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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元祀     北朝汉月txt下载     北朝汉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四章:失人得人(五)

    “宗德太高看我了”周惠状似无奈的一笑“能够做下这些事情不过是因缘际会而已。  无弹窗 更新快到了现在能力和名声不好说却是被罢职下狱关了一个多月后遣回本乡……倒是仲立和你们两个至少有了个出身算是没有辜负这一番经历。”

    “允宣看来你还是有所保留不愿和我开诚相见啊!”夏侯敬叹息着摇了摇头“先投南军再从北海从而获得相当的地位迅速积累资历和名声这难道不是允宣的谋划?之后见北海王大势已去又借着报恩的机会主动弃职投监以避开河北军的清算等到朝廷发布大赦……允宣兄你对战局朝局的了解还有这审时度势的能耐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怎能不让我敬服非常!”

    周惠没有说话心里却非常吃惊。他和夏侯敬并肩作战过几天知道他战阵经验丰富尤其善于探察敌情哪知道他还有这本事居然能够看穿自己的谋划呢?惊讶之下他甚至还微微转过了头以避开了夏侯敬直视的眼光。

    对于周惠的沉默夏侯敬并不怎么在乎自顾自的说道:“实不相瞒我平时饮酒向来节制昨rì之所以放量豪饮醉倒在席间一则是允宣兄的酒实在浓郁醇厚二来也借着醉酒留下来看看允宣兄对我的态度并且教一件紧要的事情。”

    “原来如此。”周惠点了点头。

    其实夏侯敬的意图。他早已猜到一些否则怎么会把他安排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这样的举动在如今是表示极大的信任和亲近然而在后世却免不了有些暧昧的意思。

    “这么说允宣兄是答应我了?”夏侯敬笑道。

    “宗德说”周惠再次点了点头“教不敢当。或可参详一二。”

    “是这样的。前两天骠骑大将军、东平郡公派人前来招揽我和子聪为他效命。子聪由于老母在堂不愿轻易出仕。已经拒绝了他的招揽;我却颇有建功立业之心只是对这位郡公不熟不知道投靠他的前途如何。因此想听听允宣兄的意见。”

    “东平郡公?李彧李子?”周惠诧异的望着夏侯敬“你俩是怎么认识他的?”

    “不是我俩认识他是他知道我和子聪两人。而且这还是托了允宣你的福哩!”夏侯敬呵呵一笑“当rì你击破中渚义兵身份被河北军查了出来都督杨宽得知你出身巩县府户军后特地来向我们三人打听然后禀报了去由我和子聪前往城下劝降。以离间你和南军的关系……因为这个任务我和子聪还得到了党王的召见名也侥幸传扬到了一些将领的耳中。这位李子李骠骑或许就在那时知道我俩的吧!”

    “这倒是难得的机遇”周惠也笑了起来。“要说这位李骠骑身份倒是很不一般。他又出身陇西李氏祖父乃高祖孝皇帝时的第一名臣、陇西郡公李冲;父亲乃是现任太傅、青州刺史、东道大行台李延寔去年曾封濮阳郡王;姑姑则是彭城王妃、当今天子的亲生母亲;妻子乃是天子的亲姊丰亭公主。所以他于当今天子既是嫡亲表兄。也是嫡亲姐夫可谓是天子驾下第一亲信之人除骠骑大将军重职外还特授开府仪同三司的确有自引僚佐的资格。”

    “这样么”夏侯敬沉吟了片刻“允宣兄认为如此一位亲信贵戚为何会招揽我这个备受冷落的从七品小官呢?我去投效又是否获得前程?”

    为什么会招揽他们?周惠当然知道。这位李骠骑平生交游颇广后来元子攸诛杀尔朱荣在宫中所埋伏的武毅之士几乎全部是由他所进用。

    很显然他现在已经注意到了夏侯敬和田颖认为他们出身河南如今又备受冷落是可以忠心为天子效命的勇武之士。而对于投效无门的夏侯敬而言这乃是获得进用、建功立业的大好机遇。

    正要这般回答他门外忽然闯进了一个人。周惠定睛一看居然是他之前安排在城卫军中的周怀章。

    “怀章!你怎么回来了?”他诧异的问道。

    “二郎君小人该死!”周怀章拜倒在地向周惠罪“小人昨天傍晚就已经回来听说二郎君已经醉酒安歇就没有打扰您准备今天趁早过来禀报。可没曾想到的是这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这不怪你。从洛阳赶过来自然是很劳累的多歇一会有什么关系?”周惠通情达理的安慰道离座扶起了周怀章“说说吧洛阳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关于城卫军的事……”周怀章yù言又止看了看一旁的夏侯敬。

    周惠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夏侯敬是他的同乡好友难得又对他如此坦诚他觉得应该同样表示出相当的信赖:“你有事尽管说这位是我的知交夏侯宗德不需要有什么避讳。”

    “是”周怀章躬身应道“禀二郎君昨天城卫军已经解散转为河南府的郡兵编制;前城门司马陆康担任了河南府郡尉的职务……”

    “呵呵这是我的安排”周惠笑道“前几天的时候他曾经专门来教过我。”

    “二郎君的安排?”周怀章瞠目结舌“那么说先把允恭兄调离再让陆康那厮……让陆郡尉诬告我和怀洮把我俩逐出军中也是二郎君安排的咯?”

    “允恭离开了城卫军?陆康诬告你和怀洮?”周惠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周怀章将昨rì的事情和盘托出连周忠为周惠谋娶元明月的事情也没有隐瞒。周惠听着听着发现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握心中渐渐有些着急。可是碍于夏侯敬在身边他的脸一直保持着平静没有当场失态。

    等到周怀章说完周惠沉着的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未完待续。。)

第六四章:失人得人(六)

    周怀章垂手答应一声,走出周惠的卧室。

    “允宣兄好手段!”夏侯敬拱手恭维道,“离开城门寺数月时间,居然还能在城卫军中维持这般的影响和权威。”

    “只不过是意外收获,”周惠刻意的淡化着这件事情,“当初我提拔元整和陆康,并且将军队托付给他们,是为了借重他们稳定京师,好对自己的职责有所交待,并不曾有什么图谋。元整继续重用我安排的人,这固然是知恩图报的义举;但陆康将他们斥退,却也是如今世态之下的平常人心。”

    “允宣兄既然让我听到这件事,又何必向我隐瞒其中的内情?”夏侯敬笑着说道,“说句实话,在我平生认识的人当中,只有允宣兄能够让我衷心佩服。像之前的那番举措,我是事后想了很久才明白,可允宣兄却能够预先看清形势,然后做出最合适的选择,正可谓是见事明晰、考虑深远。所以,如果允宣兄说控制城卫军乃是意外收获,并非有心为之,我却是怎么也不会信服的。”

    “意外也好,有心也好,总之现在是不成啦,”周惠叹息了一声,“这个陆康,我其实没有多少接触,乃是元整所推荐。元整为人真诚直爽,我以为他所荐的人也应该差不多,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没有否认夏侯敬的话,也就等于是变相承认了他的判断。

    夏侯敬明白这一点,心中并不因此而看轻周惠。反而只有更加的敬服。像这般行事,才是思虑深远的人所为啊!

    只不过,周惠毕竟出身寒门,能用的人并不多,否则的话,何至于以家仆协助掌军?何至于把军队交给相处不久的下属?家仆再有能力,身份毕竟太过低下。在他本人离开后,很难切实获得麾下的钦服;那么一旦下属有了异心,排除掉他那些协助掌军的家仆。这支军队的控制权就要换人。

    想到这里,夏侯敬心中一动,拱手向周惠问道:“事到如今。允宣兄准备怎么办?”

    “自然是将陆康撵出军中,”周惠冷笑一声,“他大概以为,我入狱那阵,邵县侯元宝炬没来探望我,是表示疏远的意思,所以才敢轻视于我吧?却不知其中别有内情,邵县侯也已经专程登门致歉……如今他为劭县侯属官,却做出这种背叛荐主的事来,只要我将此事知会劭县侯。劭县侯自然不会容他!”

    “那么,允宣兄可有接替他的人选?”夏侯敬继续追问说。

    这的确是个问题。虽然周惠对元宝炬知之颇深,有把握说服他换下陆康,可是换下之后,他又能推荐谁继任?河南郡丞虽为属职。毕竟也是从六品的朝官,除府主征辟外,还必须得到朝廷的认可。而除了陆康外,他却没有哪个人选能够帮他掌军,同时还有任职的资格。

    既然没有办法回答,周惠干脆反问夏侯敬道:“宗德这么问。是否有什么建议?”

    “是有一个建议,”夏侯敬点了点头,“允宣兄觉得仲立怎么样?他现在担任从六品朝官,也是当初和允宣兄一同带过府户军的人,如果由他来帮允宣兄的忙,肯定能够继续保持在军中的影响力。”

    “你说王仲立么?”周惠奇怪的望向夏侯敬,心中颇为怀疑他有什么私心。要知道,当初建立府户军时,他的地位还在王建之下。之后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整军和征战,军中士卒皆归心于他,但人心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陆康不就是现成的范例?如今他推荐王建掌军,是否是想让王建把那支军队拿回去?

    不过,太过分的话,周惠自然不会说出来。所以,他拿了其余的理由来质疑夏侯敬:“仲立不是在担任太府寺丞么?况且,昨天聪不是说,仲立对我的怨气很深吗?我想,他很可能不会愿意帮忙。”

    “允宣兄有所不知,我和聪回乡之前,仲立曾设宴为我俩饯行,言语间不乏牢sāo,显然在太府寺干得并不愉快。允宣兄若是荐仲立为河南府郡尉之职,掌握昔rì那支府户军,仲立定然会乐意赴任的……至于仲立的怨气,主要是针对允宣兄投效南军的事情,但允宣兄终究离开了南军,南军也已经全军覆没,仲立的怨气自然大半消弭,也愿意和允宣兄重归于好。毕竟,咱们都是同乡,你俩还沾亲带故的,难得在朝廷谋了个出身,正该和衷共济、相互提携才对,哪能够一直生分下去呢?”

    夏侯敬的这番言辞,让周惠陷入了沉默。他心里承认,这些话说得很有道理,王建也的确很适合替他掌军。可是,才经过陆康背离的事件,他现在对人心颇有疑虑,一时间却是很难抉择。

    想了好一会儿,周惠决定再赌一次。正如夏侯敬所言,他们乃是同乡,又曾为军中同袍,彼此颇为相知,正适合引为臂助。所谓“众志成城”,他如果想作出一番功业,只凭自身肯定不能够成事,必须要接纳一些人在身边,如果他连王建、夏侯敬都不能信任,今后还能够相信谁?

    “宗德的建议很好,”周惠郑重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去一趟洛阳,向河南尹、邵县侯元宝炬推荐仲立,由他担任河南府郡尉。”

    “允宣兄有如此气量,真是令人佩服!”夏侯敬面露微笑,离座向周惠躬身长揖,“不是恭维允宣兄,咱们几人里面,只有允宣兄才是做大事的人。我虽然自认有些能力,但是比起允宣兄却大大不如,更没有允宣兄这般眼光;便是仲立兄,向来行事稳健,为人仗义,是我四人之中的首领,但是却没有允宣兄这么善于经略,恐怕也难以有太大的成就……如今允宣兄能够从善如流,毫不忌讳的举荐仲立掌军,已经有了做大事的诚意和气度。那么咱们几人的前程,想来都要着落在允宣兄的身上了!”(未完待续。。)

第六七章:疑忌渐生(一)

    周惠诧异的望着夏侯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表示愿附骥尾的意思。他心下大喜,笑着拉起了夏侯敬:“好你个宗德,居然拿仲立的事情来试探我!真是,我连元整那样的宗亲都不忌讳,怎么会忌讳仲立呢?你和他愿意帮我的忙,我是高兴得很……咱们这巩县,没有什么名门世家,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人物,桑梓之间,几乎得不到任何助力。如今咱们因缘际会,有了这点资历和出身,已经是非常难得,但若想真正做出一番事业来,自然要相互提携关照才行啊!”

    这事说来奇怪,巩县乃是京畿地带,天子脚下,但是在周惠之前,县内却从来没有人能够跻身魏朝朝堂。唯一有点出息的人物,乃是魏朝初年的张宗之,曾担任仪曹、库部二曹尚书,赐爵巩县侯。可他却是个阉宦,因家族获罪而受腐刑入宫,之后才平步青云,自然不值得众人去倾慕和效仿。

    夏侯敬笑着点了点头。这正是他的考虑。虽然他并非巩县人氏,父母还都出身名门,但是和周惠、王建一样,也不可能从宗族得到任何帮助。父系的堂兄夏侯籍,虽然继承了祖父夏侯道迁的濮阳县侯爵位,但由于前些年争夺继承权的事情,早已和夏侯敬父子断绝来往;而且自尔朱荣一党掌权以来,朝廷连百官的俸禄都难以供给,像夏侯籍这样的袭封爵位。其爵禄自然尽皆断绝。rì子同样也很不如意。

    母系的安定皇甫家那边,外祖父皇甫澄曾担任南齐的梁、秦二州刺史,舅父兼姑父皇甫徵,在夏侯道迁率梁、秦二州投靠魏朝时,正担任着南梁的安定、略阳二郡太守职务,夏侯道迁想提携他,准备把他列为归附魏朝的首谋,他却以“创谋之始,本不关预,虽贪荣赏。内愧于心”的理由,拒绝了夏侯道迁的提携,因而也没能获得爵位,只担任了魏朝征虏将军、粱州刺史羊祉(羊侃之父)的征虏府司马。而且很早就在梁州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两个孤儿和寡母夏侯氏相依为命,连消息都断绝了好几年。

    鉴于这番出身的缘故,夏侯敬的功名之心,比周惠、王建都要来得迫切,可他却同样得不到任何外援,只能依靠自己打拼。四年前他辞别寡母,投入南荆州刺史李志(李彪长子)麾下,好不容易积累了些功劳,却遇到河yīn之变。李志南投萧梁,只能黯然返家;这次跟随杨宽在北中城下苦战多rì,却由于杨宽被调离台军,只得了个从七品荡虏将军的空衔,而且连俸禄都没有。

    这连番的坎坷,让夏侯敬在自叹命薄的同时,却也对周惠无比佩服。这家伙一投南军,二投元颢,可谓是双料的叛臣。然而他却趁机做下了诸多大事,结交了不少贵官。也赢得了好些名声,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抽身而退!而且,同样是弃官回乡,自己是真的失意而返,也看不到什么前途;可周惠却不然。凭着身上的士籍,以及往rì的名声、资历和人脉。他肯定不会一直蛰居家中,之后一旦得到起复,很可能就是五品绯袍朝官,让他和同时弃官的田颖望尘莫及。

    不仅如此,周惠出仕一场,除了名声、资历和人脉外,也得了很大的实惠。无论是陈庆之还是元颢,都没有亏待他,他才做了不到两个月的事情,却拿了两季的首席属官俸禄和一季的从五品朝官俸禄,家中一下子阔绰了许多。现在他又酿造出了酴釄酒,准备在洛阳经营酒肆,显然于商贾之道也有留心,能够光大自家的产业,不至于像自家的祖父伯父那样,只会坐吃山空,导致家道迅速败落。

    这样的人,当然是值得投效的。这次他也试探过了,周惠不仅顾恋往rì旧情,而且心胸非常宽阔,是难得的好上司。正所谓“附骥尾则涉千里,攀鸿翮则翔四海”,自己跟着他,绝对不会吃亏。

    ……,……

    晚些时候,周惠令周福、周禄两人套起车马,运送两车酴釄酒前往洛阳,由周怀国、周怀荆率家中部曲担任护卫。夏侯敬也一同跟随在周惠身边,准备按照周惠的建议,前往骠骑大将军、东平郡公李彧李子文府上报备。

    “李家三代忠良,又是天子至亲,他征辟你们这些被排挤的河南军将,很可能是出自天子的授意。要知道,如今台军都掌握在尔朱党羽的手中,天子身边几乎没有什么防卫,处境不是一般的艰险。一旦朝中有什么变故,恐怕就只有依靠你们。”周惠和夏侯敬并辔前行,侃侃而谈。由于之前的交心,他现在对夏侯敬坦荡了许多。

    “依允宣兄之见,朝中会有什么变故呢?”夏侯敬沉吟着问道。

    “自然是天子和尔朱一党的冲突,”周惠不假思索的回答,“早上我问过怀章,据他说,这几天在洛阳,除了晋升邵县侯元宝炬为南阳郡公、任命他为河南尹以外,还有两件很重要很轰动的任命。一是天子直接下诏,转任殿中尚书赵郡李神俊为吏部尚书,分录尚书事元天穆的选官荐官之权;随后尚书台便发布诏旨,任命西征蜀贼的樊子鹄为都官尚书(掌刑狱)。这显然是元天穆的反击,因为天子最近对刑狱非常上心,还重设了廷尉司直来纠察冤狱……由此可见,天子已经开始和尔朱党羽争斗,试图夺回部分朝政的主导权,而元天穆等尔朱党羽则是针锋相对。这样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会摊牌的。”

    “原来如此,”夏侯敬点了点头,“那么允宣兄又准备如何?”

    “咱们河南人,要想出人头地的话,除了紧跟天子的行动之外,还能有其他的选择么?天子不可能放弃河南这最后的倚仗,尔朱一党则只会重用他们河北之人,”周惠笑着摇了摇头,“眼下这一会,天子对我们这些北海王的旧臣还怀着芥蒂。我虽然地位不算高,但因为搅了天子的祭河大典,估计被记恨得颇深,短时间内应该难以起复……”

    说到这里,周惠哈哈一笑,指了指身后的两辆马车:“所以嘛,我这段时间,就先帮着家里把酒肆开起来好了!”(未完待续。。)

第六七章:疑忌渐生(二)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rì中时刻。周禄知道周惠有午食的习惯,特地拍马上前,请示周惠是否要小歇一阵,用些吃食。周惠搭手看了看天sè,发现已经到了正午,也就令众人在官道边择一荫凉之地驻下,然后令周禄取来干粮,邀夏侯敬一同进食。

    用过午食上路,两人继续连辔前行,却不再谈论官面上的事,而是随意的闲谈着。夏侯敬想到昨天曾听周怀章提及,他那位族兄周忠之所以自降身价,以从八品官员之身前往李宅护卫,是希望周惠能够迎娶孀居的李家娘子,从而与宗室结成婚姻,于是拱手恭贺道:“允宣兄与南阳郡公私交颇好,人才又很可观,这样一门亲事,想来很有成就的希望吧!我倒要先恭贺允宣兄才行。”

    “宗德,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宗室贵戚,怎么可能与咱们这等人家联姻?而且,我本人实际上也没有这个意思,都是家伯过于急切,族兄过于热心,才导致了这样的误会。”周惠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周惠的心里话。在他的心中,现在全部是想着抓住当前的机会、尽快出人头地的事情,很少考虑过自己的婚姻。之前在狱中见到那位张家娘子,他曾经为她的贤淑温婉心动过一阵,仿佛是挑动了心底的哪根琴弦。然而这根琴弦很快被伯父的算盘击断,他也就暂时熄了婚配的心思。

    不过,对于伯父周植和族兄周忠的心情。周惠也能够理解。一则和宗室联姻之后,伊水周家的士族身份将更加牢实,可以堂堂正正的打出“义兴周氏”的名号。二来,他的年龄也确实不小了,按照国朝“男十五、女十三以上,得嫁娶”的律令,他早该婚配才是。好在他是男方。还有一些zì yóu;若为女子,便没有这般便宜了,无论是两晋还是南北朝。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不是“女年十七父母不嫁者,使长吏配之”。便是“女子十五不嫁,家人坐之”。南朝陈后主的著名宠妃张丽华,得宠时甚至只有十岁,而且于次年十一岁时,奇迹般的诞下了陈叔宝的太子陈深……

    夏侯敬却不肯放过周惠。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好话题,怎么能就此罢休?面对周惠的推脱言辞,他一本正经的反驳道:“允宣兄此言差矣!国朝风俗,山东重婚娅,代北尚贵戚。咱们这些寒士,的确很难介入山东崔卢李郑诸家的圈子。但只要有相应的官职,却很容易和宗室这样的代北家族联姻。”

    说完这句话,夏侯敬还举出了两个具体的范例。一是宣武朝的茹皓,他出身县衙小吏,以善园林得宠。领直阁将军,负责华林园诸作,得娶仆shè、领军将军高肇之妹,其弟则聘安丰王元延明之妹为正室;二是洛阳人侯刚,家世寒微,以善鼎俎得进。迁冗从仆shè、尝食典御,之后擢升左中郎将,除卫尉卿,其子分娶江阳王元继、尚书长孙承业之女,司空公、任城王元澄虽私下瞧不起他,但公坐对集之时,礼仪上从来都不会亏缺什么。

    “允宣兄你想啊,连这些人都能与诸王联姻,你的家世、人才更胜他们百倍,只要能够重回朝堂,如何娶不得宗室女子呢?”最后他笑着说道,神情上颇有些戏谑的意思。

    “哎,宗德,咱们不是在闲谈么,怎么又说起官面上的事情?而且这话说说就罢了,可当不得真,”周惠摆了摆手,笑着反问夏侯敬道,“不过,听了这些贵戚间的陈年旧事,我倒是很奇怪,宗德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都是家母昔年见闻,平rì用来勉励我努力仕进的。说这些人都能够联姻贵戚,光大家门,何况咱谯郡夏侯家?”夏侯敬感慨的叹了口气,“只可惜我至今功业渺茫,浪费了家母的一片苦心。如今见允宣兄颇有希望,也就顺口说了出来,若是当真成就了婚姻,或许能作为咱们的表率吧!”

    “这么说,令堂定然是出身名门世族了?”周惠颇有兴趣的追问道。

    夏侯敬略一犹豫,微微点了点头:“家母出身安定皇甫氏。家外祖讳澄,曾为南齐秦、梁二州刺史;家舅子玄公,在南梁和国朝都曾经担任过太守一阶的职务。”

    “……你是夏侯道迁的后嗣!”周惠一下瞪大的眼睛。

    夏侯敬所说的子玄公,乃是出身安定皇甫氏,曾任南梁安定、略阳二郡太守的皇甫徵皇甫子玄,也是夏侯道迁的女婿。夏侯道迁为南梁征虏将军、梁秦二州刺史庄丘黑的长史,带汉中郡,在庄丘黑死后,率梁、秦二州归附魏朝时,这位女婿自然也和他一同归附。

    很显然,皇甫徵不仅娶了夏侯道迁的女儿,还把妹妹嫁给了夏侯道迁的儿子,也就是夏侯敬的父亲。而面前的夏侯敬,也就是夏侯道迁的孙辈。

    至于堂堂豫州刺史、南衮州大中正、濮阳县侯夏侯道迁的子孙,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这肯定颇有一番心酸的内情。但是夏侯道迁本人生xìng豁达,不营家产,其嫡子夏侯夬更是“xìng好酒,居丧不戚,醇醪肥鲜,不离于口”,把钱都花在饮食之yù上面,很快就负债累累,“谷食至常不足,弟妹不免饥寒”,这些都是正史上明文记载的事情,所以周惠并不感到惊讶。

    反应过来后,周惠连连向夏侯敬致歉:“不好意思!刚才当面直呼令祖的名讳,实在是非常失礼,还请宗德原谅则个。”

    “允宣兄,你太jīng明了!我才说出家舅的名姓,你就把我的家门猜了出来,”夏侯敬苦笑着说道,“实不相瞒,关于自家的家门来历,我一直讳莫如深,以免因后人之不肖,累及到先祖的英名。就连仲立他们几个,虽然和我相交数年,也都不知道我的这番底细。”

    周惠哈哈一笑。说起夏侯敬这位舅父,那可是南北朝有名的实诚人,岳父夏侯道迁给他送现成功劳,他却毫不犹豫的拒绝。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也是有名的实诚人,次子皇甫亮仕北齐居邺都,想把房子卖掉,买主问他卖房的原因,他每次都据实回答“为宅中水淹不洩,雨即流入床下”。结果直到他老死为止,房子都还没有卖出去……

    当然,他肯定不会说,自己是记得史书上皇甫徵的事迹,毕竟《魏书》现在还没有撰成。而眼见夏侯敬面带惊疑,他略一思索,便想出了合理的解释:“这有何难!令堂既出身名门,令舅又曾在南朝和本朝为官,显然令祖也必然是北附的名门勋贵。再结合宗德的姓氏,我如何还猜不到令祖的身份呢?”

    “我是服了允宣兄,”夏侯敬连连拱手,“从现在起,我不敢在允宣兄面前说话了!”

    “哈哈!如此说来,宗德身上还有秘密啰?”周惠笑呵呵的看着这位好友,心里是无比的开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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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章:疑忌渐生(三)

    大约一个半时辰后,一行人到达了洛阳东郭。入郭门转往东阳门御道,行至门外二里御道北面,便是太傅、青州刺史、东道大行台李延寔所居的晖文里。这里是城东的核心地带,在西晋时期,便是整个洛阳最好的宅区,有蜀主刘禅宅、吴王孙皓宅和晋司空张华宅。如今的李延寔宅所居之处,便是蜀主刘禅旧宅所在的地方。除李宅之外,晖文里内还有前太保崔光、前冀州刺史李韶、前秘书监郑道昭等三宅,此外还有胡太后为其母所立的秦太上君寺,皆是鳞次栉比,丰堂高门,可见主人身份之贵重。

    在晖文里的北牌坊外,夏侯敬告别周惠主仆,骑马沿里内中道缓缓而行,不一会儿就到了李宅外面。通报之后,很快有家仆将他带入宅中,安置在演武场附近的一处院落。

    出于礼仪起见,夏侯敬当即向家仆提出,要先前往正堂拜见府主李骠骑。然而下仆却告诉他,大郎君此时不在宅内,请他先好好休息,等到大郎君回来,得知他已经安置在府中,自然会传令赐见。

    既然这样,夏侯敬也不坚持。他在院内稍稍整理了一番,便信步走到了演武场边,观察场上练习武艺的众人。十丈见方的演武场上,皆以青砖铺地,左边有数列兵器架,刀枪剑戟一应俱全;右边则是大小石锁,石担,供人锻炼臂力之用。整个场上大约有四十来人,可以想见都是李彧招纳来的。身份也应该和他差不多。

    想到这一点,夏侯敬忍不住有些吃惊。他这从七品荡虏将军职衔,虽然没有什么部下,但是放到台军或郡内,当个军主、郡尉是毫无问题。如今李彧招纳这么多低阶军将,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

    洛阳宫的徵音殿内。天子元子攸、皇后尔朱英娥设着酒馔乐舞,招待新婚不久的陈留王元宽夫妇。陈留王是元宽庶长兄元子直的长子,他的这位王妃。则是尔朱荣的小女儿、皇后尔朱英娥的妹妹,今年还不到九岁的年纪。以这个年纪出嫁,实在是早了些。因此尔朱英娥颇为怜惜这个妹妹,不时召她进宫,像今天这样设宴设乐款待。

    除陈留王夫妇外,席间还有城阳王元徵及王妃李氏,以及东平郡公李彧夫妇俩。李氏乃太傅李延寔长女,也是元子攸的嫡亲表妹;李彧的正室,乃元子攸的同母姐姐丰亭公主,同样都是极为亲近的皇亲。

    正如当初宣武帝看重高肇一样,元子攸对舅家也极为看重。元徵这位表姐夫,还有李彧这位表兄。可以算是他最为信赖的两位大臣。虽然从血缘上来说,城阳王元徵比较疏远,乃是景穆帝曾孙,和皇宗已经隔了文成、献文、孝文三代,但如今却俨然是最有权势的宗室。领侍中、大司马、太尉公,加羽葆、鼓吹,封邑高达二万户,仅次于擅权掌政的太原王尔朱荣和上党王元天穆两人。

    一直到申时中刻,宴乐才告一段落。皇后尔朱英娥离座而起,径直携了妹妹。一同回后宫宣光殿叙话。元子攸只好笑着摇了摇头,令侄儿元宽独自回府安歇。见此情形,元徵和李彧也知机的告辞,携着各自的正室离开了徵音殿。

    然而,走到离宫前的止车门不远处时,忽然有内侍前来,请元徵和李彧继续鉴赏乐舞。两人尽皆心领神会,各自令家仆套好车马,护着家中主母回宅,然后联袂往徵音殿而去。

    徵音殿内,元子攸令人将剩下的酒馔撤往偏殿,赏给众内侍分享。然后换上普通的酒宴,请元徵、李彧两人入席,并且令亲近内侍留在殿檐下把风。做完这番安排,元子攸才放下了心,开始和两人一同商议机密。

    “子文,你前rì密奏,说尔朱天柱有废立之心。此言是否确切?”

    “回陛下,臣之所奏,句句属实,”李彧躬身应道,“上个月尔朱天柱嫁女,曾指着陈留说道,‘我终当得此婿力’……陛下不妨想想,以尔朱天柱的跋扈xìng格和泼天权势,几曾将宗室亲王看在眼里?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借重尚未束发的年幼亲王?”

    元子攸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因为答案非常明显,那就是废长立幼。

    “陛下,此事臣也有所耳闻,不过臣却认为,事情还没有那么紧迫,”元徵到底是三朝重臣,考虑事情比李彧要来得稳重,“依臣的浅见,尔朱天柱说这句话,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宫中颇有传言,谓陛下与皇后不和,而且陛下大婚已有一年多,皇后却还没有梦熊之兆,这或许让尔朱天柱心感疑虑……”

    “朕的后宫之事,何须要他cāo心!”元子攸一拂袍袖,不悦的打断了元徵的话。

    “陛下所言自然在理。可当rì陛下登极时,皇后尚为先帝之嫔御,论理当入瑶光寺修行。尔朱天柱既引怀嬴之事,奏请陛下纳为正宫,肯定是希望她能够诞下太子的。”元徵颇为沉着的奏道。

    元子攸默然无语。这是很明显的事情。至于他与皇后不和,尔朱荣为什么会心感疑虑,元徵没有说,他也不愿、不敢想得太深。因此,他很快转移了话题,继续问元徵道:“那么依皇叔之见,另一个原因是什么?”

    “另一个原因,是两月前京师光复时,陈留率城门司马元整封闭宫室府库,使京师洛阳避免了一场刀兵之灾,”元徵很从容的侃侃而谈,还借着元子攸尤为关注之机,给最近极为受宠的元整上了一剂眼药,“虽然世人皆知,此事乃城门司马元整之谋,但是城内还有彭城、始平两王,皆是陛下嫡侄,较陈留更为亲贵。然而城门寺却舍嫡就庶,舍亲就疏,偏偏选择以陈留的名义封闭宫室府库,这或许让尔朱天柱认为,洛阳朝野内外,都更加认同陈留的名义……”

    说到这里时,元徵知机的停住了口。而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元子攸听了他的话,立刻吩咐待诏王道习:“速去传直斋将军元整入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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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章:疑忌渐生(四)

    “陛下,元将军到晚间才会当值,”王道习提醒元子攸,“现在元将军应该在门下省安歇,陛下是要去门下省宣他觐见吗?”

    “是么……”元子攸有些犹豫。门下省中,好几个人都是尔朱荣安置的亲信,也知道元整是他所提拔。他选在元整当值之前召两人密议,本来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可现在要是宣元整过来,岂不就是惊动了他们?

    李彧却是看不过去了。元徽向来多嫉,不yù人居其前,这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他连一个从四品的直斋将军都不能相容。而对于这位便宜姐夫,他也没有多大好感。事实上,前些年父亲李延寔把姐姐嫁与元徽,他本来是一力反对,因为整个洛阳的权贵都清楚,元徽既小气又嫉妒,不是值得托付的人,连他的原配于氏也死得不明不白。

    当初于氏在世时,曾经与广阳王元渊jiān通,元徽知道后,便在胡太后面前大肆诋毁元渊,迫使胡太后罢免了元渊的所有官职。直到六镇破六韩拔陵反叛、临淮王元彧整套失利,元渊才重新得到起复,并且将其平定了下来。可是等到鲜于修礼再反,元渊再次出征,元徽便在朝廷上百般拖他的后腿,说他携子握兵在外,恐怕会有异图,于是胡太后命担任副帅的章武王元融暗地防备,而元融和元渊向来交好。把事情告诉了他,结果元渊心生惧意,事无大小,不敢自决,最后应对失据,全军覆没。

    然而,尽管整个洛阳的权贵都知道元徽是什么样的货sè。天子却对他深信不疑。这一方面是他娶了李彧的姐姐,是天子的表姐夫;另一方面也是他善于矫饰迎逢,让天子认可了他的忠诚。李彧对此虽然不满。但也是无可奈何。要知道,前些年胡太后擅政时,只偏爱自个的亲眷私宠。这家伙明明面目可憎,却能够成为胡太后心腹,其迎逢的工夫可想而知。

    正由于元徽做过胡太后的心腹,而胡太后被尔朱荣沉入大河,因此他不可能投靠尔朱一党,而且还心怀忧怖,不得不竭力帮着元子攸和尓朱氏对抗。所以,李彧虽然不怎么待见他,但是却也还能和他共事。毕竟他们作为天子近亲,都是一根绳条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有些时候,元徽这家伙实在太过争宠争权,例如现在难得密议,他居然就借机给元整上眼药。这种不上道的行为。让他实在很看不下去,不得不转移了话题:

    “陛下,直斋元整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眼下,臣却有一桩极为紧要的事情上奏。”

    听李彧说得严重,元子攸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放弃了对元整的追究:“是何要事?子文可速速奏来。”

    “是。臣认为,眼下京师兵力尽在尓朱一党手中,陛下的安危不可不虑。因此臣特地拣选了数十名低阶军将,都是出身河南、曾立义反对元颢、却为尓朱党羽排斥的人。陛下不妨以优待勋臣武将的名义,将他们收至御前,则众人必会效死护卫陛下,遇事也可有所周旋!”

    “此事可行,”元子攸赞许的点了点头,“自从左右卫率的诸卫诸府随元颢覆灭,宫中防卫确实薄弱了许多。”

    左右卫率,全称是太子左右卫率,自晋朝起就是防御禁中的主力。如南朝梁的左右卫率,共有十一卫,兵力高达上万人。直阁、直寝、直斋等将军,也是属于左右卫率编制,因此全称是东宫直阁、东宫直寝等,只不过左右卫率所奉的并不仅仅是太子,因此通常省去“东宫”二字。特别是在魏朝,自孝文帝迁都以来,太子基本都是幼年登基,连河南府尹边上的东宫都没修成,这左右卫率自然就是天子的亲卫。

    随后的小半个时辰,君臣三人又议了些杂事。看着天sè已经不早,偏殿的诸近侍也皆来谢恩,元子攸便结束了密议,留两人用过晚膳后,遣他们各自回宅。

    等到傍晚元整上值,元子攸却又想起了元徽的话。他把元整召来,很关切的问道:“子肃,朕听人说,你与陈留颇为交好,不知可有此事?”

    陈留……陈留是谁?元整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天子说的是陈留王元宽。他半跪在御座之前,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回陛下,陈留乃近支亲王,身份贵重;末将却是偏远宗室,蒙陛下提携之前,不过是六品虎贲中郎将,年岁也颇有隔阂,故而与陈留并无什么交往。”

    没有什么交往?元子攸心中一凝。既然没有交往,元整当初还奉他的名义封闭宫室府库,难道真如元徽所疑,陈留王元宽已经是众望所归?

    尽管心中颇有疑虑,元子攸面上却丝毫不露,态度反而更加亲切:“子肃正在执勤当中,无须如此多礼,可平身回话……你说和陈留并无交情,当rì骠骑将军尓朱兆兵临京师,为什么奉他的名义封闭宫室府库呢?”

    “回陛下,这是为阻止尓朱骠骑肆虐京师,”元整按照当rì周惠的嘱咐,原原本本的回答道,“尓朱家麾下部落骑向来跋扈,劫掠成xìng,当年还在抵御六镇叛乱时,就曾因私怨攻破肆州,击杀忠于朝廷的肆州刺史尉庆宾。去年河yīn之乱,也曾于京师当街劫掠。因此,为了防止他们肆虐城中,末将才抬出陈留,借着他身为尔朱天柱爱婿的身份,好让尓朱兆和他麾下的尓朱部落骑有所收敛。”

    “原来是这样,”元子攸点了点头,心中总算放心了一些,“你有如此机变和忠心,实属难得,足为宗室之典范。朕不负前言,下月直阁将军出缺,你可递补担任。此外,朕还要额外追赏,赐你河yīn县开国子爵,并追赠你的先人。”

    “蒙陛下如此厚待,末将定当誓死报之,”元整心中既是感动,却又深深的感到惭愧,“只是,末将能够入值禁中,已经是陛下的莫大恩典,实在不敢再受陛下的封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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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章:疑忌渐生(五)

    第六九章:疑忌渐生

    “朕为天子,此言既出,岂可收回?”元子攸笑道,“你不用再推辞了。从今往后,朕还要多多借重你的这份机变和忠心呢!”

    “陛下如此错爱,末将更不敢受!”元整再次拜倒在御座之前,“末将不敢欺瞒陛下!之前献城时的种种举措,还有前几天安置城卫军的办法,都并非末将这愚鲁之人所能运筹,而是出自末将的荐主、前任假城门校尉周惠周允宣的主张。刚才的那一番道理,也是他在卫尉寺监牢中告诉末将的。”

    “……你是说,这些都是周惠的授意?”元子攸皱着眉头问道。

    “是!”元整低下头去,“末将是个粗人,走马shè箭、冲锋陷阵是末将所长,这些运筹的事,却并非末将能够做得……如今陛下这么看重末将,末将实在不敢接受,以免到了用人之时,却不能够有所裨益,从而辜负陛下的期望!”

    元子攸胸中一堵,几乎想当庭骂元整一顿,然后佛袖离开。真是的!他要在尔朱党羽控制的宿卫军中,安排一个实缺的直斋将军,该有多么的不容易!之前看到这家伙,以为他既有头脑,又有忠心,是宗室内难得的人才,可以放在身边随时出谋划策。因此他才下定决心,拿出城门校尉与河内太守两个关键职务,让元天穆让出了一个直斋的位置。可是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说。那些主意都是别人帮他出的!

    然而,望着元整那恭谨的态度,还有那无辜的眼神,元子攸却怎么也发不出火来。谁让他之前没有问清楚呢?事到如今,他只能够聊以自慰,至少他还有足够的忠诚,而且知恩图报。毫不昧功,知道替自己的荐主张目。

    至于那个周惠,他这一阵是听了好几遍了。恒农杨昱出为东道行台。陛辞时推荐过他;廷尉卿天水杨机遴选廷尉司直,第一个就提了他的名字;还有骠骑大将军、东平郡公李彧进献的《三字经》,署名也是“义兴周惠”……

    “你先下去吧!”元子攸叹息了一声。“继续在徵音殿当值。”

    “陛下仁厚,末将定当誓死效忠!”元整拜谢着站了起来,拱手退出了式乾殿。

    仁厚是么?不错,许多朝臣都是这么说,元子攸也自认心胸并不狭窄。例如那个周惠,尽管曾随南军驻守北中,还搅乱他的祭河大典,他都没有过多为难。在他的印象中,那周惠确实有些能耐,在洛阳的朝野两方都算薄有声名。然而国朝选士。向来注重门资,这是高祖孝文皇帝定下的制度;如今四方多难,权臣当朝,他本人第一看重的则是忠心。在这两方面,周惠却都不合格。

    ……。……

    晚些时候回到后宫,路过皇后所居的宣光殿时,元子攸望着殿台上的灯光,想起城阳王元徽的提醒,决定再次临幸皇后尔朱英娥,好尽快让她诞下自己的子嗣。

    只要皇后生下太子。尔朱荣就不会考虑陈留王元宽了吧!到时候即使废长立幼,继承人也是他自己的骨血,不至于像侄儿孝明帝那样无后而终。

    想到孝明帝,元子攸忽然打了个寒噤。当rì孝明帝年岁渐长,为了清理当时的混乱政局,重新恢复泱泱皇魏的荣光,他试图奋力一搏,从自己的亲生母亲胡太后手中夺回权柄,结果触犯了胡太后的忌讳,倚重的几位近臣尽皆被杀。等到妃嫔生下了一个女儿,连他自己也遭到胡太后的毒害,然后由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继位登极……这样的先例,让元子攸颇为心惊胆颤。皇位交替,权力之争,从来都是满含着血腥。就算自己愿意退位,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么?连亲生母子尚且不能相容,何况自己和xìng情暴虐跋扈的尔朱天柱?

    一念至此,元子攸倏地改变了主意,令乘舆绕过宣光殿,向天子安歇的嘉福殿而去。回头侧望,宣光殿的殿台上依然灯火通明,歌舞之声隐约可辨,连空气中都似乎荡漾着融融暖意和兰惠清香。可是在元子攸的心中,此刻的宣光殿却不啻于yīn森的阎罗殿,而那位容貌妍丽、体态妖娆的尔朱皇后,自然便是手执生死薄、决定他元子攸死期的催命判官。

    直到进入嘉福殿,和宣光殿隔了扶桑海,元子攸才觉得心安一些。这扶桑海与嘉福殿,都是曹魏旧制,象征着天rì作息之处,是天子在后宫的单独歇息之所;海中那二十丈高、由石刻鲸鱼背负的灵芝钓台,则是天子盛夏避暑之地。而曹魏的魏文帝曹丕、魏明帝曹睿,最后都得尽天年,驾崩于这嘉福殿中。

    希望自己也能得尽天年才好……元子攸躺在内殿中想着,辗转了好一阵才睡去。

    次rì是小朝会之期,元子攸被近侍叫醒,依例入尚书台朝堂听事。由于睡眠不足,他的神情颇有些恍然。好在这尚书台是录尚书事、上党王元天穆的地界,基本上也没他什么事情。

    出乎他意料的是,才在御座上坐好,尚书台众臣尽皆俯首躬身,向他山呼万岁,并由录尚书事元天穆致上恭贺之词。

    “众卿免礼,”元子攸以手遮口,微微打了个呵欠,然后很随意的问道,“不知贺从何来呀?”

    “回陛下,是幽、平两州的韩楼伏诛之事!”元天穆脸上放光,和元子攸的恍惚形成鲜明的对照,“韩楼乃葛荣余党,如今终于伏诛,则大河以北,再无任何叛乱!”

    “哦,这倒确实值得庆贺。”元子攸打起了一点jīng神。无论如何,曾经肆虐大半个河北、让胡太后和孝明帝素手无策的六镇叛乱,如今是在他的名义下平定的。仅凭这一件功绩,他就可以告享太庙,向皇魏的列祖列宗报功。

    “平叛诸将,封赏可曾拟定?”他接着向元天穆问道。

    “是。立功诸将的封赏,尚书台诸臣已经拟好,正要请陛下明诏颁行。”元天穆说着,将一份奏折递给待诏王道习。

    从王道习手中接过奏折,元子攸颇为欣喜的展开。然而,才看了两行,他的脸sè已经变得十分严肃,残留的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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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章:疑忌渐生(六)

    奏折的第一行,是对尚书左仆shè、征东将军、燕郡公刘灵助的封赏。刘灵助乃燕郡人,以善于卜筮为尔朱荣所看重,曾在其府内担任功曹参军之职,是尔朱荣的得力亲信。因此,元天穆对他的封赏特别大方,以之以行幽州事,加车骑将军,兼东北道幽、平、营、安四州行台,全权管辖东北诸边州的所有军政事务,成为继东南道尔朱仲远之外的第二个方面大员。

    毫无疑问,这是尔朱荣对朝魏朝的第二步分割。以刘灵助的亲信程度,一旦担任了行台之职,朝廷将很难撤换他,反倒是他的职权可能进一步扩大,成为东北道大行台,总管魏朝的整个东北地区。

    而且,这个任命也延续了之前的先例,进一步动摇着魏朝的根基。这才是最为要命的事情。想想看,尔朱荣平定河西,河西并、肆、汾、广、恒、云六州成为他的控制区域;平定葛荣之乱,河北诸州的刺史全部换成他的私人;平定元颢,元颢攻下的淮北全部由尔朱仲远接手管辖;如今韩楼伏诛,东北诸边州又脱离朝廷的控制;那么照这样下去,等到他平定关中,整个关中自然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到了那个时候,朝廷还能剩下什么?寥寥河南诸州及残破的南道三荆地区而已!

    除了任命本身之外,刘灵助这个人也让元子攸很不满意。他的出身极为低贱,在投靠尔朱荣之前。做过脚夫和贩夫,也干过山贼强盗,十足的无赖小人。直到向范阳刘弁学了卜筮之术,投靠笃信卜筮的尔朱荣,并且因屡次占卜皆得灵验,才得以飞黄腾达,如今也俨然成为朝廷肱股。并且居官仆shè,封爵郡公,让朝廷的选士制度变成了笑话。例如他不愿擢用的周惠。虽然出身不高,品行稍亏,但是和这个刘灵助相比。简直就是天潢贵胄、重生圣贤……

    第二行是对侯渊的任命,由燕州刺史转为平州刺史,晋封厌次县开国侯。这一条看上去倒还合理,毕竟侯渊是击溃韩楼的领军主将,从有名无实、已经废弃的燕州转任平州实职,这并不算过分,而且燕州治下的归德等郡,如今也是划归在平州的治下。可问题在于,朝廷早先曾任命清河崔长文为平州刺史,如今却被元天穆硬生生的换下。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说明和安排。他这样的行径,将朝廷以往的政令当成了什么?废纸一张吗?

    “刘卿和侯卿的任命不妥,”元子攸放下奏折,压抑着怒气说道,“刘灵助只不过是慰劳北地流民。将他们送返幽州而已,当不得如此程度的赐封;侯渊劳苦功高,理当厚赏,但拟任的平州刺史已有其人,可另择他州安置。”

    “陛下此言,臣不能认同!”元天穆随意的拱了拱手。“戡乱之地,设大行台全权善后,这是朝廷已有的惯例。刘灵助为尚书左仆shè,又负责安置诸州流民,正合出任大行台职务……至于前平州刺史清河崔长文,从受命以来,至今没有到州赴任,岂能算是一州刺史?这般尸位素餐,早该黜落才是!”

    崔长文为什么没有到州,不就是由于这场叛乱吗?元子攸愤愤不平的想到。可是,面对元天穆的气焰,他却着实有些心惊,只好拉自己提拔的吏部尚书李神俊为后援:“李卿,你为吏部尚书,掌选官任官之事,对此有何意见?”

    “回陛下,微臣刚上任不久,情况未明,不好贸然屡职。”李神俊恭敬的回答道。

    元子攸无奈的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转李神俊为吏部尚书,是由于之前河yīn之乱时,尔朱荣曾经为高欢所惑,准备即时代魏称帝,令迟来的百多位朝臣起草禅位诏书,诸臣惧于先前二千多朝臣之死,大多领命而行,只有李神俊、李谐、温子升等三人拒绝,其风骨名闻天下。因此,他并不担心李神俊会害怕元天穆的凶威,但他刚刚上任却是实情。

    “既然陛下点头同意,便请尽快发中书省拟诏。”元天穆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元子攸留下任何余地。

    “一切都交给上党吧!”元子攸怀着怨气的答道,“中书令魏兰根,向来亦步亦趋,紧随上党,上党直接找他便可,何必多此一举,劳烦朕来居中传达?”

    他原本是讽刺的意思,但元天穆居然就直接答应了:“是。臣谨遵陛下令谕。”

    这一下,元子攸彻底没了脾气。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宛如木偶一般,继续坐在御床上听众臣奏事。可众臣说的是什么,他却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只看见各人脸上的嘴巴一张一翕,然后慢慢的扭曲着,全部变成上党王元天穆的模样。

    直到一张较为陌生的面孔走上前来,提到“河南郡兵”四字,元子攸才回过了神。这是新任的河南尹元宝炬,说的是河南郡兵中的事:

    “禀报陛下!微臣新任的河南郡尉陆康,与军中粮官合谋,私吞军粮牟利,并嫁祸于麾下幢主,如今已人赃俱获,移交廷尉寺收监……微臣特地向陛下报备,并请陛下允准微臣另行征辟人选。”

    陆康?元子攸心中十分诧异。陆康不是元整的心腹、那位前城门司马么?之前这人主动降任河南郡尉,以便为他继续掌握那支城卫军,还曾经让他颇为感慨,如今怎么就突然做出这样的事,变成了待罪的囚徒?

    “事情是否属实?”元子攸沉吟着问道,同时暗暗瞟了元天穆一眼,担心引起他的注意。

    好在元天穆向来轻视郡兵,对小小郡尉的事并不在乎。

    “回陛下,事情已经查明,并有涉案粮官的口供。”元宝炬拱手回答。

    “既然如此,便依卿所奏,再行择人充当。”元子攸点了点头,决定先结束朝议,稍后再私下过问这件事情。否则的话,他以天子之尊,对小小河南郡尉的事表现得太过关注,恐怕会引起元天穆的jǐng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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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〇章:酴釄远扬(一)

    散朝之后,元宝炬出尚书台,回到内城东北角的河南府衙。府衙后院的客房内,周惠正手执白子,为昨晚的对局复盘。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显见得态度颇为专注,连元宝炬进来也没有任何反应。元宝炬呵呵笑着,上前伸手搅乱了棋局,向周惠邀约道:“都已经是定局了,还耿耿于怀做什么?不如一起去后堂,再小酌几樽,边喝边说如何?你送的那‘酴釄’酒,真的是很不错。”

    “怎么能不耿耿于怀,这可是一个得力的家仆啊!”周惠叹了口气。

    昨天他在城东安顿下来,立刻前来府衙拜会元宝炬,同时送上三瓮“酴釄”新酒。原本他以为,必须要费上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元宝炬撤换陆康,没想到他昨天就已经查明事实,将陆康送往廷尉寺收监。周惠在惊讶之余,连忙向元宝炬询问究竟,才知道是周怀洮甘冒风险,设谋潜入府衙内,在他面前揭穿了陆康。

    得仆如此,周惠自然极为高兴,连忙在元宝炬面前替他通融,承诺赔偿府内的所有损失,并且甘愿缴纳罚金。可是,元宝炬却提出以棋局对赌,若周惠胜,便引“chūn秋决狱”之条赦免周怀洮;但是若周惠落败,则要将周怀洮送给他。

    结果,周惠果断的输了,不得不依照赌约,将周怀洮送与元宝炬。

    好不容易发现有这么一个人才,却在一局棋的时间内失去。周惠是真的很心痛。直到被元宝炬拉到后堂,他依然不能释怀,叹着气对元宝炬道:“唉,我原以为,自己见过不少经典棋局,能够把握住局势,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正可谓‘世事如棋局局新’。不能够套用之前的招数啊!”

    “世事如棋局局新,允宣的说法很有禅理,”元宝炬点了点头。“说真的,当初你报恩弃官,将城门寺和自己的旧部交给子肃。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心胸。可是,像子肃那样的实诚之人毕竟少见,更多的却是陆康这种小人。允宣对他推心置腹,却是太过轻信,差点害得自己的忠仆命丧军中。”

    周惠默然,郁闷的举起酒樽,喝了一大口闷酒,却不知道是为背信弃义的陆康,还是为昨晚输掉的周怀洮。

    “事已至此,允宣有什么打算?”元宝炬含笑看着周惠。“可要改变之前的主意,赴征担任我的郡尉重新掌军?如果允宣有意的话,我将会在陛下面前竭力争取,绝不让允宣的才能埋没。”

    “子炜兄,这件事就算了。”周惠摆了摆手,“不瞒子炜兄,先前我把族兄和家仆留在城卫军内,的确有借机起复的心思。但是现在却无所谓了,我近期并无出仕的打算;退一步说,即使我哪天要出仕。也不能一心指望这支旧部,或者绑在这支旧部身上,否则前途也不过是一军主而已。”

    “允宣你倒是豁达,”元宝炬摇了摇头,“可是,这支军队刚由城卫军转为郡兵,地位和待遇大大下降,却又出了这种事情,主官和幢主全部去职……这个时候,正需要如允宣这样的旧rì主官稳定军心啊!”

    “此言甚有道理,”周惠点了点头,趁机将王建推销给元宝炬,“现任太府卿恒农杨宽,不知子炜兄是否认识?”

    “恒农杨宽杨景仁么?倒是有些交往。”元宝炬点头应道。

    周惠就知道是这样。杨宽那人,交游真不是一般的广阔,之前河北河南对峙时,无论是河南的元颢元子明,还是河北的元子攸,还有后来即位的孝武帝元脩元孝则,都和杨宽是布衣之交。

    “既然这样,事情就好办了,”周惠微微一笑,“杨景仁有一名旧将王建,曾与我一同创建府户军,在军中也颇有威望。而且他目前担任从六品太府寺丞之职,正好与河南郡尉同阶,转任过来也正好合适。为子炜兄计,不妨前去知会杨景仁,请他将王建拨与河南府,料想他一定不会拒绝。”

    “合适倒是合适,却不知这王建心xìng如何?”元宝炬略一沉吟,“允宣想必也清楚,河南郡尉是朝官,除府尹征辟外,还必须得到陛下或尚书吏部曹认可。而且陛下对这支军队不无期望,必须保证主官对陛下的忠诚。”

    “子炜兄放心,王建重情重义,肯定会忠于陛下,忠于职责,不至于投靠尔朱一党。况且尔朱一党信任的,可都是河北人,河南诸将除了忠于陛下、跟随陛下,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出路?”周惠反问道,“就说杨景仁吧,上党王对他那么看重,最后却转为闲职太府卿,除了他和陛下过从甚密外,不也是因为他是河南人么?”

    “如此就没有问题了。”元宝炬笑着同意了周惠的推荐。

    ……,……

    周怀洮归了元宝炬,也就接过了护卫其妹元明月的差使,将周忠等人解放了出来。元宝炬原本想让他们重新回到军中,但是却被周惠所拒绝。

    正如之前对元宝炬所说的那样,他现在已经想通了,最近他很难得到元子攸的谅解,没必要将自己绑在那支旧部上面,还不如腾出人手,做些更紧要的事情。反正,以他在军中的影响力,只要他得到起复,多得是机会重新掌军;而太过执着的话,倒显得过于处心积虑,让陆康那种人都能有指责他的底气。

    回到城东临时租下的院落,周惠令周忠等人准备了三瓮“酴釄”,送往廷尉卿杨机府上,以答谢他叔侄俩之前对他的照顾。然后他又带着周福,携三瓮酒前往景宁里杨宅。

    对于周惠这种行为,周福内心颇感肉疼。他暗地想,二郎君毕竟没当过家,不知cāo持家计是多么艰难,要是大郎君,肯定不会这么大手大脚……可是周惠在家中威望rì重,他不敢当面指责,只好旁敲侧击的给周惠算账:“二郎君,市面上的清酒,一斗值十斗粟米;醑酒一斗值粟三斗。咱们这‘酴釄’,是用清酒重酿,味道醇厚无比,恐怕一斗得值上好几匹绢布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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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〇章:酴釄扬名(二)

    “几匹绢布?你也太小看咱们的酒了,”周惠哈哈一笑,“要我说的话,十几匹还差不多。而且,还不是随便能够买到的。”

    “十几匹绢布一斗?!”周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了!”周惠点了点头,“这可是咱们独酿的酒啊!除了咱家之外,他们想要喝这么醇厚的酒,只能等待六七月份的鹤觞酿成之时,价格也是和这差不多。”

    说起鹤觞的价格,周惠忍不住有些痛心。上次他辞官之时,仅仅买了那么几瓮,结果居然就用去了大半季的俸禄。

    按照魏朝的规定,朝廷内外百官的俸禄,皆以官方比价准绢给钱,每匹绢布值钱两百。这个比价,是孝文帝铸造太和五铢之初定下来的,几十年都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在市面上,由于后来私钱颇多,绢布差不多都可以卖到三百的价格。上个月朝廷新铸永安五铢时,为了平抑绢价,特地出府库藏绢数千匹,至洛阳西大市、东小市以两百钱的价格出售,结果很快就被抢购一空,而绢价也依然没有降下来。

    至于为什么用绢布发放百官俸禄,是由于朝廷租赋皆以粟米、绢布征收的原因。和这些收上来的绢布数量相比,朝廷每年铸出的钱,其数目实在是少得可怜,除了供应市集之外,基本上只用于发放赏赐之类。例如名臣李肃、李冲两人去世时,朝廷在赐仪仗、绢布之外。还分别赐钱三十万作为丧葬费用;之后虽屡有赐钱之举,但都不过几万几十万的数额,只有胡太后擅政时,赐了一百万钱给自己的父亲下葬,是整个魏朝有记载的最大一笔赐钱。

    也由于铸钱量不多,市面上但凡遇到百钱以上的交易,基本都是以绢布和粟米来进行。绢布如前所述。粟米作为正式货币通行,则是起于军中,是孝文帝年间。彭城镇镇将薛虎子首先向孝文帝上疏,以粟米代替绢布发放军饷,让镇兵们既可以食用。又能够用于小额交易,此后就成为了朝廷的正式制度。不过,粟米的市面比价更加复杂,往往由于时节和年成的不同,有着非常大的波动幅度。在如今这秋收季节,按照一般的年景,大约是一斛粟米换一匹绢布的比例。

    周福曾经随周植、周恕管理过铸钱作坊,对于这些钱财上的比价十分熟悉。他听到周惠预定的价格,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感觉实在高得离谱了点儿。他以为是周惠对钱财不熟。因而才定了这么高的价格,便连忙出言提醒周惠:

    “二郎君,咱们的酒,定在三四匹绢布就差不多,可以保证有相当的赚头。太高的话。恐怕很难卖出去,也不是一般人能够买得起的了呢。”

    “我本来就没想过当一般的酒卖,”周惠笑了笑,“咱们要走高端路线……高端路线不懂?简单地说,就是专门卖给达官贵人,像城西刘家的鹤觞那样。成为招待贵客、馈赠远官的最好礼物。到了那时,这十几匹绢一斗酒的价格,自然也不算什么了。”

    “还是二郎君有计较!”周福恍然大悟。想到这酴釄酒的光明前景,他在兴奋之余,却也更加的患得患失:“可是二郎君,刘家的鹤觞酒,已经有二三十年的口碑;咱们这酒却是刚酿出来,谁知道那些贵人买不买账?”

    “你说得不错,所以咱们要先建立口碑,”周惠赞同的点了点头,“刘家的口碑是用时间建起来的,但是我却有人脉可以利用。南阳郡公是宗室近亲,恒农杨家是累世名族,各自都有极其广泛的人脉,所以我要定时把酒送给这两家,在联络感情之余,也等于是在推广咱们的酒……你想想,只要这酒在他们的圈子里受到好评,咱们这酒还愁卖不出去吗?”

    “是!二郎君教训得是!”周福完全明白了。他兴奋的搓着手,主动向周惠请命道,“这件事情,以后交给小人来办可以么?”

    “自然是要交给你们,”周惠笑着应道,“不过,这一遭必须由我出面方可,否则能不能进门不说,人家还不一定接受呢!”

    周福连忙点头称是。他跟着周植cāo持家务多年,对这些事情自然非常清楚。

    在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家族与家族之间的交往,都是要讲究门第的。上次周惠之所以能够进得恒农杨家的门,是由于他和杨昱之前有过交往,当时已经担任朝廷官职,而且还有吊唁杨元晟的名义。

    然而,如今杨昱已经放了外任,家中主事的乃是杨昱堂弟杨侃,周惠却是和他不熟,甚至连一面之缘都没有。有鉴于此,他虽然知道杨侃今rì休沐在家,但在请门房司阍通传时,并没有提到杨侃,只说是求见杨昱之子杨孝邕,要答谢之前他落难那会,杨孝邕赴巩县登门报讯的情谊。

    出乎周惠意料,当他随杨家僮仆走进中门,闻报出迎的不仅有杨孝邕,还有一位中年文士,其人宽衣博带,望之年约四十余岁,容貌很是雍容。另外还有两位二十余岁的青年,皆是一身白衣,风神俊秀,让周惠忍不住大感心折。

    虽然这三人周惠都没见过,但是看杨孝邕对他们的态度,显然都是家族内极为亲近的长辈和弟兄。他们四人一起出迎,可谓是极为隆重的礼仪,周惠自认没有这个资格。不过他略一思索,很快就大致猜到了其中的原因。很显然,那位中年人便是杨侃,两位青年则是他的弟侄,估计是正在叙话,但是因杨侃出来迎接,他们也不好在堂上端坐,便干脆一起迎了出来。

    尽管如此,周惠也已经深感荣幸了。他连忙趋步上前,深深的奉揖道:“可是黄门侍郎杨公当面?晚生义兴周惠,实在不敢当杨公亲迎!”

    “果然是你周允宣么!”杨侃微微一笑,仔细打量了周惠一番,然后上前扶起他的胳膊,“先进中门说话吧!”

    “恭敬不如从命,晚生就愧领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得杨侃看重,但周惠依然大方的点了点头,随杨侃进入了中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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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章:酴醾扬名(三)

    看见周惠的这番从容态度,杨侃心里暗赞了一声。入中堂坐定之后,出于礼仪,他向周惠介绍了两位陌生青年人的身份:“这是吾家十六弟,名愔,字遵彦;这是吾长婿,出自京兆韦氏,名叔裕,字孝宽……”

    杨遵彦!韦孝宽!周惠心中大震。这两个人,可都是千古留名的人物啊!只要提到南北朝,就绝对绕不过这两个名字。前者是齐文宣帝高洋的丞相,自天保五年高洋失常后,北齐朝堂几乎由他主导,朝廷公卿拜授,施号发令,宣扬诏册,差不多都出自他一人,百寮观听,莫不悚动,因此尽管高洋无道,当时的政治却还清明,史称“主昏于上,政清于下”。韦孝宽则是西魏、北周名将,玉璧一役,以孤城挡高欢的倾国之兵,坚守五十多rì,杀伤七万余人,迫得高欢旧疾复发,不得不败退回国,并于两个月后郁郁而终。

    如果只有一个杨遵彦在,周惠倒不至于如此震惊,毕竟他是杨家子弟,而且杨昱之前就提高过,甚至还拿他俩来做过对比。可是,周惠却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韦孝宽。

    不过,京兆韦氏和弘农杨氏,都是关内名门,互相通婚已久,关系的确是非常亲密。昔年杨昱之父杨椿为关内大行台,引韦孝宽的父亲韦旭为大行台右丞;至杨侃随长孙稚西征,任潼关大都督。则引韦孝宽为司马,并以长女嫁之;此外,杨侃自己的长子杨师仲,娶得也是京兆韦义远之女,后来杨侃参与诛杀尔朱荣,尔朱天光便假意以韦义远招慰杨家,进而诛杀了杨家满门两百余口。

    或许是周惠听到介绍后脸sè有异。杨遵彦奇怪的问道:“允宣兄听过我的名字么?”

    “当然!曾听令兄提过,”周惠定了定神,拱手应道。“竹林别室、铜盘重肉之杨家千里驹,果然辞气温润,神仪秀发。端的是令人心折!”

    竹林别室、铜盘重肉,这是杨遵彦少年进学时的事情。当时杨家两代就学者三十余人,唯杨遵彦好学不倦,风度最为深敏,因此家中特地为他在竹林边別葺一室,以铜盘具盛馔以饭之,表示对他的褒扬,并以此督励余人;时任黄门侍郎的杨昱对这个弟弟尤其看重,说他“驹齿未落,已是我家龙文;更十岁后。当求之千里外”,因此便号称杨家千里驹。

    这话稍微显得有些不合身份,毕竟周惠与杨昱平辈结交已是勉强,言语间向来以“晚生”自称;与杨遵彦虽可随意些,却也不好提人家少年时的事情。因为那向来是身为世交长辈才有的称许,表示奖掖后进的意思。

    而周惠话一出口,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拱手向杨遵彦致歉:“不好意思!此言却是唐突了遵彦兄,还请恕罪则个!”

    杨遵彦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无妨。然后便不再说话。

    “足下也是风度不俗啊!”坐在杨遵彦下首的韦孝宽笑道,“刚才听下人说足下来访,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见与南军坚守北中、力拒六十万大军的足下是何等风范,却没想到是如此文秀之人。”

    “此事说来惭愧,”周惠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提也罢!”

    当然了,与南军陈庆之为伍,在篡帝元颢麾下效力,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况且,当rì杨侃也在北中城外,在那“六十万大军”之中,而且还是元子攸的心腹。

    “过往种种,确实无须再提。”杨侃颔首道。

    真要说起来,当rì在叛军之中的,除了周惠以外,还有恒农杨家的家主杨昱。就连杨侃自己,接元子攸过河后,也曾经想过投奔洛阳,以保存恒农杨家一门。多亏当时杨昱已经在元颢阵营之内,可以庇护整个家族,他才听了杨遵彦的劝告,坚持随天子一路北走,从而成为忠臣之表率,并得到天子的格外器重。

    因此,当杨侃返回洛阳,得知堂兄杨昱是听了周惠的劝告,才作出投靠元颢的决定,心里对周惠便有几分感激。否则的话,他堂堂恒农杨氏子弟,朝廷黄门侍郎,何必出中门迎接周惠这个罢官夺职的寒门后生?

    虽然如此,在他的内心深处,实际上对周惠并不如何重视。如今见他登门,心中的第一个想法,便认为他是前来请托求官的。好在他确实有些才能,又曾与尔朱氏对敌,倒是可以为天子所用,不妨替他通融一个官职。

    心中打定了主意,杨侃脸上微露笑容,颇有深意的向周惠问道:“适才听家中仆人通传,允宣此来,是为了见我家孝邕?”

    “正是,”周惠拱了拱手,“之前晚生系于廷尉,家中不明就里,颇感彷徨,多亏孝邕亲赴巩县,告知其中关节,家中才安定了许多。因此晚生最近刚恢复元气,家伯立刻令晚生前来登门道谢,并且送上几坛家酿好酒,略表谢忱。”

    “既然长者有赐,孝邕便收下吧。”杨侃略一点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然而杨孝邕却曾品尝过酴釄酒,闻言颇有喜sè,向周惠问道:“可是仿造鹤觞所酿的那种酒么?”

    周惠点了点头:“不错。此酒已经定名,唤作‘酴釄’。”

    “那可要多谢令伯的好意了,”杨孝邕笑着拱手致谢,并且向杨侃解释道,“叔父有所不知,义兴周家所酿的酒非常不凡,几乎可以与城西刘家的鹤觞酒比肩。”

    “是么!”杨侃忍不住有些动容。刘家所出的鹤觞酒,那可是整个魏朝的顶级名酿,是迎宾馈赠之极品,而且非常稀少,仅每年的六七月间能够酤得,其他时候都是有价无市,出再多绢布都很难买到。

    “叔父当面,侄儿岂敢有虚言,”杨孝邕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回味之sè,“与鹤觞相较,香美略有不如,醇厚却有过之。”

    两人说话之间,杨家家仆已经带着周福来到堂前院内。周福放下酒瓮,向周惠躬身复命,周惠向他点了点头,离座步出中堂,捧着一瓮酴釄酒献到杨侃的案前。杨侃有些不信,扯开酒瓮的封泥,酝酿月余的浓郁酒香立刻挥发开来,在整个杨府中堂内弥漫着,闻之令人醺然yù醉。

    趁着众人略微失神的当儿,周惠向杨侃躬身拜别,又向杨遵彦、韦孝宽和杨孝邕作了个团揖,朗声对众人说道:“酴釄酒已经送达,在下这就告辞,不打扰几位叙话了。”

    说完,周惠拱手退出堂门,领着周福离开了杨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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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章:酴醾扬名(四)

    返回城东院落的路上,周福疑惑的询问周惠:“二郎君,这样就成了么?你进杨宅才不到半刻,恐怕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哩!”

    “恩,已经成了,”周惠点了点头,“士族中人,最重风仪。凡有交往,只要稍稍表现出来,比成百上千句话都要有用。”

    “哦,”周福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又接着问道,“可是,二郎君都进了杨家中堂,应该是很得他们看重,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

    “留下来做什么?让别人看轻吗?”周惠笑叹一声,“咱们和恒农杨家走动,从家门上说是属于高攀;况且我现在乃是白身,杨黄门却正得天子眷顾,逗留不去的话,倒显得我别有所图,想请他帮忙谋取官职似的。”

    “那二郎君现在想不想谋官呢?”周福连忙问道。

    这是整个周家最关心的问题,不仅周福想知道,连家主周植、长房周恕也非常关注。毕竟周家有目前的地位,都是因周惠一人所致;而家族的前途如何,也完全系于周惠一身。

    周惠略一沉默,笑着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不是你能够知道的。”

    “是!小人多嘴了,”周福连忙低头赔罪,并顺势转移了话题,“那还要不要给哪家送酒?例如上次在咱家避难的灵吉小娘子,是二郎君的恩人,还和念儿小娘子相处得不错。小人听说,她家也有人在朝廷当大官……”

    给宇文家送酒?周惠哑然失笑。宇文家的首领宇文泰。目前担任第五品步兵校尉,随西道大都督贺拔岳镇守函谷关以西;宇文灵吉的舅父贺拔胜倒是在洛阳,担任武卫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进爵真定县公。可他却是尔朱一党的人,立场所在,周惠怎么能去拜访他?

    “不用,有南阳郡公和恒农杨家便够了。”他简单的回答道。

    “是。”周福眼珠一转,“那城东昭义里的李家呢?”

    城东昭义里李家,乃是指左中郎将李作予宅。李作予去年已经过世。而且生前和周惠毫无瓜葛,所以周福问的自然是他的遗孀、元宝炬的妹妹元明月。

    周惠忍不住翻了翻眼睛。看来,从周忠到周福。还有周怀君、周怀章等人,似乎都得了那位伯父的授意,认定他要娶那个元明月了。可问题在于,两方的门第相隔实在太远,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无法高攀;而且别看元明月现在少人问津,等到明年元宝炬晋封王爵,大后年她本人晋封公主,求亲的人就会趋之若鹜,还引得高欢两大宠臣封隆之、孙腾互相攻讦。

    周惠虽然有信心在那之前获得足够的地位,却不愿掺和那种狗血的事情;更何况。对于那位害死孝武帝的红颜祸水,他也没有什么好感。史载孝武帝西逃时,单单只带了她一个,将皇后、妃嫔和另外两名暧昧的堂姊妹全部抛下,使得其中的元蒺藜自缢身亡。另一位安德公主沦落东魏,后来被高洋手下的胡兵轮辱至死。之所以会这样,要么是元明月太过好妒,要么是她心计太深,都不是什么值得赞扬和倾慕的xìng格。

    “让你送酒,你还真送上瘾了么?咱们那酒十分难得。怎么能随便乱送?”周惠转过身,轻踢了周福一脚,“好生跟我回去罢!”

    ……,……

    因着杨宽的担保,元子攸同意元宝炬征辟王建,而王建也很快接受了夏侯敬的劝说,辞去了太府寺丞的闲职,以宣威将军出任河南府郡尉,连品级也升了一阶。不过,周惠知道王建还有心结,因此让夏侯敬隐瞒了一些事情,王建并不知道这是出于周惠的推荐。

    除此以外,由于黄门侍郎杨侃的称许,元子攸终于抛弃成见,接受了廷尉卿杨机的荐书,任命周惠担任第六品廷尉监。这个官职起于秦朝,历代皆沿袭,魏晋后与廷尉正、廷尉平统称为廷尉三官,掌平决诏狱和参议疑狱,和后世的官方辩护律师有些相同。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周惠并未向杨侃求官,但杨侃却认为这是有风骨的表现,因此当杨机上奏说廷尉监出缺、推荐周惠出任时,他在元子攸面前帮着说了好话。也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周惠没有谋求过起复,朝廷上却突然掉下了这么一领介帻皂衣,这么一枚墨绶铜印。

    依周惠的本意,其实并不想接受这一官职,他的志向和前途都不在廷尉寺中,和应付这份差事相比,反倒是目前开设酒肆的事情更加紧要。然而这个官职显然来自于杨机的推荐,是杨机对他的好意和看重,他不方便推辞;此外,作为元颢的旧臣,如今得到元子攸的授官,他也不能够拒绝,否则说不定有留恋旧主之嫌,从而彻底失去起复的机会。

    好在廷尉监的事情不多,平时一般没有什么实际业务,属于半个虚职,特别是如今存在十员廷尉司直的情况下。廷尉司直此官,除承制出使、覆理御吏检劾外,若寺有疑狱,则参议之,职权和廷尉三官有些重叠,而且名位又比廷尉三官要高,完全可以代替理事。

    考虑到这些原因,周惠接受了廷尉监的职务,然后在城南归正里购了一所住宅。这个举动,让夏侯敬等知情人颇为惊愕,毕竟归正里乃朝廷为安置南人所建,里名很让人褒贬,不少北附的南人都耻于居之。可周惠一个北人,却偏偏在那边买宅,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周惠却自有道理。他之所以选择在城南置宅,乃是由于此处和四通市毗邻,可以利用它聚集起来的人气。四通市内云集四方商贩,尤其是西域胡商,在城南安家的便有上万户,因此市内汇聚着诸地难得之货,号称囊括天下珍奇。洛阳城中的豪富奢侈之家,往往前来此地选购,而他们这些人,便是除达官贵人以外,能够消费酴釄酒的另一客户源。

    只可惜,周惠的计划虽好,其中却有一个很关键的失误。这个失误,如果用后世的术语来说,就是产品推广与客户源脱节。结果,虽然酴釄酒得到了元宝炬与恒农杨氏的推崇,也在京师的官员阶层中获得了很高声誉,但是与元宝炬和恒农杨氏结交的,却大抵是崇俭自励者多,除非是大宴或者送别,很少有人会来买酴釄酒。

    至于那些豪富奢侈之家,以前在宗室贵戚中有许多,例如“僮仆数千、女伎数百、每饭数万钱”的高阳王元雍,叫嚣“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的河间王元琛等,但他们基本都在河yīn之变中遇难,如今只剩下那些京师中的大商人,和官员阶层并没有交往,自然也无从得知酴釄酒的大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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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章:酴醾扬名(五)

    在这个时候,周恕已经来到了京师,接管酒肆的经营业务。那些护卫也分为两班,一班由周福领着护卫运酒车队,另一班留在洛阳充当脚夫,负责送货和收纳。一个月下来,虽然交易不多,只有寥寥十数笔,但由于利润极厚,却也有着不小的收入。对此周恕极为满意,已经将作坊全部委托给周禄、周财两人,自己专心留在洛阳管理酒肆。

    但是周惠却并不满足。在他的设想中,这酴釄酒不比刘家的鹤觞差多少,销量应该远不止这个水平。如果说刘家的鹤觞远达千里之外,闻名整个魏朝,他这酴釄酒至少也该扬名京师,畅销洛阳全城才对。至于广告,他觉得已经是尽到了最大的努力,免费送酒推广不说,他这第六品朝官都在当垆卖酒,难道还不如卓文君那个寡居的白富美轰动?

    周惠却不知道,官员经商,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魏朝起于北地部落,对商业一向颇为重视。在立国之初,便专门设有官商,代表官方与其他部落、西域胡商进行交易,或者充当秘密使者。地位较高的官商,甚至能够随侍天子身侧,例如有一次太武帝出巡,匈奴独孤部刘显想趁机于众中刺杀,多亏商人王霸察觉,悄悄踩太武帝的脚示jǐng,于是太武帝jǐng觉,立即还宫。到了后来,朝廷设尚书省时,还专门设置商、贾二曹,统管各级官府配置的商人。因此。整个魏朝前期,负责国中商业的都是朝廷官员,直到孝文帝时下诏“罢诸商人,以简民事”,才结束了这一制度,官商也基本终绝。

    虽然官商制度终绝了,经商的官员却大有人在。定都平城那会。已经是“京师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二”,其中不乏朝廷官员。例如尔朱荣的祖上三代,虽然世袭梁郡公。位居将军、刺史,却一直以贩马为业,并且仗着封地毗邻平城的优势,积累了大量财货,给尔朱荣留下了起兵的丰厚家底。之后魏朝迁都洛阳,同样是“俗尚商贾,机巧成俗”,连诸王都参与其中。在孝文帝南伐时,出身庶民的商人王训,因出粟助军。还被向来注重门第的孝文帝格外提拔,担任了假清河太守的职务。

    说得更夸张一点,京师那些朝廷官员,但凡家底丰厚、豪富奢侈的,基本上不是贪污。就是依仗权力经营商业而来。要知道,即使是正一品高官的俸禄,每年也不到一千匹绢,哪能够支持住那般豪奢的rì子?最典型的就是河间王元琛,不过是偏支宗室,爵禄不多。却敢叫嚣“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除了“唯不将中山宫来,自余无所不致”的贪污本领外,就是任职秦州时参与西域贸易所得,因此他有得自波斯国的千里马,有“作工奇妙,中土所无”的琉璃碗、赤玉卮数十枚,让诸王皆服其豪富。

    和这些朝廷诸王、诸贵,或者利用官商传统、倚仗权力经营的朝官相比,周惠这小小的第六品廷尉监,自然是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

    rì子就这样慢慢的过去,酒肆的生意依然半死不活。周惠在廷尉寺点卯之后回来,看着前院寥落的人气,往往是暗叹不已,后来干脆将事情全部丢给兄长周恕,自己躲到后院读读书,喝喝闷酒,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九月下旬的某天中午,他从廷尉寺回来,照例躲进了后院。然而才过了半刻钟,前院的周怀章忽然前来通报,说有两位官人专程前来访他,大郎君请他快去前院接待。

    两位官人?周惠心中十分诧异。他在洛阳官场的交游不算广阔,如元宝炬、杨侃、杨机、元整等人,不是身居要职,便是随侍帝侧,除了休沐的rì子外,绝对没有中午便回的道理。至于杨机的侄儿、现任廷尉丞杨纡,还有入宿卫军任职的夏侯敬,虽然地位不高,也都是公务繁忙,哪里会有这等闲情?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周惠便随周怀章一同去往前院,看看到底是哪两位的大驾。结果,他着实的吃了一惊,来人居然是现任太府寺少卿李苗,以及中散大夫杨元慎。

    两人之中,李苗曾与他在黄河中渚并肩抗敌,是关系不错的同袍,不过他乃北附的南人,在魏朝并无多少交游,因此周惠上次送酒时,下意识的忽略了他。至于杨元慎,只在陈庆之府前见过一面,若非他头戴高得夸张的峨冠,形象过于另类,让周惠印象深刻,此时肯定认不出来。而且,由于他出言折辱陈庆之,周惠对他颇有恶感,也没有任何的结交。

    尽管如此,周惠看到他,还是很客气的一并打了招呼:“原来是子宣兄和杨大夫,两位大驾光临,真是令舍下蓬荜生辉,还请入内院叙谈。”

    “叙谈当然是要的,可咱们得首先算算旧账,”李苗大声埋怨着,“我说允宣,你实在太没义气了!迁来洛阳一个月,却从来没有拜访过一次!若非我听杨景仁说你家酿有好酒,如今在这开了间酒肆,我还不知道你就住在我家附近呢!”

    杨景仁便是太府卿杨宽。他出身恒农杨氏,乃杨侃的族兄,自然知道周惠卖酒的事。而李苗身为太府少卿,与杨宽乃是同僚,得到消息也不奇怪。不过,周惠与李苗颇有交情,既然来到洛阳定居,论理的确是应该拜访他,并且告知酒肆之事的。

    如今面对李苗的埋怨,周惠唯有低头认错:“的确是我疏忽了。只是,我实不知子宣兄便住在附近,而且近期也颇为疏懒,否则肯定会登门拜候。”

    “疏懒我倒是知道,”李苗笑着点了点头,“我这太府少卿,元慎兄的中散大夫,可谓是清闲之至了,没想到去廷尉寺一看,你这廷尉监居然早已回家……然而话说回来,你终究是理亏了,不知准备如何向我赔罪?”

    “子宣兄既然来这,肯定是早有所图,”周惠哈哈一笑,“没说的!舍下这酴釄酒,任两位开怀畅饮,咱们不醉不休!”

    “元慎兄,我说了吧?”李苗转过头去,对一直沉默着的杨元慎笑道,“周允宣是重情好客之人,咱们上门到访,定有酴釄酒招待,何必带这些累赘东西?”

    “什么累赘东西?”周惠奇怪的问道。

    李苗指了指门外,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车上全是装着绢布,估计有几十上百匹之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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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章:酴醾扬名(六)

    “杨兄这是何意?”周惠脸上露出不悦之sè,“既与子宣兄来访,何必带上这些,可是看不起在下么?”

    “我之来此,专为美酒,不为访人。 :看小说”杨元慎硬邦邦的说道。

    周惠顿时一噎。这人怎么如此可气?他不计前嫌,热心的想要招待这人,这人却说出如此话来,一点颜面也不给他。

    同来的李苗见气氛不对,连忙打起了圆场:“允宣有所不知,元慎兄身负大才,向来直傲,还请勿要放在心上。至于这些绢布,允宣收下便可,元慎兄有世禄在身,家计不错,平生所嗜者惟有美酒,并不差这点酒资。”

    “允宣,这位官人说得对,咱们就收下好了!”周恕从柜台后走过来,笑呵呵的插言道。

    说完这句话,不等周惠反应过来,他立刻吩咐门口的两名家兵,把车上的绢布搬进屋内。周惠本来想阻止,却是迟了一步,只好笑叹着摇了摇头,向两名家兵补充道:“不用抱那么多,各取一匹便可,其余的都还回车上。”

    两名家兵正要领命,杨元慎却又发话了:“都搬进来便是。美酒难得,岂能贱卖?”

    听了这话,两名家兵一时愣了神。他们在这酒肆已有月余,却还从没见过客人嫌酒便宜的,如今他主动多给绢布,大郎君自然乐得实惠,可二郎君却又不让多收,到底该听谁的?

    “允宣不用客气,尽管收下便可。”李苗向周惠笑了笑,“元慎兄酒量极大,饮至一石仍不乱神。前rì在城东张车骑家聚宴,七人共饮两斗酴釄,他一人就喝了一半,却依然还没尽兴,故而才会慕名前来……即使用不了这么多。多的不妨就存在这里,反正元慎兄也不会只来这一趟。”

    “如此,便请两位上座吧!”周惠点了点头。将两人请入内间,令店内负责待客的家兵把酒呈上来,并且去不远处的酒楼换一桌上等宴席。

    落座之后。杨元慎不发一言,从桌上抱了一瓮酒,拍开封泥后径直灌入口中。周惠坐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心中暗自咋舌。这个家伙,不愧是饮酒一石的人形酒坛啊!近五十度的酴醾酒,他居然就跟喝水似的!

    鲸饮了一大口酒,杨元慎放下酒瓮,大声赞叹道:“如此醇酒,喝着真是痛快!只可惜生得太晚。未能与阮步兵(阮籍)、刘参军(刘伶)同时,否则该是何等惬意!”

    “允宣,看来你这酒确实很好,”李苗呵呵一笑,向周惠举了举酒樽。“上次元慎兄如此慨叹,还是在七月间痛饮鹤觞酒的时候呢。”

    杨元慎并不答话,继续抱起酒瓮往口中倾倒,未过多时,容量四升的酒瓮便被他鲸饮一空(北朝一升合现代三百毫升)。杨元慎抱起另一瓮酒,才拍去了封泥。忽然横睨着周惠道:“有酒岂能无乐?听说临淮王曾送琴与你,不知可能奏得一曲半曲来?”

    “杨兄有此雅兴,在下理当献丑。”周惠微微苦笑,令周怀章去后院正堂取琴。待琴取来之后,周惠略一思索,弹起了古琴名曲《华胥引》。这首琴曲,传说是黄帝梦游华胥国,醒来后感其无为而治所奏,想必能够契合杨元慎的心情。

    虽然周惠知道,黄帝谱曲仅仅只是传说,而现代的《华胥引》也可能与古代不同,但是其乐曲的确十分庄严,音韵非常畅达,是周惠读大学时很喜欢听的一首古琴曲,也是他得到这张琴后首先捡起来的曲目。

    事实证明,周惠的选择确实没错,铿锵悠扬的琴声,让杨元慎听得十分惬意。弹至第三段《乐生》,他兴致大发,难得的放下了酒瓮,以手边著筷打着拍子,摇头晃脑的吟道:

    “当垆擅旨酒,一卮堪十千。无劳蜀山铸,扶授采金钱。人生行乐尔,何处不留连。朝为洛生咏,夕作据梧眠。忽兹忘物我,优游得自然。”

    一首《长歌行》吟罢,琴曲也刚好到了终点。杨元慎看了看周惠,转头向李苗问道:“这琴曲倒还入耳,值得酬唱一番,不知李兄可有此兴?”

    “我就算了吧!”李苗笑着拒绝道,“有元慎兄大作在前,我还是藏拙为好。何况元慎兄名闻京师,乃洛中酒宴常客,兴致一高,尤喜清谈玄理,品评诗词。我若有拙作,恐怕很快就会流传开来,到时岂非颜面大失?”

    “各抒胸臆便可,何须如此作态。”杨元慎毫不留情的点评说。

    “我却没有元慎兄这般旷达,也没有元慎兄的大才。”李苗并不生气,显然是习惯了杨元慎的毒舌。

    “你这人无趣得很,”杨元慎摇了摇头,“白白辜负了这飘香美酒,辜负了这绕梁弦歌。”

    “既然这样,不如由允宣吟咏一首如何?”李苗趁机说道,“所谓主随客意,元慎兄既然有兴,允宣也该有所表示嘛!”

    “是么?”杨元慎略一思索,“如此也好。能弹得这般琴曲,心中想必略有沟壑。”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但是周惠却没往心里去,而且还生出了一个想法。杨元慎博识文渊,清言入神,尤其善于解梦,不仅在当时非常有名,而且流传到了后世,在唐代的志怪小说《酉阳杂俎》、宋代的著名类书《太平广记》,都记录了他的解梦事迹。既然如此,他何不借杨元慎之口,将酴釄酒的名声传扬开来呢?李苗说他是“洛中酒宴常客”,其交游想必非常广阔吧?

    至于乐府诗词,周惠在现代曾经多有涉猎,区区一首《长歌行》,却还难不住他。

    打定了主意,周惠笑着点了点头:“我倒没问题。不过,既然是酬唱,自然该有酬唱的琴曲,可否劳杨兄也弹奏一曲么?”

    “可以。”杨元慎简单的回答道。

    于是周惠将琴交给周怀章,令他送往杨元慎的案前。杨元慎接过琴,稍稍试了下音sè,很快就弹奏起了阮籍所作的《酒狂》。这首曲子颇为杂乱,意在描绘混沌的情态,泄发内心积郁的不平之气。然而周惠却并未被琴身所扰,很从容的吟出了一首《长歌行》:

    “穷通一时运,荣辱何关身。不意门前客,欣然见故人。意气青云里,生涯寄金樽。莫伤平生志,莫负此光yīn。但饮酴釄酒,为君长歌行。岂不见,萧萧暮雨北邙侧,古今贵贱同一尘?”

    吟咏声中,杨元慎忽然止住了弹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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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章:无心插柳(一)

    “好一个‘穷通一时运,荣辱何关身’,好一个‘意气青云里,生涯寄金樽’,好一个‘萧萧暮雨北邙侧,古今贵贱同一尘’!”李苗满饮一樽醇酒,向周惠抚掌喝彩道,“允宣此诗,果然旷达!由此看来,允宣并未被如今的闲置所扰,真可谓是洒脱之人!”

    杨元慎沉默了片刻,也不得不表示了赞许:“‘萧萧暮雨北邙侧,古今贵贱同一尘’,的确是难得之辞。不过,既然还有‘穷通’、‘荣辱’之念,也就还没有真正超脱。”

    “能够真正超脱,那就是圣贤一流了,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人,”周惠呵呵一笑,“如阮步兵、刘参军那样托酒避世,难道不也是一种执念?”

    “你说得不错,”杨元慎微微点头,推开瑶琴离座而起,“今天已经尽情,恕我就此告辞,下次有空,定当再来拜会。”

    说完,他向同来的李苗拱了拱手,径直离开了房间。周惠周惠本想送他出宅,李苗却止住他道:“元慎兄xìng有怪癖,不喜迎来送往,允宣尽管安坐便可。”

    周惠一听,也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想起两三月前,他在陈庆之宅邸门口见到杨元慎,他同样是独自一人,既没有带任何的随从,也没有任何人送出门外,看来这的确是他惯常的行事风格。这种行事风格,在注重三礼、以礼治政的魏朝而言,不得不说是够独特的。

    听了周惠的评价。李苗呵呵一笑:“岂止是这样,还有更过分的哩!往常有人慕其高仪,投刺在门,元慎兄往往称疾高卧,推脱不见,让人败兴而归……不过,想要请到元慎兄。其实也容易,只要备好鹤觞、桑落等好酒,他绝对会闻香而来。连请柬都不用。”

    “这倒是个请人的好办法,”周惠也笑了起来,“我想。以后能让杨大夫闻香而来的,应该再加上酴釄酒了吧!”

    ……,……

    杨元慎博识文渊,清言入神,尤其善谈玄理、并且长于解梦,名气不是一般的大。京师之中,但凡有什么聚会,都以请到他为荣。而正如李苗所言,想要请到他,最方便的莫过于准备好美酒。则他必定乐于赴约。至于聚会由谁召集,他却并不怎么在乎,得到过他解梦的人,既有如广阳王元渊这样手握大军的宗室,也有阳城太守薛令伯这样弃郡逃归的罪臣。甚至连南军陈庆之的聚会也不拒绝。要知道,当时对于这支南军,除少数南人以外,京师中人尽皆避之不及,更别说主动前去拜访陈庆之了。

    结果,杨元慎带着一车绢布、前来城南换取酴醾酒的消息传开后。周家这伊水酒肆的生意很快有了极大起sè,几乎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周恕只好加派人手,以保证货源的供应,然而如此一来,家中的酿酒速度却无法赶上,之前的存酒渐渐告了空乏。

    眼见这番情形,周恕连忙和周惠商量,看是否能扩大酿酒规模。但是周惠却不同意。他心里很明白,目前这脱销的情形,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等到十月后新酿的桑落酒上市,必然会分流相当一部分销量。况且,物以稀为贵,以酴醾酒这么高的价格,只能够走高端路线,否则如何与桑落酒竞争?

    “阿兄,像这样就可以了,”他劝阻周恕道,“你看城西的河东刘家,明知道自家的鹤觞酒有价无市,为什么每年都只酿那么多?一则是受到酿酒节令的限制,二来也要维护其供不应求的口碑。咱们的酴醾酒不比鹤觞、桑落,一年四季都能酿造,这已经是同于流俗、略显泛滥了,再酿那么多,岂不是在毁这酴釄酒的名声?”

    “你说的自然有道理,”周恕讪讪的笑着。从酿造酴釄酒以来,他是彻底服了这个弟弟,对他言听计从,可是有钱货不能赚,未免又让他感到可惜:“要不这样,咱们断掉那几家的免费供酒?反正酴釄酒现在已经名动京师,用不着再借他们来扬名。”

    “也就那三四家,每家每月三瓮酒,能够值多少?”周惠笑着摇了摇头,“停供的话,于咱们的名声不好。况且,我现在虽然担任着闲职,却总不能一直闲下去吧?之后要获得天子的信任,要在朝堂上立足,都必须借助他们的力量才行。”

    “那就继续送吧。”周恕点了点头。他心里很明白,自家目前的地位,都是由于周惠出仕的原因。而家族要想获得更大的前程,也只能指望周惠更进一步。

    “还有一件事情,也请阿兄斟酌,”周惠继续说道,“我认为,没必要留着这么多绢布,大可以全换成粮食。只要有粮食,咱们就可以继续酿酒,自然也能赚到更多的绢布……如今秋收刚过,粟米价格很低,正是换购的大好时节。”

    “好,我马上让周福去办!”周恕连忙点头答应。

    ……,……

    十一月初三,库存的最后五车酴釄酒送到了洛阳,周惠立刻留出十二瓮,让周怀章等人分别送往元宝炬、杨侃等四家。和前两个月一样,送往元宝炬家的酒,依然由周怀章负责,直接送往城西南阳郡公宅,然而当周怀章把酒送到时,居然发现元宝炬也在宅邸之中,而且还亲自接见了他。

    “你来得正好,”他笑着向周怀章说道,“之前我派怀洮去酒肆购酒,听说差不多已经售空,没想到这月依然有酒送来……酒固然是好酒,但这份心意却更加难得。你回去和你主人说,我很感谢他的心意,并且请他明rì午后前来赴宴。”

    “是。”周怀章恭敬的答道。

    元宝炬点了点头,让下人送周怀章出门。随后,他取了一瓮酒前往家祠上供,留了一瓮酒准备明rì的宴会,然后将最后一瓮酒送往妹妹元明月的院落。

    这个时候,李家的事情已经完结,家中的宅邸舍为寺庙,田产也转为寺产,一切都是按照周惠的建议。而元明月也回到了娘家,住在之前未出阁时的居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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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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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339/ 第一时间欣赏北朝汉月最新章节! 作者:元祀所写的《北朝汉月》为转载作品,北朝汉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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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介绍:
为什么要写北魏,因为我自己有一个观点:南朝承汉晋,北魏开隋唐。而按照西方史观,大汉与大唐,是我国历史上的第一帝国和第二帝国。我觉得,这样一个朝代,是值得尊敬的。尤其是孝文帝,无论从人格还是功绩,都远远超过后代的所有异族统治者,因为他解决了北方的民族冲突,开启了华夏隋唐盛世的先声。北朝汉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朝汉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朝汉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