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章 战损与和解
烟云卫在将信件送到后,没有停留片刻,便启程返回四川。
而张文山在看过了吕恒的书信后,忙的形容都没有整理,趿拉着鞋,一路小跑,一路穿着衣服,吩咐轿夫备轿,进宫面圣。
一路坐着轿子,朝着皇宫疾驰。
到了皇宫外,张文山匆匆忙忙的从轿子里跳出来,直接将腰牌扔给了那守门的千牛卫,忙的连话都没说一句,就直接进了宫门。留下身后查阅完毕的千牛卫,举着腰牌,一路狂追。
一路小跑,到了御书房外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
张文山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询问守门的公公道:“陛下在吗?”
公公见张文山汗流浃背的样子,也只有急事禀报,闻言后,恭敬一礼道:“陛下正在和太子说话,大人稍等片刻!”
说罢,那公公微微一礼后,便转身走进了御书房中。
门外,张文山静静肃立在秋日的阳光中,焦急的等待。
风吹来,一阵彻骨的寒意。
张文山冷不禁的打了个寒战,这才已是到,自己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现在,冷风一吹,不冷才怪呢。
在门外稍等了片刻,那公公去而复返,躬身道:“张大人,陛下让您进去!”
张文山点点头,胡乱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刚刚因为太过焦急,而忘记穿官府了。直到现在,身材还穿着一件宽松的袍子。
不过,此时,张文山也顾不得多少,闻言后,连忙抬脚,走上台阶,迈步走进了御书房中。
身后,公公看到张大人如此形容,摇头微笑。
转过身,恭敬的将门关上后,便肃立在殿外,一动不动。
御书房中,,温暖如春。
阳光从窗户中穿过,被窗棂格挡成了一道道破碎的光芒,照在御书房的地上,呈现出一片片耀眼的斑驳。
靠门口的两侧,仙鹤铜炉中,熏香的烟雾,袅袅升起。
这熏香有安神妙用,进了御书房,不由的感觉到了心神安定。
张文山迈步走上前去,朝着正坐在龙椅上和太子交谈着什么的皇帝,恭敬的弯腰行礼。
“陛下!”
皇帝笑了笑,转过头来,看着一身便装的张文山,好笑道:“张爱卿这是怎么了?”
张文山苦笑摇头:“心中焦急,便忘了,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看着须发皆白的张文山,摇头微笑。等看到张文山脚上的鞋子,竟然穿反后,更是忍俊不禁。
皇帝端起茶站,抿了一口茶,抬起袖子挡着嘴,吭哧笑着打趣道:“什么急事,竟然能让张大人如此狼狈?”
貌似张文山这老头,最讲究的就是穿着。往往在朝议的时候,要是那个官员因为衣着不整,被张文山发现,肯定免不了一通训斥。
如今,看到张文山,如此狼狈,皇帝心中不由的好笑。
不过,等看到张文山那身上的便装,被汗水湿透后。皇帝也收起了眼中的笑意,深知张文山秉性的皇帝,敏锐的察觉到,张文山将要说出的事情,很有可能非常严重。
放下茶盏后,皇帝正色,皱眉问道:“何事如此焦急?”
张文山深吸了一口气后,从怀里取出了那张被汗水浸湿的信封,举在头顶,沉声道:“这是从四川发来的急报,陛下请看!”
太子走过来,从张文山手中取过信封。然后走回来,交给了皇帝。
看到信封上熟悉的笔迹后,皇帝心中一热。直起腰来,正色的接过了信封。打开来看了一眼。
果然是吕恒的笔迹!
皇帝心中稍安,苍老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不过,等下一刻,看到了书信中的内容后,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好胆!”皇帝震怒之下,将那信封排在桌子上后,抓起桌子上的茶盏,就摔了下去。
啪的一声,皇帝将手里的青花瓷茶盏,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茶叶,瓷片,水渍,摔得到处都是。
在吕恒的书信上,将从吐蕃奸细和缴获的书信中的信息,详实的说了一遍。黄国安在成都府的横征暴敛,逼良为娼的丑事,以及黄国安勾结吐蕃人,故意失手康定,倒是段鹏所部腹背受敌的原因,最后,还有成都的爆炸和开春大殿上的弑君一事,完完全全的说了一遍。
“看来,这些人,朕真的是太放纵他们了。他们是不是以为,朕真的老了,拿不动刀了?”看到自己手下的官员,竟然如此不可救药,皇帝面色阴沉,手按在桌子上,浑身颤抖着,厉声喝道。
坐下,张文山见天子震怒,心头也是剧震。
好多年了,他都没见过皇帝如此震怒过。即便是对突厥的事情上,皇帝依然很好平静。
但是现在……而且,从皇帝刚刚的那一番话来看,皇帝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一旁,太子小武,取过了那信封,展开看了一眼后,脸色也是一变。
放下信封后,小武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符合的沉稳和老练。
“皇爷爷!”小武站起来,恭敬的对皇帝行了一礼,神态自然道:“贼子可恶,但老师的这封信也说明了,我们前些时日,对吐蕃的政策是非常正确的!”
暴怒中的皇帝,闻听此言,逐渐冷静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小武道:“你是说?”
小武点点头,眼里闪烁着光芒,握着拳头,沉声道:“吐蕃贼人,花费如此大的手段,对付朝廷,显然是狗急跳墙之举,应该是被我们这几个月来的经济封锁,逼到了绝境!只要我们加大封锁力度,延长封锁时间,吐蕃内部,将不战自乱!”
皇帝点点头,背着手走了两步后,突然间停下来:“不过,事情如果能够尽早解决的话,那是最好的,毕竟……”
皇帝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了一抹忧色。前些天的时候,他微服私访了一边东京城外,声名远播的一个村落。
在突厥大战中,这个村子整整出了二十位将军。其中,有十三个被封侯。皇帝很想看看,这个将军故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同时,也想带朝廷前去看望一下,帝国柱石的家人。
原本,去的时候,皇帝心里很高兴。但是到了那个村子,看到了村民们的生活后。皇帝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整个村子里,全是老少妇孺,而且,没有一个衣衫完整的。
在这深秋季节,衣衫褴褛的孩童们,揪着白发苍苍的老者们,念着自己饿。
而老人们一脸愁容的抚摸着孩子的头,告诉他们再等等。
一身便服的皇帝,带着侍卫,穿过这个村子。径直走到了村长的家里。
年过六旬的村长,拄着一根拐杖,将这群贵人们,迎到了茅草屋中。
家中,家徒四壁,破碎的阳光,从漏洞的房顶照进来,没有一丝温暖。秋风瑟瑟,吹进来。那蜷缩着躲在炕头上的小孩,眼神惊恐的看着这群走进屋子里的人。
村长责骂着老伴,将家里仅存的一点米拿了出来。
看着老妇人那心痛的样子,皇帝眼睛发红,走过去,制止了小米下锅。
在家中喝了一碗热水后,村长带着一身便装的皇帝和千牛卫,出了房间,径直朝着村子后面走去。
到了那里,枯黄的蒿草中,整整整整五百块冰冷的墓碑,刹那间刺痛的皇帝的眼睛。
“原来的时候,村子里有一千户人家。后来,打仗了。根据朝廷的命令,村子里年纪十六以上有一千多人。这一千人全部都参加了征讨突厥的大军。只是……”村长长叹一声,老泪纵横。驼着背走到那一块墓碑前,伸出枯朽的手掌,轻轻的摸索着墓碑上的名字,心痛道:”只是,死了,五百个娃娃就这么死了!“凛冽的秋风里,皇帝静静的站在土丘上,眼眶湿润的看着村长在自己的儿子墓碑前,哭成了个泪人,心中剧痛不已。
转过头,看看那一群缓缓走出来的老弱妇孺,皇帝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喟然长叹:“不能再打了!”
战争断断续续,打了几十年。残酷的战争,不光击败了不可一世的突厥。但也让整个大周的经济,濒临崩溃。
看着眼前自己的臣民,竟然生活的如此凄惨。皇帝心中有如刀绞。
如今,就连号称天府之国的成都,也卷入了战火中,成都的百姓也遭逢大难。皇帝心中惊惧之下,越来越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但是,如何结束啊。
皇帝仰起头,心中煎熬之极。
坐下,张文山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开口小心翼翼道:“陛下,帝师现在正在成都,您看!”
一旁,小武闻言,眼中一亮。
皇帝闻言,想了想,苦笑摇头:“吕恒对朕怨念颇深,怕是……”
张文山摇头道:“陛下,永正的为人您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国家民族大义的人。”
“是啊,皇爷爷,老师不是那样的人!”小武知道张文山想让吕恒复出,心中通透之下,连忙劝解道。
皇帝想了想,握着拳头,下定了决心。大步走到了桌案前,从那玉玺旁边将兵符取了出来。
“张文山,你马上派人,将兵符送到成都!”皇帝手握着兵符,眼中精光闪烁,盯着张文山道。
张文山愣了一下,却是没有去接那兵符。抬起头,看着兴冲冲的皇帝,欲言又止。
第六百三章 认错与到来
布置了将兵符转交吕恒手里的事情后,皇帝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尴尬。
这道圣旨发出以后,就是他承认自己的错误,像吕恒道歉的意思。
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向臣子道歉,亘古未有的事情。
心里纠结着将这件憋在心里很长时间的事情说出来后,皇帝感觉到浑身骤然一轻,就像是卸下了肩上的千斤重担一样。
只是,自己好不容易说出口。却见张文山站在原地微动,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还不去拟旨,在这儿干什么?”皇帝心虚之下,声音难免有些高。瞪了张文山一眼,大声训斥道。
张文山弓着腰,心中忐忑不安,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的脸色,小声说道:“陛下,臣想问您一句话!”
皇帝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看着张文山,见这老头眼神躲闪,皇帝心虚的移开了目光,咳嗽一声,大声道:“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张文山犹豫了一下后,咬牙道:“帝师在您的心里,是臣子,还是朋友?”
皇帝被这一句话,顿时愣住了。
放下了端起的茶盏,沉默了一阵后,皇帝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张文山。
“朕知道了!”皇帝脸色瞬间变得黯然下来,叹了一口气,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淡淡说道。
年前年后,皇帝派孔康莲和张文山,先后去试探吕恒的意思。但是对方,似乎真的是心灰意冷,不想再理朝政了。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还是有些不悦的。
朕乃是九五之尊,一国之君,能先后派人下去邀你回朝,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要什么,难道非要让朕低声下气的求你不成?
朕,乃是皇帝。而你,则是臣子。
当张文山无功而返回到东京后,皇帝甚至对桀骜不驯的吕恒,心中起了杀机。
自古以来,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吕恒,你这是逼朕对你动手吗?
带着这种心态,一直到了今日。
今天,终于收到了吕恒的亲笔信。皇帝心中骤然一松。
心想,还好,吕恒总算还记得臣子的本分。
故而,刚刚在想让吕恒重挑重担的时候,皇帝依然是那般命令的口气。很自然,仿佛事情本该如此。
但是,直到张文山问了起来,皇帝这才意识到,他与吕恒的关系之所以搞得这么僵。
原因……是自己的心变了。
回想起,当初在桃园相聚的时候,他与吕恒。鲁治三人把酒言欢的日子。还有吕恒远征高丽,自己为吕恒送行的事情。那时,没有君臣,只有朋友。三人把酒言欢,畅谈无限。没有拘束的自由。
如今,回想起来,桃园的那段时日,似乎是自己几十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而当自己身染重病的时候,他开始担忧,开始害怕。
害怕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书生,手里握着如此重权。这重权足以颠覆大周朝廷,改朝换代。
那时候,他的心里有了防备。
所以,在吕恒回京以后,他毫不犹豫的对吕恒摆出了皇权的威严。同时,也收掉了吕恒的军权。
而且,当时,皇帝真的想杀了他。
如果,如果不是洪胖子当场搅局的话。说不定,自己已经杀了吕恒了。
哎……皇帝靠在龙椅上,长叹了一声。
想起当日在地宫里,吕恒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双明澈的眼睛里,既有失望,又有无奈,更多的是一种陌生的诀别。
想起吕恒的眼神,皇帝突然发现,自己真的错了。
那天,不光自己失去了唯一的好朋友,也让大周失去了一个能够保证江山百年不乱的治国奇才。
而起因,仅仅是自己的猜测。
一步错,百步错啊。
皇帝靠在龙椅上,心中叹了一声。
坐下,站在那里的张文山,见陛下始终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心中想了想后,略有遗憾的摇摇头。
要让这个一辈子从未低过头的铁血君主,认错道歉。呵,似乎不大可能啊。
张文山心中苦笑了一声,遗憾的叹了一声。
“臣,这就下去传旨了!”张文山摇摇头,将心中的那丝遗憾甩出去后,深吸了一口气,拱手行了一礼,便转身就要出去。
不管陛下和吕恒的关系如何,吕恒始终是自己的至交好友。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还是!
这就足够了!
如今想想,有吕恒这么个朋友,真是不错啊!。
张文山转瞬间,就调整好了心态。轻松的笑了笑,砸吧着嘴,就要迈步出去。
“等等!”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皇帝略显疲惫的声音。
张文山停住脚步,转过头来,拱手对皇帝行礼:“陛下还有何吩咐?”
皇帝扶着椅子缓缓站起来,盯着桌子上的书信,沉默了片刻后,抬起头,直视着张文山,认真道:“告诉永正,明年开春大典,朕会亲自向他道歉!”
“陛下!”张文山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看着龙椅旁边的皇帝,诧异道:“您,您说什么?”
皇帝叹了一声,黯然道:“明年开春祭天大典,朕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吕恒道歉。”
皇帝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抚摸着身旁,这把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宝座,嘴角略其一抹自嘲的笑容,苦笑道:“是朕多疑了,朕,真的错了啊!”
身后,站在御书房门口的张文山,听到此言后,心中激动之下,竟然眼眶都红了。
他心中感怀之下,撩起长衫前摆,恭敬的双系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头:“陛下,圣明!”
皇帝看到跪在地上的张文山,咧嘴一笑,转身坐在了龙椅上,浑身终于感觉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大门中照进来。
一缕缕的阳光,照在光洁的地板上,折射出了暖暖的光芒。
御书房里,那耀眼的明黄丝绸,泛着阳光的温暖。
阴冷昏暗的御书房,仿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成都。
知州府衙中。
住在一处院落里的吕恒,等来了离开七天的阿贵。
看到阿贵回来,最开心的莫过于桑彪了。
这几天,贴身保护吕恒的安全,可把桑彪给累坏了。
好好的一个庞然大汉,七天下来,整整瘦了一圈。
如今,看到阿贵拎着一大帮苗族特产,哈哈大笑着走进院子里,桑彪心里感动的,很想哭。
揉了揉酸酸的鼻子后,桑彪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就朝着阿贵走了过去,准备给这位比大爷还亲的阿贵,来一个感激的拥抱。
你终于来了,终于不用我贴身守护公子了。
累死我了!
桑彪心中感动不已,走了两步,眼里已是泛出了泪光。
对面,从门口走进来的阿贵,哈哈大笑着,张开了双臂。
桑彪抬起手假惺惺的抹了一把没有的眼泪,上前一步。
扑通一声,阿贵直接一甩手,把宝剑上的一堆干果特产,塞进了桑彪的怀里。然后幽怨无比的朝着桑彪身后看去。
“公子!”阿贵使劲儿的揉着眼睛,直到揉的双眼比峨眉山上的猴屁股还要红后,才娇滴滴的叫了吕恒一声,张开双臂走了过去。
身后,桑彪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将东西抱好,然后低头看着怀里这几十斤的地方特产,腮帮子抖了抖。
站在房门口的吕恒,微微笑了笑,走过去,跟阿贵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回来了?”
“素颜怎么样了?还好吗?”
阿贵一脸的激动和感动,顿时僵在了脸上,到了嘴边的话被一下子捅了回去。张大嘴巴,愣了半晌。嘴角抽了抽,脸色僵硬无比。
身后,抱着一堆干货的桑彪,在看到阿贵那僵硬的身体后,哈哈一笑,心中终于平衡了许多。
阿贵松开了吕恒,幽怨的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公子,不无怨念的说道:“公子,阿贵可是连夜赶回来的!”
吕恒恍然,苦笑着抬手拍着额头,懊丧道:“哦,对对对,你看,我是太着急了,把这件事给忘了。那个谁”
吕恒朝着桑彪招了招手:“桑彪,去带阿贵睡觉去!”
阿贵顿时满头黑线,苦笑道:“公子,阿贵不困,就是饿!”
吕恒尴尬的笑了笑,拉着阿贵的手,赔礼道歉:“你看,我见到你实在是太高兴了,都把这茬给忘了!”
阿贵低头撇嘴,心想道:怕是想见圣姑像疯了吧!
吕恒没有察觉到阿贵的怨念,依然是哈哈大笑着拉着阿贵手,不容分说的朝着家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走走走,马上就要开饭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说!“抬起头看了一眼忙碌的厨房,压低声音道:“说说素颜的事情!”
阿贵嘿嘿笑了笑,不过,片刻后,阿贵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恭敬的神色。
“三夫人,您,您咋出来了!”阿贵嘿嘿笑着,谄媚的对正朝着这边走来,一袭红裙的苏倩倩笑着问好道。
突然听到阿贵这么一声,吕恒一脸的荡笑,刹那间僵在了脸上。
第六百四章 烦恼啊烦恼
“白素颜,就是你那位圣洁端庄的苗家圣姑呗,妾身也想听呢!”苏倩倩莲步轻移,宛若一朵红云一般,飘然而至。那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如落尘仙子一般,美不胜收。
只不过,现在的苏倩倩,可跟仙女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活脱脱的一个抓奸夫淫妇的彪悍妻子。
吕恒闻言后,转过头来,看到了苏倩倩,不由的愣了一下。随后,吕恒心虚的哈哈大笑,佯装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摆手道:“一会儿再说,一会儿再说!”
“不,我就要现在听!”苏倩倩坚决的摇头,盯着吕恒,似笑非笑道。
见吕恒犹豫不决,苏倩倩恍然,伸出小手拍了拍额头,恍然道:“哦,原来是嫌一个人听不好,那……”
苏倩倩诡笑着看了吕恒一眼,转过头去,张嘴就又要喊正在厨房里做饭的柳青青三女出来一块听。
吕恒见状,心里一急,连忙上前,伸出手捂住了苏倩倩的嘴巴。
“别喊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吕恒心虚的朝着厨房看了一眼,看到厨房没有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瞪了苏倩倩一眼,见她非但不害怕,反而还挂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咯咯娇笑。吕恒无语。
得,反正以后都会知道。晚说,不如早说。更何况,这群比鬼还精明的女子,跟着自己来到成都,就是为了见一见这位苗家的圣姑。瞒也瞒不过去啊!
吕恒心里如此安慰了自己一番后,点点头,拉着苏倩倩的手,缓缓坐了下来。
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
院子里,那个随风轻舞的柳树上,几片未曾凋落的叶子,反射着迷人的光晕。
就着这秋日下午的阳光,吕恒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静静的,将与白素颜的相识,相知到相恋的事情,一件件的说了出来。
从秦淮河畔的惊艳相见,到被绑票算计安家。一直到了后来,高丽随行,生死不离。一件件的往事,如同电影画面一般,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平直淡然的叙述,没有经过一丝修饰,就像是唠家常一样。但是,往往这样的叙述,却更能感动人心。
听吕恒说,他当年去高丽作战的时候,正是白素颜一路相随,生死不离。感动的无以复加。苏倩倩心里那仅存的一丝醋意也消失不见。
此时,她真的很想见见这位传奇女子。
随后,吕恒又平静的讲起了白素颜的身世,讲述了她那破碎的童年,孤苦的江湖生涯。
耳边回想着相公的声音,苏倩倩忍不住心里的悲伤,眼睛有些红了。
为了苗家的幸福,自己一个堂堂的圣姑,飘零在外,流落青楼里,赚取财物。十几年如一日,不离不弃。
这需要何等的毅力和信念啊!
不过,片刻后。正沉浸在对白素颜这位传奇女子崇拜中的苏倩倩,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抬手擦了擦红红的眼角,不无担忧的说道:“相公,素颜妹妹和安家是死地,那你却帮助安家脱离了罪责。素颜妹妹心里会怎么想?她会不会恨你啊!”
吕恒苦笑了一声,伸出手揉着太阳穴,叹气道:“我也正为此事发愁啊!要不然的话,早就去苗寨去见她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那相公你准备怎么办?”苏倩倩焦急的抓着吕恒的手,担忧问道。
吕恒握着苏倩倩的手,感受着女子的焦急,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摇摇头。
秋风轻柔而过,坐在椅子上的吕恒,如云的黑发随风轻舞。阳光穿过沙沙摇曳的树叶,照在了吕恒身上。
衣诀飘飞间,衬托的吕恒,宛若仙人一般。
“有什么不知道的!”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柳青青坚定的声音。
吕恒闻声,转过头看去。只见柳青青不知何时,已经带着其他三女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苏倩倩娇嗔了一声姐姐后,像只小兔子一样,跑到了柳青青身边,笑了笑后,伸手勾住了柳青青的胳膊。
柳青青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苏倩倩的鼻子。柔美一笑。
苏倩倩娇嗔一声,摇了摇柳青青的胳膊。然后踮起脚尖,在柳青青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番。
“小妖精!”柳青青红着脸,轻呸一声。
苏倩倩咯咯娇笑一声,跑到了一边。
柳青青转过头,美眸流转的看了一眼苏倩倩几女后。这才款款走到了吕恒身边。
“还有什么事情,能让相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柳青青缓缓坐下来后,笑意盈盈的看着吕恒,轻声问道:“说出来,让妾身也听听呗!”
刚刚吕恒的讲述,柳青青其实也听到了。
听着相公嘴里,说出的这位白素颜,柳青青心里喟叹,真是一个让人怜爱的女子啊。
虽然说,当初在江宁,她与白素颜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而且,相处的很不愉快。但,如今,听相公说起白素颜的身世,这才有些理解白素颜的固执和冷傲。
缺失的童年,冷漠的江湖。饶是心性最坚定的人,同时被这两者纠缠的话,性格也会变得冷漠固执起来的。更别说是一个肩负着重要使命的柔弱女子了。
吕恒伸出手,缓缓的将柳青青抱在怀里,然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埋首在柳青青的发梢中,有气无力的说道:“一方是安家和朝廷的安定,一方是我的妻子。而恰好,这两方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被吕恒抱在怀里,柳青青俏脸微红。尤其是看到苏倩倩,王婷芝和欧阳若兰三女站在一旁,指着自己嘻嘻笑着的样子,心里更是慌乱。
本想着挣脱开来,站起来的。但是看到吕恒一脸愁容的样子,她心中不忍,终是咬着嘴唇,安安稳稳的坐在了吕恒的腿上。
“那,当初相公是怎么答应的素颜妹妹的呢?”柳青青伸出手,抱住了吕恒的腰,轻声问道。
吕恒苦笑着摇摇头,叹气道:“当初,我答应帮他报仇的!”
柳青青嗯了一声,语气平静道:“相公现在后悔了?”
吕恒摇摇头,苦笑道:“倒也不是后悔,只是现在时态变了。在武陵的时候,我答应了安家家主,如果他顺从朝廷的话,朝廷就不会追究他们。可是……”
“可是,到了成都,你又想起来,素颜妹妹和安家的矛盾,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不对?”柳青青伸出手,缓缓撑开了自己和吕恒的距离,美眸流转看着吕恒,似笑非笑道。
吕恒能感觉的到柳青青的怨气,但是自己却无言反驳。犹豫了一下后,吕恒还是低下了头,嗯了一声。
“出手对付安家,你怕世人说你出尔反尔,名声有损。而不出手的话,你又担心自己言而无信,是不是?”柳青青站起来,目光不善的盯着吕恒,一番话软中带硬,像极了训夫的一家主母。
吕恒嘴硬道:“也不全是!”
“反正是有!”柳青青岂是这么好糊弄的。闻言后,冷哼一声,掉转头,背对着吕恒道:“你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你自己想,你替素颜妹妹想过吗。家人被杀,自己流离失所。她这么多年是怎么度过的?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柳青青转过头,美眸含泪的盯着吕恒,斥责道:“你,怎么这么自私?”
吕恒无言以对,低头默然不语,“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承诺吗?对别人一诺千金,可是对自己的家人,却是出尔反尔。你,你……呜呜!”
说到最后,柳青青心里替白素颜委屈,掩面哭泣着而去。
一旁,在一起嬉笑嘀咕的三女,在看到柳青青哭泣着离去后,顿时不解。
只有明白此事的苏倩倩,狠狠的瞪了吕恒一眼,然后转过身,带着一头雾水的王婷芝和欧阳若兰,追着柳青青离去了。
树下,坐在椅子上的吕恒,看到三女离去后,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倾尽全力,将心中的郁郁之气吐了出来。
砸吧着嘴,鄙视自己一番:好卑鄙!
扶着椅子,麻利的站了起来,正好看到了阿贵那崇拜的目光。
显然,这家伙是看出了什么。
吕恒瞪了他一眼,凶狠的威胁道:“阿贵,少爷我可告诉你,这件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不管是谁问,都不要说出来。明白吗?”
阿贵也只此事事关重大,连忙点头道:“公子放心吧,阿贵知道的!”
吕恒嗯了一声,随后又觉得不放心,转过头,盯着阿贵道:“如果说出来,公子我就把你逛青楼的事,告诉杜十娘,看你怎么办?”
阿贵闻言,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熄灭,面色失望,如丧考妣的低头叹了一声。
吕恒看到阿贵那闭嘴禁言的样子后,满意的笑了笑,伸手在阿贵的肩膀上拍了拍,哼着小曲,朝着正室走去。
名声,呵!
我有个屁的名声!
……城外,一处偏僻的驿站中。
白素颜静静的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眼睛红红的看着桌子上,那如豆的烛火发呆。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潸然而下。折射着昏黄的光芒,流光溢彩。
第六百五章 被隐瞒的往事
烛火幽幽,忽明忽暗。
坐在对面的苗寨大长老,一边安慰着圣姑,一边口水乱飞的痛斥着吕恒的出尔反尔。
说了一会儿后,大长老长叹了一声,抬起皱巴巴的眼皮,偷偷的打量了圣姑一眼,见圣姑形容凄楚,垂泪不已的样子后。叹气道:“圣姑啊,其实话说回来,男人做事,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就像吕恒做的此事,对于国家和朝廷,的确是有功。哎,只是可怜了我们素颜啊!这个王八蛋!”
这口气,虽然说起来,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但怎么听,也不是那个味儿啊、
虽然最后一句王八蛋,是大长老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但是细听之下,怎么觉得还是替吕恒开脱的意思。
尤其是,大长老那眨巴的眼睛,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心虚的样子。
白素颜攥着手绢,苦苦的垂泪,抽泣着。
大长老在劝了一阵后,见圣姑依然伤心不已。唰的一下站起来,背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后,突然停下来,转过头,跃跃欲试的对圣姑道:“圣姑,您不要伤心了。
要不,叔叔我这就去宰了那小子!”
白素颜闻声,惊呼一声道:“不要!”
见大长老i奸诈一笑,白素颜抬手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小声道:“您打不过阿贵的!”
大长老一脸的奸诈笑容,僵在了脸上。嘴角抽了抽,气急败坏的坐在了椅子上。
端起已经发凉的茶水,灌了一口后,呛得连连咳嗽。
“那怎么办?”大长老不甘心的问道:“欺负我们圣姑,就是欺负了我们苗寨,就是欺负了我们苗家人。我们苗家人岂能任人欺凌?再说了,阿贵是苗人。老夫不信,他真的向着吕恒那小子!”
白素颜抬起头来·幽幽的看着气势汹汹的大长老。
见大长老气的胡子都在发抖,坐在那里,骂骂咧咧,口水乱飞的样子。突然间·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长老愕然。
敢情你没生气啊。老头子我在这儿先吃萝卜淡操心呢。
白素颜笑了笑,眼泪却不受控制的留下了下来。
凄楚道:“人家不是嫌他出尔反尔。而是······”
“而是什么?”大长老眼睛一亮,急切问道:“说出来,叔叔给你做主!”
白素颜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说道:“而是他的妻妾成群!”
大长老闻言,愣了半晌后·突然间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道什么事儿啊,原来是这,哈哈哈,这是人家汉人的习俗,素颜啊,你这可是冤枉了吕恒了……呃,咳咳!”
大长老笑的欢实·却没察觉圣姑的脸色变得如冰霜一般寒冷。
笑了半天后,大长老突然感觉到两道凉飕飕的目光,直刺自己的心头。
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了圣姑那气的发白的脸色。大长老连忙咳嗽了一声,顺着圣姑的话,点头斥责道:“什么狗屁习俗,真是岂有此理。嗯,岂有此理!”
说了半天,大长老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虽然嘴里在斥责着吕恒。但在心里,大长老还是非常感激,甚至是敬佩圣姑的相好的。
几年前,他曾经来到过苗寨一次。
那一次·他替苗家人解决了祸害青城道。而且,给了苗家人和汉人一样的地位。经商,读书,做官,这些原本在梦中才出现的好事儿,几年里全部都成了现实。
如今·大长老的寨子里,就有好几个年轻人,在春闱中得了功名,成了汉人眼里的老爷。
而且,吕恒临走的时候,曾经给苗寨留下了一本厚厚的五年经济发展计划。其中,包括将苗寨的特产和手艺,经过整和后,实行规模化经营,扩大市场。
如今,三年刚过。苗家的生活,与之前比起来,简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苗人们除了能够吃饱肚子,手头里还有了闲钱。能够给出嫁的女儿,置办新的银器了。
看着寨子里满满的粮仓,还有苗人们脸上的喜悦。
穷苦了一辈子的大长老心中感慨万千,这些可都是吕恒带来的呀!
他是苗人的贵人。
你让我怎么恨得起来啊!
至于圣姑所言的,吕恒妻妾成群。
嗯,大长老心里也不爽,真的不爽。
嘴里嘟嘟囔囔的骂了一会儿后,大长老偷偷的打量了圣姑一眼,小声替吕恒辩解道:“咳,嗯,吕恒这点的确是不好。不过,圣姑啊,吕恒的女人再多,也比不过金銮殿里的皇帝啊!听说,紫禁城里,除了太监,剩下的就是皇帝的女人。亲娘哎,那么多人,顶咱白苗的全部人口了!”
白素颜气呼呼的盯着大长老,她岂能听不出大长老是在为吕恒开脱。盯着大长老,耍了一会儿小性子后,白素颜挪动了一下身体。
因为坐的时间长了,腿脚难免有些酸麻。
这一动,白素颜腿脚不吃力之下,差点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手撑着床沿,稳住身体后,白素颜气呼呼道:“他又不是皇帝!”
大长老听到此言后,并没有立即反驳。而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圣姑,低头眯着眼睛,望着那桌子上,如豆的烛火,沉默片刻,沉声说道:“现在不是,但以后……难说啊!”
白素颜吓了一大跳,脸色都有些发白。连忙蹦下床,将门窗关起来。美眸中满是责令之色,厉声斥责道:“叔叔,你说什么呢。你知道这样的话传出去后,吕恒有多危险吗?”
见圣姑因为这一句话吓得脸色发白,人老成精的大长老,岂能不知,圣姑已经不再因为吕恒生气了。
但,关于江山谁属这件事……呵
大长老犹豫了片刻后,低头叹了一声。抬起头来,歉意的看着白素颜,苦笑道:“圣姑,其实有件事,叔叔一直没有让人告诉你!”
“什么事?”见大长老神色内疚,白素颜心里不由的一慌。大长老在长老会中,地位超凡。而且为人心性沉稳,一般事情,不管好事坏事,几乎不行于色。但现在……
白素颜脸色惨白,坐下来,失神的看着大长老,语气颤抖的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吕恒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圣姑吓得脸都白了,大长老连忙摆手,急切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吕恒没事儿,现在就在成都,好好的呢!
白素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是,那心有余悸的恐惧,还是一阵阵的袭来。后怕之下,白素颜竟是哭了起来。
“圣姑,嗨,都怪叔叔!是叔叔不对!”大长老手忙脚乱,连忙赔礼道歉。
白素颜抬手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痕,摇头轻声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稳定了片刻后,直到心中那担忧的情绪压下去。白素颜这才抬起头,看着大长老,淡淡问道:“大长老您说的是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对我隐瞒了?”
看到圣姑稳定下来,威严的气质不经意间流露而出。
大长老连忙站起来,拱手弯腰行礼,恭敬道:“是这样的,年前的时候,东京蜀王政变。这件事,圣姑您是知道的!”
白素颜点点头,淡淡道:“是的,后来,长老你说,是南营进京平叛,这才稳定下了局势!是这样的吧!”
大长老的腰弯的更低了,心中歉意道:“是,当时,老头是这么说的。不过,圣姑,其实,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圣姑美眸渐冷,端起茶抿了一口后,盯着大长老道:“那真相是什么?”
大长老弯着腰,站在圣姑面前,吞了一口口水,小声说道:“其实,的确是南营进京平叛。但是,是吕恒带着南营进京平叛的!”
圣姑皱眉,美眸中闪过一抹不解之色:“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时候,吕恒应该在北方突厥的吧。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东京?”
大长老摇头:“这,老头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是京中的张文山张大人向吕恒发出了求救的信!”
圣姑摇头,摆手:“这件事暂且不提,吕恒进京后呢,后来怎么了?”
大长老轻叹一声,苦笑道:“吕恒从蜀王府的地宫里,找到了被软禁的皇帝。但是,当时,皇帝看到吕恒竟然能够不用节杖就能调动京中精锐南营五万将士后,心里对吕恒起了疑心。当时,皇帝在掌握了南营后,差点当场杀了吕恒。要不是当时刑部侍郎挟持了皇帝,怕是……”
最后一句,大长老没有说出口。但事情说到了这里,谁都知道,大长老的担忧是什么。
如果没有洪全,吕恒那日或许真的要丧命在地府了!
“岂有此理!”听到这里,白素颜面若寒霜,拍着桌子站起来,美眸中满是冰冷的厉色,愤然道:“如此恩将仇报,这就是大周朝廷对待功臣的态度吗?”
一声轻喝,房间里的温度,顿时降下了许多。
大长老心中凛然,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白素颜冰冷着脸,站在地上,拳头紧握,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直到房间里的气氛,压抑的大长老连呼吸都感觉到了困难的时候。白素颜终于平静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大长老道:“后来呢?”
一句话,顿时将房间里那凝重的气氛,驱散的一干二净。
第六百六章 何来妙局?
“那后来呢?”白素颜不相信吕恒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以她对吕恒的了解。吕恒心中对王权并不是有多尊敬,如果真的有外力威胁到自己。吕恒绝对是那种,先下手为强的人。
之所以跟皇帝和诸多朝臣关系良好,完全是因为个人魅力和个人的才华。
这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明珠,不管放在那里,都掩盖不住它的光华。引得诸多寻宝人,奋勇而至。
大长老吞了一口口水,偷偷的朝着四下里看了一眼。然后又不放心的将门窗关好。这才坐下来,压低声音道:“据说,当时吕恒能够逃脱,是因为刑部侍郎洪全挟持了皇帝。逼皇帝放人!而且……”
“而且……”大长老极其小心的看着圣姑,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而且,据我们在山西一代经商的苗人说,在吕恒回京前,有一支数千人,装备极其精良的部队,秘密进入了河南道,之后像是幽灵一样消失不见。”
白素颜闻言,心中顿时一凛,缓缓坐下来,美眸中闪烁着精光,沉声道:“你是说这支部队,是吕恒的……私人武装?”
大长老点点头,沉声道:“是的!”
见圣姑坐在那里,凝眉不语。大长老笑了笑,抛出了一枚足以定乾坤的重磅筹码:“圣姑有所不知,那支部队的首领。正是当年江宁王家的二少爷,王立业!”
白素颜坐在那里想了片刻后,美眸中泛起了点点笑意。
见圣姑笑了,大长老才松了一口气。拎起茶壶,斟满了两杯茶,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再说了,在当时的情况下,地宫里的人,谁是阿贵的对手?即便阿贵断掉了一条胳膊!”
“吕恒之所以没有让阿贵动手,只是不想彻底撕破脸皮!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双方就是不死不休的了!”大长老叹了一口气,言辞间有些遗憾,端起茶站抿了一口后,摇头叹了一声。
就在年前,得知吕恒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了舟山后。大长老已经会同长老会的其他长老,开始商定对策了。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抽调各寨各户的青壮年,组成苗兵的议题。当时,大长老还以为这件事说出后,会遭到这些已经身家富足的长老们的反对。毕竟,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可是掉脑袋的。
但是,没想到,长老会竟然一致通过了大长老的提议。
当时,得到了长老会的支持后。大长老便寻思着,将长老会的意见,告诉还蒙在鼓里的圣姑。等着圣姑的裁决。
不过,到了后来。他得到消息,说是皇帝连续派人南下,希望化解与吕恒的矛盾。
但都被吕恒轻飘飘的拒绝了。
事情到了这里,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事情算是化解了。
所以,起兵造反的事情,也就放在了一边。
直到如今,见圣姑因为吕恒的家庭问题,而气的垂泪不已。
大长老无奈之下,才将这件事完完整整的和盘托出。
见圣姑脸上露出了笑容,大长老笑了笑,心里微动,试探着问道:“圣姑,您看,关于吕恒家里的那几位妻子……,您是不是?”
大长老说的话,颇有艺术。先抛出了一个极为严重的事情,让圣姑担忧不已。最后,又把这个看起来无关痛痒的事情说出来。怎么看,都觉得吕恒妻妾众多这件事,跟前一件事情比起来,小的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果然,圣姑在听到大长老旧事重提后,清秀的眉毛轻轻一挑,瞪了大长老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低着头,俏脸微红道:“这件事,不提也罢。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长老,您说是吧!”
大长老嘿嘿笑了笑,连忙点头道:“是是,圣姑说得对,太对了!哈哈!”
圣姑羞涩的笑了笑,抬起头,白了大长老一眼后,然后又羞不可以的低下头去。小女儿的风情尽显无疑。
如今,二人间那点隔阂也消失不见。
是不是意味着,二人的好事将近呢?
想到这里,一旁的大长老摸索着下巴,咧嘴一笑,开心的想着。
“不过……”
正开心的想着不日后,圣姑和吕恒的好事的大长老,陡然间听到圣姑这似笑非笑的声音。一脸的笑容顿时一僵,心虚的看着眼前,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的圣姑。
“什……什么?”大长老张了张嘴,心虚的问道。
圣姑甜甜的笑了笑,轻轻的看了大长老一眼,嫣然一笑,端起茶,轻抿一口。
似是自言自语的说着:“不过,布衣叔叔啊。长老会的二长老和三长老,可都是素颜的亲叔叔。您说,素颜会不知道长老会的异动吗?”
说罢,白素颜转过头来,睁大纯洁无比的大眼睛,看着冷汗津津的大长老,可爱的眨了眨眼睛。
大长老如遭雷击,呆在当场。
……
夜,成都府。
皎月挂在树梢,散发着万道银光。
给这沉睡的成都府,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芒。
古老的城池,静静的屹立在夜色中,散发着无尽的苍凉和古旧气息。城头上的旗子,在夜风中,有一搭无一搭的抖动着。
而就在此时,远方的月色下,一队黑压压的军队,如同一条黑色的恶龙一般,绵延而至。
苍凉的旷野中,只有兵士们,踩踏着大地,整齐的步伐声,还有身上甲胄摩擦的沉闷声响。士兵们手持着钢刀长枪,静静的跟随着走在最前方的那三位骑马将军的步伐。朝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成都府前进。
马背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面色沉默如水,抬起头看一眼前方高达十丈的城池。目光中,一缕寒光闪过。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吱丫一声打开。
三个青衣武士,缓缓的从城门中走了出来。
看到眼前,这如同一条凶猛的黑龙一般,盘桓在城门口的军队。那带头的青衣武士上前一步,对那已经翻身下马的老者,拱手一礼:“小人桑彪,见过淮南王!”
这带兵前来的老者,正是多日不见的淮南王,武宁远。
十天前,正在康定一线的武宁远,突然接到了吕恒的密报。密报中,说了目前成都的情况以及吕恒的怀疑后。最后让他带兵回成都。并告诫他一路严格保密,防止泄露行踪。
正在康定活佛那里做客的,武宁远在接到密报后,面色微变。随后起身向活佛告辞。
出了寺庙,武宁远站在寺庙门口,背着手,仰起头,长叹一声。
“他还是走远了!”
武宁远苦笑着叹了一声后,大步走下了山。
当天晚上,武宁远便将大权移交给了段鹏。
随后,他带着五千骑兵,一路昼伏夜出。经过三日的不休不眠,终于在今天赶回到了成都。
看到门口走出的这青衣武士后,武宁远翻身下马,走过去,对桑彪点了点头。随后,沉声问道:“吕恒在哪儿?”
“公子在那酒馆里!等着王爷呢!”桑彪反手指了一下,城中街道尽头,一处闪着昏黄灯火的小酒馆,哈着白气道。
武宁远点点头,朝着身后摆手:“入城!”
声音落下,身后五千骑兵蜂拥而入。
在进城门的时候,武宁远看了一眼城门口,那被帮的严严实实,嘴巴被塞住的守城士兵后,策马而入。
进了城,便有三支部队,在青衣武士的带领下,朝着其他城门前去。其他部队,则暗中潜入了成都府的各个角落中。武宁远在桑彪的带领下,只带着三五个随行军士,一路前进。
到了酒馆门口的时候,武宁远翻身下马,看了酒馆里,那正与一个和尚下棋的吕恒一眼,微微一笑,迈步走了进去。
酒馆里,烛火昏黄。
掌柜和店小二,忐忑不安的挤在柜台后面,眼里满是惊恐之色,看着那正与一个和尚下棋的公子爷。
而在他们的一侧,一个独臂大汉,正摸索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着棋盘……
“你说你又不会下棋,有意思吗?”法海在解决了吐蕃国师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吕恒,把事情跟吕恒说了一遍。而且,法海和尚还从吐蕃国师的身上,搜到了一封吐蕃达赖的信。
而这封信,足以要了黄国安的命。
或许是,听到了风声,也或者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这两天黄国安深居简出,行事极为谨慎。
不过,这又如何。
反正是瓮中之鳖,在蹦跶也蹦跶不出这个牢笼了。
法海和尚下了一招妙棋后,洋洋得意的摸索着下巴,自言自语的赞赏一番。然后不经意一瞥,却看到阿贵正一旁似乎很痴迷的看着棋盘。
法海是知道阿贵不会下棋的,此时,见这家伙不懂装懂,而且还装的很懂的样子。法海咳嗽了一身,挖苦了一句。
阿贵被人点破缺点,难免尴尬。
瞪了法海一眼后,不服气道:“反正我知道你快输了!”
下棋最怕别人在这里胡言乱语,听阿贵这么一说,法海顿时面红耳赤的争辩:“胡说!贫僧此时,正下到妙处!怎会输了?”
“家里的被包围,外出的几个子儿又被咬住,何来的妙处?哎,和尚啊,嘴硬是不行的!”
对面,吕恒摇头笑了笑,轻轻落下了一子。彻底灭掉了法海和尚自诩得意的布局。
第六百七章 武宁远的态度
棋子落下,法海满盘皆输。
看着原本形式大好的局面,瞬间被扭转,然后兵败如山倒。
法海和尚惋惜的撇撇嘴,将捏在手里的棋子扔掉。抬起头来,看了吕恒一眼,嘴硬道:“贫僧乃是出家人,不擅长此等阴谋诡计之术!”
闻言,吕恒呵呵一笑,也不反驳,只是自顾自的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
一旁,阿贵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迷迷糊糊的张大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法海郁闷。
收好棋子后,便听到门口传来了一声轻咳声。
闻声后,吕恒站起来,转过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那一身甲胄,须发皆白的武宁远,正掩着嘴,使劲儿咳嗽着。
吕恒笑了笑,缓缓伸出手抱拳,行礼:“见过淮南王!”
一句话说出,让佯装咳嗽的武宁远,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
武宁远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大步走下台阶,带着浑身闷响的甲胄,走了过来。
“大师可否让个位置?”武宁远本着脸对法海说道,看样子心情不爽。
法海看了吕恒一眼,然后又看看身前这位虎背熊腰,目如鹰隼的老人。微微笑了笑,缓缓站起来,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看到这位大爷面色漆黑,俨然是到了发飙的边缘。他可不想此时,触这位大周战神的霉头。
武宁远将佩刀解下,扔给了身后的亲兵。然后撩起盔甲,大大咧咧坐下。端起桌子上,不知被谁喝了一半的茶水,看也不看,咕噜噜的喝了一口后。抬起手擦去嘴角的水渍,长出一口气。
“来一局?”武宁远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指着棋盘,跃跃欲试的对吕恒道。
吕恒手持着器皿,抬起头,笑着看了武宁远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收拾棋盘上的棋子。
“不下!”
武宁远一脸的笑容,将在脸上。瞪大眼睛,诧异道:“为什么?”
吕恒将最后一个棋子收入器皿中后,抬起头看了武宁远一眼。轻轻拿起手旁的茶盏,吹了一口气后,轻抿一下,撇撇嘴:“你老悔棋!棋风太差!”
将茶盏放下后,吕恒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武宁远,认真道:“而且,不讲信用!”
武宁远被吕恒一番挤兑,气的须发皆抖,面红耳赤争辩道:“胡说,老夫何时不讲信用了?”
说悔棋,棋风差,这点,嗯,武宁远心里也暂时同意。不过,不讲信用这个词儿,可跟武宁远挂不上一点边啊。
这简直就是诬陷嘛!
吕恒看到武宁远那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样,面红耳赤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
“我随便说说的,不要当真哈!”
武宁远面如黑炭,咬牙切齿道:“随便……说说?”
吕恒耸了耸肩膀,摊开手道:“是啊,就是随便说说。如果你不喜欢听,那我就说点别的!”
武宁远面色不好看,定定的看着吕恒。
许久之后,武宁远叹了一一口气,低头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说什么,说我们武家人忘恩负义?还是说朝廷薄情寡义,不讲信用?”
吕恒笑了笑,看到武宁远已经开始摆局。撇撇嘴后,也开始摆下了棋局。
武宁远一边摆棋局,一边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对朝廷有怨气!”
吕恒摇头:“没有!”
抬起头,见武宁远盯着自己不放。吕恒笑了笑,摊开手,很真诚的说道:“真的没有啊!”
武宁远看了吕恒一眼,没有笑。低下头,一边白这棋局,一边自顾自的说道:“有也是应该的。你一路从突厥马不停蹄的赶回东京,把我那皇兄救了出来。为的只是大周的江山稳定,社稷长远。可是,偏偏是你救出的那人,却对你心生疑惑,甚至想要置你于死地。堂堂一个为大周立下万世不朽的功勋的功臣,蒙受不白之冤,差点连性命都丢掉。怎么会没有怨气?”
武宁远将棋局摆好后,端起茶盏。看了一眼只剩下茶叶的空杯子后。轻声叹息一声,将那茶盏放下。双手按着桌子,身体前倾,眼中满是真诚之色,看着吕恒道:“可是,永正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那皇兄做的呀。跟老夫没有任何关系啊。你我乃是忘年之交,过命的交情。你对我皇兄有怨气,我可以理解。即便当日阿贵兄弟,真做出了什么,老夫也不会拿你怎么样。这是实话!”
这是实话,真的是实话。作为大周皇族,统兵元帅,秉承着护国护朝廷重则的武宁远,能面对面的跟吕恒说出这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的了。
话音落下,武宁远轻叹了一声,拿起了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吕恒咳嗽了一声,眉头微皱,敲了敲棋盘,无奈道:“执白先行啊!”
武宁远笑了笑,将黑子收起来,放在器皿中。然后将盛放着黑子的器皿,拿起来,放在了吕恒那里。自己却是把那白子拿了过来。
看了一眼棋盘后,放下了第一颗白子。
“其实,真的没有怨气!”对武宁远这家伙无耻的套路,吕恒也不以为意。拿起黑子落下一颗后,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武宁远道:“这是真的!”
“真的假的,老夫看得明白!”武宁远抬手拍着自己的胸膛,看着吕恒,沉声道:“老夫心里清楚!”
说完这番话,二人都没有在说什么。静静的下着棋,仿佛入定了一般。
烛火幽幽,忽明忽暗。
跳动的烛火,时不时的发出一声轻响。
给这灯光昏黄的酒馆里,增添了一抹生气。
武宁远身后的亲兵,也解下了甲胄,坐在一旁,静静的吃酒,小声谈论着。
阿贵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法海和尚在一旁入定,偶尔会睁开眼看看对弈的二人。微微一笑。
“说实话,你的那支部队,真的不错啊!”许久的沉默后,武宁远落下一枚棋子,抬起头看着对面,风波不惊的吕恒,咧嘴一笑,赞叹着夸奖道。
吕恒抬起头,诧异的看了武宁远一眼,摇头微笑。
“其实……”武宁远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偷偷摸摸的对吕恒道:“其实,老夫知道他们的行踪!”
吕恒闻言,点点头。
“所以,你懂得!”武宁远指了指自己的心,然后指了指吕恒,眨了眨眼,低声说道。
吕恒抬起头,哭笑不得的看着武宁远,摇摇头。
“怎么,不信?”武宁远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瞪眼道。
吕恒耸了耸肩膀,然后拎起茶壶,给二人倒上了一杯,点点头:“我信!”
“不过!”放下茶壶后,吕恒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后,诧异道:“不过,你是武家的人啊。大周的王爷,皇帝的兄弟!”
“没错,你说的都对!!”武宁远挑了挑花白的眉毛,不置可否的点头。随后笑了笑,叹气道:“不过,老夫也是你的朋友,过命的朋友!再说了,老夫还是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吕恒闻言,吃了不小的一惊。倒不是因为武宁远的态度,而是因为武宁远的最后这句话。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很熟啊。
就在吕恒皱眉思索,这句话在那儿听过的时候。武宁远眼中光芒闪动,轻叹道:“老夫是大周皇族,所以,这个身份,自然也决定了,老夫要为大周江山着想。而大周江山,可不是只指现在的江山!”
武宁远笑了笑,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拉得长长的,眨眼对吕恒道:“而是……十世百世!”
武宁远的话,态度很暧昧。不过,对于吕恒来说,却是很震撼。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吕恒还是能够听得出来。老头对自己明里暗里的支持!
吕恒抬起头,看着武宁远,微微笑了笑,点头道:“谢了!”
武宁远摇头,笑道:“该是老夫谢你才是!”
话音落下,见吕恒疑惑的看着自己。武宁远捻须笑道:“感谢你为大周培养了一个好皇帝!”
“太子已经确立,而且,老夫也偷偷的派人查探过太子的!”说起小武,武宁远咧嘴一笑,老脸上露出了阳光的笑容,点头,赞叹道:“一代英主啊!”
吕恒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笑容,落下一颗棋子,点头道:“的确,才华横溢,不缺手段。而且,心怀宽广。的确是一代明主。甚至是古往今来,千古一帝!”
“你的功劳,不可磨灭!”武宁远眼神灼热,看着吕恒,激动的说道。
能得到吕恒如此评价,如果小武知道的话,定会欣喜的不得了。作为大周皇族,亲眼看到小武成长为一代圣君的武宁远,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激动。
而且,他也知道,小武之所以能够成为储君,未来君临天下。眼前的这个书生,功不可没啊。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吕恒笑了笑,淡淡说道:“小武品行不错,本就是帝君的最佳人选。我只是带他上路而已。路子,还是他自己走的!”
第六百八章 关于友情,关于忠诚
“话是这样说!”武宁远笑了笑,依然是眼中含着感激,对吕恒道:“这种素质,皇帝的所有儿子都具备。你能说,那个被流放的晋王没有这种素质吗?蜀王没有吗?最逊的吴王,都有胆子搏一把。只是,这些人,却都毁在了他们那群吃屎的幕僚手里。如果遇到良师,难保他们不是一方治国能臣。可惜啊。”
说起这些已经消失在了政权斗争中的对手,武宁远感慨良久。
谈笑间,沧桑的眉眼中,带着稍许的过往气势。
吕恒笑了笑,拎起茶壶,帮武宁远满上。
武宁远端起茶盏,笑着看着吕恒。
二人举杯轻轻一碰。
武宁远抿了一口茶后,放下茶盏,砸吧着嘴,摇头叹息道:“可惜,这些被人误入歧途的皇子了!”
幽幽的烛火下,武宁远望着烛台的目光,有些惋惜,有些心痛。
毕竟是他的子侄,如今,却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大周皇家争斗成如此惨烈的结果,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心中难免悲伤。
吕恒看着武宁远一眼,伸出手,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宽慰道:“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看开点吧,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很正常的!再说了,如果真如你想的那样,我成了晋王的老师,那还有小武什么事儿啊?”
见吕恒开玩笑,武宁远非但没笑。反而嘴角掀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点点头,端起茶盏,闷声饮了一口。
武宁远叹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愁绪甩出去后。抬起头,期盼的看着吕恒,轻声问道:“又说,明年开春,皇帝埋在桃花源下的陈年老酒,你会去喝吗?”
闻言,吕恒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停滞了片刻。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端起茶站抿了一口。
放下茶盏后,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子上,轻轻的叹了一声:“算了吧!”
武宁远身体微微一抖,眼中满是伤感,收回目光,轻叹一声,喃喃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吕恒嘴角掀起一抹苦笑,摇摇头。
烛火静静燃烧着,垂泪地落在烛台上。
那如豆的烛火,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
呼呼的风声,拍打着窗棂。窗棂上,那破了一个小洞的窗纸,瑟瑟颤抖着。
风吹进房间里,烛火轻轻摇曳。
吕恒目光平静的坐在那里,见那烛火被风吹得几欲熄灭。缓缓起身,伸出手,遮住了跳动的烛火。
一旁,法海和尚轻轻站起来,走到了窗户边,将那碎掉的窗纸粘好。然后打了个哈欠,歉意的对吕恒笑了笑,转身走去了后堂。
临走的时候,法海和尚还不忘敲打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的阿贵。
“怎么,谈完了?”阿贵撑着酸麻的胳膊,坐起来,揉了揉迷糊的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
法海捂着肚子,做出很难受的样子,呲牙咧嘴道:“吃坏了肚子,上厕所,你去不去?”
已经清醒了过来的阿贵,看到身旁,坐对面的公子和王爷,一言不发的样子。眼中满是明澈之色,笑了笑,点头道:“同去,同去!”
随后,二人勾肩搭背而去。
而武宁远的那几个亲兵,被叫醒后,也是一头雾水。挠了挠头后,跟着阿贵和法海和尚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吕恒和武宁远。
二人对面而坐,静静的看着彼此。
“其实……”长久的沉默后,吕恒微微一笑,看着武宁远,开口道:“其实,这未尝不是皇帝想看到的。就现在的样子,皇帝不用担心我功高震主,尾大不掉。而我也乐得清闲,每日游山玩水,不亦乐乎。二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对我和皇帝都有利。你觉得呢?”
“可是,总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武宁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知道,这是吕恒牺牲了自己的利益,来成全皇帝的心愿。心中在感叹敬佩吕恒的博光胸襟至于,也对陛下的多疑感到无奈。
想起以往皇帝、自己和吕恒,三人饮酒作乐的日子。心中仍然是难免怀念。武宁远轻叹一声,惋惜道:“生疏了!”
吕恒笑了笑,端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摇了摇,很平静的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好词啊,呵呵。”对于吕恒的这首诗,武宁远记得很清楚。此时,听吕恒说起这首诗,武宁远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不过,那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呢?”
吕恒瞪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片刻的沉默后,吕恒漫不经心的抬起手,用手中的竹签,挑了挑跳动的烛台:“呵,桃花,桃花哪里都有。貌似我在江宁的那个小院子里,还有一棵呢!”
想起秦淮河畔的那个掩映在晨雾中的桃花源,吕恒脸上不经意浮现出了温暖的笑容。
那段日子,虽然穷了点,不过,还真是让人怀念。
“只是不知道,那小院还在不在?”吕恒轻叹一声,苦笑着说道。
武宁远却从这句话中听到了别的味道,听到吕恒的担忧后,武宁远连忙点头道:“在,在呢。完好无恙!你走了以后,江宁府尹把你那小院化为了禁区,严谨任何人前去打扰!现在好好的呢!”
吕恒沉默了片刻后,将杯中的茶叶倒掉。抬起头,看着眼光闪动的武宁远,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既如此,那明年桃花盛开之时,宁远公能否光临小院,饮一杯?”
武宁远连忙点头,随后又试探问道:“只有你我?”
吕恒沉默了一下,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道:“人多些也无妨,热闹!”
武宁远顿时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
夜到子时,酒馆里,关于抓捕平叛的计划,已经完全敲定。
吕恒拿出了这几日,烟云卫打探到的情报和消息,一股脑的交给了武宁远。然后自己乐的清闲,躲在一旁看热闹。
被人当枪使,武宁远心里自然不爽。不过,他也知道,吕恒是得知了自己和黄国安的关系,才不管不问,放手让自己去处理黄国安。
毕竟,黄国安曾是自己的手下。
对于吕恒的这份情,武宁远虽然在嘴上嘟嘟囔囔的说,吕恒这事不负责任。但心里,还是感激的。
将那些名单上的人物,都熟记在心后。武宁远带着亲兵,就要出去。
身后,吕恒起身相送,笑言道:“恭祝宁远公,凯旋而归!”
见武宁远咧嘴一笑,吕恒转过身来,对店小二道:“聊了一晚上,都饿了。小二,菜做好了没,赶紧的!”
武宁远一脸的感激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自己几天来,昼伏夜出,风餐露宿的。还没吃过一顿热饭呢。
尤其是,昨天到今天,心里装着事的武宁远,更是一顿饭都没有。满打满算,就在刚刚喝了一壶水。
尤其是当店小二招呼着伙计们,将美酒美食端上来的时候。闻着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武宁远肚子里咕噜咕噜的想着,不断的吞咽着口水。
“哦,王爷前去抓人吧,放心,这点饭,我们替你消灭了!”吕恒低着头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朝着门口的武宁远摆手道。
故意的,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尤其是看到阿贵那厮,将一块流油的鸡腿,舔的巴兹巴兹作响的样子,武宁远饿的眼睛都发昏。
当看到阿贵张开大嘴,把一块鸡腿都放进了嘴里的时候,武宁远的心肝都在颤。那一口,仿佛是咬在了自己的心头上,那个痛啊。
武宁远舔了舔嘴唇,然后鼓起巨大的毅力,艰难的从那饭桌上移开了目光。
深吸了一口气,大义凛然的迈步走出了酒馆。
眼红老子,老子就偏不上当。
房门轰隆一声被关上。酒馆里,吕恒和阿贵法海三人对视一眼后,哈哈大笑。
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心片刻。
就听到房门卡擦一声,被一脚踹开。
武宁远带着三个亲兵,如同一股狂风一般,席卷而过。以风卷残云之势,将桌子上的酒菜吃了个一干二净。
武宁远撩起法海的袈裟,擦了擦嘴巴后,摸着鼓鼓的肚子,享受的打了个饱嗝。
然后,在吕恒三人惊呆的目光中,武宁远抛下一句话后,带着三个亲兵扬长而去。
“吃饱了才能打仗!”
……
丑时,
各行动部队,陆续到达指定位置。
随着,天空中一声嘹亮的鸣镝声后。参与抓捕的队伍,破门而入。将那正在温柔乡中,搂着小妾熟睡的涉案官员,逮了个正着。
陆陆续续的情报传来,武宁远愈加气急败坏,一份份的情报显示,这些官员,竟然有一半都是在青楼中被抓获的。
朝廷到底养了一帮什么狗官?
府衙前,兵甲林立,火把燃烧。
骑在马上的武宁远,目光如电,看着眼前这寂静无声的府衙,花白的须发在风中飘舞着。
“王爷,只剩下这里了!”
负责传信的亲兵,上前拱手行礼后,将一叠从那些官员家里搜出来的东西呈递给武宁远后,武宁远黑着脸,借着火把的光芒,看着手里这一摞厚厚的银票,气的嘴唇都在发抖。
这其中,有贪污的,有腐败的。有抢去民女的,有抢占百姓地盘的。更让武宁远难以接受的是,在这其中,竟然发现了段鹏所部的行军路线图。
第六百九章 葬花亭
夜风肆虐,火把摇曳。
呼呼的风声中,那火把上的火焰,撕扯的快要断裂一般。
看着眼前紧闭的衙门,骑在马上的武宁远,转过头,看一眼,身旁卫兵手里已经快燃烧殆尽的火把。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他还是不肯出来吗?”
卫兵摇摇头,苦笑道:“没有!”
卫兵转过身,看到因为在这寒风中呆了很长时间,士兵们身上的甲胄,已经接上了一层白白的冰霜。犹豫了一下,拱手问道:“王爷,动手吗?”
武宁远伸出手,握了握马背上的刀柄,叹道:“再等等吧!”
卫兵点点头,退后一步,不再言语。
当暮色渐去,东方的天空浮现出一抹鱼肚白后。
武宁远那花白的胡须上,已经结满了冰霜。
动了动有些冻僵的手,看着那依然紧闭的府门,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这初冬冰冷的空气。
待到头脑中那一丝伤感退去后,武宁远的目光,已经变得坚毅漠然。
松开马缰,缓缓的抬起了手。
身旁,卫兵见状后,挺直腰杆,大声道:“准备!”
话音落下,几个士兵推着鼓槌车,走上了前去。
同时,守在两侧的弩弓手,吱吱呀呀的拉开了弩弓。锋利冰冷的箭头,齐齐瞄准了那即将打开的大门。
护卫在武宁远身旁刀盾手上前,严密的将武宁远和几位将军护卫住。同时,长矛手手中的长枪齐齐落下,平举着,身体微躬,准备冲锋。
武宁远看了一眼那大门后,没有在犹豫片刻。
手掌猛地挥下。
“杀!”
一声令下,士兵推着鼓槌车奋力冲上前去。
而就在那鼓槌车快要撞击到大门的时候,那紧闭了一晚上的大门,缓缓打开。
随着两扇门逐渐开启,黄国安和他的亲兵们,渐渐的出现在了武宁远的眼中。
此时的黄国安,换下了身上的那件官袍,穿着当年的那件明光铠。手持着长枪,目光如电。
轻拂的晨风中,武宁远看着眼前须发已是发白的黄国安,依然能够想起,二十年前,那位骁勇的战将的驰骋疆场的英姿。
但是,过去的永远都过去了。
黄国安看到门口的大军后,并未像以前一样,对武宁远行礼,只是微微躬身,神色中已经看不到当年的谦卑和恭敬,淡淡道:“王爷,好久不见!”
武宁远微微颔首,淡然道:“是啊,一别有二十年了吧!”
黄国安微微动容,不过很快便掩饰了过去。笑着道:“是啊,二十年了,王爷好记心!还能记得属下!”
武宁远移开目光,目视着拂晓的东方,声音飘渺,忽近忽远:“不光是你,你们几个,我都记得!”
武宁远笑了笑,转过头来,挨个扫过黄国安身旁的亲兵:“钱晓峰,吴克强,周春伟!还有你,头一次上战场尿裤子的皮定军!呵呵,只是这么多年了,老夫始终疑惑,当初你到底是吓得还是兴奋的?”
武宁远目光含笑,看着那脸红低头的皮定军,笑着问道。
“王爷!”皮定军抬起头,眼泛泪光看着武宁远,咧嘴一笑,很难看。
“应该是吓得吧!”皮定军低头叹气道。
武宁远摇头道:“大概吧!不过,我记得你当时杀了是个突厥人,是吧?》”
皮定军身体微颤,低头黯然道:“王爷还记得?”
武宁远突然间,转过头去,哈哈大笑,摆手道:“不是说了吗,你们几个,老夫都记得!”
身旁,随行的将军在看到王爷后,突然愣了一下。
拂晓的晨光中,武宁远那铁一般的脸上,不知何时,竟然留下了两行热泪。
那泪水,闪烁着晨光,分外的明亮。
哈哈的大笑声,回荡在这府衙外的天地中,许久未散。
马背上,武宁远笑的泪水落下后,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再次低下头的时候,武宁远的目光已如出鞘的利剑一般寒冷,冻彻入骨。
“黄国安,投降吧!”武宁远手握着刀柄,奋力拉起,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长刀,唰的一声出鞘。
那闪烁着寒光的刀锋,直指对面,面色不变的黄国安。
黄国安木然摇头:“回不去了!”
似乎是自言自语一番话后,黄国安双手握着长枪,平举着长枪,枪尖指着昔日的同袍,冷笑道:“来吧!”
随着黄国安撕破了脸皮,身后,那几个亲兵,齐齐抽出刀,视死如归的盯着了眼前那密密麻麻的弓弩。
“你这是在找死!”武宁远握着拳头,脸色狰狞,厉声吼道。
黄国安眼里逐渐疯狂起来,咬牙道:“但求一死,能死在将军的刀下,是末将的荣幸!”
武宁远身体前倾,心有不甘之下,做着最后的努力。抬起手指着黄国安身旁的亲兵道:“你要带他们一起死吗?”
黄国安闻言,眼里明显闪过了一抹犹豫。
平举的长枪,微微垂下。眼睑微垂,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大人,我等誓死追随!”皮定军上前一步,咬牙下了决心道。
“大人,卑职誓死追随!”其他亲兵也是上前一步,站在了黄国安身边,目光冰冷的盯着对面的弩箭,沉声吼道。
闻言,黄国安笑了。抬起头,耸了耸肩膀,对武宁远道:“兄弟们盛情,末将只好接受了!”
武宁远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伸出大拇指,赞道:“好,不愧是我战神军团的兵!”
武宁远深吸了一口气后,眯眼道:“既如此,那本王便送你们上路!”
话音落下,武宁远挥手下去:“放箭!”
嘎嘎嘎……
强弩的声音,瞬间响起。万箭齐发后,黑压压的箭矢,如同成灾的蝗虫一般,朝着站在门口中的五个人射了过去。
没有阻拦,没有恶战。
有的,只是一场杀戮!单方面的杀戮!
扑哧……
箭矢入骨的声音响起,闻之让人毛骨悚然。
一轮齐射后,除了黄国安面色煞白,扶墙而立以外。其余四人,皆已丧命当场。在黄国安的身后,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在了府衙的大门上,深达数寸。
黄国安嘴角溢出猩红的鲜血,伸手握着胸口的箭矢,张开嘴,大口喘着气。
抬起头,视线模糊的看着那骑在马上,花白须发随风轻舞的王爷。咧嘴一笑,嘴角鲜血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王爷,您还是不够狠啊!!”黄国安哈哈惨笑着。
武宁远脸色不变,只是移开了目光。
他知道,以黄国安的性格,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吐蕃人在前天晚上,就已经离开了成都。现在,正在往康定前进。王爷,这是末将最后为您做的!”黄国安的视线,已经开始涣散,靠在插满了箭矢的大门上,大口喘气:“末将的家人,被抓去了吐蕃。如果有可能,末将希望您能把他们救回来。如果他们投降了,那就,那就杀了他们吧!”
说完这番话后,黄国安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眼里被一层血红色所覆盖。摇摇晃晃间,黄国安转过头,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插满箭矢的四个亲兵道:“兄弟们,老子来陪你们了!”
一声不甘的吼声后,黄国安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握住胸口的箭矢,用力一插。
嘴里喷出一团血雾后,黄国安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
武宁远没有去看黄国安和那四个士兵,只是转过头去,抬起手,擦去了眼眶中的泪湿润。
看着已经跃出地平线的旭日,低头看看手指上的泪水,武宁远惨然一笑,喟然长叹一声:“老了!”
寒风吹过,地上的鲜血凝结。
……
城外,三十里,葬花亭。
葬花亭,因传说中当年隋朝的一个大家闺秀,在此葬花落泪而得名。
此地,每到春暖花开之际,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宛若燃烧的火焰一般,煞是美丽壮观。
而且,葬花听旁边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终年溪水潺潺,水流不断。
溪流中,经常可见写着名字的花朵,顺流而下。
这些花朵,都是上游的那些痴情女子,思念郎君而放下的。
只是,这么多年来。被捞起的花朵,却少之又少。
后来,此地的一个秀才,深感红颜发白之恩情。而给葬花亭留下了一副流传千古的对联。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一身白裙,宛若凌波仙子的白素颜,轻轻的靠在凭栏上。看着亭子一侧,冒着丝丝热气的溪流,轻声吟诵着。
“吕恒,你说,你是流水吗?”白素颜转过头,目光痴痴看着身旁,那一袭青衫,黑发随风轻舞的书生,轻声问道。
吕恒汗了一下,抬起手嘟着嘴,咳嗽一声:”这个,肯定不是了!““以后,你会是吗?”白素颜抿嘴一笑,轻声追问道。
吕恒笑了笑,走过去,缓缓的坐在了白素颜身边。伸出手,环住了女子的腰肢。轻声道:“以后啊,以后也不是,以后,我就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一块永远的将你冻结在我的心里的冰!”
闻言,白素颜低头,浅浅一笑,俏脸微红,娇躯缓缓的靠近了吕恒的怀中。
第六百十章 深山篝火夜
“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见面?”吕恒看着亭子口上,那写着落花流水的对联,心中似有明悟。但还是朦朦胧胧,不得其解的问道。
白素颜闻言,浅浅一笑,缓缓的从吕恒怀里起身。然后面对着吕恒,伸出白嫩的柔荑,温柔的帮吕恒整理者身上的长衫。
清纯的香味袭来,让吕恒一时间有些意乱情迷。
白素颜感觉到了吕恒的手,不老实的搭在了自己的腰肢上,也不气恼。只是甜甜一笑,柔声道:“你猜猜看啊!”
吕恒笑着恭维道:“为夫愚笨,猜不到!”
白素颜心里恼他装糊涂,但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甜美。
轻轻的帮吕恒将长衫的领口翻下来,然后整齐的叠了叠。吹气如兰,轻声道:“既然是葬花亭,那当然是准备葬花的了!”;白素颜抬起头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书生,掩嘴轻笑一声:“如果你今天敢不来,或者来了以后,不哄哄我的话。我就把你当那杜鹃花埋葬在此地!”
说着话,看到吕恒脸色发白,很害怕的吞了一口口水。白素颜脸上洋溢着纯洁的微笑,黛眉微皱,手指拖着小巧的下巴,上下打量吕恒道:“把你埋在这山清水秀之地,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吕恒不经意间,汗流浃背,心里狂抖:原来,爱一个人,竟然是这么危险!
带着田野香味的秋风吹来,吕恒冷不禁的打了个寒战。
抬起头看着蓝天白云中的耀眼旭日,一时间,这难见的阳光,也感觉不到温暖了。
“反正,你今天就一个人来,你又打不过妾身。”白素颜看到吕恒被自己吓得脸色发白,忍住笑,继续吓唬道。
“你,你,素颜啊,咱们都老夫老妻的了,有话好好说,干嘛呀,这是!”吕恒陪着笑脸,一边退后,一便四下里寻找着逃跑的路线。
白素颜移开目光,看着那远方白云缭绕在山间的绵延青山,轻声道:“别怪妾身没提醒你哦,这地方到了晚上,可是有豺狼虎豹出没的哟!”
吕恒闻言,挪动的脚步立即停下来。
哈哈大笑一声,摆手道:“好不容易与你相见,正是甜蜜之时,素颜你再说什么呀,为夫岂是哪种人?”
白素颜转过头来,眨着秋水一般的大眼睛,看着心虚的吕恒,憋着笑,别的好辛苦:“要不,妾身闭上眼睛,给你半个时辰的逃跑时间?半个时辰后,妾身再追你去?追上你把你埋了?”
吕恒嘴角抽了抽,一摆手,气势凛然道:“不跑,坚决不跑,跑什么呀。好不容易找到你,正是天当被地当床,素颜当新娘的好日子。这可是人生四大美事之一的事情啊。为夫岂能错过?”
吕恒一改刚刚的正人君子摸样,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出了满嘴的荤腥话。
白素颜闻言,俏脸微红,轻呸一声。
看着面前,那一袭白裙,宛若凌波仙子一般的白素颜,吕恒心中轻叹:就是春天杜鹃花开遍山峦的风景,也比不过素颜的一颦一笑的美丽啊。
白素颜俏脸微红,低着头缓缓走到了吕恒面前。
伸出柔荑,按在吕恒的肩膀上,轻轻的让他坐在凭栏上。轻声问道:“真的不跑?”
“不跑!”吕恒摇头,坚定说道:“一辈子都不跑!”
白素颜轻嗯了一声,声音微不可查。
轻咬着嘴唇,伸出手,抚摸着书生的脸颊。秋水般的美眸中,情意浓浓。
风吹来,如薄纱一般,蒙在旷野上空的那层薄雾,随风移动。
白素颜咬了咬嘴唇,缓缓俯下身子。伸出双臂,从后面环抱着吕恒的腰,发烫的小脸贴在吕恒的背上。低头轻声道:“吕郎,素颜好爱你!”
声音低的只有白素颜自己一个人能听到,而坐在那里,忐忑不安的享受着白素颜按摩的吕恒,只听到了极其低微的声响。
“你说什么?”吕恒好奇的转过头,轻声问道。
“不许回头!”白素颜小脸发烫,小手抓了一下吕恒的腰间,羞涩的嗔怪道。
此时的她,美眸留情,面若桃花,如果让吕恒看到,自己不知该怎么办。
见吕恒转过头,白素颜急忙埋头更深,着急的说道。
“好好好,不回头,不回头!”吕恒笑了笑,心里狐疑着,转回头,正襟危坐。
身后,白素颜抱着吕恒许久之后,轻轻的松开了吕恒的腰。然后伸出纤纤玉指,点在了吕恒的背上。
被那温暖柔软的手指轻点,吕恒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身后,白素颜抿着嘴唇,眼角含笑的看了吕恒一眼。然后,咬着嘴唇,用那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的在吕恒背后,写下了一个字。
“你一定要把这个字,记在心里,知道吗,我的男人!”白素颜写完那个字后,美眸突然有些湿润,幸福的笑着,抱住吕恒,轻声说道:“就是转世轮回,素颜也能通过这个字,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我的吕郎!”
吕恒感受着背后那温暖的声音,心中感慨万千,转过头来,伸出手,抱住了白素颜。
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下巴贴在女子的额头上,沉声说道:“千生万世,红尘万丈,我永远都不会忘的!”
白素颜埋首在吕恒的怀里,听着心上人那果决的声音,感受着吕恒那有力的信条。心中幸福之下,泪然双颊。
“怎么了?”看到女子暴雨梨花的泪水,吕恒心中一痛,焦急问道。
白素颜嫣然一笑,轻轻摇头:“妾身高兴!”
抬起素手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痕后,白素颜轻轻仰起头,看着吕恒的眼睛,艳丽一笑:“吕恒,陪我进山,好吗?”
吕恒转过头,看了一眼远方那云雾缭绕的深山,担忧道:“山里可是有狼虫虎豹的,要不,让烟云卫陪同?”
白素颜哼了一声,琼鼻微皱,哼道:“吕郎小看妾身了呢!”
说罢,这可爱的女子,好不忘挺起了胸膛。将手里那柄秋水长剑抖了抖。
好一副飒爽英姿的女巾帼形象。
吕恒哈哈大笑,点头赞道:“差点忘了,我家素颜可是独门绝技白素针的传承者啊!”
白素颜哼了一声,小女儿一般的娇嗔道:“你才知道!”
说罢,白素颜上前一步,伸出手,挽住了吕恒的胳膊。
“走吧,吕郎!”
“走!”
旷野迷茫,荒草凄凄。那随风起伏的荒草,在蓝天红日下,闪烁着迷人的金光。
秋风吹来,田野间清香弥漫。
田野里,宛若仙子的白裙女子,面若桃花,嘴角含笑,轻声诉说着什么,是不是的踮起脚尖,在书生的耳边,低语一番,然后俏脸羞红的跑开。
身后,书生面带微笑,看着那青天红日下,金色田野里漫步的仙子,微微一笑。
……
不知不觉,日头西垂。
夕阳挂在山梁上,给这连绵的群山,镶上了一层金边。
山谷中,已是暮色青青。
一座破坏的山神庙中,篝火烧得正旺。
燃烧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破碎溅射的火星,宛若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一样,煞是美丽。
篝火上,架着一口锅。被烧得发黑的铁锅里,肉汤煮的咕嘟咕嘟冒泡,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弥漫在这山神庙中。
或许是肉汤的香味,太过甜美。随风飘出去的香味,引得山间野兽不断叫唤。
如果是一般人,置身在这群狼环饲的深山老林中,或许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惶惶不可终日。但是,坐在篝火对面的吕恒和白素颜,却谈笑风生,眉宇间不见丝毫紧张害怕。
对面,白素颜抱着膝盖,坐在篝火边,静静的看着围着篝火,忙前忙后的吕恒。
“吕郎,还是妾身来吧,你一个大男人,做着女人的事情,传出去,妾身可是要被人骂死的!”坐在那里,干等着吃喝的白素颜,浑身都不舒服,犹豫的看着吕恒,轻声说道。
“什么男人女人的,你坐好了。再过一会儿就煮好了!!”吕恒十分专业的将调料洒进锅里,然后用勺子舀起一点,尝了尝后,满意的点头。
白素颜轻嗯一声,静静的坐在那里,柔情万千的看着吕恒。
过了一会儿,正式开饭。
“尝尝为夫的手艺!”吕恒盛满一碗肉汤,递给了白素颜,期待的看着。
白素颜轻抿一口,美眸中闪烁着光彩,惊讶道:“吕郎这手艺是从何处学来的?”
“天生的!”吕恒大言不惭道。
白素颜白了吕恒一眼,嬉笑道:“吹牛!”
二人有说有笑的吃着,气氛融洽。
吃过后,吕恒找了几块掉在地上的门板,将门挡了起来。然后拍着手走回到了篝火边,看着已经在山神像下面铺好床榻的白素颜,微微笑了笑,缓缓坐了下来。
白素颜坐在床榻上,红着脸,瞪了吕恒一眼,嗔道:“坐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吕恒闻言,精神顿时一震,转过头,眼中满是欣喜的看着,面若桃花,娇羞无限的白素颜。
见女子颔首羞涩的样子,吕恒一蹦三尺高,比兔子还利索,嗖的一下窜了过去。
“天当被,地当床,素颜当新娘!”吕恒压在白素颜的身上,感受着女子凹凸有致的身躯,只觉得口干舌燥。轻吻了一下白素颜的额头,看着女子因为忐忑,而颤抖的睫毛,吕恒笑了笑,轻声说道。
“吕郎当新郎!”白素颜睁开眼,说了一句后。轻轻的在吕恒的嘴唇上轻啄一下,然后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篝火熊熊,光线朦胧!
第六百十一章 拜祭
一夜鸾凤颠倒,娇喘声连连。芙蓉帐暖间,那火热的热情,自是不能对外人道也。
第二日,天气大晴。东方红日喷薄而出,射出万道金光。
连绵青山,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染上了一层金边。
阳光从窗户中,照进灰尘飞舞的山神庙。光束中,点点的灰尘,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庙中,那相貌英武的山神爷,手持短戟,面貌狰狞,怒目而视,蓄势待发。,仿佛下一刻就要用手中的短戟,打平天下不平事。
桌案前,一个布满了灰尘的香炉,依稀可见当年山神庙的香火之盛。
当阳光照在桌案下的时候,那躺在桌案下,简单床榻上的吕恒,终于从睡梦中转醒。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四下里看了一眼。
身旁不远处,篝火已经燃尽。只剩下了一堆余温尚存的灰烬。
抬起头,见道道阳光照进来,庙中昏暗与光明充斥着,格外的分明。这才意识到,天已大亮。
庙门外,偶尔有习练拳脚的踢打声,和女子的娇姹声传来。
吕恒四下里找了一下,将昨夜随意丢弃的衣服收敛起来。正悉悉索索的穿着衣服的时候,那破落的门板被挪了开来。
一袭白裙的娇艳女子,脸上带着些许红晕。莲步轻移,款款走进来。
阳光照在她的白裙上,折射出朦胧的光芒。
晃眼间,当真是一位下凡的美丽仙女。
“起来了?”白素颜缓缓走过来,蹲下身来,捡起长衫,帮吕恒穿了上去。
吕恒一边伸展着胳膊,一边看着面带红润的女子,笑着点头:“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是你睡得晚!”白素颜瞪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们苗家有传统,新婚第一日,新郎要抱新娘起床的。”
白素颜抬起头,委屈的看着吕恒,心里狠狠,忍不住伸出拳头打了吕恒一下:“只是,见你睡的香,不忍叫醒你!”
吕恒愣了一下,伸出手,缓缓的抚摸着白素颜的脸颊。
然后手顺势往下,揪住了她的长裙。
“你干什么?”白素颜并没有去阻拦吕恒的动作,只是红着脸,低着头,小声问道。
“我还没睡醒,咱们重来一遍!”吕恒伸出双臂,抱住白素颜,再次把她拉入了身下。
阳光照进山神庙里,温暖而又宁静
……
一番云雨过后,吕恒穿好衣服后,蹲下身,将脸上红晕还为散去的白素颜,轻轻抱了起来。
白素颜羞涩的低着头,轻咬着嘴唇,任由吕恒抱着自己,走到了那桌案前。
将白素颜放在椅子上后,吕恒面带着微笑,从白素颜手里拿过了红色的木梳子。
“汉人也有这样的习俗,成婚后,丈夫要帮妻子整理发髻的!”
吕恒微微笑着,单手攥着梳子,顺着那柔顺的青丝,一边梳,一边笑着说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白素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俏脸微醺,轻声说道:“想起了一首诗,跟你有关系的一首诗!”
“什么诗?”吕恒笑着,手里忙活着,开口问道。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白素颜轻声吟诵完后,掩嘴浅笑:“很贴景呢!!”
“哦,这首啊。呵,这首是黄鹤写得!”吕恒笑着说道,想起黄鹤,不知不觉间,那家伙现在已经是山西巡抚了。
回过神来后,却看到了白素颜掩嘴偷笑,吕恒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是答非所问。
将梳子放下后,看着镜子里的白素颜,轻咳了一声,微微想了想道:“其实,还有一首的!”
“什么呀?”白素颜看着镜子里,正在帮自己挽起发髻的吕恒,美眸中满是好奇之色,轻声问道。
看着铜镜里,白素颜那初为妇人的娇羞。吕恒眼中含笑,心中感叹,轻轻说道:“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镜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
白素颜俏脸带着薄薄的红晕,静静听着吕恒念完这首诗。
待到最后一声落下后,白素颜抿嘴轻笑着,转过头来,看着吕恒道:“一问一答,也很贴景!”
吕恒挑了挑眉,毫不谦虚:“那是!”
白素颜掩嘴咯咯娇笑,美眸中情意流转。
看着眼前美艳动人的女子,想起刚刚她那小小的幽怨。吕恒心中感动着,轻轻的抱住了白素颜,感慨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淡淡的情话,最是能够打动人心。听着吕恒略显颤抖的声音,白素颜芳心一颤。忍不住的伸出手,抓住了吕恒的大手。
本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白素颜心里突然想到了别的。
哼了一声,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吕恒:“你那一瓢舀出的若水,都快赶上大缸了吧!”
荒僻的山神庙中,传来了吕恒尴尬的咳嗽声,还有女子的咯咯娇笑声。
外面,那长在山崖边的树上,两只鸟儿成双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
从山神庙上下来后,白素颜带着吕恒,沿着深邃的山谷,一路朝着深山中走去。
一路上,两侧山崖上,猿声啼不断。偶尔有一声鹰隼的清脆鸣叫声后,空谷幽涧中,鸟雀惊飞,遮天蔽日。
路旁,泉水淙淙,清澈见底。泉水下,那细微的枯草,随着水流轻轻摇曳着。
一路上,吕恒看到身旁白素颜,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肃然后,心中喟叹一声,伸出手,握住了白素颜有些凉的小手,轻轻握了握,对她微微一笑。
虽然,白素颜未曾说此行的目的。
但是,来到成都这么多天。再有阿贵这个苗人的讲解。吕恒也知道关于这条山谷的故事。
这里,再往前走不远处,就是苗家的禁地。禁地里,埋葬着苗家历代苗王的骨骸。
换句话说,这里便是白素颜亲人的埋骨之所。
十年前,苗人被逼造反。
战败后,白素颜的父亲,娘亲,兄弟姐妹丧命在安家刀下,被抛尸荒野。一个月后,等苗人找到了苗王一家的尸体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一堆白骨了。
苗人悲伤之下,冒着巨大的风险,收敛了苗王的遗骸,然后安葬在了这里。
如今,白素颜重临谷底,想起自己的亲人,心中悲戚之下,每走一步,皆是泪洒脚下。
如果不是吕恒搀扶着,白素颜根本难走一步。
出了山谷,前方是一片平坦的狭长地带。雾掩青山,浮云缭绕。山下泉水淙淙,叮咚流过。平坦的峡谷中,与外面的天寒地冻,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季节。这里,青山露水,草地青青。在那草地上,开着淡黄色的小花,随着山峰吹来,微微起伏着。
而在那起伏的青草间,依稀可见一座座孤零零的坟冢。
吕恒双臂环抱着白素颜,搀扶着她,缓缓的走进了这座空无一人的墓园中。
置身在这墓园中,饶是吕恒心情开朗,也不由的被这肃然的气氛所影响,一直未发一言。
当吕恒在在白素颜父母和兄妹的坟墓点燃了香烛的时候,一旁的白素颜眼眶发红的看着那墓碑,抬起白玉般的手,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痕,缓缓的跪在地上。
“吕郎,你也跪下吧!”白素颜红着脸,转过头,低声对吕恒说道。
吕恒点点头,单手撩起长衫前摆,随后,双系跪在了地上。
“阿爹,阿妈,女儿来看你们了!”白素颜将一把纸钱,扔进火堆里后,静静的看着墓碑,嘴角挂着羞涩的笑容,直起腰,轻声说道。
“跟女儿一起来的,还有……”红红的火光中,白素颜美眸中闪烁着泪花,缓缓伸出白玉般的手,拉着吕恒,轻声对那墓碑说道:“还有女儿的阿哥!”
白素颜甜甜笑了笑,娇羞无限,低声道:“他对女儿很好,是女儿值得托付一身的郎君。爹、娘。你看,这就是女儿的阿哥!”
缓缓回过头,却看到吕恒在愣神,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白素颜气恼的抓了他一把,小声道:“还不快见过我爹娘!”
两世为人从未有过如此经历的吕恒这才恍然,原来白素颜今天拉着自己来到这里,感情是让自己拜见岳母岳丈呢。
心里年纪此处,吕恒连忙双手伏地,对着那墓碑磕了三个头:“爹、娘,我来看你们了!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生待素颜的!”
白素颜脸红了一下,轻轻碰了吕恒一下,小声道:“起来吧!”
吕恒呵呵一笑,缓缓的直起了腰。
白素颜柔情万千的看了吕恒一眼后,伸出手牵着吕恒的大手,目光幽幽的看着墓碑,轻声叹息道:“如今苗家的生活越来越好,乡亲们家里都有了余粮。阿妹们身上的银饰也多了起来。比起十年前,乡亲们很好,女儿……”
白素颜轻轻咬着嘴唇,目光中带着一丝歉然,展颜一笑:“女儿也很好!”
“只是……”白素颜犹豫了一下,小手紧紧的握着吕恒的大手,犹豫道:“只是,你们的仇……”
吕恒伸出手揽住了白素颜的腰,对白素颜微微一笑,然后目光清澈的看着墓碑,沉声说道:“你们的仇,我来报!”
第六百十二章 国事家事
当晚霞铺满原野的时候,吕恒和白素颜,出现在了成都府外的官道上。
旷野上空,漂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此时,这层薄雾又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金红色。宛若一条若有若无的丝带一样,蒙在了这茫茫的成都原野上。
相较于北方的荒凉和豪迈,笼罩在轻雾中的成都,却是尽力的像世人展示独属于她的婉约。
在这夕阳余晖中,成都的景色,本身就是一首名传千古的诗词。
而在那古朴的官道上,行走的白衣白裙的绝色佳人,还有那一袭青衫的书生,不经意间,将这日落时分的成都,凝成了一副娟秀的山水画卷。
进了城,随处可听到晚归的百姓们,在谈论昨天晚上的那场厮杀。
对于黄国安被杀,百姓言语间,颇多兴奋和激动。仿佛是在湿冷的大雾呆过多年,猛然见到阳光一样的兴奋。
吕恒笑了笑,伸出手径直拉着心中忐忑的白素颜,往知府衙门走去。
如今,黄国安伏诛。知府衙门,也顺利而然的而成了吕恒的暂居之所。
一路沿着宽阔的街道,披着余晖,往家中走去。
经过一路上,吕恒的再三保证。白素颜,也逐渐的放下了心中的忐忑。
想当初,自己劫持吕恒去四川的时候,可是跟柳青青见过一面的。
只是,当时自己心中被仇恨所填满。故而,在对柳青青的时候,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想起自己当初冷冰冰的态度,白素颜心中总感觉怪怪的。
谁曾想,造化弄人。当初冷淡的双方,却如今住在了一个屋檐下,而且共事一夫。
想到一会儿就会与吕恒的家人碰面,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到了府衙外的时候,却见府衙大门门口聚集了很多翘首探头朝着里边张望的百姓。
而且,这些百姓,还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等打探到了消息后,吕恒哑然失笑。
原来,是武宁远正在坐堂,审理贪官污吏呢。
听着里面惊堂木啪啪的乱拍,一道道堪比军法的判决下发出来。吕恒笑着摇头,心中叹道,看来,黄国安的事情,的确让这老头很火大。而那些小鱼小虾,正好成了武宁远怒气的宣泄口。
真是够倒霉的!
一旁,白素颜看着那些一脸喜悦的汉人百姓,心中颇有感触。
如果不是当初,吕恒给苗家留下了长老会的意见,以及与川陕总督的联系方式,恐怕,苗家也难逃黄国安的压榨。
心里想到此处,白素颜微微一笑,伸出缓缓的拉住了吕恒的手。
生怕被武宁远拉去做壮丁的吕恒,在看了一会儿武宁远的表演后,便拉着白素颜朝着后门走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了没多久,就看到武宁远带着一帮人,呼啦一声冲出来。站在府衙门口东张西望一番,就像是翘首期待丈夫回家的怨妇一样。
“人呢,在那儿呢?”武宁远黑着脸,瞪大眼睛四下里照着,怒气冲冲的问道。
找吕恒,找了一整天不见踪影,武宁远肚子里早已憋了一肚子火。
一来是担心吕恒的安危,二来,是自己被那些让人焦头烂额的案件憋得。
想自己一个堂堂王爷,统兵打仗的元帅,竟然会坐在这狗日的地方,审理这些让人头大如豆的案件。
想起那些告状的人们,千奇百怪的理由。武宁远心里那个憋屈啊,眼睛都在喷火。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啊,屁大点事情,就哭天喊地的上来告状。尼玛的,要是在部队里,老子早就一鞭子抽上去了。
如今,得知吕恒安然无恙回来。武宁远心头顿时大喜,准备将这一摊子烂事儿,交给吕恒来打理。但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开口,这家伙,竟然又跑的没影了。
亲兵挠了挠头,茫然道:“刚刚还在门口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门口,在无数百姓诧异的目光中,武宁远背着手,原地走了几步后。眼睛骤然一亮。
“本王知道,他在哪儿?”
武宁远拍手,嘿嘿一笑,。随后对亲兵吩咐道:“你现在这里审理着,本王去去就来!”
说罢,武宁远拍了拍亲兵的肩膀,也不管身后亲兵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大步离去。
站在原地的亲兵,看着围观着他的数千百姓,只感觉头皮发麻。
拱起手,挤出一丝笑容后,亲兵讪笑道:“各位乡亲……”
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一群百姓,突然间伏地磕头:“大人啊,冤枉啊!”
听到这如同山洪海啸一般的喊冤声,亲兵如遭雷击,身体骤然一颤。
然后,在无数人的围观中,亲兵眼睛一番,眼斜嘴歪,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偷偷地,亲兵在倒下去的时候,还没忘了找一块比较平整的地方。
“大人晕倒了!”
一时间,府衙门口乱成了一团。
随后,几个同伴把临时知府搬进衙门口,顺手在紧闭的大门上挂了一块牌子:今日休息,明日再来!
却说武宁远甩掉了众人后,自己一人便径直便往吕恒家中而去。
快走到吕恒家门口的时候,武宁远还特意停下了脚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随后,正准备伸出手,推开大门的时候。却见大门吱丫一声打开,一个一袭白裙,相貌美艳的女子,哭哭啼啼的从里边跑了出来。
由于这女子泪眼朦胧,抬眼间,朦朦胧胧的看到面前当着一个人。哭哭啼啼的她,估计把武宁远当成了前来阻拦自己的人,奔跑中,女子看也不看,一把推出。
巨大的力气,差点把这位大周战神推倒在地。
遭遇无妄之灾的武宁远,一头雾水。看着那里去的女子,挠挠头,然后又转过头来,朝着门中看去。
不过,还没等武宁远回过神来。就看到吕恒急匆匆的从门里追了出来。
见到门口愣神的武宁远后,吕恒一把揪住了老头的衣领,急切的问道:“刚刚那个白裙女子去哪儿了?”
武宁远下意识的抬起手,朝着白素颜离去的方向指了指。
“谢谢!”吕恒抛下一句话后,径直追去。
这是怎么了?
武宁远不明就里,站在门口自言自语。
不多时,柳青青也拉着长裙,急促的追了出来。
看到门口喃喃自语的武宁远后,柳青青顿时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上前一把揪住了武宁远的衣领,急切问道:“义父,看到我家相公了吗?”
再次被揪住领口,武宁远心里无比的郁闷。
看着眼前,哭的暴雨梨花一般的柳青青。武宁远满头黑线,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怎么吕恒的家人,都喜欢揪人领口呢。
不过,此时,见自己的义女,哭的让人心疼,武宁远顿时豪气重生,挺起胸膛,拍着胸脯道:“是不是吕恒欺负你了,告诉义父,义父替你收拾他!”
柳青青着急的直跺脚,摇头道:“不是啊,女儿,女儿惹相公生气了!”
“你怎么惹他生气了?”武宁远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柳青青却是脸红了一下,怎么都不肯说。
不过,以武宁远的心思,想起刚刚那个掩面而泣的白裙女子和吕恒的焦急样子后,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肯定是吕恒在外头找小的,结果被柳青青他们知道了。
于是,奸夫淫妇和正牌妻子的狗血剧就发生了。
对于女人这件事上,武宁远跟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样,还是相当大男子主义的。不说他,之前有n多老婆,小妾成群。但就说是在婚后,年轻时候的武宁远,跟那些京中纨绔一样,一直是京城怡红院的常客。
所以,在他心里:男人嘛,多娶几个女人,太正常了。
不光要多娶,而且一定要在家中树立夫纲,也就是丈夫的至高无上地位。
所以,武宁远即便有再多的女人,家里也从来都没发生过家中女子排挤外来女子的这种事儿。
当初在江宁的时候,在说起男子应该有几个女人的时候,吕恒那谨小慎微的态度,就被武宁远取笑过。
而且,后来,在东京的时候。武宁远每次道吕恒家中做客,见到吕恒的妻妾们,没有一个样子、,就偷偷的示意他,要在家中树立威信。
而且,当时武宁远还把自己治家的心得,一股脑的告诉了吕恒。
其诀窍,只有一个字:打!
武宁远当时的原话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家里如战场,只有确定自己绝对的优势,才能稳稳的控制住家中的局面。
如今,看到吕恒家中局势失去了控制,武宁远捻着胡须,心中为吕恒感到可惜:怎么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说起策略阴人,老夫或许不如你。但是在治家这一项上,就连皇帝都得跟老夫学习呢。
此时,看到自己的义女,哭的泪哗哗的。武宁远轻叹了一声后,语重心长的劝道:“青儿啊,不是义父说你,你作为吕家大妇,一定要有容人之量。要替吕恒把家关好。不要给他增添发恼,知道吗?”
柳青青脸红了下,低头轻嗯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武宁远,再次问道:“义父大人,女儿知道错了。可是,您能不能告女儿,相公他去哪儿了?”
武宁远叹了一声,指着吕恒离去的方向道:“他去追那个白衣女子了!”
柳青青轻点了下头,然后拉着裙角,赶紧追去了。
站在原地的武宁远,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后。摇摇头,轻叹一声,也跟着过去了。
第六百十三章 城头
白素颜伤心之下,一路飞奔。
身后,吕恒一边狂追,一边大声喊着,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侧目,还意味着道貌岸然的书生,是个当街强抢民女的恶棍呢。
白素颜转过头看了吕恒一眼,一跺脚,狠下心施展出轻身功法,三两步就把吕恒甩出了十几米远。
吕恒累得像条狗一样,大口喘着气。心神俱痞之下,却看到白素颜越跑越远。
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骏马疾驰的声音。
骏马飞奔到自己身前的时候,突然扬起前蹄停了下来。头发乱糟糟的阿贵,翻身下马,急切道:“公子,上马,上马!”
吕恒暗赞一声小子有前途,急忙抓过马缰绳。
阿贵单手一送,吕恒轻松上马。
“阿贵,你立即去告诉守城将士,关闭城门!”
事情紧急,吕恒也顾不得其他,大喝一声后,一抖缰绳。胯下骏马嘶鸣一声,疾驰而出。
纨绔似地闹事飙车,哦不,飚马,直接吓得路人们纷纷躲避。一时间,成都街头,哭喊声不断,宛若鬼子进村烧杀抢掠一样。
街道上巡逻的士兵,听到远处街道上传来的喧闹声。急忙过去查看。
不过,等看到马背上的那人后,巡逻官突然仰起头,看一眼雾蒙蒙的天空,丢下一句,今天好天气,然后便大手一挥,带着同伴赶紧溜掉。
一路上,吕恒策马狂追。街道两侧店铺,风驰电掣般一闪而过。
在赶到了西城门的时候,堪堪追上了正站在城楼上,准备跳下去的白素颜。
而那些得到了命令的守城官兵,则是无奈的伸开双臂,拦在白素颜的身前。一个个硬着头皮,就是不退后。
阿贵则是蹲在那里,愁眉苦脸的抱着头。唉声叹气不已。
“素颜,你别走啊。你听我说!”吕恒心中焦急之下,下马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在地上。踉踉跄跄的稳住身形后,踩着台阶,大步跑到了城楼上。看到被一群士兵挡住的白素颜,吕恒焦急之极,连忙叫道。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余晖染红了古老的城楼,也染红了这座沧桑的城墙。
白素颜披着紫红色的霞光,站在城垛上,泪眼朦胧的看着吕恒,轻轻摇头道:“你不要过来!”
吕恒停下脚步,苦笑道:“素颜,听我说呀!”
今天,吕恒带着白素颜回家,本就是高高兴兴的事情。
到了家里,柳青青也表示出了大妇的风度。热情的拉着白素颜,嘘寒问暖一番。随后,又把几个姐妹介绍给了白素颜。
而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等介绍到了王婷芝那里的时候,比白素颜小的王婷芝,硬是要让白素颜叫姐姐。
而白素颜当时笑着调笑了一句说,你还没我大呢。
就这一句话,顿时让王婷芝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随口而出,说了一句:“大又怎么样,再大也只能给我抱孩子!”
前两天,王婷芝被查出有孕在身。所以,她变成了吕家的重点保护对象。本来这句也没什么意思。她也经常跟柳青青她们说,权当是玩笑之语。而柳青青几女也笑着说,等孩儿出生后,便由她们几个轮流抱。
只是,这句话当着初次见面的白素颜说出来,就感觉有些变了味了。
白素颜心中本就忐忑紧张,听了这句话后,还以为王婷芝是这家中大妇。再想想这句话,完全就是大妇对小妾的说辞。
心高气傲的白素颜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闻言后,脸色微变,冷笑着道:“那你就不怕我虐待你的孩子?”
白素颜的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事情爆炸的导火索。
原本心中对白素颜有些芥蒂的柳青青,此时也开口了。她不冷不淡的看了白素颜一眼,淡淡说道:“孩子是吕家的骨血,你如果敢虐待孩子,必将不容与吕家!”
这话说的够重,白素颜闻言,心中骤然一冷。当即感觉,就连这难得的余晖,也再美丽了。
而且,作为当事人的王婷芝,更是气的浑身颤抖,一脸鄙夷的看着白素颜,哼了一声:“都说苗女心狠手辣,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个年代,民族间的相互敌视和嘲讽,非常严重。而作为弱势群体的苗家人,更是这种蔑视态度的受害者。
白素颜身为一族圣姑,岂容他人污蔑苗族。
闻言后,当场发飙。
但是,就在她气的上前要质问王婷芝的时候。从不参与争斗的苏倩倩也扯了进来。
苏倩倩上前一步,挡在了王婷芝面前,那冷漠的目光,宛若生死仇敌一般。
看着院子里,同仇敌该,对付自己的三女。
白素颜心中顿时感觉好冷。
满腔热情的回来,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看着三女那冷漠陌生的目光,白素颜难掩心中的委屈,掩面而逃。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吕恒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发怒,掌掴了王婷芝。
这下子,家里可就打乱了。
王婷芝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吕恒。眼眶中泪水打转。
貌似从认识吕恒以来,从未见过吕恒发怒。更别说是动自己一手指头了。而今天,他竟然为了一个外来者,打了自己。
王婷芝心中委屈之下,哭哭啼啼的跑回到了家中,关起门,谁也不见。
这还不算完,吕恒在看着王婷芝离去,心中歉疚之际,但没有任何阻拦。随后,他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是家中大妇的柳青青。
心里忐忑的柳青青,在看到了吕恒那失望而又痛心的目光后,心里突然感觉到好疼。
她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肯定让叔叔伤透了心。
见柳青青美眸含泪,欲言又止的样子。吕恒移开了目光,看了苏倩倩一眼后,转身随着白素颜的脚步,追了出去。
没想到,白素颜这小妮子,性格竟然是如此刚烈。
如果不是自己下令,让士兵们阻拦的话。估计这时候,白素颜早已跳下了城墙,返回苗寨了。
看了一眼城下越聚越多的百姓们,吕恒叹了一声,苦笑道:“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白素颜一言不发,只是垂泪。
晚风吹过,白素颜那被夕阳染成了红色的裙角,随风翻飞。
城下,聚众看热闹的百姓们,在看到宛若仙女一样的白素颜后,将矛头一致对准了那书生,他们心里的那个白眼狼。
“素颜,跟我回去吧!”吕恒不知到自己该怎么说,如今,只有这干巴巴的一句话。
白素颜轻轻摇头,抬起手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水,转过头来,带着脸上的泪痕,对吕恒嫣然一笑:“吕郎,你每年都会到苗寨看素颜的,对不对?”
听着话,像是死了心一样要回去。吕恒顿感头大如斗,苦着脸道:“素颜啊,你这是……”
白素颜却定定的看着吕恒,轻声问道:“我的男人,你回答素颜,好不好!”
吕恒低下了头,心中煎熬之极。
看这情况,白素颜真的是对自己的家人,失望透顶了。
而且,吕恒也知道,以白素颜的傲气,如果让她真的就这么跟自己回去。煎熬的,只是她那颗看似坚强,却如同水晶一般易碎的玲珑剔透的心。
难道,真的无法和解吗?
晚风吹过,余晖洒满城头。
吕恒站在城头上,心中无奈之际。
而就在此时,随后赶过来的柳青青走上了城池。
看到一袭白裙的白素颜站在城垛上,去意已决的样子。再看看站在不远处,一脸无奈的吕恒。
柳青青感觉到了叔叔心中的无可奈何,心里酸涩之下,眼泪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她轻轻的走上前去,站在距离白素颜不到三米的距离,轻轻咬着嘴唇,看着白素颜,犹豫了一下,微微屈膝:“素颜妹妹,刚刚都是我们不好,我待各位妹妹,向你赔礼道歉!”
白素颜轻轻抬起手,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痕,摇头道:“柳姐姐,你不必如此。吕郎说过,吕家人的膝盖,从来都是硬的。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屈膝的!你是柳家大妇,代表的是整个柳家,更要以身作则的!”
好一个心灵善良的女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替吕家着想。
看着白素颜那凄楚的面容,柳青青心中更是内疚。
轻声道:“素颜妹妹,你先下来好不好!你要是走了,我们会内疚一辈子的。再说了,你就忍心看到吕郎,为了一家人团聚东本西跑,风餐露宿吗?”
被点中了心中最柔软地方的白素颜,愣了一下。转过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吕恒。
那眼中的神色,既有歉意又有疼惜。
“吕郎,素颜,素颜对不起你!”
白素颜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泪落如雨道。
见白素颜还是不肯下来,柳青青咬了咬嘴唇,落泪道:“素颜妹妹,你知道吗,刚刚吕郎打了亭芝妹妹!”
一句话说出后,站在城垛上的白素颜娇躯微微一颤。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低头默然的吕恒。虽然对吕恒爱惜自己的做法感动,但想到王婷芝一脸幸福的样子,心中还是焦急道:“吕郎,你,你怎么能这样,王婷芝已是有孕在身,你,你怎么如此狠心呢!”
第六百十五章 评价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
刚刚起床,迷迷糊糊的吕恒就被找上门的武宁远拉去了府衙。
在武宁远用强,把官袍披在了吕恒身上后。
大周最牛逼的知府,在成都府终于诞生。
整整一天,面对着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案件。吕恒说中惊堂木一拍,如行云流水般过案。
坐在一旁,旁听的武宁远,咧着嘴,乐呵呵的看着坐在知府大椅上,气度沉稳的吕恒。心中赞叹道:到底是永正啊,审案就跟喝凉水似地。
原本那些让自己头大如斗的案子,在吕恒三下五除二的分析过后,瞬间就变得条理清晰。
就拿刚刚一个盗窃案来说,是一个小偷偷了卖油翁的钱。然后反诬是卖油翁偷了他的钱。当时武宁远听了,一头雾水。而吕恒却只是让人端来了一盆水,将那铜钱扔进水里看了一眼,便水落石出。
该罚的罚,该打的打。
当吕恒扔出令箭后,便是武宁远和他手下亲兵的表演时间。
噼里啪啦一阵狠揍,那小偷哼哼唧唧的被人搀扶出去,惨状无比。
当然,还有一些富家大户欺压良善百姓的事情。
原先在黄国安当值的时候,这些富家大户在成都府教养跋扈,横行无忌。但是很不幸,他们这次遇到了大周史上最牛逼的知府。
一声令下,令箭抛出。铁面无私的吕恒,直接下令打。
于是,武宁远的亲兵们,再次举起了板子。
噼里啪啦一阵狂打,那富家大户的公子们,哭哭啼啼的出去。在临出门的时候,还威胁吕恒说,他上头有人,让吕恒小心之类的事情。
不过,等他们回到家,还没等他诉说自己的切肤之痛的时候,就被怒火熊熊的家主一巴掌扇在了地上。
妈的,你个龟儿子。你他妈想死自己去死,别拖累家族好不好。
连帝师你都敢威胁,你小子有几颗脑袋啊?
如此一来,那些家中儿子被打了的家主们,非但心里不甘怨恨这位牛逼的知府,反而还上门负荆请罪。请求吕恒的宽恕。
而门口那些围观的百姓,在看到这一幕后,则是纷纷叫好。冤情得到平息的,跪在地上,连呼青天。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府衙门关闭。亲兵们在门口竖起了一块牌子,上书:明日再来四个大字。
如此,围观的百姓们这才恋恋不舍离去。
不过,在离去的时候,这些心情开阔的百姓们,则是纷纷跟亲兵们询问,这位知府大人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不买地方豪绅的帐。更多的人,则是询问,这位知府大人,是不是一直会留在成都府。
对此,被武宁远下了封口令的亲兵们只能苦笑摇头,一问三不知。
夕阳西下,余晖漫天。
院子里,归巢的倦鸟,站在树枝上轻鸣几声,轻啄几下羽翼,静静的站在枝头,看着夕阳西下。
安静的大堂里,光线逐渐黯淡了下来。
打人打了一天,也累了的亲兵们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兴奋的说着今天看到的事情。
嘻嘻哈哈的声音过后,这些农户家的子弟兵们,也不由的感叹,如果军师真的能去自家故乡去当一方官吏那该有多好。
安静温暖的后堂中,已经点起了蜡烛。
昏黄的灯火将这昏暗的房间,映照出朦胧的光芒。
桌子上,两盏清茶,冒着袅袅的热气。
茶香弥漫在房间里,沁人心脾。
武宁远端着茶,朝着茶盏里吹了吹后,笑道:“到底是读书人,心眼儿就是多。老夫昨天一天审理的案件,还不到两个,而且,估摸着还有一件审错了。嘿嘿,倒是你啊,一天十七个案子,行云流水,毫不拖沓。帝师的名头,真是名不虚传啊!哈哈!”
吕恒抿了一口茶,淡淡道:“非是我厉害,只是地方官员不肯尽心罢了。”
武宁远点头,然后拎起茶壶,帮吕恒满上,然后深有感触道:“是啊,官员不尽心,真是一件麻烦事。这帮鸟人!”
武宁远狠狠的骂了一句后,突然想到了,这段时间在大周官场疯传的太原模式。
“说起来,你在太原设立推广的官员监督模式,可真是神来之笔啊!如果推行得当,能保我大周社稷千年不倒啊!”
武宁远越想越有趣,笑着称赞道:“这对那些想以官谋私的庸官、贪官来说,此举不亚于釜底抽薪,真是够狠,哈哈!”
说到此处,武宁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声眨眼道:“你知道吗,听说在太原府,百姓们为了感激你的贡献,还为你立了一块碑呢!”
吕恒摇头笑笑,摇着茶盏里的香茶,看了武宁远一眼,苦笑道:“呵,估计那些想着以官谋私的官员心里早就期盼着我,快点早死!”
“哼!”武宁远听到吕恒的担忧,剑眉一竖,杀气腾腾的说道:“老子倒要看看,谁敢动你一下?”
看着武宁远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吕恒心中暖暖的感动。
端着茶盏,看着横眉冷对的武宁远,笑着摇头。
呵,这老头!
武宁远气呼呼的说了一番后,随后想到前段时间,朝廷里传来的消息,便压低声音,对吕恒说道:“你知道吗,一个月前,曾经有吏部的一个官员,向陛下弹劾你。说你在太原推广的模式,表面上是为国为民,其实暗中是鼓励百姓造反作乱。包藏祸心,图谋不轨!”
吕恒听了,微微点头轻笑。仿佛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一样。
武宁远却不甘心,压低声音道:“你猜,我那皇兄怎么回复他的?”
吕恒笑了笑,淡淡问道:“怎么回复的?”
武宁远嘿嘿一笑,阴险道:“我那皇兄说那大臣,陷害忠良,罪该万死。但念及他年老体衰,便将斩首之罪改为流放三千里!啧啧,全家流放啊!”
幸灾乐祸的笑了一番后,武宁远继续说道:“后来,陛下在朝堂上跟那些心里还存有幻想的大臣们说了。帝师此举,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利国利民之举。如果胆敢有人再诬陷帝师的话,定斩不饶!”
见吕恒微微笑了笑,武宁远接着说道:“后来,陛下也给我来了一封信,信上说,太原模式虽然有削弱皇权的意思,但是他能看出来,此举对大周的重要性。百年江山和千年基业的重要性,他还是分得清的!”
吕恒闻言,心中微动,点点头:“皇帝能看到这点,也不枉他是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位圣君!”
这是吕恒第一次,对当朝天子做出的评价。也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待这位当朝天子。
这是一个足够分量的评价,也是一个足以让任何皇帝自傲的一个评价。
武宁远闻言,顿时愣住了。
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吕恒,然后下意识的扣了扣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然后,等看到吕恒那认真的表情后,武宁远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不是幻觉。
想起吕恒刚刚对皇帝的高评价,武宁远心里欣喜之余,难道吕恒有跟陛下重新修好的意愿?
不过,心里在感触至于,也不免的有些嫉妒吕恒嘴里的那位圣君。
他知道,如果能得帝师这一句评价。自己的皇兄,一定会青史留名的。在以后史书中,皇兄必然会是以一代圣君的姿态,出现在后人面前……
想到这里,武宁远咳嗽了一声,犹犹豫豫的看了吕恒。嘿嘿笑着,伸出手,指着自己腼腆道:“那老夫呢,你也评价一下了老夫呗!”
吕恒闻言,哦了一声。目光怪异的扫了武宁远一眼,然后撇嘴道:“糟老头一个!”
武宁远顿时暴起,呼的一声,如风一般冲了过去。想要抓住吕恒,问个清楚。
但吕恒今日来,跟阿贵继续学武。如今已是有所小成,逃跑起来,速度那叫一个快。饶是武宁远出手如闪电,也没捞着半根毫毛。
武宁远双手按在桌子上,面黑如碳,目光不善的盯着吕恒,咬牙切齿道:“你就是这么评价老夫的?老夫那里得罪你了?你个王八蛋,你今天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老夫今天跟你没完!!”
武宁远气势汹汹,俨然是到了发飙的地步。
见老头似乎真的发怒了,吕恒哈哈大笑,连忙摆手求饶。
伸出手,将发飙的老头按在椅子上,然后又殷勤的帮武宁远斟茶递水。
好不容易把武宁远安抚下来后,吕恒这才嘿嘿讪笑着,坐回了椅子上。
看到老头依然气呼呼坐在那里,像个孩子一样置气不看自己一眼。吕恒摇头,哑然失笑。
咳嗽了一声后,端起了盛满了香茶的被子。目光含笑的看着武宁远。
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周战神四海名扬。功在社稷,名满天下,一代贤王万古流芳!”
昏黄的烛火下,武宁远那气势汹汹的样子,骤然一滞。略显佝偻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抬起头的时候,吕恒竟然看到了这位征战沙场数十载的战场悍将,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
第六百十六章 还来得及
夜色沉沉,房间里,烛火如豆。
武宁远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起头看了吕恒一眼,摇头道:“戴上这顶大帽子,老夫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吕恒松了一口气,笑了下,便站起来准备告辞离去。
不知不觉都晚上,家里的饭也应该做好了。啧啧,素颜的手艺真是没的说啊!
心里念想着家中的美食和美人,吕恒片刻不肯停留,就要拱手离去。
坐在对面的武宁远,见吕恒起身,顿时傻眼。
原本他也只是谦虚一说,岂料,这滑头的小子,竟然这么难缠,说走就走。
武宁远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冲过去一把拉住吕恒,笑骂道:“你小子倒是不见外啊,老夫说着玩的,你竟然当真了?”
吕恒着急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苦着脸,拱手道:“您老人家霸气外露,天纵英才。区区吐蕃,你一个指头就能搞定,我还掺和什么呀。这不是给您老人家添乱吗?”
虽然这老头没有说是什么事请,但吕恒还是猜了出来。能让这老头火急火燎的事情,肯定是关于打仗。这老头刚从康定一线回来,所为的无非就是吐蕃的战事。
武宁远抓住吕恒的手,死也不放,摇头道:“不添乱,不添乱!”
吕恒咳嗽一声,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摇头道:“那也不行,不添乱,但会扰乱你的思绪的!”
武宁远见吕恒如此难缠,紧紧的拉着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吕恒,苦笑一下,叹气道:“前线战事不顺,段鹏吃败仗了!”
吕恒闻言,哈哈大笑,摆手道:“无妨,胜败乃兵家常事!区区败仗……我靠,你说什么,段鹏吃败仗了?”
吕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了一声后,看到武宁远低头叹气,这才意识到事情貌似很严重。
武宁远点点头,沮丧道:“,你也知道,吐蕃那鬼地方,咱们中原人根本受不了,上去以后就头晕目眩的,别说打仗了,就是拿起刀都不容易啊!但是吐蕃人龟缩不出,而陛下又逼得紧,无奈之下,段鹏率兵进去吐蕃作战。结果……呵!”
武宁远叹了一口气,低着头,神色沮丧至极,
吕恒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抬起头,看着武宁远那丧气的样子,疑惑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道理,您老人家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武宁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沧桑的目光中,有伤感之色闪过,苦涩一笑道:“陛下不行了!我,我想让他看到这场胜利!”
吕恒闻言,愣了一下。但随后看到武宁远那低头默然神伤的样子,心中轻叹一声,伸出手轻轻的按在了武宁远的肩膀上。
“节哀顺变!”
武宁远闻言,满头黑线,抬起头,黑着脸盯着吕恒,咬牙切齿的道:“还没死呢!”
吕恒歉意的拍拍额头,耸着肩膀赔笑道:“啊,啊啊对,不好意思,说错话了!”
武宁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气呼呼的哼哼两声。
不过,经吕恒这么一闹,心里的那丝伤感也消失不见。
武宁远抬起头,看到吕恒那眼中闪烁的笑意,也知道他刚刚插科打诨是为了什么。心念此处后,摇头道:“你放心吧,老夫没事儿!”
吕恒笑了笑,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既然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武宁远:“……”
站起来的吕恒,看到武宁远目光不善。讪讪的笑了两下,重新坐下来,哈哈大笑道:“开个玩笑,干嘛这么认真呢?”
武宁远面黑如碳,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
开玩笑,这事儿能开玩笑吗?
吕恒见这老头气得不轻,嘿嘿笑了笑,连忙拎起茶壶,帮老头斟满了茶水。随后又热情的捧了一把,才让这老头面色稍缓了一些。
“好了,现在咱们就说说吐蕃的事情吧!”吕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中估摸着,有两个小时说完后,自己再回去也不算太迟。
武宁远点点头,正襟危坐。
气氛随之变得肃然。
吕恒想了下,抬起头看着武宁远道:“其实,正如你刚刚所言,大周士兵不适合高原作战,这是肯定的。如果强行进入,只能吃败仗!而且,进入吐蕃的道路,崎岖难行,这无形中加大了行军作战的难度!”
“你去过吐蕃?”武宁远点了点头后,随后突然问起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
吕恒点点头,似乎是回忆道:“嗯,去过,坐火车去的?”
“火车?”武宁远惊讶道:“听起来像是载具,到底是何物?”
吕恒笑了笑,下意识回答道:“这个火车啊……”
话说出口,却觉得气氛不对。抬起头来,看到武宁远正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盯着自己看着。等待着火车的答案。
吕恒顿时无语,没好气道:“什么火车啊,你到底想不想听?”
武宁远嘿嘿一笑,然后摊开手,示意吕恒继续。
被武宁远无心的搅和后,吕恒也变得兴趣乏乏。,直起腰来,靠在椅子上,看着武宁远道:“其实说起来,最实用的法子,还是以前的方法!”
“你是说,封锁物资?”武宁远所有所思的想了想,轻声问道。
吕恒点点头,想了下,缓缓说道:“这几个月来,虽然有黄国安阳奉阴违。但封锁的效果,你在前线,想必比谁都知道。吐蕃人开始狗急跳墙,这足以说明,封锁物资的威力有多大!”
武宁远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了陛下身体的事情。
想到这,就想到了吕恒那句节哀顺变。
武宁远没好气的白了吕恒一眼,皱眉道:“只是,陛下身体,怕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吕恒闻言,沉默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过去。
烛台上蜡烛也烧到了尽头,斜躺在烛台里的火苗,似乎随时可能熄灭一样。
房间里,灯火黯淡了下来。
沉思片刻后,吕恒突然抬起头,看着武宁远,沉声问道:“雪狼营现在哪儿?”
自从吕恒从突厥前线回来后,就与展雄的联系断掉了。此时想起展雄和他的雪狼营,吕恒有些脸红的发现,自己竟然好久没有想起那个粗壮好爽的大汉了。
正在愣神的武宁远,听到吕恒的提问后,下意识回答:“已经回到了东京!”
说完,武宁远才意识到了吕恒的意图,惊讶道:“你准备让雪狼营上?”
吕恒点点头道:“没错,打吐蕃,没了雪狼营还真玩不转!”
当初,在训练雪狼营的时候,吕恒就加入了高原作战的训练,其中最重要的一项训练,就是缺氧环境下的训练内容。
直至现在,雪狼营的那些官兵想起大纲上写的,带着口罩,快速上山下山的训练内容,就感觉到头皮发麻,胸口发闷。
所以,此次进入高原作战,雪狼营是当之无愧的先锋部队。
他们承担的,不知是情报搜索。更重要的是,击杀吐蕃叛军的头目。
想到这里,吕恒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再次活泛了起来。笑道:“不光是雪狼营,连楮徐良的部队一起调来。还有,该是让安家行动了!这么长时间了,安家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一旁,武宁远听吕恒大谈特谈特种作战,笑着点头赞同。随后,听吕恒说起安家,武宁远却是目光犹豫的看了吕恒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吕恒察觉到了武宁远的异状后,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妙,皱眉问道。
武宁远沉声道:“安家,恐怕是指望不上了。从夜莺传回来的消息说,安家家主好像被人控制住了!”
“被谁?”吕恒愣了一下,激动之下,站了起来,双手按着桌子,沉声问道。
武宁远嘿嘿一笑,眼里满是鄙夷之色道:“他的儿子,当年大周朝廷的左仆射,安鹏,安大人!”
吕恒脸色骤然沉了下来,缓缓坐下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后,眉头紧皱道:“这么说,原先的一切布局,都乱了?”
武宁远坐下来,摇头道:“倒也不是,听说是安鹏想要掌管安家,但是遭到了他父亲和族中长老的反对。后来,安鹏出走。安家的那些人,原本以为这件事,就此接过了,没想到,一个月后,安鹏竟然带着大批吐蕃人进入了安家。一举将安家之人抓了起来,控制了安家!”
吕恒心中微动,眯着眼睛问道:“这件事,什么时候发生的?”
“一个月前!”武宁远信誓旦旦的说道。
吕恒眼睛眯起,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自言自语道:“这么说,还来得及!”
武宁远不明就里,好奇道:“什么来得及?”
吕恒神秘一笑,然后朝着窗外喊了一句:“桑彪!”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身材精装,面色凶狠的桑彪打不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房中二人后,桑彪拱手行礼:“公子,王爷!”
吕恒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交给你一个任务!”
第六百十七章 生日快乐
把桑彪叫道身边,耳语一番后,吕恒拍了拍桑彪的肩膀,叮嘱他小心一点后,便让他离去了。
等桑彪离去后,武宁远才指着门口,狐疑道:“就他们几个,行吗?”
吕恒笑了笑,淡淡道:“如果他们都不行,那就没人行了!”
武宁远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
随即,二人再次就经济封锁的细节展开了讨论。
前段时间,因为黄国安的存在。使得这项政策的实行,漏洞频出。
此次,武宁远亲手操作,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而且,吕恒又在原先的条陈立,加入了马匹,铁,盐,胭脂水粉,丝绸布料等诸多军用民用品。政策的最后一项,吕恒又在文中加入了严厉禁止,各种工匠进入吐蕃的命令。
如此一来,涉及到军用民生,衣食住行各个方面的经济封锁政策,全面展开。
两个时辰后,这项在吕恒脑海里过了多遍的经济战政策,完整出炉。
随后,留下武宁远一个人呆在房里,捧着那条陈啧啧称奇,赞叹读书人心眼儿歹毒。吕恒则是趁着夜色,溜达着朝着自己的小院而去。
一路上,吕恒想着安家的事情,走的倒也不是很快。等到了中院的时候,吕恒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朗朗明月。
想着想着,不由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就在昨天,自己还在纠结,怎么处理安鹏。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自己跳出来了。
如此一来,自己派人干掉他,也就名正言顺了。
呵,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啊!
摇头笑笑,心中放松的长出一口气。吕恒精神振奋的朝着家中走去。
小院外,昏黄的灯笼随风摇曳。
那昏黄的光芒,照亮了门前的石板,也照亮了台阶。
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门。
吱丫一声,大门打开。
只是,进了院子,却发现原本热闹的院子,此时却显得格外寂静。站在门口朝着前方望去,发现房间里也是一片漆黑。
偌大的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夜风吹过树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吕恒狐疑的看了一眼,随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见皓月当空,银辉满地。也意识到此,此时也是深夜了。估摸着柳青青他们或许睡了吧。
摇摇头,笑了下。吕恒紧了紧身上的长衫,然后轻手轻脚的朝着屋子走去。
只是到了屋子近前的时候,原本推门而入的吕恒,却犹豫了。
该去谁的房间呢?
站在门口念了一遍上山打老虎后,吕恒很凑巧的点中了面前这柳青青的闺房。
然后心中笑了下,便直接推门而入。
推开门,朝着里面看了一眼。房间温暖如春,但却一片漆黑。
吕恒轻手轻脚的进去,然后反手关好了门。
刚走了一步,突然间一声轻微的响声传来。然后整个房间里的烛火瞬间凉了起来。
没有防备的吕恒,眼前一阵炫目。连忙抬起手挡了一下。
渐渐的,视线清晰了起来。
重新装点过的房间里,烛火星星点点,宛若白昼一般。
女子们身着盛装,笑意盈盈的站在一起。
而一系碎花湛蓝色长裙的柳青青,则是美眸含羞,宛若千娇百媚的牡丹一样,静静的被诸多姐妹簇拥在中间,俏脸微红。含情脉脉的看着吕恒。
而在她们的身前,桌子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美酒美食。在桌子的中间,则是一个非常别致的生日蛋糕。
是的,吕恒没看错,这的确是一个生日蛋糕。
虽然没有奶油,但心灵手巧的女子们,用酥饼的做法,将这蛋糕做得无比漂亮。
金色的外观,香甜的味道。还有那上面用各种水果点缀而出的动物形状。
仅仅是站在门口,吕恒就能闻到那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相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白素颜一身白裙,静静的站在柳青青身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吕恒,冷笑道。
与柳青青站在一旁的王婷芝,撇了撇嘴后,瞪了吕恒一眼,然后轻声道:“素颜姐姐,你别问他了,亭芝估摸着,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是!”苏倩倩哼了一声,紧紧的抓住了柳青青的手,靠近一步,同仇敌忾的盯着吕恒道。
“不,不会的呀!”年纪最小的欧阳若兰,摆手说着:“我觉得相公是因为太忙了……好吧,他好像真的忘了!”
就在欧阳若兰想替吕恒辩解一两句的时候,一群女子不善的目光立马投了过来。寡不敌众的欧阳若兰脸红着,连忙摆手,瞬间改变立场。
其实,用不着她们提醒。早在看到那生日蛋糕的时候,吕恒就知道,自己今天差点误了大事。
汗,如果让武宁远知道,吕恒所谓的大事,就是这的话。估计早就气的翻白眼了。
吕恒看着眼前这五个艳丽无双的女子,苦笑着摇头,抬起手拍了拍额头。
内疚的叹了一声后,吕恒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柳青青的手,柔声道:”对不起啊,青青,我差点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一言说出后,女子们面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柳青青也是忍俊不禁,嗔怪的瞪了吕恒一眼,掩嘴偷笑,。
貌似不对啊。
吕恒挠挠头,移开目光,看着穿的最好看的欧阳若兰:”若兰,你的生日?“欧阳若兰红着脸,连忙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啊!““那,是倩倩你的?”吕恒不明就里,干巴巴的笑着问苏倩倩道。
苏倩倩憋着笑,都憋红了脸,看到相公这愣头愣脑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低下头,掩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素颜姐姐,你看,我说他忘了吧!”王婷芝抬起小手,捂着额头,无力的叹气道。
白素颜看了吕恒一眼,抿嘴一笑。
这,玩笑开大了呀!
吕恒满头黑线,看着这五个一个比一个精灵古怪的女子,不敢开口了。
再说下去,保不齐就会伤了谁的心!
见姐妹们笑的前俯后仰的,柳青青嗔怪的瞪了吕恒一眼。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咯咯娇笑的女子们,这才忍住笑,停了下来。
不过,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笑意的苏倩倩和欧阳若兰,依然是掩嘴偷笑。
柳青青瞪了她俩一眼,见她二人收声后。这才转过头来,接过了一旁白素颜递过来的满盏酒水,轻轻的递到了吕恒的身前。
吕恒下意识的接过来,依然茫然的看着柳青青。
柳青青抿嘴一笑,左右看了一眼后,轻声道:“姐妹们!”
于是,下一刻,五个女子齐齐退后一步,美眸情谊流转的看着吕恒,窃窃私语一番。然后双手交叉,按在腰间,对吕恒苒苒一礼:“相公,生辰快乐!”
莺莺燕燕的声音,脆生生响起。
那朦胧的烛火,变得有些朦胧不清。
吕恒愕然的看着这一切,低头看看手中的酒盏。
手中,酒水的温度,真真切切。
还有那扑鼻的干裂酒香,依然是真切无比。
抬起头,看着眼前,五个恍如仙女一般,美貌倾城的女子。还有她们脸上娇羞喜悦的红晕。
吕恒嘴角一咧,声音沙哑:“我,我的生日?”
柳青青含羞笑着,走上前来,伸出手握着相公那有些颤抖的双手。抬起头,美眸流转的看着吕恒,柔声道:“相公,生辰快乐!”
说罢,柳青青神秘一笑,然后背着手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木雕的熊猫小玩意。献宝似的放在白玉般的手掌里,度按在吕恒眼前:“你看,这是妾身送你的生辰礼物!”
吕恒看着柳青青那情意浓浓的目光,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两世为人,吕恒从懂事以后,就没过过生日。
父母早亡,亲戚冷漠。世事艰难,职场竞争……没想到,在这里,竟然……
看着眼前这些女子们,那含情脉脉的目光。
吕恒突然感觉到眼眶发热。
下意识的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柳青青看到吕恒眼睛发红,顿时慌了起来,担忧道:“相公,你,你怎么了?是不是青青的礼物不好?”
吕恒连忙放下手,摇头道:“不,不是,不是的。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柳青青抬起头,目光痴痴的看着吕恒,伸出手,碰了碰吕恒眼角转动的泪花,喃喃道:“相公,你,你哭了?”
吕恒心中感慨激动之下,一把将柳青青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下巴垫在柳青青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说道:“谢谢,谢谢你,谢谢你们!”
吕恒的声音有些哽咽,闭着眼,声音颤抖道:“是你们,是你们让我感觉到了,我的生命多么的真实!”
柳青青感受到了相公的心潮澎湃后,双臂紧紧的抱住了吕恒的腰。柔声呢喃道:“相公啊!”
吕恒心中感触至深,点点头。然后睁开眼,抬起头,看着柳青青身后,白素颜四女后。展颜一笑:“让相公我抱抱,我的娘子们!”
白素颜几女眼睛红红的,对视一眼后,低着头,含情脉脉,宛若一株含羞草一样,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