过头顶转了两个圈:“谆哥,你现在是世子了!”

    谆哥吓得脸色白,紧紧地抓住徐令宽的手臂哽咽着喊“五叔”。

    五夫人就在一旁拧徐令宽的胳膊:“你想把谆哥儿吓着啊!”

    太夫人看了也紧张地道:“快放下来,快放下来!”

    徐令宽讪讪然地笑着放下了谆哥。

    贞姐儿忙上前问他:“你怎么样了?”

    谆哥面白如纸,强露出一个笑容朝贞姐儿摇了摇头。

    十一娘寻找徐嗣谕。

    他独自一个人远远地站在院角的香樟树下,有背后合抱粗树杆的映衬下,他小小的身子显得单薄又孤寂。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他一声,那边却传来贞姐儿惊慌的呼叫:“谆哥!谆哥!”

    十一娘扭头,就看见谆哥正蹲在地上呕吐。

    糟糕,看样子是刚才受了惊吓!

    念头一闪,她已朝谆哥跑过去。

    徐令宜却比她更快。没等她近谆哥的身,他已抱着谆哥喊“大夫”了。

    院子里的人都慌了起来。

    徐令宽更是惶恐地道:“四哥,我不知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徐令宜很冷静地看了他一眼,吩咐十一娘,“把谆哥身边服侍的叫过来,我们去外书房。”

    他们在徐家的正厅接旨,这里离外书房更近。

    众人跟着徐令宜匆匆去了外书房。

    徐令宜把谆哥放在会客厅的罗汉床上。

    五夫人已机灵地端了一张小杌放在床头请太夫人坐,太夫人却让给了二夫人:“你先帮他把把脉!”

    二夫人不客气地坐下,修长的手指搭在了谆哥左手的尺寸关脉上。

    “我没事!”躺在床上的谆哥虚弱地道,“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昏。”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二夫人。

    屋子里落针可闻。

    二夫人放下左手,把了右手的脉,这才朝屋里的人点了点头:“没什么事!可能刚才吓着了!”

    屋子里就有起起伏伏的长吁声响起。

    五夫人就戳了戳徐令宽,朝着徐令宜道:“四哥,都是相公不知道轻重。我看,谆哥庆贺世子宴的酒席让他出好了!”

    徐令宽一听,点头如小鸡啄米:“我出,我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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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下定(中)

    第三百四十三章下定(中)

    五夫人这是想把大事化小。

    徐令宜又怎么看不出来。

    他拍了拍徐令宽的肩膀,对五夫人道:“以后别在这样鲁莽了!”

    徐令宽连连点头:“不会了,不会了!”

    五夫人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二夫人适时站了起来:“大家都散了吧!让谆哥儿好好躺躺,吃两副安神的药就好了!”

    各人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闻言都退了下去,太夫人却坐到了小杌子上。徐令宽和五夫人等人自然跟着留了下来。就见太夫人拉了谆哥的小手轻声地问他:“你想不想吃点什么?要不,我让杜妈妈给你煮桂圆莲子汤喝?”满脸的担心。

    “我没事!”谆哥声音细细的,“就是想睡一会!”神色间有倦意。

    太夫人听了忙道:“好,好,好。我不吵你。你睡一会吧!”

    谆哥闭上了眼睛。

    十一娘却端了杯绿茶过去:“谆哥儿,来,漱了口再睡。”

    谆哥闻言又睁开眼睛,任由十一娘扶起身来服侍着漱了口,重新躺下。

    十一娘帮谆哥儿掖了掖被角,劝太夫人:“您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太夫人略一思忖,就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差人去叫我!”

    十一娘应喏,太夫人带着二夫人、徐令宽、五夫人回了内院。

    屋里只留下了徐令宜夫妇。

    徐令宜突然低声道:“你说,这算不算是场‘无妄之灾’呢?”语气里带着几份希冀。

    虽然说不信佛不信道,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踏实吧?

    十一娘含蓄地道:“否极泰来。谆哥儿不会有事的!”

    徐令宜点头。

    大夫气息喘喘地赶了过来。

    诊了脉,和二夫人说的一样,只是受了些惊吓,开了两副静心安神的汤药。十一娘吩咐琥珀去煎药不提。和徐令宜选了五月二十六日为谆哥儿封世子的事请客。

    徐府的管事们忙了起来,十一娘去了徐嗣谕处。

    夏季的丽景轩,一串红、木槿、草石竺、石榴、紫薇……开得灿若霞光。正在指挥着小丫鬟打扫庭院的文竹见到十一娘大吃一惊,低声吩咐小丫鬟去禀了徐嗣谕,自己则匆匆迎了上去。

    “二少爷呢?”十一娘笑着问她。

    “二少爷卯正就起了,吃过早饭就开始练字,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歇着。”一副生怕十一娘责怪的语气。

    文竹几个虽然是她挑的,可朝夕相处的却是徐嗣谕。如果他连身边的人一个都收服不了,还谈什么自立门户。

    十一娘笑着微微点头,看见沁香拥着徐嗣谕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母亲!”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动作虽然规范却少了一份从容,因而显得有些拘谨。

    “我特意来看看你。”十一娘笑道,“听说你一早就起来练字了,没有吵着你吧?”

    徐嗣谕听着微怔,微微弯腰,正要行礼回答,十一娘却已朝他屋子去。

    他只好一面跟上,一面低声道:“我正好练得有些累了,想歇一歇!”

    “那就好!”十一娘笑着和他进了屋。

    三间的屋子,东边是卧室,西边是书房。

    他们去了书房。

    宽大的书案上摊放着写了一半的宣纸,搁在笔架上的狼豪笔笔尖凝着一滴墨,显然是得了信,匆匆迎出去的。

    十一娘只做不知。走到书案边观赏起他的书法来。

    “写得不好!”徐嗣谕微微有些羞赧。

    “不会啊!”徐嗣谕的字很秀气,十一娘很公平地道,“我觉得你的字布局玲珑,笔锋圆润,有清雅之风。不过,也少了些铮骨。如此下去,不免流于平常。”

    徐嗣谕眼睛一亮,道:“那照母亲的意思,怎么才能算是有铮骨?”

    “你收笔如行云流水,这点难得。可行笔时却无力,甚至露出几份犹豫来……”

    十一娘和徐嗣谕谈了大半个时辰的书法,然后去了徐嗣诫那里逗留了片刻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她又去了徐嗣谕那里。

    徐嗣谕惊讶地望着十一娘。

    十一娘只和他谈书法。

    徐嗣谕一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后来见十一娘讲得精彩,他渐渐溶入其中,开始和十一娘讨论书画。

    第三天,十一娘又去了……徐嗣谕把从前的旧作拿出来给十一娘看,两人又评论了一番,直到吃饭的时候十一娘才告辞。

    徐嗣谕送十一娘到门口,抬睑望着十一娘,轻声地道:“……我会好好练字的!”像在表明什么,又像在解释什么。

    这样的聪慧……

    十一娘笑着点头,低声道:“那我就不打拢你了。明天家里为你四弟封为世子宴请亲朋好友。”

    徐嗣谕拱手作揖,目送十一娘离开。

    刚转身,有穿着殷红色粗织焦布比甲的丫鬟从一旁的小径窜了出来:“二少爷,姨娘让我来看看你。”

    徐嗣谕身子一僵,轻“嗯”着点了点头。

    那丫鬟已满脸笑容上前给徐嗣谕曲膝行礼……

    ******

    宴会过后,徐、姜两家开始议婚。

    徐家请了顺王为媒人,交换了庚帖,十一娘则打了一个赤金坠双福锁片的项圈,一个赤金镶莲花纹的项圈,又从自己的饰盒里拿了一对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环,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耳环,一对赤金一点油手镯,一对赤金缠丝手镯,一枚刻着蟠桃的戒指,一枚刻着石榴花的戒指,一枚赤金镶羊脂玉葫芦的戒指,一核赤金镶翡翠如意的戒指,装了一什盒茶叶,一什盒酒送到了姜家,做为小定之物。两家商量待姜家九小姐及笄后放大定,定婚期。

    事情的进展让两家人都很满意。特别是徐嗣谆被立为了世子。姜大人主动提起徐嗣谕去谨习书院读书的事。

    “……虽然夏季赶路特别容易疲乏,可一寸光阴一寸金,这个时候动身,六月下旬就可到乐安。如果一切顺利,二公子还可以赶上明年春天的童子试。”

    徐嗣谕藉贯在燕京,如果参加童子试,年底就要回燕京。除去来回的路程,徐嗣谕剩下五个月的学习时间。而且还是在姜松从来没有见过徐嗣谕的情况之下。

    十一娘听着倒吸了口凉气。

    是姜家太急切?还是姜大人太托大?或者,姜家真有这样的把握?

    “……谕哥好歹跟着族学的先生读了这几年书。”徐令宜很乐观,“再有名师指点,我想延年也不是夸大之词。”

    延年,是姜柏的字。

    下了小定后,两人互相以字相称。

    也好,去了乐安,有些事不放下也要放下了!

    十一娘想到琥珀跟她说的话:“……您前脚走,秦姨娘身边的小玉后脚就去见了二少爷。二少爷遣了身边服侍的,说了些什么不知道。可晚上翻来覆去一夜没合眼。第二天起来,眼睛都是青的。吓得文竹亲自跑到流芳坞去打了泉水来给二少爷敷眼睛。”她说着,语气一顿,道,“您看,要不要换个人跟着二少爷去安乐!”

    “不用了。”十一娘笑道,“谁身边没有几个亲近的人,谁身边又没有几个不安份的人。去了这个,还会有那个。还不如就文竹。怎么说也是我们安过去的。她既然能念着二少爷的好,就会念着我的好。何况我们又不是要她去害二少爷。”

    念头闪过,十一娘道:“那我明天就帮谕哥儿收拾行李吧!”

    徐令宜就拉着她去看已修缮好了的正房:“……上了油漆,怕你们受不住。放上半个月,就可以搬进去了。”

    黑漆院门、抄手游廊、落地柱、窗棂,都重新做了油漆。进门加了一个大影壁,通往东边姨娘住的角门变成了粉墙。

    十一娘很是惊讶。见徐令宜已绕过了影壁。她压下心中的困惑跟了上去。

    影壁左右各三间的厢房,也是新添的。原来三间的穿堂改成了正厅,还在右边加盖了一个耳房。正厅后面是正房。左右的厢房也各加了一个耳房。后面七间的倒座,又在西边盖了一个三间的厢房,在东边盖了一个穿堂。

    工程量大得乎了十一娘的想像,而那个加盖的穿堂……

    “这是?”

    “不能总借着娘的花厅。”徐令宜淡淡地道,“以后就在前面的正厅处理家务事吧!”

    十一娘怔怔走进了穿堂,看见了东小院和正院之间的那道长巷。

    后罩房,是丫鬟们住的地方。原来姨娘们进出的角门,在大门旁。现在,却设在了后罩房旁……

    ******

    十一娘很快帮徐嗣谕打点好了行囊。她不知道徐令宜是怎样交待的,她私下给了徐嗣谕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五张二十两的银票:“……留着应急的时候用。”

    徐嗣谕愣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正要说什么,文竹已隔着帘子禀道:“秦姨娘来了!”

    他再次愣住。

    “你要走了,我让秦姨娘来帮你收拾东西!”十一娘说着,琥珀已撩了帘子。

    不过是月余没见,秦姨娘如久不见阳光的花,虽然依旧白皙圆润,却失去了鲜活的光亮。

    她曲膝给十一娘行礼,低低地喊了一声“夫人”,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哽咽。

    十一娘微微颌,带着服侍的丫鬟快步离开了丽景轩。

    姜太太于六月四日带着女儿离开燕京。随行的,还有徐嗣谕一行。

    ※

    今天终于赶着把给伯伯、叔叔、舅舅、堂哥、表哥……所有三姑六舅的年节礼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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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下定(下)

    第三百四十四章下定(下)

    送走了徐嗣谕,白总管开始收拾外院的沐德堂。那里是历代世子居所。自徐令安成亲后就一直空着。虽然有人打扫,但毕竟十几年没有住人了,走进去就有股逼人的清冷之气不说,有些东西也需要修缮和重新置办。白总管特意和十一娘商量这件事。

    太夫人却让杜妈妈来请十一娘。

    “我看,搬家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太夫人望着脸色还有些苍白,正坐在炕上由魏紫喂着莲子百合羹的谆哥,犹豫道,“怎么也要等过了夏天!如今我连温热的绿豆汤都不敢给他喝。”

    自那天因为头晕呕吐之后,世子宴上他跟着徐令宜去敬酒,永昌侯逗着他吃了半块五花肉,结果回来就开始不舒服,吃什么都说没胃口,禁了四五天的食才好了些。

    这孩子养的太娇嫩了!

    十一娘也担心,自然点头应“是”。

    太夫人问起十一娘搬家的事来:“垂纶水榭是避暑的好地方,我看,你们也过了夏天再搬吧!”

    徐嗣诫一个人住在丽景轩,贞姐儿每天往返韶华院、垂纶水榭四趟,没有抄手游廊,脸被晒得通红……

    “还是依侯爷的意思过两天就搬吧!”十一娘委婉地拒绝了。

    “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好了,那就选个黄道吉日搬吧!”太夫人没有坚持,但眼底却闪过些许的失望。

    十一娘看得分明。知道太夫人是想让自己和徐令宜多些时间相处。可她又一时下不了那个决心。只好鸵鸟似地回避了太夫人的目光。

    等她走后,太夫人和杜妈妈叹惜:“本来以为会有好消息的。结果就这样又搬回去了!”

    “这种事可急不得的。”杜妈妈笑着用竹签插了剥好的香瓜递给太夫人,“何况搬回去了也好。免得这样丢三落四的没有个章程。”

    太夫人缓缓点头,不再多说。到了十一娘正式要搬的那天,还特意过去看了看。

    十一娘早和徐令宜商量好了。徐令宜的书房设到正房旁的东厢房,西厢房给徐嗣诫住。贞姐儿住到丽景轩去。如果徐嗣谕回来,则住到外院去。

    太夫人听着笑道:“贞姐儿大了,也要有自己的院子了。还是你们考虑的周到。”又见院子里丫鬟婆子穿流如梭而不慌乱,眼底露出满意之色,和十一娘说了几句闲话,就带着杜妈妈回了自己的院子。

    十一娘指挥着丫鬟们布置房子,整理箱笼,又正好遇到六月六,趁机翻晾冬天的衣物,忙了四、五天才消停下来。到了十二日,是谆哥的生辰。因之前受了惊吓才好,太夫人担心请客太过喧哗,吩咐厨房的煮了什锦长寿面,准备请家里的人围在一起吃碗长寿面作罢的。谁知道却有不之客登门。

    先是姜大人派人送了两本前朝的线装《大学》和《中庸》给谆哥做生辰礼物,后有罗大*奶派人送了一套大红焦布直裰、一套月白葛布道袍,七娘派人送了一尊半尺高的五蝠捧桃翡翠石雕、四娘送了一对香云纱穿珠莲花荷包,黄夫人送黄杨木雕勤耕图的笔筒过来。

    太夫人看着无奈地笑道:“倒是我们失礼了!”

    “我们家事忙,又都是至亲,想来也能理解。”十一娘安慰着太夫人,转身和琥珀安排给各家的谢礼。

    李霁的母亲、李夫人来访。

    十一娘有些意外。

    如果是为谆哥庆贺生辰,那她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古人觉得生辰八字关系到自己的命格,轻意不会让人知道的。如果是巧合,她这样突然来访,不知道有什么事——如果是为了李霁的婚事着急,她应该请人到十一娘面前来说项而不是亲自跑过来和十一娘面对面连个回旋的余地也不给双方……

    她心里奇怪,吩咐琥珀:“请李夫人到我院子的正厅坐。”然后换了件衣裳,去了正厅。

    李夫人带着给谆哥的生辰礼物。

    “我们家老爷是个粗人,只知道那些粗鄙的事。早就惦记着世子的寿辰,只是之前令姐身体不好,我们不好意思常来打扰。这次听我说夫人是个极和善客气的,就亲自选了这个物件,千叮万嘱地让我送来。我虽然觉得不成个样子,可想到这是老爷派人专程从山西送来的,想着是老爷的心意,这拒绝的话我就说不出口。只好硬着头皮送了过来。还请夫人看在我们家老爷一片诚意的份上,千万不要拒绝。”

    十一娘望着那个金灿灿的三寸赤金小老虎,鬓角有汗。

    “李大人和李夫人的心意我心领了……”

    她刚开始口,李夫人就打断了她的话:“夫人,您听我说……”

    “李夫人,您听我说。”十一娘微微拔高了声音,压住了李夫人的话,“世子的生辰,我们家没有请客。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世子自幼有不足之症,身虚体弱。我们怕福禄加身,过犹不及。这东西,我是万万不敢收的。李大人和我们家侯爷曾是同僚,我们家侯爷子嗣不旺,李大人也是知道的。您把这话带去,想来李大人能体谅妾身的苦心。”

    十一娘拒绝的理由冠冕堂皇,李夫人还真不好坚持。

    她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之色。

    十一娘看着就笑着望了一眼那个装着赤金小老虎的雕红漆匣子:“这匣子四四方方,不大不小,正好用来装些闲章、墨条之类的。世子前几日还问我能不能帮着做一个。李夫人不如把这个雕红漆的匣子送给世子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了!”然后朝着琥珀使眼色,示意她把赤金老虎还给李夫人,把匣子留下。

    李夫人看十一娘的目光就多了一分认真。

    “都是我行事鲁莽,夫人不责怪已是感激不尽。何况只是看中了一个匣子,尽管拿去就是。”她笑得有些勉强,“老爷问起来,我这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这礼物最难得是正合适。”十一娘笑道,“夫人送了个世子正想要的东西,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就是李大人知道了,也只能说夫人办事让他放心。”十一娘客气了几句,起身携了李夫人的手:“难得您和李大人把我们世子放在心上,今天既然来了,就去吃碗长寿面再走吧!”

    李夫人也不推辞,和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对李夫人的到来也有惊讶,听十一娘说李夫人送了个雕红漆的匣子给谆哥做生辰礼物,笑了笑,神色平静地笑着招呼李夫人一起吃长寿面。而李夫人在满屋徐家的女眷面前一点不显拘谨,吃了长寿面,陪太夫人说了会闲话,这才起身告辞。

    十一娘送她到垂花门。

    路上,李夫人很关切地问她:“听我们家老爷说,侯爷前些日子去了山东,路上遇到了宵小,还死了几个护卫才全身而退。现在的世道可真不太平!”

    去山东遇到了宵小?

    十一娘心中一惊。

    徐令宜回来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跟她提!

    难怪七娘说遇到他的时候以为是土匪。

    她以为他出门在外不想招摇所以换了粗布衣裳。以为他是路途辛苦所以才神色疲惫……

    可望着目光流露出几份审视的李夫人,十一娘却半点也不敢表露。

    李大人竟然对李夫人说这些事。她隐隐觉得李夫人今天的到访不简单。

    十一娘委婉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这些事却不好说!”

    李夫人听着忍不住露出几份惊容来。

    十一娘的表情太过镇定。

    不是早已知道这件事,就是城府很深。

    正如十一娘所说,这件事本就不是妇人应该知道的,如果十一娘知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徐令宜受了伤!如果她不知道……李夫人的笑容僵了僵才重新舒展开来。

    “可不是。我原先也不知道。要不是这次……”她说着突然打住了话题,然后停下脚步面露警戒地朝着四周望了望,见簇拥着两人的丫鬟、婆子都垂手恭立在一丈之外,这才轻轻上前几步,凑到十一娘身边道,“我听我们老爷说,先是侯爷在山东出了事,然后是靖海侯世子……无缘无故,突然不见了!”

    十一娘脑袋“嗡”地一下,再也忍不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李夫人看着就凝重地朝她点了点头,声音又压低了几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十一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能开口说话:“怎么会这样?”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所以福建大乱了。”李夫人又朝四周望了望,道,“靖海侯不仅命人把福建翻了个底朝天不说,还派人跑到上饶、丽水、梅州寻人,弄得那一片的百姓人心惶惶。皇上知道了也极为愤怒。要免了福建总兵之职呢!”

    十一娘心乱如麻。

    这么巧!

    先是徐令宜受伏,然后有靖海侯世子失踪。

    她想到前些日子徐令宜连续两天夜不归宿……只觉得身上冷飕飕……敷衍着李夫人:“也不怪皇上生气。这件事牵扯太大了!”

    “就是,就是。”李夫人连连点头,“那福建总兵也是,竟然就放任那区家这样胡来。看样子,他的总兵之位是保不住了。”说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皇上委谁以重任去福建收拾残局?”

    这个时代,女人讲究三从四德。谈论政事,不亚于牝鸡司晨……李夫人不仅谈论政事,还和她这个既不是蜜友,又不是知己的人说。

    十一娘心中暗暗生警,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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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动荡(上)

    第三百四十五章动荡(上)

    十一娘不搭腔,并不表示李夫人会就此作罢。

    她望着十一娘若有所指地道:“侯爷和宣同总兵范维纲范大人交好。想当年,原宣同总兵被人弹劾贪墨。皇上派了范大人接任宣同总兵并会同大理寺的人一起审查此事。当时刚改元年,原宣同总兵又是太后娘娘的亲戚,行事不免有些犹豫。范大人就推荐了当时在刑部任员外郎的刘大人主审此案。结果,刘大人因此而被提拔为大理寺正卿。”说着,她笑着看了十一娘一眼,“所以我们家老爷常说,这做官,运气是第一桩。要是这次能调任福建总兵,再把霁儿带过去历练一番,对于我们霁儿来说,那么可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了。封侯拜将,说不定就是从此而起。”

    兜兜转转,原来最后这一句话才是重点。

    可李夫人说这番话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让徐令宜帮着通疏?徐令宜一个闲赋在家被皇帝猜忌的侯爷,有这个能力吗?这可是涉及到封疆大吏的调迁!以此说明李霁只要有机会就能平步青云?可一个人成事与否,七分是个人奋斗,还有三分是机缘!

    十一娘在心里思商着,继续和李夫人应酬:“如若能成,那可是桩好事!”

    “夫人也这么认为!”李夫人听着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来,“要说大周朝这几位总兵,论能力、论人品、论资历,没有一个能和我们家老爷比的。别人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原是侯爷麾下大将,侯爷是最清楚的。”她说着,神色微微一暗,“只是这些年大周提携官员,能力、人品、资历都不十分讲究了。要紧的还是朝廷里有人脉才行。我们家老爷,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朝廷中的人脉!”

    什么时候做官不讲究朝廷里有人脉!

    十一娘点头:“这人脉也是很重要的。”

    李夫人点头,又左右看了看,声若蚊呐:“我们家老爷就求了梁阁老。”

    十一娘微微有些惊讶。

    李夫人掩袖低笑。

    “只是这事还没个准信,有些话不好说。”她的声音略略高了一点点,“我就是想,要是这事能成,我们家霁儿议亲的时候,也能多一份底气。”

    那是肯定的了的。只是李夫人有意贞姐儿,十一娘做为贞姐儿的母亲,有些话说了不免给人错觉。

    她只是微微的笑。

    而李夫人见十一娘没有接话,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心里琢磨着:难道徐家对霁儿根本没那意思?如果不是,那霁儿为何自从徐家回来后就一直心情愉悦?霁儿是个十分稳当的孩子,虽然回来什么也没有说,但如果不是有几份把握,又怎么会这样?说起来,永平侯虽然有两个儿子,可长子从小就请了西席在家里苦读,如今又去了谨习书院读书,分明就是要走科举的路子。次子封了世子,又体弱多病,就算是去军中历练,也只是走走过场。徐令宜从军中迹,两次征战皆大胜而归。不知道有多少将领跟着他了大财,又有多少将领靠这两次的军功得了资历升了官……说句诛心的话,那些低级的将领可能不知道皇帝是谁,可提起永平侯,却个个能大笑着说上两段轶事来。如果能做了永平侯的女婿……就算十一娘生了儿子,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了。要是霁儿还不能在军中站稳脚跟,那也就是个扶不上墙的了。不如趁早死了那颗争雄的心,好生生地过他的小日子。

    想当初,自己跟老爷提起求亲的事,老爷还有些胆怯,怕徐家瞧不上眼。

    “虽然是庶女,可侯爷只有这一个女儿。不知道有多人打这主意……”

    她当时又急又恼:“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说不定,大家都和你想的一样,反而曲高寡合,找不到个合适的。要不然,怎么每次礼部给公主选的附马都让大家目瞪口呆的。”

    卓家比自家更不如,何况孩子还只是一般模样。而王家出了个任皇长子女妃的外孙女,两家为了避嫌,肯定不会再联姻了。本以为婚事是十拿九稳的,没想到,中途冒出个邵家来……

    想到这些,李夫人就咬了咬牙。

    “所以这事成与不成,全凭夫人一句话了!”

    她低声道,语气里透着几分哀求。

    十一娘怔忡。

    李夫人已道:“如今阁老们在为开海禁的事争论不休。南边的官员自然是反对,北边的官员自然是赞成。陈阁老那边,是极不好说话的。梁阁老虽然是个和意的,可也要看圣意如何?但有个自己的人在福建,不管局势如何变化,总能比别人快一拍。也因为有这一层原由在里面,梁阁老才答应为我们家老爷周旋的。可陈阁老毕竟是辅。我们家老爷听梁阁老那意思,如果有侯爷帮着说一句话,不,侯爷哪怕是一句话也不说,只要有那个意思透出去,这件事就能稳成。”说着,呵呵笑起来。“陈阁老如今四面受敌,侯爷可是站在旁边没说过他一句话的。这个帐怎么算,想来陈阁老无论如何都要仔细思量思量的!”

    十一娘完全明白过来。

    赶情李家找了梁阁老,梁阁老怕担责任,希望徐令宜能表个态!

    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徐令宜?

    她望着李夫人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连李总兵知道去福建平乱是一个契机,梁阁老之流就更是清楚明白了。这样好的机会,谁不想着用自己的人。李总兵能求到梁阁老那里去,十之八、九打的就是徐令宜的旗号,说不定,还私下和梁阁老说两家正在议亲。

    可梁阁老是什么人?这样的事情肯定经历了不少。口说无凭,得拿出证明来。既然说和徐令宜有关系,那就请徐令宜出面打声招呼。这样一来就可以试探出真假了。他如果有自己的打算,也因此会计算一番得失。加重李总兵在梁阁老心目中的砝码。

    李家可真会钻营!

    以十一娘的经验,这样的人虽然不必近交,可也不能得罪。

    “李夫人说的这些,我都不十分懂。”十一娘把自己摆到一个比较低的位置,免得这位李夫人有什么事又找到自己头上来,她略带歉意地道,“而且侯爷不喜欢家里的女眷参合到这些事里面去……”

    李夫人当然知道。

    哪个男人愿意自家的女眷参合这些事。他们俩口子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夫人,”她表情真挚,“我也不懂这些。我只知道担心霁儿的前程。这些事,也是我和老爷商量孩子们的事时听老爷说的。”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十一娘,暗示她,“夫人也是做母亲的,自然也要为孩子的未来打算。侯爷知道了,只会高兴,又怎么会责怪?”

    拿贞姐儿的婚事做借口吗?

    十一娘在心里冷笑,却沉着气笑道:“那我就照着夫人的话说给侯爷听听!”

    李夫人觉得十一娘回答大为不妥,又想到刚才她听到徐令宜在山东遇到宵小时的表现,略一犹豫,悄声道:“我这也是为了夫人好。常言说的好,一个女婿半个儿。夫人有个能使得上力的女婿,以后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知会的人。总比事事都吩咐外院的管事要方便一些。”

    这位李夫人,真有苏秦、张仪之才!

    十一娘忙不迭地点头,送了李夫人出门,立刻差了琥珀:“去看看侯爷在哪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回了太夫人那里。

    “送了什么东西不敢接?”太夫人趁着几个孩子都在炕上玩翻绳,五夫人在一旁看的机会避开众人轻声问十一娘。

    “是一个赤金的老虎。”十一娘比划了一下,“听琥珀说,还是实心的。”

    太夫人笑了笑,显然对十一娘的应对很满意。

    十一娘坐到炕边,和五夫人一起看孩子们玩乐。

    魏紫端了桑茶饮进来。

    孩子们下炕去喝茶饮,五夫人和十一娘依旧坐在炕上,由小丫鬟奉茶。

    五夫人端着青花瓷铃铛盅,突然笑道:“贞姐儿应该说亲了吧?”

    十一娘心中警铃大响。

    五夫人说亲,要是拒绝了,只怕让她心中不快,偏偏两人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正说着呢!”十一娘笑道,“有好几家,侯爷正一个一个地差人去打听呢!”

    五夫人笑道:“我娘家婶婶的侄儿,和贞姐儿年纪正相当,让我来问一问。”然后把男方的情况说了说。

    既然来说亲,自然都捡好话说。具体情况到底如何十一娘不得而知,可有一点却听得明白。五夫人娘家婶婶的这个侄儿,来自军方,有千户的袭职。

    “我回去跟侯爷商量商量。”

    五夫人点头,起身去了太夫人那边,问谆哥儿:“赵先生又放你假了?”

    “不是。”谆哥忙道,“先生让我描十二个字,我提前描完了,而且描得好。先生才放我一天假的。不是因为我生辰所以才放我假的。先生说了,不能随便找借口给自己放假。”

    五夫人听了咯咯地笑:“他每逢大节小节都放假,还说不是找借口!”

    “不是找借口!”五夫人是他的长辈,谆哥不敢辩驳,脸涨得通红,呐呐地道,“先生说了,那是有张有弛。”

    “看样子我们谆哥很喜欢赵先生!”五夫人继续逗着谆哥。

    十一娘的思绪却飘得很远,想着琥珀怎么还没有来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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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动荡(中)

    第三百四十六章动荡(中)

    十一娘没有等到琥珀来回禀,而是直接等到了徐令宜。

    琥珀跟在他的身后,虽然极力掩饰,但举止间还是露出几分紧张。

    十一娘心中暗暗奇怪,太夫人却想着琥珀是十一娘的丫鬟,不疑有他,笑呵呵地和儿子打着招呼:“过来了!”又吩咐魏紫,“吩咐婆子们摆饭吧!”

    大家簇拥着太夫人去吃晚饭。

    十一娘笑盈盈让其他人先走,自己落在了最后。

    琥珀知道她的心意,上前两步,快地道:“我去的时候皇上正和侯爷在书房里说话。我被禁卫军拦在了厢房。只敢说是去传饭的。”

    皇上突然来访,难道与李夫人说的话有关系?

    十一娘心中惊悚,朝着琥珀微微颌,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笑着去了东厢房。

    回到屋里,她站在炕前上上下下打量着正在喝茶的徐令宜。

    徐令宜看着奇怪,想了想,道:“没事。皇上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到我这里来瞧瞧。你不用担心!”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妾身倒不是担心这些。”十一娘含笑望着徐令宜,“妾身只是觉得侯爷十分沉得住气。我怎么也没有看出来,原来侯爷在山东的时候曾遇到过宵小?”

    徐令宜错愕,半晌才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一娘就把李夫人来访的事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越听眉头锁得越紧,缓缓道:“李夫人来找你,让我跟梁老阁说项,推荐李总兵做福建总兵?”

    “听李夫人的口气,是这意思!”十一娘斟酌地道。

    徐令宜大拇指磨挲着茶盅的盅口,半晌没有做声。

    “侯爷!”十一娘见他眉宇间还算温和,不由低声道,“您当时真的遇到了宵小吗?”

    这话大有深意。

    徐令宜很是吃惊。

    他抬头望着她,沉吟道:“自然只能说是宵小!”

    十一娘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徐令宜脸上有难掩的惊愕。

    十一娘,有胆色!

    而十一娘听着徐令宜的话,却在心里想着:也就是说,不是宵小!

    她联想到靖海侯世子的失踪,想问一问,转念又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重要了。喧之于口不如藏之于心。说到底,是不是徐令宜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样看待这个问题。

    “皇上来,”她神色渐肃,“有没有提起靖海侯世子失踪的事?”

    徐令宜眉角微扬。

    区家敢用调虎离山之计半路伏击他,他就敢用王九保这个地头蛇的关系网,派出武技高的死士除了靖海侯世子,让区家从此陷入世子之争、嫡庶之争的内乱,达到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他在区氏被封为贵妃就开始着手对付区家了。待章丘那个卖地人行为出常理的时候,他已起了疑心。这才不顾身边人的劝阻,以身为饵去了山东。区家的人果然动了手。他也从中证实了自己得到的消息,从而决定以雷厉手段除去世子。为了不让人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他当时把活下来的人全都交给了山东指挥司。要不然,皇上见到他的时候也不会语带愧疚了。

    这些事,瞒过了别人,却没瞒过十一娘这个枕边人。

    她是个聪慧又敏感的人。与其继续瞒着,还不如告诉她实情,也免得她不安。

    “区家前些日子行事没有个章程。”他含蓄道,“加上我这些日子又韬光养晦,皇上还以为是区氏兄弟祸起萧墙。到没有想别的。”

    十一娘想到了五皇子的死,徐嗣诫的暴光,徐令宜被攻讦和免职……化被动为主动,到了今天,终于扭转了局面!

    她长吁了口气。自从听到李夫人一席话后就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然后想到了贞姐儿的婚事。

    自己两世为人,徐令宜功成名就,都不时有战战兢兢的时候。要是贞姐儿嫁到汲汲营营的李家,跟着李霁的仕途沉沉浮浮,只怕没几日就要心力交瘁。

    思忖间,却听到徐令宜突然道:“至于贞姐儿的婚事,就定邵家的小子吧!”

    两人难道不约而同地在考虑贞姐儿的婚事?

    十一娘微微一愣。

    徐令宜已道:“这世间事,没有十全十美的。相比远嫁,我更愿贞姐儿生活安稳。李家小子虽然不错,但李总兵行事激进,却不是良配。何况李总兵是靠妻族起家,李夫人必定会看重媳妇的身份地位。一旦李公子遇到为难的时候,只怕会鼓励媳妇为儿子奔走。贞姐儿又是个温良恭顺的。到时候,贞姐儿岂不是第二个李夫人?邵家却不同。百年望族,人丁兴旺,家风稳健,不会轻易卷入庙堂纷争。有了家族的庇护,贞姐儿嫁入邵家,可以相夫教子,安心过些小日子。”

    十一娘比较赞同这个观点。

    李家根基薄,正是创业的时候,娶媳妇巴不得能帮上一把才好。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徐家有什么事,只怕贞姐儿立刻会被嫌弃!

    “而我们徐家的困境却不在眼前,而是在以后。”徐令宜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之色,“我们纵然不找个帮手,也不能找个拖后腿的。”

    徐家的危机在以后的立储和继承大统。邵家立家已久,多次经历这些事,且家大业大,自然会慎重行事。而李家到时候看着场面混乱,利令智昏之下,不仅不会保持中立,恐怕还会想着拥立之功。局面如果对徐家有利还好说,如果情况危急,别说和徐家一条心了,甚至有可能出现反戈相向的情况……

    十一娘轻轻“嗯”了一声。

    “李家的事,我来处理。”徐令宜望着十一娘,“他不是想求福建总兵吗?到时候我会出面跟梁阁老打声招呼的。至于梁阁老卖不卖这个面子,那就要看梁老阁有什么打算、李总兵使得劲大不大了。至于婚事,就说两个孩子的八字不合吧?这样一来,李家的怨怼也少一些。”

    这样最好。有时候,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话说到这里,十一娘想起五夫人为贞姐儿说媒的事来:“……侯爷早点做决定也好。免得拖来拖去的,我们贞姐儿反而落个挑剔的名声。”

    徐令宜听着很是意外,想了想,道:“只怕靖海侯这样一闹腾,有点资历的人都会盯着福建总兵这个位职。”竟然怀疑五夫人做媒的那家人和李总兵一样,想利用贞姐儿的婚事拉关系。“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商量太夫人,然后下午你就去和林大*奶商议这件事。”

    这样更好。可以借口徐令宜和别家已有口头的约定,名正言顺地推了五夫人做的那桩婚事。

    夫妻两个商量好了,十一娘送走了徐令宜。

    搬回来以后,他们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按日子,徐令宜这几天歇在秦姨娘的屋里。

    十一娘叫了文姨娘过来。

    听说决定和邵家结亲,文姨娘长长地透了口气,眼角眉梢带了几份喜气,曲膝向十一娘行礼:“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大小姐一定不会忘记的。”

    凭心行事,忘记不忘记有什么关系?

    十一娘笑着没有说话。

    半夜,值夜的雁容被惊醒。守门的婆子低声禀道:“秦姨娘那边,灯火通明的。有些不寻常。”

    雁容赏了那婆子半吊钱,派了小丫鬟去瞧,自己轻手轻脚地往内室去。

    内室槅扇紧闭,室内一片漆黑。

    她贴了门听,没有一丝声响,犹豫片刻,转身回了屋。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小丫鬟来禀。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悄声道,“只知道侯爷去的时候都好好的,突然就吩咐秦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翠儿帮着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翠儿跪在侯爷面前直磕头。侯爷气得脸色青,自己开了后门去了半月泮。”

    雁容吓了一大跳:“已经去了半月泮吗?”

    小丫鬟点头:“我去的时候,侯爷正从秦姨娘院子里出来!”

    “明天帮我去打听打听,看到底出了什么事?”雁容说着,又拿了半吊钱出来,“这个给你买零嘴。”然后第二天趁着服侍十一娘洗脸的功夫把这件事告诉了十一娘。

    十一娘沉思了一会,道:“既然侯爷去了半月泮,只怕是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大家就不要再提了。”心里却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把徐令宜惹得去了半月泮。

    吃早饭的时候遇到徐令宜,他什么也没有提,十一娘装做不知道,去了太夫人那里。

    听说两人的决定,太夫人想了想,没有提出异议,只是道:“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就是在燕京,也是轻易不能回来的,何况那沧州来往也不过三天的功夫。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吧!”不知道是在说服徐令宜和十一娘,还是在说服自己。

    十一娘提出来让贞姐儿满了十六岁再嫁。

    太夫人有些惊讶。

    十一娘解释:“因为是远嫁,以后回来一趟不容易,想多留她些日子。”也怕贞姐儿嫁得太早,以后遇事没个主见。担心她太早生育损了身体或是遇到难产之类的。

    “也好。”太夫人道,“人大些,行事也稳重些。”

    然后十一娘去了五夫人那里,把想和林家结亲的事说了。

    五夫人听了笑道:“是我们提得晚了些。”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好歹把这件事揭过了。

    十一娘下午去了林大*奶那里。

    林大*奶听到准信,竟然是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不少人给仲然提亲,仲然兴趣怏然,也不吭声。我正担心着,还好你来了!”

    “这就是缘分啊!”十一娘笑着和林大*奶寒暄着,提出了贞姐儿十六岁出阁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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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动荡(下)

    第三百四十七章动荡(下)

    林大*奶听着愕然。

    “嫁得远,以后见面不容易,想多留几年……”十一娘将徐家舍不得贞姐儿的心情说给林大*奶听,林大*奶想到慧姐儿,自然能理解徐家人的心情。忙道:“这件事我来跟我哥哥说。”待十一娘走后,立刻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家书送去了沧州。

    而十一娘一回到屋里,雁容就跟了过来。

    “昨天晚上的事,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她低声地道,“说是秦姨娘在侯爷面前叨念起二少爷。说什么乐安乡下地方,不比燕京物华天宝,生活清贫;二少爷身边又只派了一个小丫鬟照顾,没有个主事的妈妈,遇到事情恐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想让侯爷把二少爷留在家里的泌香几个都派去服侍。”

    十一娘听着微微一愣。

    “刚开始的时候,侯爷还仔细听着。后来脸色就有些不虞起来。说二少爷去读书的,不是去享福的。要那么多人服侍做什么?秦姨娘见侯爷不高兴,忙跪下来给侯爷认错。侯爷脸色才缓和了些,叫了翠儿帮着服侍更衣。秦姨娘又叨念起二少爷的婚事。说二少爷比大小姐还大几天,夫人这些日子一心一意帮着大小姐找婆家,还把文姨娘找去商量。二少爷的婚事却没个音讯。如今二少爷又去了乐安读书。天地君亲师。父母隔的远,自然以老师为尊。以二少爷这样的相貌、人品、家世,在乐安只怕是一时无两。要是被和姜先生交好的穷秀才惦记上了,要是姜先生碍于情面不好拒绝,糊里糊涂地定了亲事,岂不是耽搁了二少爷的前程。求侯爷无论如何也要早些为二少爷说家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秦姨娘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徐嗣谕又不是父母双亡。姜先生纵然要做媒,无论如何都要跟徐令宜说一声。又怎么会冒冒然地就应诺。

    十一娘听着,就挑了挑眉。

    “侯爷一听,当时就把手里的帕子丢到了脸盆里,把秦姨娘溅了满脸的水。说姜先生岂是她能非议的。还问秦姨娘,到底是不满意二少爷去了乐安读书?还是不满意夫人先帮大小姐订了亲?”雁容说着,上前几步,凑到十一娘的耳边道,“秦姨娘吓得呆若木鸡,连脸上的水珠都不敢擦。”好像想到了当时的情景,她抿着嘴笑了笑才继续道,“侯爷见秦姨娘说不出话来,气得脸色青,吩咐翠儿把东厢房收拾出来,要去东厢房歇了。秦姨娘一下子慌了,跪在地上抱着侯爷的腿就哭了起来,还直说是自己是太担心二少爷了,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胡话来的。

    秦姨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侯爷看得直皱眉,让杏花搀了秦姨娘起来,自己往外去。翠儿就追了过去,跪在地上帮秦姨娘求情,侯爷索性去了半月泮……”

    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秦姨娘过来了!”

    这还没到晚上问安的时候呢!

    十一娘让小丫鬟叫了她进来。

    秦姨娘红肿着眼睛,走到十一娘面前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十一娘的面前:“夫人,都是我被油蒙了心,说了些胡话,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二少爷的份上,原谅奴婢这一回来!”说完就伏在青石砖上要磕头。

    雁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秦姨娘:“姨娘这是怎么了?进来也不说个青红皂白的就磕头。纵有万倍的委屈,你让我们家夫人怎么跟你做主啊!”

    秦姨娘不起来,却也没再要磕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十一娘:“我是看着世子爷订了亲,大小姐的婚事也有了眉目,只有二少爷还孤家寡人一个,担心他的婚事。所以昨天晚上侯爷去的时候,说了几句不妥当的话,惹恼了侯爷。夫人,侯爷是最尊敬您的,求您看在我没读过书,不识明理,帮我在侯爷面前求个情。”

    竟然让她帮着在徐令宜面前说话……十一娘一时语凝。

    秦姨娘又要磕头,却被雁容拦住。

    “夫人,”她急急地道,“我原是侯爷身边服侍的,蒙太夫人的恩典、侯爷的恩典,这才能抬了姨娘,早就心满意足。何况如今我已是坐三望四的人,早该断红断绿了。侯爷恼了我,原是我的错,怎样也不为过。我是怕侯爷因我的缘故,觉得二少爷也是个行事没章程的……夫人,只要侯爷不恼二少爷,要我怎样,我都没有怨言。”

    十一娘有些意外。

    秦姨娘这是在告诉自己,她心里只有徐嗣谕,至于徐令宜的宠爱什么的,她早已不在乎了吗?

    十一娘想到第一次见到秦姨娘时谆哥对她的排斥,想到刚进门时秦姨娘对自己的恭敬,想到那个冬雨夜她逾越的相迎……心头升起异样的感觉。

    “你起来吧!”静悄悄的厅堂突然想起徐令宜的声音。

    十一娘忙收敛了心思,曲膝给徐令宜行礼。

    徐令宜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秦姨娘一眼,吩咐雁容:“都退下去吧,我有话跟夫人说。”

    雁容曲膝应是,看着秦姨娘。秦姨娘望着面容冷峻的徐令宜,眼神一暗,嘴角翕了翕,和雁容退了下去。

    十一娘给徐令宜斟了杯茶:“侯爷有什么要紧的事!”

    徐令宜却神色一缓:“没什么事!免得她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不再提这件事,更衣和十一娘去太夫人那里吃了晚饭。回来后也不去秦姨娘那里,歪在十一娘的内室炕上看书。十一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到他昨天半夜去了半月泮,今天秦姨娘又跑来给自己磕头,不想卷进去,坐在炕上一面给周夫人做着鞋子,一面陪坐。

    待到亥初,十一娘感觉眼睛都有些涩了,徐令宜突然站了起来:“我过去了!”

    十一娘脑子转了转才明白过来。

    她放下手中的活:“侯爷慢走!”

    徐令宜的脚步就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言:“她既然来给你陪罪,我怎么也要给你几份体面。”

    十一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秦姨娘大庭广众之下来给她赔罪,又求她帮着说情,如果徐令宜今晚不去秦姨娘那里,恐怕第二天不是有人说她善妒,就会说她气量狭窄,甚至还可能会传出她在徐令宜心中没有份量的话来。

    秦姨娘果然很了解徐令宜!

    第二天,徐令宜歇在了十一娘的屋里,而秦姨娘从此遇到十一娘,态度又比从前恭敬了几份。

    十一娘不由苦笑。

    ******

    没几日,林大*奶的大哥、邵仲然的父亲都到了燕京,和徐家商量婚事的细节。

    徐令宜让外院拔了一万两银子给十一娘,用来置办贞姐儿的部分嫁妆。十一娘把钱交给了竺香,把帐交给了文姨娘:“……钱不多,用得得当也能办得体体面面的。你帮着看着点,别花了钱又没办好事。”

    这是徐令宜给贞姐儿买些摆件梳蓖用的,田产、房产由外院的管事去置办。三、五千两已经可以办得很漂亮了,何况是一万两银子。但文姨娘想着自己那时候是进门做妾,母亲积积蓄蓄的一些东西都没能用上,现在手里又有钱,不给贞姐儿花了,难道还带到棺材里去不成?

    想到十一娘这人做事还算是公允,她犹豫了片刻,迟疑道:“文家是做生意的,来来往往也是做生意的。如果夫人信得过,不过我介绍几个铺子的掌柜来,也不想他们帮着便宜多少,起码明码标价不上当。”到底还是不敢提私房钱的事。又道,“竺香毕竟是个姑娘家,脸皮子臊,不像我,从小长在商贾之家,又是妇道人家,拉得下脸和那些铺子的掌柜们说话。我看,不如我来管钱,竺香姑娘管帐。您意下如何?”

    贞姐儿的嫁妆,不仅关系到徐、邵两家的体面,还关系到贞姐儿婚后的生活。文姨娘既然是典型的商人作派,这点取舍之道十一娘相信她还是有的。几乎没有多加思索,十一娘就点头答应了,但还是告诫她:“姨娘一定要小心些,免得出了什么纰漏,丢了徐家的脸不说,还会伤了贞姐儿的心,让她到邵家不好做人!”

    笑容就无法掩饰地在文姨娘脸上绽放开来:“奴婢虽然眼孔小,但也知道这是大事。定不会坏了大小姐的事的!”

    十一娘当场命竺香把外院拔的那一万两银票和文姨娘进行了交接,并签章画了押。一回到屋里,她就叫了秋红和冬红进来。

    “冬红的字写得好,你来写几个大红洒金的帖字,我要给大小姐置办嫁妆!”语气里透着股高兴劲。

    秋红和冬红乍听之下不免有些面面相觑,待缓神来,都露出惊喜的表情:“侯爷答应了!”

    “不是侯爷。”文姨娘笑着端起茶盅神情愉快地啜了一口,“是夫人答应了。”她说着,微有所触,“夫人做事真是干净利索。”她想到徐令宜看她时审视的目光,“不像……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

    不像谁?

    含糊其词地一语带过,肯定是文姨娘也不好随意议论的人。

    ※

    新年好啊,新年好……

    ps:加更有点晚,大家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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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逝世(上)

    第三百四十八章逝世(上)

    秋红和冬红装着没听见,一个笑着道“姨娘,您看我们要给哪些铺子的管事写帖子”,一个笑道“这些东西我们也不懂,要不要找宋妈妈要个单子照着买”,文姨娘笑道:“不急,不急,夫人说了,两家结亲,徐家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等大小姐满了十六岁再嫁。邵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我们还有几年的功夫呢!”想到这里,她心都活了起来,觉得这日子突然好过多了。第二天就把写了嫁妆的单子拿给十一娘过目:“您看对不对!”

    十一娘把单子留下了:“我再给太夫人看看!”

    文姨娘笑着和十一娘说了说自己给几家铺子掌柜下帖子的事,喝了半盅茶,就起身告辞了。

    徐令宜从内室出来:“怎么把置办东西的事交给了文姨娘?你要是实在想用她,让她管管帐好了!”

    “让文姨娘试试,如果管不好再说!”

    内外有别,这毕竟是内院的事,徐令宜听十一娘这么说,亦不多言,和十一娘坐在厅堂里说起贞姐儿的事来:“……邵家请了林侯爷做媒人,我们这边,我想请忠勤伯。你觉得怎样?”

    两位都是德高望重的公卿。

    “侯爷考虑的周详。”十一娘笑着,有小丫鬟进来:“夫人,福成公主那边给大小姐下帖子。说皇长子妃秋天就要出嫁了,想趁着这些日子在家里办夏宴,请闺中的几位密友赏荷。”

    再过些日子*里就要来人指导芳姐儿宫廷礼仪了,虽然这对芳姐儿不是什么难事,可亲朋好友也不方便见芳姐儿了。

    这也算是做姑娘家最后一次的聚会了。

    十一娘点头应了:“……如果大小姐想去,到时候就让宋妈妈陪着去吧!”

    贞姐儿的婚事如今阖府都知道了,贞姐儿害羞,躲在屋里不肯见人,就是前几天慧姐儿来请,她也没去。想着以后芳姐儿进了宫,她要嫁到沧州去,恐怕此生难有相见的机会。她含羞禀了十一娘,由宋妈妈陪着去了福成公主府。

    徐令宜回来与十一娘道:“去了忠勤伯府,忠勤伯已卧病月余了,甘夫人婉言辞了媒人的事。”

    十一娘只远远地见过一次忠勤伯,人焉焉的,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

    “上次甘夫人来的时候都没有听说过。”她眉头微蹙,“伯爷没什么事吧?”

    “听说是天气热,多喝了两碗冰镇的绿豆水,有些腹泻。”徐令宜道,“虽然精神不大好,可说话还挺清楚的。应该没什么事吧!”

    甘家的情况很复杂,世子夫妻一直防着甘夫人,如今忠勤伯病了,只怕甘夫人的日子不好过。

    十一娘有些担心甘夫人。

    “侯爷,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探病?”

    因为病的是忠勤伯,女眷通常不用出面,但两家是亲戚,她有点拿不准。

    “不用了!”徐令宜道,“我已经去探过病了。”说着,想到十一娘和甘夫人交好,道,“要是你担心,就差个妈妈过去看看吧!”

    十一娘就差宋妈妈送了两瓶龟鹿仙胶丸给甘夫人。

    宋妈妈回来后很是唏嘘:“……世子爷在伯爷床前侍疾,甘夫人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伯爷了。我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世子夫人贴身的妈妈过来向甘夫人讨要香烛,说伯爷这些日子病着,屋子里日夜点着灯,香烛不够用。那口气,我看着可有些逾越。见您给她带了东西去,甘夫人十分激动,当时眼睛都湿了。还问您身体好不好?有没有搬回来?说等伯爷身体好一些了,她再来谢您!”

    十一娘默然。

    这忠勤伯还没死呢。这要是死了……

    宋妈妈看着十一娘脸色不好,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讪笑着从怀里掏了个一寸高、三寸宽挂着小铜锁的红漆描金匣子出来:“夫人,这是甘夫人让我给您的。说是她的一些小物件,让您帮她先放着。”

    十一娘一惊。

    难道甘夫人已有所感,在留后手。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匣子。

    宋妈妈从小在公卿之家长大,没见过也听说过,若有所指地补充道:“甘夫人给我的时候,一个人都不在。”

    十一娘点头,宋妈妈退了下去。

    她爬上床,推开床头雕着喜上梅梢的挡板,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放了进去。

    徐令宜就请了福成公主的三儿子、芳姐的父亲周士铮做媒人,于六月二十二日下了小定。

    之后天气越来越热,满耳的蝉鸣声,冰镇的绿豆汤、莲子汤、酸梅汤每日不断,太夫人、十一娘、五夫人、二夫人的屋子里开始置冰解热。谆哥跟着太夫人,丽景轩林木森森,倒也清凉,十一娘心痛诫哥,闲暇时就招他到自己屋子里玩,给他讲三字经上面的故事。半个月下来,几个故事他朗朗上口,让十一娘很有成就感,让人找了铜板纸,想给徐嗣诫做几个卡片。

    眼看要到七月半了,徐嗣谕有报平安的信送到。

    “……先生治学严谨,师娘和蔼可亲……闲暇时会和同窗去书院后山爬山。孩儿一切安好,请父亲、祖母、母亲不要挂念。”

    “人好就好,人好就好!”太夫人听着直点头,有小丫鬟跑进来:“夫人,回事处的说,忠勤伯病逝了。”

    十一娘心中一窒,手不由捂在了胸口。太夫人已厉声问那小丫鬟:“你可听清楚了!”

    小丫鬟吓得脸色白:“赵管事是这么吩咐的!”

    太夫人半晌没有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落针可闻。

    “今年的夏天天气太热了些!”太夫人喃喃地呶嘟着,“也不怪他挺不过去了。”

    十一娘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忠勤伯比太夫人年纪轻,不由暗暗庆幸太夫人身体硬朗。问那小丫鬟:“赵管事可说了什么时候过去祭拜?”

    祭拜的三牲供品都由回事处的准备。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道:“说明天一早去祭拜!”

    太夫人就吩咐十一娘:“你明天和丹阳去吧!”

    忠勤伯比太夫人年纪小,太夫人不用去祭拜。

    十一娘应“是”,去五夫人那里说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内室遣了身边服侍的,悄悄把甘夫人让她保管的那个红漆描金匣子拿出来摩挲了半晌才悄悄又放了回去。

    第二天,徐府的人换了素净的衣裳去祭拜忠勤伯。

    接待女眷的孝棚是甘大*奶在答谢祭拜的来宾,脸上并没有戚容。

    十一娘和五夫人上了香,直接问甘大*奶:“怎么没看见甘夫人?”

    五夫人就暗暗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十一娘只当不知道,目光镇定地望着甘大*奶。

    甘大*奶眼底闪过惊愕之色,片刻才道:“公公逝世,婆婆伤心过度,病倒了!”

    “病了!”十一娘故做惊讶,“没想到甘夫人竟然病了。还请大*奶差个人陪我去看看!”

    甘大*奶犹豫了一下,这才吩咐身边一个妈妈模样的人:“你陪着永平侯夫人去一趟吧!”

    五夫人眉头直皱。

    十一娘跟着那妈妈去了甘夫人那里。

    甘夫人在正房后的西厢房。看见十一娘,她并没有吃惊,挣扎着坐起来,让身边的小丫鬟给十一娘端锦杌、倒茶水。

    雁容机敏地帮着那小丫鬟做事,让立在床前的那位妈妈满脸的不自在。

    十一娘望着脸色苍白、神色憔悴的甘夫人低头叹了口气,帮她掖了掖被角。

    “我没事!”甘夫人看着柔声地道,“我嫂嫂前两天刚刚来看过我。等过了头七,我哥哥也会来看我的。”

    十一娘松了一口气。

    甘夫人的哥哥是正三品的通政使,愿意帮她出头,名正言顺不说,世子也不敢马虎。

    “那就好了!”她语带双关地道,“等你这边消停下来,我再请你吃匣子点心。”

    甘夫人微微点头。

    十一娘瞥了一眼那位正支着耳朵听的妈妈,起身告辞了。

    半路遇到五夫人身边的丫鬟荷叶。

    “夫人!”她眉宇间一松,“五夫人在正厅后的花厅里等你呢!”

    看样子,是五夫人嘱咐了荷叶来找自己。

    十一娘心中微暖,跟着荷叶去了花厅。

    五夫人就在低声嗔道:“大家都等着看忠勤伯家的笑话,你参合个什么劲啊!”

    “甘夫人好歹是我及笄礼上的赞者。”十一娘道,“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她!”

    话不投机半句多。五夫人瞪了她一眼,扭头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十一娘浅浅地笑了笑。

    然后正如五夫人所说,整个夏天燕京的人都在看忠勤伯府。先是为甘夫人的事,甘夫人的娘家和甘家大闹了一场,最后甘家不得不妥协,将甘夫人的陪嫁交给甘夫人管理,并在后花园为甘夫人另砌了一个院子安置孀居的甘夫人。然后是甘家几兄弟为分家产的事把官司从顺天府尹一直打到了大理寺。什么你包小倌他养戏子的事全都捅了出来。

    远在福建的蒋家听了,派了两个管事妈妈来。说是怕甘家三小姐伤心过度,身边的小丫鬟不懂事,过来服侍一些日子。

    燕京的人纷纷议论。都说甘家三小姐的八字不好。婆家那边的孝期还没有过就遇到了娘家的孝期,现在又受兄弟们的拖累被未来的婆家轻瞧……

    实际上这其间还生了一件事,只不过相比忠勤伯府的事,燕京的百姓觉得不够八卦,没有引起足够的兴趣。

    八月中旬,原山西总兵调任福建总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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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逝世(中)

    第三百四十九章逝世(中)

    秋天早晚凉爽,中午炎热,太阳比夏天更觉刺眼。

    十一娘望着怀里大红襁褓中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困惑地道:“会不会穿得太多了?”

    生产后的五姨娘丰腴了很多,她靠在床头迎枕上笑盈盈地望女儿和儿子,眉宇间少了一份轻盈,多了一份踏实。

    “七爷还小,不知道冷热,穿多点好!”六姨娘笑吟吟摸了摸小婴儿乌黑光泽的头,“瞧这小嘴,长得可真像我们家十一姑奶奶。”

    五姨娘于八月十日生了个儿子,还没有取名字,堂伯兄弟里排行第七。今天做洗三礼,家里人已经七爷、七爷地叫开了。

    十一娘听了就仔细地打量孩子。

    脸红红的,像猴子屁股。眼睛一直闭着,也不知道是大是小。小小的嘴巴红艳艳的,像翘着的菱角。好像感觉有人在看他似的,他嘴角翕了翕,吐了个小泡泡出来。

    “姨娘,你看,你看。”她觉得好有趣,把孩子抱到五姨娘面前,“他还会吐泡泡。”

    “可能是饿了吧!”五姨娘笑着。就有乳娘过来把孩子抱了下去。

    五姨娘拉了十一娘到床边坐下说话,六姨娘借口要去接待其他客人告辞了。

    “你这些日子还好吧?”五姨娘望着她的目光有些担忧。

    “我挺好的!”十一娘握了五姨娘的手说话,“家里的事都顺了手,每五天就歇两天。就这样,有时候下午还没什么事,有时候在屋里做针线,有时候告诉诫哥识字,要是都不想做了,就去陪太夫人打牌。日子过得逍遥着。贞姐儿的婚事和世子的婚事也都定下来了。贞姐儿的陪嫁文姨娘帮着置办,她前几日从官窑里订了一批瓷器,我瞧着,竟然比内造的都要好。办事十分尽心,也不用我多操心。世子年纪虽小,但是个敦厚的孩子,又由太夫人亲自教养着,我隔三岔五去问问情况就行了。侯爷是守礼之人,几位姨娘也都安份。姨娘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五姨娘听着松了一口气,“因为我要生产,把家里人的行程都耽搁了。大老爷昨天说了,等七爷一满月就起程。你以后一个人在燕京,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她说着,眼睛里已有了泪水。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十一娘忙掏了帕子给她拭泪,“您正在月子里,小心伤了眼睛。”

    五姨娘怕十一娘为她担心,抽泣着止了眼泪。

    十一娘就塞了一个荷包给她:“这里面有三百两银票,都是十两、五两一张的面额。手头不便的时候差人去钱庄换了拿出来使。等七弟周岁的时候,我会派管事去恭贺,到时候再给您带点银票去。你不要舍不得用,亏待了自己。”

    五姨娘大吃一惊:“你是哪来的银子?”又急道,“你可别动公中的银子。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一辈子的体面都没了!”

    “我知道。”十一娘忙安慰她,“我主持中馈,除了家里的开支,每个月还另有一百两银子给我用。我自己每月还有五十两银子的月例,侯爷那边还补我五十两。何况今年我田庄里的西瓜、花生都长得好,虽然没有赚到钱,但也没有亏。如今手头不缺钱用。就是偶尔有周转不灵的时候,到了月例的时候也能补上。姨娘不用为我担心。”

    五姨娘不相信,盯着她身上月白色葛布衫上绣着的嫩绿色缠枝纹瞧:“这又是件新衣裳吧?自打你成亲,我还没有看你穿过重样的衣裳!”

    “我们府里有自己的针线房,按府里的惯例,我一年四季有二十四套衣裳定制。如果还想添制,不用工钱,出料子就行了。我出嫁的时候大太太陪一些衣料,到徐家后宫里、太夫人又常有赏赐。您今天看到的这件衣裳,就是用皇后娘娘赏衣料做的。”十一娘见五姨娘不相信自己的话,细细地解释,“我平时在家里穿得随便,出门要顾着徐府的面子,才会捯饬捯饬。并不是天天穿新衣裳的。”

    五姨娘相信女儿不是那种见不得富贵的人,又见她说的有道理,信了她的话。但还是不要她的银子:“老爷前两天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我吃穿都是公中的,用不着这些。”

    “给您您就拿着。”十一娘嗔道,“在这里是大*奶当家,我也在燕京,自然一切都好说。回了余杭……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七弟想一想。”

    五姨娘脸上就露出几份犹豫来。

    十一娘趁机将荷包塞到了五姨娘的枕头下:“好好把七爷养大才是正经。”

    五姨娘不再做声。

    有人叩门:“五姨娘,五姑奶奶和七姑奶奶来了。”

    六姨娘出去的时候遣了屋里服侍的,十一娘起身去开了门。见是五姨娘贴身的那个小丫鬟,问她:“你是叫金橘吧?”

    那小丫鬟脸都红了,曲膝给十一娘行礼,紧张地道:“回夫人的话,奴婢正是金橘。”

    十一娘点头:“好好服侍五姨娘,等你出嫁的时候,我来给你置办嫁妆。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可以让人给我带信。我给你做主!”

    金橘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称“是”。

    十一娘笑着去迎了五娘和七娘。

    五娘带着鑫哥来,可抱孩子的却是七娘。

    看见十一娘,鑫哥的乳娘上前抱孩子,七娘却抱着不给:“我再抱会。”

    五娘看着好笑,吩咐乳娘:“你别管了,她想抱就让她抱着好了!”然后和十一娘打招呼,“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十一娘见鑫哥脖子上挂着个小金锁,又套了个赤金挂事事如意金牌的项圈,知道那项圈肯定是七娘给的,一面和两位姐姐打招呼,一面笑着捏了鑫哥的手:“鑫哥越长越漂亮了。”

    孩子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可不是!”七娘没抱惯孩子,手臂渐渐往下滑,孩子落到胸口,去添她褙子上挂着个翡翠玉牌。大家看着哈哈大笑。五娘趁机把孩子抱在了自己怀里,“你还是别给我添乱了。要是今天鑫哥肚子不舒服,找你算帐。”

    七娘讪讪然笑,问十一娘:“丹阳在家吗?”

    什么时候她已经和五夫人熟悉到称“丹阳”的份上了!

    十一娘狐惑着,道:“你消息到灵通,她前两天刚从红灯胡同回来!”

    “我听她说要回荷花里过八月十五的。”七娘道,“算算日子,也应该回去了。”

    一旁的五娘眼底就闪过一丝羡慕:“你什么时候和丹阳县主好上了?”

    七娘不以为意地道:“大家谈得投机,就好上了呗!”

    七月半朱安平邀徐令宽去放河灯,徐令宽带着丹阳一起去的,把歆姐儿丢给了太夫人。十一娘怕太夫人吃不消,帮着带了半天的孩子。待他们两口子回来才知道七娘也去了。两对夫妻在河边放烟火,到酒楼吃饭、听曲,玩了个痛快。

    “你找五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十一娘问她。

    “上次不是说要介绍个医婆给她的吗?”七娘道,“如今人来了,我带过去让她见见!”

    十一娘只觉得额头有汗:“那医婆能行吗?歆姐儿的病可是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治好的!”

    “哎呀!”七娘对十一娘的慎重不以为然,“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歆姐儿可是丹阳的女儿。”

    十一娘一时无语。

    回去跟徐令宜说:“……可别出什么纰漏才好!”

    “丹阳也不是那么大意的人!”徐令宜反过头来安慰十一娘,“民间藏龙卧虎,说不定七娘就是歆姐儿的机缘呢!”

    “但愿如此!”

    徐令宜问起她回娘家的事来:“中秋的年节礼送了?七弟的洗三礼可还热闹?”

    “嗯!”十一娘应道,“家里的亲戚都来了。”说着,她语气微顿,又道,“就是四姐也到了。”

    两人是姊妹里嫁的好的。坐席面的时候,两人坐了头席。四娘曾轻描淡写地告诉她。说她家隔避有租屋住的秀才,嫡妻一直没有生养,如今年过五旬膝下犹空,一直想纳个妾,又拿不出太多的聘金来。四娘做主,一分钱聘金没有,倒贴了二十两银子的陪嫁,把香芸送与那个秀才做了小妾。把那秀才欢喜的不住地给她作揖,那秀才娘子却唬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病好些了?”徐令宜随意地坐到了镜台旁的锦杌上,和十一娘说着闲话,“听说皇上有意调余怡清去行人司,可有此事?”

    因为要回娘家吃弟弟的洗三礼的酒席,十一娘特意梳了个堕马髻,乌黑的青丝堆在鬓角,衬得她一张小脸分外的晶莹。

    “侯爷事先不提。我倒没问!”

    红绣帮她把髻上插着的梳蓖、翠花御下。

    “今天梁家大*奶来过了。没遇到你的人。给宋妈妈留了话!”

    “兰亭?”十一娘一怔,“她是专程来的吗?”让红绣去传宋妈妈,自己三下两下散了,重新绾了个纂儿。

    这些日子甘家为分家产的事不时叫兰亭回去商量,都是想让梁家帮着自己说话。这个是哥哥,那个也是哥哥,让兰亭大为苦恼,又不能撒手不管,曾经到她这里来抱怨过一次。

    “下午申正才过来。我在垂花门前碰到了。”徐令宜道,“看样子不像是特意来的!”

    难道又是为了甘家的事来找自己吐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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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逝世(下)

    第三百五十章逝世(下)

    “梁大*奶说,甘太夫人已经搬到后花园去住了。她特意来告诉您一声。”

    如今世子承爵,原来的甘大*奶变成了甘夫人,而原来的甘夫人被尊为太夫人。

    十一娘遣了宋妈妈退下,第二天带着那个红漆描金的小匣子去了甘府。

    大周律令,家产嫡庶均分。三夫人的父亲也是和新任忠勤伯争产的人之一。甘夫人不想得罪十一娘,让保持中立的徐家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去。她笑容恭敬地陪着十一娘去了甘太夫人的院子。

    院子砌在后花园的东北角,黑漆的两扇小门,进门一道壁影,绕过壁影,左右三间的厢房,正面三间带耳房的正房。院子虽然整洁,却光秃秃的,别说是树,连盆花木都没有。只有甘太夫人原先养的那只小哈巴狗懒洋洋地趴在青石台阶上晒太阳。倍感孤静寂缪。

    早有丫鬟进去通禀,十一娘刚走上台阶,甘太夫人亲自迎了出来。

    她穿着件玄色的夏布裙衫,光鉴如墨的乌整整齐齐地绾了个圆髻,钗簪全无,一副孀居的打扮。虽然眼底有明显的青色,但精神却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好一些。

    “你来了!”甘太夫人眼底有淡淡的笑容。

    十一娘曲膝给她行礼,道:“听兰亭说您搬到这里来了,我特意来看看您。”

    甘太夫人和她说了几句客气话,把她和甘夫人迎了进去。

    屋子摆的全是黑漆家具,中堂挂着幅山水画,长案摆着青花瓷的梅瓶,都是原来甘太夫人用的。屋子里有淡淡的生漆味道。

    大家分宾主坐下,小丫鬟上了茶点,不咸不淡地说了些家常的话。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伯爷请您去正房,说有事要和您商量!”

    甘夫人一听坐不住了,笑着和十一娘寒暄两句,又热情地留她吃饭,这才去了正房。

    她一走,甘太夫人就拉着她进了内室。

    两人在内室临窗的炕上坐下,遣了服侍的小丫鬟,十一娘就从怀里掏出匣子。

    甘太夫人满脸的感激:“还好你差人来看我。要不然,这匣子还送不出去!”然后当着她的面将匣子放在了床头雕着孟母三迁的档板后面,转身坐到炕上,“是老伯爷前些年偷偷给我置的些房产地契。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去的……”说着,眼睛微湿。

    十一娘忙掏了帕子递给甘太夫人,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真心为甘太夫人打算,那几年身体还行的时候就应该想办法让通房生儿子养在甘太夫人名下。留下这些房产有什么用?女子无私产。也要甘太夫人能拿到手才行。

    她不由道:“这事你要不要和通政使大人商量商量。这房产过户之类,也是有讲究的!”

    甘太夫人接过帕子拭了拭眼角,低声地道:“我哥哥知道这件事。当初老伯爷把这几处房产做为我娘家追陪的房产过到了我的陪嫁里。伯爷和我娘家哥哥吵闹,就是为了这几处房产。”

    十一娘听着很是意外。

    甘太夫人就道:“那几处房产,都在东大街旁的胡同里,闹中取静不说,燕京一些百年老字号的水粉铺子、银楼都开在那里。都是些老宅子,有钱也买不到。伯爷就怀疑我这份追陪的嫁妆是老伯爷给的……现在已经说清楚了。我大哥支持伯爷把家产的五分之一拿出来做祭田,他不追究这几处房产。”

    十一娘倒吸了一口凉气。

    甘家的祭田由历代忠勤伯掌管。五分之一的家产拿出来做了祭田,也就是说,公中的财产还没有分,就有五分之一先落实到了这位新任的忠勤伯手里。

    甘太夫人何尝不知。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道:“别说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然后笑道,“我闺名叫福祯,你喊我福祯好了!”

    只有十分要好的,才会互通闺名。

    十一娘笑着喊了甘太夫人一声“福祯姐姐”,又道,“我小字默言。”

    福祯听着就笑着喊了她一声“默言妹妹”。

    十一娘表情微窒。

    说实话,这样被人叫,还真有点不习惯!

    甘太夫人却没有注意这些,关切地问起她的事来:“你应该搬回去了吧!怎样?可还习惯。”

    是指妻妾重新生活在一起吧!

    “还行吧!”十一娘含蓄地笑道,“总不能在水榭住一辈子!有些事,是回避不了的!”

    甘夫人见她神色淡定从容,目光落在她的腹部。

    两个前些日子也谈过些私密的话。

    十一娘知道她的意思,道:“我还没动静!”

    甘夫人听着有些担心起来,劝她:“你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吧?有个孩子你以后的日子好过很多。”

    “随缘吧!”十一娘态度并不十分热忱。

    她知道自己如果有个孩子会改变很多后,可她实在不愿意把孩子当成生活的筹码。那个让人纵然苦恼也带着几份甜蜜的小人儿,应该是人生最美的礼物。就由上天来决定什么时候给她吧!

    甘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十一娘毕竟太年轻。还不懂“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这个道理。不过,这也是年轻人之所以朝气蓬勃的原因——总觉得自己有大把的时间,有很多的机会,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她不再劝十一娘,有时候,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会改变。

    甘太夫人转移了话题,和她说起过中秋节的事来:“今天女婿要过来送中秋节礼吧?”

    “嗯!”十一娘道,“前几日就送了。除了寻常的茶、酒、月饼、糖食,还送了沧州特产金丝枣。”

    正说着,甘夫人来了。笑着请十一娘去正房用午饭。十一娘借口家里还有事,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里,想着甘太夫人那院子,不知道为什么,总也睡不着。徐令宜抱了她:“怎么了?睡得这样不安生!”

    “没事!”十一娘道,“可能是这秋虫有些吵人!”

    徐令宜仔细听了听,只是偶尔听到几声啁啾声。

    他面露沉思。

    第二天中午从外院回来,在垂花门看见宋妈妈和季庭媳妇正扶着小丫鬟的手上马车。

    两人看见徐令宜,忙上前行礼。宋妈妈解释道:“夫人差我将前几天姑爷送来的沧州金丝枣送些到忠勤伯府去给甘太夫人尝尝。”又指了季庭媳妇,“让她也随我去,看太夫人那里缺些什么,再送些花木去。”

    徐令宜心里暗暗吃惊。

    没想到十一娘这样照顾甘家的太夫人。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回了内室。

    十一娘正坐在炕上拿着写了字的卡片告诉徐嗣诫识字。

    “看见没有,这三个字在一起,就是‘香九龄’。我跟你讲黄香睡觉的故事,你就要把这三个字找出来。知道了吗?”有着无限的耐心。

    徐嗣诫抱着个小迎枕,不住地点头。

    徐令宜若有所思。

    十一娘就听见徐嗣诫喊“爹爹”。

    “侯爷回来了!”她笑着下了炕。

    有小丫鬟跑进来:“夫人,余杭那边有信来。”

    十一娘接过来一看,笔迹娟秀轻逸——是简师傅的字。

    “是简师傅来的信。”她笑着向徐令宜解释,然后拆了信,坐到炕上开始看起来。片刻后抬头,眉宇间已有几份喜色:“说七月中旬就从余杭起启了。”说着,笑容渐敛,“怎么这信来得这么晚。算日子,简师傅和秋菊这两天就要到了!”

    十一娘在去第一封信的时候简师傅就回信说愿意来燕京见识一番。但因还教着几个学生,来期不定。十一娘想着既然有学生,恐怕要到今年年底或是明年年后才能启程,没想到,竟然年中就启了程。

    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徐令宜还以为是担心简师傅来的突然,找不到地方。笑道:“你也别担心,我差人去通州接人就是了!”

    简师傅一介女流,又是第一次来燕京,如果有人接船那最好不过。

    十一娘谢了徐令宜。徐令宜安排人去通州接人。

    到了八月十五那天,太夫人先是领了家里的女眷在碧漪闸祭月,然后到穹凌山庄吃着月饼,喝着桂花酒,赏月。

    谆哥和徐嗣诫就提着兔儿爷的灯笼在大厅里追逐打闹,唱“荷花未全御,又到中秋节,家家户户把月饼切,香蜡纸马兔儿爷,猜拳行令同赏月”的儿歌,引来一阵欢笑声。

    中秋节过后,十一娘带着季庭媳妇去了一趟甘太夫人那里。给她送了很多的花树过去,季庭媳妇指挥那边的粗使婆子把一部分盆栽的花树搬到了内室,一部分在院子里种下。

    甘太夫人就埋怨她:“我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又何必得罪她!”

    “还没有入土吧?”十一娘笑道,“福祯姐看在我这样关心你的份上,也应该心情愉快地生活才是。”

    甘太夫人没有做声,惊讶地望着她,随后又绽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担心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做错事而得罪了人……你比我那个时候强多了。”

    “是吗?”十一娘听着一愣。

    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成熟了!

    她正心虚着,甘太夫人已挽了她的手:“不过这样也好!不会像我似的……”语气很是欣慰的样子,和她往内室去。

    十一娘汗颜。

    和甘太夫人刚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坐下,就看见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甘夫人走了进来。

    甘夫人看见院子里热火朝天的场面,神色有些不虞。

    甘太夫人淡淡地道:“我找了永平侯夫人给我带些合适这院子栽种的花树来。夫人看见没有,墙角种的据说是香椿树。到了春天,还可以采了香椿抄鸡蛋。觉得怎样?还不错吧!”

    甘夫人尴尬地望了一眼十一娘,笑道:“母亲决定的事,自然错不了!”然后陪着说了两句话,就匆匆告辞了。

    ※

    抽得不能登录,半夜三更,又找不到人帮忙……拖到这个时候才更新!

    ⊙﹏⊙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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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师傅(上)

    第三百五十一章师傅(上)

    回到徐府,徐令宜委婉地问十一娘:“你去见甘家太夫人,见到甘夫人了没有?”

    “见到了!”十一娘坦然地道,“她看见我带了花树去,很不高兴。不过,这金无足金,人无完人。谁又能讨所有人的喜欢呢?”她笑着转移了话题:“通州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吗?”

    “还没有!”徐令宜道,“赵管事派了一个管事、四个小厮轮流在码头守着,应该不会接漏人。”

    十一娘暂且放下心来,又等了两天,还没有等到人,弓弦胡同那边的金橘却来见她。

    平常有事,都是杭妈妈过来。就算是杭妈妈有事,也断然不会叫个小丫鬟来徐家。

    十一娘不动声色地叫了金橘进来。

    金橘在罗府只听说十一姑奶奶是个有福的,待亲眼看见徐家的气派时,立刻有了几分自觉形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虽然屋里没人,她还是哆哆嗦嗦了半天才开口说话:“姨娘说,让夫人回去一趟。”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抓了把糖给她吃。

    金橘战战兢兢地接了,颤颤巍巍地道:“我也不知道。姨娘当着大*奶只说差我出来买点红糖回去。还请夫人赏包红糖我回去交差。”

    十一娘叫琥珀把金橘领下去,跟太夫人打了一声招呼,去了弓弦胡同。

    “是简师傅要找你。”五姨娘解释道,“她要在进徐府之前见见您。如今就住在我们胡同旁边的一个高升客栈里。”

    十一娘去了客栈。

    几年不见,简师傅没有什么变化。中等个,瘦瘦的,白白净净的,目光温和而镇定。

    跟简师傅一起来的,还有秋菊。

    她曲膝给十一娘行礼的时候,眼泪簌簌往下落。

    “你也跟着来了?”十一娘携了她起来。

    她泪眼婆娑地点头:“我拜了师傅,要服侍师傅。”

    也就是说,秋菊以后会是简师傅真正的衣钵传人。

    十一娘笑着点头。

    竺香忙拉了秋菊去外间说话。

    十一娘和简师傅拉着手坐在床上说话。

    “秋菊吃得苦,又认真,也有几份天赋。你倒给我介绍了一个好徒弟。”简师傅笑道,“我和她家里人说好了。以后她就跟着我。婚丧嫁娶都与她家人无关。就当是我养的一个女儿。”

    “能做师傅的传人,是她的福气。”十一娘问起简师傅的身体来:“您的身子骨可还硬朗?”

    “不比从前。”简师傅含笑道,“眼睛不太好使了!”

    “那就来燕京安享晚年吧!”十一娘笑道,“弟子别的不敢说,一饭一粥还是奉养的起的。”

    简师傅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而问起她的情况来。知道她过得还不错,微微颌:“你从小就有主见。遇到逆境也能挺过来。”然后说起自己的事来:“本来准备年底来的。结果皇长子大婚,江南织造想献嫁衣。以前这些生意都是仙绫阁做的,这几年彩绣坊也开始涉足绣品生意,欲意与仙绫阁一争高低。仙绫阁怕我为彩绣坊效力,多次派人来问我的意图。我不想卷入两家的纷争,就提前来燕京了。”

    十一娘听着不由唏嘘。

    简师傅实际上是个老实的手艺人。就这样也没办法避免麻烦上身。

    “那您有什么打算?”

    简师傅听了却反问她:“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十一娘不解。

    简师傅解释道:“燕京乃天子脚下,永平侯府又是皇亲国戚,哪里就少了做针线的人?”又道,“那年陈老爷要我去教他的小妾绣工,要不是你帮我解围,他当时早砸了我的绣馆。事后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却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上。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绣娘,却也懂得知恩图报,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只管跟我说就是。”

    陈老爷的那位小妾是勾栏院里从良的,简师傅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当时她也只是借着罗家的名头把人吓走了而已。而且就算没有她出面,简师傅也未必就没有脱身之计。事后简师傅没有提,她也就没有说,没想到简师傅还一直记得。

    十一娘忙把太夫人的意思告诉了简师傅:“……觉得我的女红好。这才起了要见您的心思。”

    简师傅很是意外。

    十一娘又把徐令宜派人去接她的事说了:“没想到竟然接漏了人!”

    “没有接漏人!”简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看那架式……没想到是侯爷派人来接我的,这才特意避开的!”

    十一娘忍不住笑起来,再次向简师傅保证:“我挺好的。没什么事。接您到燕京,只是想让您帮着调教调教府里针线上的人。”

    外间的秋菊听到十一娘有些爽朗的笑声,低声嘱咐竺香:“我跟你说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夫人,夫人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想当初,夫人待冬青多好啊!”

    竺香眼神一暗:“你放心,我不会跟夫人说的!”

    秋菊听了又道:“滨菊你也不能说!她是个直肠子。到时候肯定会说给夫人听的!”

    “我都不说。”竺香保证,“你也记得别乱说。”

    “我知道。”秋菊点头,“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就说一直跟着简师傅,没回过余杭,不知道冬青回余杭的事!”

    竺香点头,问起秋菊来:“你还回余杭吗?”

    秋菊把简师傅和家里人的约定说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十一娘扶着简师傅走了出来。

    两人忙站了起来。

    简师傅吩咐秋菊:“收拾东西,我们去永平侯府。”

    秋菊应喏,竺香忙去喊了跟车的婆子帮着拿东西,一行人去了荷花里。

    太夫人见简师傅目光清澈,举止沉稳,进退间不亢不卑,知道不是那浪得虚名之辈,很有好感。吩咐十一娘在丽景轩收拾两间房子给简师傅和秋菊住。

    “只当是客居。每月五两银子,帮着指点指点贞姐儿的针线。”

    简师傅谢过太夫人,随十一娘去了贞姐儿处。

    贞姐儿知道是十一娘的师傅,自然加倍地尊敬。简师傅见贞姐儿不是那娇纵之人,也放下心来。而滨菊见到她们更是热泪盈眶:“自从听说要来就一直叨念着,没想到真的还能见到!”

    秋菊拉着滨菊喊着“姐姐”,旁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小鹂等人就上前来劝,打了水给她们洗脸。

    “等你们安顿好了,就去我家玩一天去!”最初的激动过后,滨菊邀请简师傅和秋菊,又望着竺香和小鹂等人,“你们也去做陪。”

    “知道滨菊姐姐成了亲,姐夫我们还没见过呢!”秋菊笑道,“自然要去认认门的。”说得滨菊羞红了脸。

    一旁竺香却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脑海里回荡起秋菊的话来:“……见她从燕京回来,戴的是金簪银钗,穿得的是绫罗绸缎。由吴大总管亲自送回家的。不像是落魄了的人。她嫂嫂当晚就抄了她的包袱,把夫人平时赏她的衣裳饰和那三百两银子都抄走了。平日里不是嚷着没了盐要买,就是嚷着没了油要打,只指使她,却不给一分钱,冬青稍有不悦就指桑骂槐,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说冬青是要把东西留着做妆嫁,羞得冬青不敢说话,吵得冬青娘、老子都不得安宁不说,还把冬青手里的几个碎银子都耗光了。

    冬青娘就托人给她说媒。

    好一点的人家,见她年纪这么大了没配人却被主子遣了回来,猜着是她品行不端,都不答应。那答应的,十之八、九都是乡里的浪荡子,没钱不说,还出不起聘金。正巧隔壁住着个苏州来的收丝的行商,见冬青有几份颜色,就托人上门说亲。说是嫡妻死得早,只留一个**,想娶个续弦。冬青的老子、娘见这人虽然和自己一般年纪,人又长得矮小,但愿意出五十两银子的聘金,就同意了。

    没几个月,他们家在县里看中了一幢房子。她嫂嫂就带着侄儿准备找冬青借几个钱,顺便去苏州玩玩。到了苏州这才知道,原来那行商根本没死老婆。不仅没死老婆,还有三个嫡子。当着外面的人,只说冬青是买来的妾。冬青的嫂嫂上门,被臭骂了一顿不说,还指使家里粗使婆子挥着棒槌把冬青的嫂嫂打了出来。她嫂嫂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行商常年不在家,家里的事都由大妇说了算。这大妇又是街坊十里有名的悍妇。稍有不悦,打丫鬟骂小厮是常事,把小妾揪到院子里一跪一夜更是不在话下,家里的小妾见了她,如老鼠见了猫似的。那冬青刚进门,大妇正整治她,如今被折腾得不成*人样子了,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颜色……”

    旁人可不知道竺香的心事。等简师傅和秋菊安顿下来,十一娘和贞姐儿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小丫鬟结伴去了滨菊家,吃吃喝喝热闹了半天,大显让滨菊陪着斗牌,自己在厨房里洗碗,忙得满头是汗。

    秋菊看着十分感慨,却一个字也不能说。但也因这个缘故和竺香两人越走越近。

    而简师傅却对滨菊放在炕上的绣品很感兴趣。

    滨菊忙笑着解释:“我帮燕京的一些喜铺绣些东西,换几个碎银子贴补一下家用。”

    “绣得不错!”简师傅就问她,“这样的门帘子,能卖多少银子?”

    “我自己出料子、针线,能卖两到三两银子。喜铺里出料子、针线,能卖一两二钱银子。”

    “比杭州府出的还高!”

    “他们这边喜欢苏样。觉得我们那边的款式、样子都新一些。”

    正好秋菊端了莲子桂花羹进来,两人打住了话题。

    晚上她们回到家,却没有看见十一娘。

    “十姨的公公逝世了,侯爷和夫人都去茂国公府了!”

    ※

    因为反复地修文,所以晚了……抱歉,抱歉。晚上依旧加更,只是时间有点晚,大家明天早上起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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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师傅(中)

    第三百五十二章师傅(中)

    徐令宜和十一娘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亥时。太夫人还没有歇下,叫他们去说话。

    “怎样了?”

    “今天早上巳初三刻咽得气。之前已派管事快马加鞭往太原府那边送信了。算着明、后两天就应该到了。王家太夫人自王琅去世身体就没好过,十姨也是不通庶务的,如今振兴在那边主持大局。礼部那边已经去报了丧,请钦天监阴阳司择了日子,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三日后开丧送讣闻。今天晚上孝棚、孝衣、牌楼都能办妥了。我留了赵管事在那里帮忙。”

    太夫人见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点了点头,吩咐十一娘:“你们早些去歇了吧!明天还要去那边帮助。”

    两人行礼退了下去。

    回到屋里,十一娘吩咐小丫鬟给徐令宜冲盅枇杷膏进来,“天气太干燥了,侯爷小心倒了嗓子。”

    徐令宜接过茶盅喝了一口,道:“明天我和怡清去礼部,早点把孩子承爵的事定下来。你一早到白总管那里支两千两银子带过去给振兴。我今天听振兴那口气,竟然连买孝衣的钱都不全。”

    十一娘应喏,服侍徐令宜歇下。第二天早上带着钱票和徐令宜去了王家。

    罗振兴昨天晚上歇在王家,罗振声、朱安平和七娘已经到了,三个人正在说话。看见徐氏俩口子,都站了起来。罗振兴更是问他们:“吃过饭了没有?”

    “吃了!”几个人见了礼,余怡清、钱明、四娘和五娘都到了。知道徐令宜和余怡清要去礼部,钱明道:“我也跟着去跑跑腿吧!”朱安平听了则道:“那我就留下来帮大哥吧!”

    “行啊!”罗振兴也觉得王家没个得力的人,能帮得上忙的只有赵管事一个人。

    大家分头行事。

    十一娘落后几步,等众人出了花厅,将银票交给罗振兴:“大哥先用着。不够再说!”

    罗振兴想了想,接在了手里:“七娘也给了我两千两银子。我把这帐都记上,等他们家姑爷、姑奶奶来了,也好交个帐。”

    看样子是真没钱开支了!

    十一娘点头,和四娘、五娘、七娘去看了王家太夫人,然后往十娘那里去。

    五娘就叹息:“……前两天刚在四象胡同买了个三进的宅子,想把你们都接过去热闹热闹的,没想到遇到了这事。只有等过些日子再说了!”

    十一娘很是诧异。

    前些日子还听罗四奶奶说五娘向罗大*奶借钱,七弟洗三礼的时候也没有听她说什么,怎么没几天,就买上宅子了?

    她想到上次四奶奶说的生意。

    可惜洗三礼是妇人们的事,钱明不应该到。要不然还能推算出他是否在燕京……

    四娘却水波不兴,淡淡地笑道:“到时候一定去热闹热闹!”

    七娘却是直性子:“五姐什么时候买了宅子?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五娘嘴角微翕,正欲说什么,四娘已在她前头道:“谁像你?买个宅子,吵得三家不宁四家不安的。”

    七娘嘟了嘴,不再说话。

    她买宅子的时候,徐家和余家的管事可都没少帮她看地方。

    “准备什么时候办乔迁之喜?”四娘喝了七娘,又笑盈盈地问五娘,“家里还缺不缺什么?大件的可不敢开口,小件的东西你四姐我还是拿得出手的!”她把“四姐”两个字咬了咬。

    七娘原想问五娘缺些什么,到时候自己帮她补上。现在听四娘这么一说,反而不好开口了——她送礼总不能越过自己的姐姐去吧?那让做姐姐的颜面往哪里放!

    五娘原想向七娘要个七扇的屏风或是一套黑漆家具的,被四娘这么一说,到嘴边的话只有咽下。只见她眉宇间闪过一丝恼意,笑道:“也不缺什么。我知道四姐夫是当今有名的才子。到时候让四姐夫帮我写几幅楹联吧?这可比什么东西都好。”

    十一娘在一旁看得明白,立刻笑道:“只有我们家侯爷是个粗人。我就送套多宝阁的文房四宝吧!”

    七娘见两人的东西都风雅却不贵重,笑道:“那我就送张李记的醉翁椅吧!”

    十一娘就看见四娘松了口气。

    她微微笑起来,听见五娘笑道:“四姐和两位妹妹太客气了,我这乔迁之喜不办恐怕都不成了!”

    大家说着进了十娘的屋子。

    十娘已经穿了孝衣,脸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了,肿得像桃子,显然是哭过了。

    大家都有些意外。

    她朝众人点了点头,让银瓶帮着上了茶。

    四娘就代表家里的姊妹们问候她,她一一应答,虽然语词简短,却也思路清晰明了。只是不看十一娘一眼,不答十一娘的话,让十一娘有些尴尬,索性不再开口说话,由四娘和她答应。

    不一会,罗大*奶来了。

    “姑奶奶们还请见谅。”她进门就团团福身,“这几日正帮着爹和娘收拾东西。定了下个月十二起程回余杭。”

    十娘听着一愣:“什么时候决定的?我怎么不知道?”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四娘、五娘、七娘都不做声。四娘和七娘是二房的,这件事并不知道,五娘却是不想惹事。

    罗大*奶见十娘当着二房的姊妹质问自己,有些不自在,想着罗七爷的洗三礼十娘没去,淡淡地道:“就是七弟洗三礼那天决定的。”

    十娘没有做声,起呆来。

    她一向有些古怪,大家见怪不怪,也没有人去安慰她。四娘几个上前和罗大*奶行礼,问起罗四奶奶的来。

    到了第三天,几家送上三牲祭礼,王家的姑爷和姑奶奶都赶了过来。王琳自接到信就一直哭到现在,进门的时候都是由人扶着进去的,姜桂却先和徐令宜打了招呼,这才到岳父的灵前上了香。因看着王琅嗣子的亲生父亲一直在旁边转来转去,王家又没个理事的人,依旧把丧事托付给罗振兴和朱安平,他又和徐令宜、余怡清往礼部跑,钱明前前后后帮着跑跑腿,十一娘几人则每天早早去,天黑才回,好不容易过了头七,做了道场,大家消停下来,围着算帐。

    把礼部一千两的丧礼、来宾的随礼加起来,才刚够开销,更别说是还徐家和朱家的银子了。好在朱安平是个大方的,这个结果原在徐令宜意料之中,根本就没指望这银子能还回来,也就没有谁去计较。姜桂很是过意不去,承诺这银子由他来还。徐令宜和朱安平都推了。后来姜桂还是拿了两千两银子过来,这是后话了。

    十一娘和徐令宜都在家里好好歇了一日,等着礼部那边的消息,罗大*奶过来:“……十娘想请你们回弓弦胡同聚一聚。”

    “这个时候?”十一娘诧异,“国公爷的头七才刚过!”

    罗大*奶点头:“所以才约在弓弦胡同——她说大家都帮了忙,想带着孩子一起过来,给几位舅舅、姨父磕个头。再者爹和娘都要回余杭了,也让孩子来认认外祖父、外祖母。”

    自王承祖过继到王琅名下,那孩子还没去过弓弦胡同,也没来过徐家。

    十一娘只觉得十娘的举动很怪异。

    “也请了我吗?”

    “请了!”罗大*奶也知道十娘对十一娘有心结,“我还特意问了,她说也请你们俩口子一起过去。还说,最感激的就是侯爷了。没有侯爷,别说是承爵了,只怕她早就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了。别人都可以不去,你们却不能不去。”

    这还真是十娘的口气,请客也要得罪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十一娘笑着应了,待罗大*奶走后,把帖子拿给徐令宜看,徐令宜到不疑有他:“国公爷逝世,毕竟是丧事。她既然想请客,在弓弦胡同更好些。”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十一娘安慰着自己。第二天让琥珀准备了八色礼盒并几匹锻子,和徐令宜去了弓弦胡同。

    余怡清、钱明、朱安平和罗家三爷罗振达都到了,正在倒座旁的花厅说话。大家见过礼,罗振达陪着徐令宜和十一娘去大老爷和大太太处问安。

    四娘、五娘、七娘、罗三奶奶、罗四奶奶正围坐在正屋厅堂中间的圆桌旁说话,见了徐氏夫妻进来,都站了起来。五娘更是笑道:“这到好,我们这些正主子都来了,请客的人却不见人影。”

    十一娘这才知道十娘还没有到。

    她笑着喊了一声“五姐”,和众人行礼,正准备进内室给大太太问安,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十姑奶奶来了!”

    大家都朝门口望去。

    十娘穿着一件玄色杭绸通袖袄,牵了个七岁的小男孩缓缓走了进来。

    她梳了高髻,目光沉凝,腰身笔直,头颅微扬,显得端庄而肃穆。

    “十姑奶奶!”罗大*奶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十娘微微颌,和众人打招呼。声音有些微弱,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却进退有度,大方得体,向众人介绍那孩子:“这是承祖。”

    王承祖长得齿白唇红,清秀漂亮,一双眼睛十分灵活,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恭敬地给众人行礼,到徐令宜面前的时候更带了两分小心翼翼,在十一娘面前则很是活泼,歪着脑袋问她:“你是我十一姨?”

    十一娘心中微动,却不露声色,正色地点头,并不多言。

    王承祖眼底就露出一份失望。

    十一娘看着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只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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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攻略介绍:
鸟啼远山开,林霏独徘徊。
清雾闻折柳,登楼望君来。
锦缎珠翠之间,她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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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就是一部庶女奋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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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影提供的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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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一心一意还“债”~~~~(>_庶女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