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 请罪
已然十二月处,大江之上早起雾气重,然甲板之上,两道小小的身影正在上下翻腾练剑,正是楚若彤和周青悠,楚昊宇则站在一侧望着两人,即便两人动作生涩、幼稚,可楚昊宇脸上非但没有笑意反而露出思索神色,似心有所悟,只是就在此时,孙侯走到他身后拜道:“启禀公子,郑家家主吴慎元、长子吴清远求见。”
瞬间,楚昊宇已回过神来,脸上更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此来江都正是为了郑家这个庞然大物,可还不曾赶到江都,吴慎元父子便拦路拜访,这倒有些意思了。轻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先带到大堂,就说本王有事,一会儿就过去。”
孙侯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先凉他们一凉,躬身应道:“小的得令。”
当孙侯离去,楚昊宇又将目光放在两个小女孩身上,尤其周青悠,年岁虽小然练起剑来一丝不苟,小脸上更是充满坚定,明显比贪玩的楚若彤专心多了,脑门上竟然浮现起一层汗珠。不觉中,雾气一点点变淡,当阳光终刺破乌云撒在大地,映照出两人小小的脸庞,红彤彤的甚是可爱。这刻,楚若彤脸上也挂起晶莹汗珠,只是周青悠在挥剑时候,手臂明显颤抖起来。
见此,楚昊宇开口说道:“好了,今天练的不错,鼓励鼓励。”拍拍手掌,楚昊宇抬步已然走到两人身侧,将她们两人手中的短剑收了起来,同时说道:“已经出汗了,赶紧洗洗去,饿了吧?娘亲早准备好饭菜,吃饭去。”
楚若彤早就饿了,只是看周青悠还在坚持,认为自己不能弱于师妹才苦苦坚持,所以听到吃饭时候,立即蹦了起来,叫道:“吃饭喽,悠悠,走,吃饭去。”说完后,拉着周青悠的手掌跑向船舱,将楚昊宇这个师父凉在一侧。
楚昊宇如何猜不到女儿的心思,恼怒自己没有早些喊停,这才故意将自己凉在一侧,顿有些哭笑不得。“报应啊!”自嘲似的苦笑声中,楚昊宇并没有跟随两人离去,而是转身走向大堂。
大堂内,郑慎元和郑清远这对父子已经等了片刻,不过两人能够明白楚昊宇的想法,也曾多次使用这招,所以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较数日前相比,这对父子明显苍白不少,神色间也没了傲气反倒有着难掩的沧桑、失落。突然间,看到一气度儒雅面带笑意的俊秀男子缓步走来,即便不曾见过七王爷楚昊宇,两人也能肯定他就是七王爷,那种深入骨髓的高傲和自信,绝对是模仿不来的,只是七王爷这个凉,似乎也太短了。
看到七王爷,郑慎元父子立即站了起立,跪拜道:“草民叩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径自走到大堂中央坐下,楚昊宇才张口说道:“免礼,坐。”
拜谢之后,郑慎元只是抬起头来却不曾起身,望着楚昊宇说道:“王爷爱民若子,草民佩服,只是今日,草民特来向王爷请罪,不敢言坐。”
楚昊宇已经猜到了他们父子的来意,可是听郑慎元如此直接,眼中还是闪过一抹异色,而不等楚昊宇开口,郑慎元接着又道:“我郑家在江都已两百多年,尤其传到先父手中更是一跃而起,与孙、钱、王、吴并称江南五大氏族,当年的恩恩怨怨对也好错也罢,然先父投城献降却免去江都数万儿郎战死沙场,赢得江都众多氏族的爱戴,有了我郑家这三十年的繁华。”
说到这里稍顿,郑慎元心底一声叹息。他父亲郑纬骏投城献降背负了背弃信义的骂名,然少了那一场兵祸,起码救了数万儿郎的性命,要知道江都繁华,历朝历代都在加固城池是天下有数坚城,楚家也是因为此故才封了郑纬骏清平侯,且随着郑纬骏的投诚,淮南道众官员纷纷效仿,对淮南道的稳定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不过也因此埋下祸根,郑家对淮南道的影响太过巨大甚至大过朝廷。因此,历任淮南道大都督既要依仗郑家又要打压郑家,以便夺取对淮南道的控制,可惜收效甚微,而杨公令行事霸道又细致入微,圣上才委以重任期望他能掌控淮南,杨公令也不负重望,六七年的经营总算能够与郑家平分秋色,然就在此刻,齐安发生兵变,最终导致郑家灭亡。
想到这里,郑慎元心底又是一声叹息,当年清平侯郑纬骏在世时候,尚能够压制淮南本地官员少与朝廷起冲突,而且辞世前曾特意嘱咐郑慎元楚家势大莫与之争,然而郑慎元心底对权利的**,再加上这些年太过顺风顺水,终酿成了今日之祸。摇摇头,郑慎元嘴角更是浮现起一抹嘲讽笑意,转口说道:“该是盛极而衰,这些年的繁荣让老夫得意忘形,忘记了我郑家为何能有今日的昌盛,甚至想着与杨都督联手压下齐安民变,最终坠入天刺逆贼的毂中,酿成齐安大败,所以,今日草民特意前来向王爷请罪,向朝廷请罪。”说话间,郑慎元再次拜了下去,同时又道:“草民父子愿用性命,我郑家所有家产,换取族人安危。”
望着匍匐在地的郑慎元父子,楚昊宇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心中思索着是否接受这桩交易。得到孙侯打探来的情报,楚昊宇便猜到了谢东麟选择齐安的理由,将郑家拖入漩涡,拉郑家为他谢家陪葬,不过,若非郑家狂妄之极,竟然连民变这种事情都想着压下,岂能有今日之祸?所以,盯着郑慎元父子,楚昊宇心中虽有些惋惜,却没有任何同情,今日种种,皆是他往昔种下的苦果。
半天不见楚昊宇回答,郑慎元似猜到了楚昊宇心中所想,也知道自己的条件尚不足以打动楚昊宇,再次拜道:“草民这里还有份手记,记载了淮南道官场这些年的变化,请王爷过目。”说话间,郑慎元从怀中取出一份手卷,双手高举过头,等待楚昊宇的抉择。
沉默片刻,楚昊宇终是冲孙侯点了点头。孙侯明白自己公子的意思,拿起书卷递到了楚昊宇面前,道:“公子。”
接过账簿翻看两眼,楚昊宇起身说道:“好了,退下吧。”说完后也不待郑慎元父子开口,楚昊宇抬步离去,不过郑慎元父子依旧恭恭敬敬的跪拜后才起身离去。
离船上岸,郑清远再忍不住问道:“爹爹,你说七王爷究竟何意,竟然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郑慎元看到了儿子郑清远脸上的焦急,摇头说道:“老夫也没能猜透七王爷的意图,不过,既然收下书卷,想来会留下众族人一条性命,就是不知怎么一个留法了。”说完后,郑慎元望着那几条大船浩浩荡荡远去,脸上眼中都充满无奈,想他继任家主之初是何等豪情,如今二十年过去,家族就要被除名,生死也皆在他人手中,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啊!
楚若彤吃过早饭还不见父王楚昊宇前来吃饭,终是耐不住性子跑进书房,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王,你怎么还不吃饭,生彤儿的气?那彤儿给你陪不是了。”说话间,楚若彤更是冲楚昊宇行了个万福,而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楚昊宇,想看他如何回答。
看到爱女楚若彤委屈的神情,楚昊宇肃然的脸庞终于散开露出一抹笑意,抬手示意楚若彤来他怀里,同时说道:“你个小调皮,爹爹怎么会生你的气?”
在楚昊宇脸上浮现笑容同时,楚若彤脸上也亮起笑容,跳到楚昊宇怀中同时说道:“彤儿就知道爹爹最好了,可是,你怎么不吃饭呢?刚才彤儿饿的厉害,一口气喝了两碗粥,两个满头,从来没吃这么多,可千万别长胖了。”
楚昊宇顿时乐了,笑道:“我家彤儿这么漂亮,怎么样都漂亮。再说,爹爹教你的乃是上乘武功,只会越练越精神,怎么会胖呢?除非……”拉长的声音中,看楚若彤满脸期待的望着自己,楚昊宇才继续说道:“除非你个小调皮偷懒。”
楚若彤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便不乐意了,噘着嘴说道:“彤儿才没有偷懒,彤儿最勤奋了。”
哈哈大笑了声,楚昊宇将楚若彤高高举了起来,笑道:“对,我家彤儿最勤奋喽。走,陪爹爹吃饭去。”
简单吃过早饭,楚昊宇将楚若彤交给了爱妃陈芳菲,一个人又返回书房,细细翻看着那本卷宗。郑纬骏本就是淮南道大都督,门人弟子众多,即便投城后成为没有实职的清平侯,却依旧控制着淮南官场,只是他很聪明的认识到楚家势大不能硬拼,双方没有生出冲突罢了。后来郑慎元继位,虽没有踏足官场然而为证明自己对官场的影响力,另立山头几乎能够与大都督平起平坐,自古一山不容二虎,如何能不起冲突?因此,郑慎元专门记载了这些年淮南官场的沧桑变化,每位官员的性格爱好,每次冲突的缘由和结果,甚至还有非常详细批注,成在何处败为何因,完全是淮南官场这二十年的缩影。
一口气翻看完,楚昊宇轻叹了口气,不无概况的说道:“这郑慎元倒也是个人才,一部不在话下,可惜啊!”
540 不快
江都,正午的阳光虽驱散了大雾和寒冷,然而肃立江都码头,众多官员依旧感到了深深的寒意,因为他们此来迎接的是七王爷楚昊宇,前来整顿淮南道吏治,而他刚刚停留过的平江府,可是有不少人被下狱,不过此时此刻,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李怀仁心情极好,入主淮南大都督府已经月余,他总有种施展不开手脚的感觉,七王爷的到来,正好为他打破枷锁。
在众人各异目光的注视下,五艘大船缓缓驶来,当大船靠岸楚昊宇出现在甲板上,淮南道众官员同时跪了下去,拜道:“下官下过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即便心思各异,然而面对七王爷楚昊宇,没有任何人敢表现出不敬,声音极为洪亮,数十人的声音聚集在一起更显浩荡,引得楚若彤探出小脑袋观望,一脸的自得,而望向父王楚昊宇的目光,更有着毫不掩饰的自豪。
虽然背对着楚若彤,楚昊宇却是清楚感到了爱女楚若彤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转身冲楚若彤招招手,而看楚若彤愣了下,楚昊宇再次招手示意她过来。此刻,楚若彤虽有些不明所以,然小孩心性的她立即跑到楚昊宇怀中,只是看到下方跪了一地,吐吐舌头露出吃惊表情。冲楚若彤笑了笑,楚昊宇又将目光放在众官员身上,缓声吐道:“免礼。”
淮南道众官员再次行了跪拜大礼后才站起身来,然一个个身躯微躬做出谦卑模样,见此,楚昊宇在楚若彤耳边小声说道:“怎么样?”
该是楚昊宇在耳边吐气引得楚若彤直痒痒,楚若彤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如此清脆,如此活泼,瞬间冲淡了这种肃穆气氛,何况众官员都听到了楚昊宇开怀的笑声。
楚昊宇确实被楚若彤逗乐了,此时此刻竟也懒得与众官员啰嗦,直接说道:“好了,本王初至江都,那些虚礼也都免了,散了吧。”
顿时,众官员一个个扬起脑袋颇为不敢相信的望着楚昊宇,众人在码头眼巴巴的等了他半天,他竟然一句话也没讲就这么让大家散了,后面的众多安排,是不是也都可以撤了?就在众人惊异时候,李怀仁开了口,轻笑道:“七王爷已经吩咐,都愣着干什么,散了吧。”
听李怀仁也如此说来,众多官员只能散去,而看楚昊宇抱着爱女走下船舷,李怀仁小跑着迎了上去,躬身拜道:“下官见过七王爷,见过若彤郡主。”
望着李怀仁,楚昊宇淡淡说道:“莫再行虚礼了,入江都月余,你倒是辛苦了。”
李怀仁知道楚昊宇不喜欢虚礼,再行虚礼只能徒惹不快,便顺势站直身躯,只是未等他开口,楚若彤倒先开口说道:“李伯伯,你怎么瘦了,忙的吗?”
望着楚若彤,李怀仁露出自认最和煦的笑容,笑道:“若彤郡主真聪明,一语中的。”
听到夸奖,楚若彤忍不住笑了起来,而李怀仁又抱拳说道:“王爷一路鞍马劳顿,下官已经准备好行宫,王爷先与王妃、郡主前去休息?”
楚昊宇摇摇头,笑望着楚若彤说道:“彤儿,你与娘亲先去休息,爹爹还有要事,明日带你逛江都,江都一点也不必平江差,好玩着呢!”
听到玩,楚若彤是两眼放光,笑道:“还的爹爹最好喽。父王你忙,彤儿先走了。”说话间,楚若彤从楚昊宇怀中跳出,与陈芳菲、周青悠一道乘车离去。
目送马车离去,楚昊宇张口说道:“都督府。”
李怀仁正等着楚昊宇发话,立即挥手说道:“王爷,请。”
前有旗鼓开路,后有甲士随行,一行很快就到了大都督府。入得大堂屏退左右,李怀仁冲楚昊宇笑道:“王爷,先喝杯茶解解乏。这是下官的西席管先生,跟随下官已经六七年了,下官能够在江都站稳脚跟,多亏了管先生。”
对于李怀仁能够引见七王爷,管钟云心底还是有很大感激,看楚昊宇望了过来,管钟云立即跪拜道:“草民叩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怀仁能够将此人留在这里,楚昊宇如何不知管钟云是他的心腹,便张口说道:“管先生吧,免礼。”
“谢过王爷。”再次拜了一拜,管钟云才站起身来,肃立一侧。
撇了两人一眼,楚昊宇挥手说道:“坐。看李大人神采奕奕,想来入江都这月余,收获不小。”
李怀仁抱拳行了一礼,笑道:“还不是托王爷你的福,不过若说收获,下官还真有些。”李怀仁能够坐上大都督这个位置,固然是楚昊宇的好感与信任,可若没有一丁点成绩,他若何向朝廷交差。所以,李怀仁稍稍顿了下,张口说道:“淮南道本就是富庶之地,而当年谢家兵败后清平侯投城献降,淮南道受战乱影响并不大,很快就恢复生机,这些年更是在先帝和陛下的带领下焕发出勃勃生机,只是凡事有利有弊,淮南道因郑家免受战乱之苦,淮南官场却因郑家变得更加混乱。”
李怀仁之所以直言不讳的指出郑家,便是想借七王爷之手除去郑家这个庞然大物,当年他在京城时候便听过郑家,让数任大都督都折戟淮南,前任大都督杨公令虽取得了一些成绩甚至能够与郑家平分秋色,不想受郑家蛊惑最后依旧饮恨江都,甚至丢掉性命,所以,李怀仁已然有了决断,借齐安一事冲郑家发难,务必将郑家除掉。
稍顿了下后,李怀仁接着又道:“自清平侯执掌淮南道起,淮南官场便与郑家有着莫大联系,尤其清平侯辞世,郑家家主郑慎元更是不遗余力控制淮南官场,在淮南道,郑慎元一句话,怕比大都督更管用。这次齐安民变,起因乃是太守董大琛贪滥无厌官逼*民反,然董大琛不思悔改反而费尽心机讨好郑慎元,郑慎元狂妄自大真以为自己能够一手遮天,竟妄想将民变这等事情压下去,终酿成齐安大败。王爷,下官已经找到郑慎元联合杨都督的证据,请王爷过目。”说话间,李怀仁取出一封奏折递到楚昊宇面前。
楚昊宇并没有伸手去接,沉默片刻张口说道:“郑慎元父子昨日清晨找过本王。”
顿时,李怀仁和管钟云都是一愣,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疑惑,郑慎元半路拦截七王爷楚昊宇何意,莫非还想倒打一耙?
就在两人的惊异中,楚昊宇摇头说道:“郑慎元向本王请罪,愿意用他们父子的性命,换取郑氏族人的安危。”
听到此处,李怀仁又是一惊,吃惊郑慎元这老狐狸竟然主动请罪,而且甘愿用性命换取族人安危,这似乎不是郑慎元的作风啊?心底吃惊,李怀仁却是笑道:“没想到郑家主尚有这等心胸,敢问王爷如何答他了?”
在两人的注视下,楚昊宇张口说道:“本王并没有答他,倒是郑慎元交给本王一卷手册,记载了淮南官场这些年的变化,李大人若有趣,就看看吧。”说话间,楚昊宇翻手将那册手卷放在桌案上,而后又道:“至于如何处理郑家,就有李大人拿决断好了。”话到最后,楚昊宇起身离去。
看楚昊宇这就离去,李怀仁先是一愣,随即便回过神来,急忙说道:“下官送王爷。”亲自将楚昊宇送出都督府,李怀仁才返回大堂,只是脸上再没了笑容反倒有些惆怅,甚至没有翻看郑慎元手记的想法。
见此,管钟云轻叹了口气,张口说道:“都督,这次是我们操之过急了。不过,郑慎元倒是个老狐狸,竟然半路拦截七王爷请罪,愿意舍弃性命换取族人安危,怕是如此才将王爷打动。”
李怀仁点点头又摇摇头,缓声说道:“一定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这才导致七王爷如此生气,刚入都督府就离去,不过本官数年才赢得七王爷的好感,怕是也用完了,如此说来,郑家倒不值一提,舍本逐末啊!”叹息声中,李怀仁再次摇摇头,接着又道:“而且,七王爷还给本官留了个难题,如何处置郑家?照本官看,郑慎元的条件已经令七王爷意动,只是一时犹豫未决,现在,本官还真不好动郑家,徒惹七王爷不快,怎么做都不讨好啊!”
望着李怀仁,管钟云轻声问道:“都督,现今还是想想如何解决郑家,只要解决的漂亮,未尝不能再赢来王爷的好感?而且,七王爷将郑慎元的手卷送给都督,不正是在帮都督掌控淮南道?照管某猜测,郑慎元这份手卷,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管钟云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还不够了解楚昊宇,而李怀仁之所以能够较好楚昊宇,皆因为他了解楚昊宇,郑家一事,已让两人生隙了。摇摇头,李怀仁神情不佳的说道:“或许吧,不过,还是先想想如何处理郑家,真是个老狐狸。”
541 小小茶馆
离开大都督府,楚昊宇并没有返回行宫,一个人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心情有些复杂,不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倒教他逐渐平静下来。江都本就是天下有数的繁华之地,尤其这三十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大街上比肩接踵热闹异常,街道两侧茶馆酒楼、当铺粮行、胭脂水粉是应有尽有,当然也不乏青楼赌场,花枝招展的女子嗲声嗲语尽可能的招揽顾客,而看到衣着不凡相貌又英俊的楚昊宇,更是恨不能将他吞下去。
躲开一个纠缠半响的女子,楚昊宇摇头笑了声,而就在此刻,一魁梧汉子大步走上前来,躬身拜道:“卑职见过公子。”
男子身材高大魁梧,相貌粗狂豪迈,正是淮南暗舵万南山,只是今日,万南山宽大的脸庞上有着难掩的倦容,眼中也藏着一丝失落。
楚昊宇看到了万南山的神情,脚步稍顿,盯了他片刻张口说道:“前面茶馆坐坐吧。”
茶馆很小,只有六七张桌子,不过收拾倒也干净,坐了五六位老人正在谈天论地,便是茶馆老板也乐在其中,想来都是熟客。当楚昊宇走进茶馆,众人的谈笑声嘎然止住,一个个都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身上,当然也有人将望向万南山,眼中有过一丝惊异。万南山身为振威镖局的总镖头,在江都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可面对这位年轻公子,神色恭敬甚至有些束缚,这年轻公子究竟什么身份?
老掌柜虽好奇,然客人临门立即迎了上来,笑道:“公子,随便坐,喝什么茶?”
扫了那桌一眼,楚昊宇张口说道:“茶不错,照样来一壶,再来一碟茴香豆,一碟瓜子。”
“好嘞,公子稍等。”大笑声中,老掌柜麻利的跑向后堂。
楚昊宇面对大街坐了下去,撇了眼肃立一侧的万南山说道:“坐。”
万南山不敢违背楚昊宇的话,抱拳说道:“谢过公子。”而后才在楚昊宇身侧坐了下去,不过也只是坐了半个屁股。
老掌柜很快就送上茶水和干果,只是多了盘梅子,冲楚昊宇笑道:“公子,这是老儿自炒的雀舌,梅子也是小老儿自家晾晒的,两位尝尝。”放下干果,就在老掌柜准备给两人倒水时候,万南山却是抢先一步拿起水壶,道:“好了,下去吧。”说完后也不理发愣的老掌柜,万南山端起水壶为楚昊宇斟满,恭声说道:“公子,你慢用。”
见此,老掌柜越发好奇楚昊宇的身份,能够让万南山这种霸道人物奴仆一般伺候着,不过老掌柜也清楚不是自己这种小老百姓能够过问的,笑呵呵的离去。
端起茶杯,楚昊宇品味片刻点头赞道:“汤嫩茶香,滋味醇爽,好茶,老丈好手艺。”
听到楚昊宇的话,已然坐回去的老掌柜呵呵笑了声,笑道:“公子才是雅人,要是喜欢,送公子些也无妨。”
楚昊宇笑了笑没有接口,再次呡了口放下茶杯,抓起一颗梅子吃了起来,最后脸上又有笑容浮现,道:“不错、不错,南山,尝尝。”
万南山也算得上豪爽之人,只是楚昊宇身份太过尊贵又执掌着天卫,让他不敢有一丁点放肆,可楚昊宇的话他又不敢有丝毫违背。赔笑了声,万南山张口说道:“公子喜欢就成,回头,小的给府上送些。”话到最后,万南山抓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然而究竟何滋味,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楚昊宇吃了数颗梅子才停下手,然后又端起茶杯呡了口,似笑非笑的神情,也不知沉寂在茶香之中,还是陷入了回忆,亦或在看街上的百态人生,只是楚昊宇的安静倒教那桌老人不好意思大声谈笑,声音明显降低不少,不过楚昊宇依旧听的清楚,众人正在谈论江都的局势,七王爷这趟入淮南,那谁谁谁该下狱了。
听了半响,楚昊宇脸上露出有趣神色,望着万南山问道:“南山,你怎么看江都的局势?”
万南山此来是向楚昊宇请罪的。鹰卫负责监视天下,万南山更是得楚昊宇信任执掌淮南暗舵,然齐安郡却发生民变,还是天卫的老对头天刺逆贼在作乱,连齐安暗舵都被天刺逆贼攻击,身为淮南暗舵舵主的万南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现在不见楚昊宇问责反而询问起江都的局势,万南山一时间竟没能想透楚昊宇的意思愣了片刻。终是心智过人之辈,万南山很快就回过神来,张口答道:“启禀公子,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尤其先帝大才,鼓励行商借江南之富庶来打造繁华盛世,江南、淮南两道在短短三十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江都、平江与洛都、成都并称四大城池,乃仅次于京城的存在。”
说到这里稍顿,万南山语气一转,接着又道:“公子,该是卑职的身份使然,卑职看到这繁华背后的阴暗。江南确实富庶,然而真正富庶的是众多氏族,这些氏族更是与江南官场连成一片,犹若一张大网吸取着江南的财富,也遮掩住这繁华下的黑暗,哼,齐安大败,固然是天刺逆贼作乱,若非太守董大琛贪滥无厌岂能官逼*民反?而且,事发后董大琛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妄想仰仗郑家在淮南道的影响压下此事,郑家也是胆大妄为竟想着一手遮天,还真与杨大都督结成一致。得知真相后杨大都督自杀,天刺逆贼又绑架了张指挥使,这才使得魏江涛此逆贼领军出征,终酿成齐安大败,最后还是公子千里奔袭,率领大军一夜破城,粉碎了天刺逆贼的阴谋。”
此刻,万南山望向楚昊宇的目光有着毫不掩饰的敬佩,继续说道:“公子这次入江南整顿江南吏治,卑职相信公子一定能够还淮南一个朗朗乾坤。”
楚昊宇听懂了万南山的意思,也知道他对这些世家、官员没什么好感,却是自顾一笑,道:“朗朗乾坤?莫非南山也在欺本公子。”看万南山的脸色变了下,甚至就要起身行礼,楚昊宇挥手将他喝止,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此乃千古名言,本公子虽有心惩处那些贪官污吏,可查了他们,谁来治理天下,莫非交给那些只知道读圣贤书的书生?何况,这天下的繁华,还要依仗江南氏族,本王也只能杀鸡儆猴,让他们心存敬畏罢了。”
听楚昊宇说完,万南山的脸色才缓开不少,抱拳拜道:“公子深明大义,卑职佩服。”稍顿了下,万南山沉声说道:“公子,卑职今日是来向公子请罪的,齐安民变,乃是卑职失察,未能识破天刺逆贼的阴谋,尤其魏江涛此逆贼,竟然葬送数千将士的性命,卑职罪不可赦。”
若非顾忌楚昊宇不愿暴露身份,万南山早就跪下去了,而此刻,深深低下的脑袋似不敢面对楚昊宇的目光。
楚昊宇并没有立即接口,沉默片刻张口说道:“齐安民变,钱家之变,还有渠涧大营的惨案,这三件事一环扣一环,绝非一日之功,想来天刺逆贼布局久已,所差只是个由头,当钱老爷子病危的消息传出,天刺逆贼立即发动,一举震惊天下,只可惜我们没能早日发现,终酿成齐安大败这等惨祸,为今之计,也只能想法补救,只是,”拉长的声音中,楚昊宇直直盯着万南山说道:“鹰卫监视天下,终究要有人为此负责。”
在楚昊宇的注视下,万南山一跪到地,拜道:“卑职愿承担一切罪责,请公子责罚。”
万南山所作所为一下惊住了正在喝茶的老者,一个个都将目光放在万南山身上,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惊异,不过没有人开口,一个个反而将呼吸压到最低,他们能够猜到年轻公子的身份绝对不凡。
楚昊宇轻点了点头,道:“建文正赶往江都,等他赶到,你便回京领罚吧。”
面对责罚,万南山非但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冲楚昊宇拜了一拜,道:“卑职得令。”
轻嗯了声,楚昊宇挥手说道:“好了,去吧,本公子一个人坐会儿。”
万南山再次冲楚昊宇一拜后起身离去,只是这刻,那些老叟仿佛哑了再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楚昊宇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饮尽一杯清茶后唤道:“掌柜。”
听到楚昊宇的叫喊,掌柜一溜烟跑了过来,颇为恭敬的笑道:“公子有何吩咐?”
呵呵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这梅子不错,能不能给本公子来一份?家里有个小丫头,素来喜欢这个。”
看楚昊宇一脸笑容,说话也和善,掌柜也笑了起来,张口应道:“小事、小事,公子稍等。”话到最后,掌柜一溜烟跑向后院,再回来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个大大的包裹。
拎着包裹,楚昊宇约莫了下重量,笑道:“掌柜实诚,倒叫本公子不好意思了,赏。”说话间,楚昊宇转身离去,然就在此刻,一袭青衣的孙侯走进店铺,将一锭金元宝塞入老掌柜手中,看的老掌柜满脸震惊,只是等他回过神来,两人已消失不见。
542 达成一致
傍晚时分,李怀仁轻车简从来到了郑家老宅。走下马车,望着气势恢宏的郑家大宅,李怀仁却清楚郑家已是日薄西山,只是这刻,李怀仁非但没有任何得意,反倒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
郑家乃是淮南道巨无霸的存在,对淮南道的影响较都督府也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不及,因此历任大都督都是想方设法打压郑家,只是收效甚微,而现今,郑家就要在自己手中灭亡,李怀仁更能够借机掌控淮南道,可若有选择,李怀仁更希望背靠七王爷这棵大树。摇摇头,李怀仁抬步走了进去。
已然有下人将李怀仁到来的消息通禀郑慎元,只是听到消息时候,郑慎元竟是愣了片刻,不明白李怀仁究竟何意?虽然惊异,郑慎元却急忙起身迎接,而当他赶到前院,李怀仁正肃立与高大桂花树下,仰首望着清平二字。
门口的两棵桂花树颇为高大想来年岁不小,月光本就朦胧,一袭青衣的李怀仁肃立其中,几乎让人忽略他的存在。盯着李怀仁的背影,郑慎元也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似猜到了李怀仁的来意,心底一声忍不住的叹息后,郑慎元倒是平静下来。缓步走到李怀仁身侧,郑慎元也将目光放在楼阁上方的牌匾上,缓声说道:“得知先帝攻破石头城,家父便知道大势如此,最终选择了投城,江都十万儿郎解甲归田,而且,先父也明白清平二字的意思,雅韵清平闲自乐,琴音缭绕醉吟诗,极少过问是非,辞世前还特意嘱咐老夫,莫争。”说到这里,郑慎元似陷入回忆,脸上再没了一贯的笑意反而有些落魄。
此刻,李怀仁似有所思,自语道:“莫争?”
郑慎元很快就回过神来,沉声说道:“正是,莫争,可惜这二十年来,老夫早就将家父的教诲抛之脑后,是次次争事事争,争到最后,将整个家族都给争丢了。”话到最后,郑慎元发出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有自嘲,有无奈,有不甘,似也认命。
沉默片刻,李怀仁张口说道:“清平侯心胸似海超脱物外,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比,我们,终究俗人一个。”说话间,李怀仁收回了目光,却也发出一声叹息,说不清道不明。
这刻,郑慎元似与李怀仁心意相通,听出了他这叹息绝非敷衍而是心有感触,只是他李怀仁刚入淮南就灭掉了与郑家,与都督府争斗二十年的郑家,他为何感慨?心底虽惊异,郑慎元脸上却恢复一贯的笑意,即便输,他也要输的光明正大不会给敌人露怯求饶,笑道:“难得李都督登门,老夫已备下茶水,请。”
李怀仁察觉到了郑慎元的神态变化,也在瞬间收起所有情绪,挥手说道:“请。”
当两人走进大堂分宾主坐下,立即有侍女奉上茶水,郑慎元抱拳冲李怀仁笑道:“李都督,这是老夫自酿的桂花茶,喏,就是门口那两棵,我郑家老祖亲手栽下的,迄今已经两百三十年了。”
李怀仁明白郑慎元话中的意思,脸上亦恢复一贯的从容笑意,笑道:“郑家主还有这等雅意,本都督一定要尝尝了。”说话间,李怀仁端起茶杯呡了口,品味片刻出口赞道:“汤橙明亮,香雅隽永,味醇回甘,好茶、好茶。”
听到李怀仁的评价,郑慎元本就带笑的脸庞更是笑开了花,细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冲李怀仁笑道:“听大都督这番话,就知道都督是好茶之人,一会儿老夫便命人送大人些。”
若是以往,李怀仁也就拒绝了,然而今日,李怀仁却是笑道:“那本官就恭之不愧了,多谢郑家主。”说话间,李怀仁更是抱拳行了一礼,看的郑慎元赶忙挥手说道:“都督太过客气,何况都督为淮南道百姓忙碌不休是日理万机,一杯清茶,轻了。”
望着郑慎元,李怀仁哈哈大笑起来,道:“轻了最好,若是重的,本都督还不敢收呢,本官这趟入我淮南,可是奉圣谕整顿吏治,岂能自己坏了规矩?”
郑慎元知道正题来了,眯起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呵呵笑道:“大人严于律己,老夫佩服、佩服,若我淮南道上下都能像大人这般,定能够国泰民安流传百世。”
从古至今,有那个朝廷流传百世?能有百年就不错了。李怀仁岂能听不出郑慎元话中的意思,然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丁点变化,接口说道:“郑家主所言甚是,可惜啊,就是那些心怀否侧、贪赃枉法之辈坏了这大好江山,让人心疼。”
李怀仁的话如此直接,郑慎元如何能不知他话中所指,然而数十年的历练让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慌张,反而张口附合道:“大人所言甚是,正是那些小人坏了这大好山河,不过,”说到这里稍顿,郑慎元直直盯着李怀仁说道:“自古成王败寇,至于是非对错,不过身后事,活个痛快足矣。”
看郑慎元一脸肃然,尤其挑起的眉头有着毫不遮掩的傲气,李怀仁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然片刻的沉默后又有笑容浮现,缓声说道:“郑家主豁达大度,本官佩服。”抱拳行了一礼,李怀仁接着又道:“既然郑家主直言,本官也就不再拐弯抹角,这册手卷,郑家主应该认的。”
随意扫了眼李怀仁放在桌案上的书卷,郑慎元便知道正是所自己交给七王爷的,而现在,七王爷竟交给了李怀仁……想到这里,郑慎元心底一声叹息,神色不变的说道:“都督还真得七王爷信任,不错,正是郑某交给七王爷的。”
李怀仁心底一阵苦笑,神色也不曾有任何变化,缓声说道:“圣上和七王爷厚爱,本官万死难以为报,定然不负圣恩严查淮南吏治,所以,李某只能得罪了。”
与李怀仁对视片刻,郑慎元非但没有沮丧懊恼反而摇头笑了声,道:“不瞒李都督,自得知齐安兵变是天刺逆贼所谓,郑某已然料到了今日,虽也曾苦苦挣扎寻求解决办法,只是我郑家已经陷的太深,无法自拔了。所以,郑某才会半路拦截七王爷,用老夫父子的性命,我郑家家产,还有这份手卷,换取族人安危。呵呵,诚如李都督所言,我们终究俗人一个,有割舍不下的东西。”
望着神色平静的郑慎元,李怀仁并没有任何得意,思索片刻张口说道:“郑家主交友遍天下,想来能够为在岭南找个无人打扰的世外挑源,三天,如何?”
郑慎元如何听不出李怀仁的用意,将郑氏族人流放岭南,不过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做很多事情了。抱拳冲李怀仁行了个礼,郑慎元沉声说道:“都督高义,郑某记下了。”
李怀仁摇摇头,道:“不记恨本官,李某也就知足了。好了,时辰不早,李某就不打扰了,告辞。”说话间,李怀仁已站起身来,抱拳冲郑慎元行了一礼离去。
望着李怀仁的背影,郑慎元躬身拜道:“草民恭送大都督。”
听闻草民二字,李怀仁不由愣了下,脚步都是一顿,只是很快便回过神来,大步离去。目送李怀仁离去,郑慎元才直起身体,而此刻,身后有声音响起,道:“爹爹?”叹息声中,郑清远眼中竟是有泪珠滚动,不过硬被他咽了下去。想郑慎元一生自傲,与数任大都督争锋丝毫不落下风,直面历任大都督都是平起平坐,而今日为了族人的安危,竟然对李怀仁服软自称草民,这对于高傲的郑慎元来说,何尝不是羞辱?
心底一声叹息,郑慎元脸上却有笑容浮现,是随意的说道:“这局是老夫输了,一句话换取族人的安危,值了,还赚了。”说到这里稍顿,郑慎元脸上的笑容又散去,沉声说道:“人走茶凉,古来如此,如今我郑家已然是罪人,往昔那些朋友不踩我们一脚就算好了,何况这些年来,老夫得罪的人不再少数。清远,打起精神,必须好生谋划谋划,一定要保族人安危。”
郑清远知道父亲所言甚是,深吸口气收起所有情绪,与父亲郑慎元一同谋划着如何保族人安危,然而世事无常,何况郑家早就在他人的算计之内。
离开郑家大院,李怀仁长长吐了口气,思索片刻张口说道:“丽水行宫。”
丽水行宫正是楚昊宇在江都的住所,一行很快就赶了过去。冲楚昊宇行过大礼,李怀仁也不废话,直接说道:“禀王爷,下官刚从郑家返回。”不见楚昊宇的神情有任何变化,李怀仁接着又道:“下官与郑家主谈过,三日后,郑慎元父子主动向朝廷请罪,郑氏族人发配岭南。”
这刻,楚昊宇如何不知李怀仁与郑慎元达成一致,而这个结局,似乎也是皆大欢喜,楚昊宇整顿了江南吏治,李怀仁掌控了淮南道,至于郑家,也算保住了族人安危。轻点点头,楚昊宇张口说道:“大哥对江南希望甚大,期望你莫叫圣上失望。”
这次,李怀仁并没能真真正正听懂楚昊宇的意思,立即拜道:“王爷放心,下官定不辜负圣上厚爱,不辜负王爷信任,治理好淮南道。”话到最后,看楚昊宇端起茶杯,李怀仁如何不知这是在送客了,再次拜道:“王爷,时辰不早,你劳累一天早些歇息,下官告退。”
楚昊宇点点头没有再出声,只是当李怀仁离去,楚昊宇却是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思索神色。
543 归意
七王爷楚昊宇入江都,犹若一柄利刃悬挂头顶,不少人是夜不能寐,可让众人惊异的是,七王爷楚昊宇竟留恋在江都美景中,整日带着爱女楚若彤玩耍嬉戏,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而大都督李怀仁竟也安静下来,真是跌落了不少人的眼镜,不过也有心思灵敏之辈,猜到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且沉寂的越久爆发出来越激烈,就像郑家家主郑慎元主动带着长子郑清远前往都督府认罪,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郑慎元父子认罪下狱,郑氏族人发配岭南,速度快的让人瞠目结舌,有些人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都督府已是侦骑四出抓捕郑家余党,一时间是风雨满楼人人自危,这种紧张的气氛,即便楚昊宇迷醉江都风韵,也察觉到了。
这日中午,楚昊宇陪爱女楚若彤放舟胭脂湖,突然间,岸边有马蹄声响起,急促有力,楚昊宇一听便知道是行伍中人,而且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神色没有一丁点变化,倒是楚若彤忍不住望了过去,看了片刻张口问道:“爹爹,江都怎么这么乱,整天都抓人啊?”
噗嗤一声,楚昊宇竟是被楚若彤给逗乐了,好半天才忍住笑,摸摸楚若彤的小脑袋说道:“你个小调皮,逗爹爹开心呢?江都的好玩,可是让彤儿你流连忘返,还说要留在江都呢。”
轻哼了声,楚若彤似不满的说道:“可是,彤儿没想到江都会这么乱啊,看这些甲士天天抓人,就知道江都有很多坏人,还是京城好,要是爹爹能常常带彤儿出来玩,就更好了。”说到这里稍顿,楚若彤转口叹了口气,接着又道:“爹爹,其实彤儿想皇奶奶了,想弟弟,也想玉姨娘。”
这次,楚昊宇倒没有笑她,脑海中浮现起母后的身影,这个冬天,怕是母后很难熬吧!心底一声叹息,楚昊宇却是冲楚若彤笑道:“既然彤儿想回京,爹爹就带你回京。”
“当真?”忍不住的惊叫声中,楚若彤更是跳了起来,轻舟都是一阵晃荡,犹若她心底的兴奋。
扶住爱女楚若彤,楚昊宇轻笑道:“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个小丫头?不过,还要再等上几日,等爹爹处理好江都的事情,咱们就回京。”
轻嗯了声,楚若彤点点头,小大人模样的说道:“爹爹乃是我大楚亲王,礼当以国事为重,爹爹,你忙去吧,这几日,彤儿就不缠你了。”
看女儿楚若彤背负双手挺起胸膛,通红的笑脸上更是一脸肃然,楚昊宇又被她给逗乐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红彤彤的小脸蛋,笑道:“我家彤儿长大了,知道替爹爹分忧了,不错,不错。”揉着楚若彤的小脸,楚昊宇更是忍不住亲了口,而后神思一动又笑了起来,道:“彤儿,想不想知道什么是武功?”
楚若彤本还有些不乐意被父王楚昊宇当做小孩,可是听闻武功,明亮的眼睛猛然爆发出两道光芒,脱口叫道:“好啊,爹爹,给彤儿看,彤儿要看。”
楚昊宇似乎满意楚若彤的反应,也不见任何动作已然站起身来,同时将楚若彤抱在怀中,张口说道:“小丫头,看清楚了啊。”说完后,楚昊宇抬步跨出轻舟踏在水面上,看的楚若彤闭上眼睛生恐掉进水中,而后又睁开一条细线,看父亲楚昊宇竟是行走在水面上,圆睁的双眼射出两道光芒,有惊奇有羡慕,也有着毫不掩饰的自豪,在楚昊宇耳边轻声吐道:“爹爹,等彤儿长大,也要做你这样的大英雄。”
听着楚若彤清脆、幼稚的声音,楚昊宇忍不住大笑起来,只是身法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化作一道虚影,很快便走到岸上。岸边,孙侯、许志建有数几人正在等待楚昊宇,看楚昊宇走进纷纷躬身行了一礼。抱着楚若彤走上马车,楚昊宇张口说道:“孙侯,传讯李大人,就说本王三日后回京,另外传讯平江王大人,三品以上押送回京,其他交由都督府处置,回府。”
“小的得令。”躬身行了一礼,孙侯大步离去。
李怀仁很快就得到楚昊宇即将回京的消息,端坐的沉默过后冲孙侯笑道:“有劳孙小哥了,也劳烦孙小哥通禀王爷一声,下官一会儿就去拜见王爷。”
送孙侯离去,李怀仁将管钟云唤了过来,也不废话直接说道:“七王爷三日后回京。”
管钟云并没有太多吃惊,反而望着李怀仁说道:“都督可是担心王爷的态度?”看李怀仁点点头,管钟云张口说道:“都督,老夫看你是当局者迷啊!”说到这里稍顿,管钟云嘴角浮现起一抹笑意,缓声说道:“这趟出使江南,大人算得上七王爷的副使,得到前都督杨大人畏罪自杀后,七王爷更是令大人暂代大都督一职,整顿淮南道吏治,迄今一月有余,朝廷可曾有反驳之意?非但没有反而询问都督何人可任长史一职,圣上这分明是默认了都督,而且入江都月余,大人已将杨都督留下的烂摊子捋顺,现在郑家主动请罪,一旦肃清郑氏余党,都督便能彻底掌控淮南道。大楚已立国三十年,也唯有大人真真正正将江都掌控手中,这对圣上对江山社稷而言,都是大功。有功无过,圣上乃是一代明君,大人有何可担忧的?”
听管钟云说完,李怀仁虽松了口气,然而心中依旧有根刺不曾除去,却也没有对管钟云明言,反而笑道:“是本官患得患失乱了方寸,多亏管兄提醒。好了,管兄暂且歇歇,这两日看管兄忙碌不休,人都瘦了一圈,李某于心不忍啊!”
也确如李怀仁所言,入江都近月,肥胖的管钟云还真瘦了一圈,不过他却乐在其中。管钟云年少时候志向甚高,不然也就不会独奔京城搏个前程,然而四处碰壁不说,最后差点让几个小混混打死,这才收敛性子成了李怀仁这个四品京兆尹的门客,如今十年过去,李怀仁已然贵为封疆大吏,管钟云也水涨船高成为都督府的西席,虽没有任何官职在身,然权利却不容小觑,便是四品五品的太守,见到他也要恭恭敬敬行一礼称一声管先生。
因此,望着李怀仁,管钟云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感激,沉声说道:“大人客气,知遇之恩,管某谨记在心,为大人分忧,管某更是乐在其中。”
李怀仁与管钟云相交十几年,如何能不明白他的为人,呵呵笑了声张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管兄了,本官要去拜会七王爷。”
楚昊宇似料到李怀仁会来,正在大堂内等待他,在李怀仁跪拜后直接说道:“好了,本王问你,江都现在的形势怎么样了?”
肃立在楚昊宇身前,李怀仁微微躬身抱拳行了一礼,张口答道:“回禀七王爷,自郑慎元父子请罪入狱,下官便着手抓捕郑氏余党,都督府和江都府已被肃清,淮阴、庐江两郡太守也已抓捕归案,安陆郡、弋阳郡、同安郡和寿春郡因路途遥远,尚不曾抓捕归案。这次,下官所派皆淮南卫精锐,加上尚方宝剑和七王爷的威名,应该足矣震慑宵小之辈。”
楚昊宇明白李怀仁的意思,郑家在淮南道根深蒂固,这些郡洲太守执掌一方都非易于之辈,李怀仁这个大都督根本震慑不了他们,唯独尚方宝剑和楚昊宇的名头,才能够让他们束手就缚。不见楚昊宇脸上有任何不悦,李怀仁接着又道:“提起淮南卫,下官正有一事通禀王爷。”
再次抱拳行了一礼,李怀仁张口说道:“淮南卫本也是精锐之师,其中不乏当年跟随先帝征战天下的老兵,然而魏江涛此逆贼,不仅让淮南卫声名扫地,更是葬送了淮南卫的精锐,如今守护江都已捉襟见肘,一旦事态紧急,下官怕无可用之兵,而且下官不通军务,都指挥使张伯阳早就被天刺逆贼杀害,淮南卫急需一名百战老将支撑大局。”
楚昊宇清楚李怀仁说的是实情,可若是以往,楚昊宇也就管了,只是今日,楚昊宇真心不愿插手此事。沉默片刻,楚昊宇张口说道:“齐安还有神机尉驻守?”
李怀仁瞬间便猜到了楚昊宇的心思,心底一声叹息然神色却没有一丁点变化,恭声应道:“回禀王爷,神机尉张将军派了一营将士驻守齐安。”
轻点点头,楚昊宇接口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去信一封,由神机尉派兵暂住江都,一切等本王回京上书朝廷,交由圣上决断。”根本不待李怀仁插口,楚昊宇接着又道:“这趟出使江南,本王为天刺逆贼所牵,所幸李大人诸位忠心为国,肃清江南吏治,使得本王能够向朝廷交差,回京以后,本王定上书朝廷,为诸位请功。”
李怀仁急忙抱拳行了一礼,道:“王爷客气,都是下官该做的,倒是王爷四处奔波忙碌不休,下官有愧,当不得王爷的赞誉。”
楚昊宇并没有再说客套话,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张口说道:“先是齐安之变,淮南道已是人心惶惶,郑家覆灭又牵扯出五个太守,怕是人人自危了。李大人,千万妥善处置此事,莫叫本王和圣上失望。”
544 风起风落
三日后,楚昊宇在百官的注视下离开江都,为这趟江南之行画上句号。离开江都,楚昊宇暂抛去所有俗事,每日以教授两个小丫头习武为乐,而且望着楚若彤和周青悠这两个小丫头生涩幼稚的动作,已臻天人境的楚昊宇却似心有所悟,常常望着两人沉思。
看父王楚昊宇半天没有动弹,楚若彤似不满的撇嘴说道:“爹爹又发呆了。”
周青悠虽没有开口,却很是赞同的点点头,见此,楚若彤冷哼道:“亏爹爹还是个大将军,要是在战场上发呆……”说着说着,楚若彤自己倒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清脆活泼,将楚昊宇唤醒。
楚昊宇虽被两人打断,却也不恼怒,嘿嘿笑道:“要是在战场上发呆,那就成呆子将军了,乖女儿,你就这么编排爹爹?”
楚若彤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大笑,道:“爹爹是大英雄,是无敌统帅,才不是呆子呢,不过,爹爹,你最近怎么总发呆呀?”
望着楚若彤,楚昊宇轻笑道:“那是我家彤儿和悠悠太聪明,太迷人,迷住爹爹了。”
听到这个回答,楚若彤脸上已然笑开了花,却是张口问道:“真的?”
瞬间,楚昊宇已散去笑容,似不高兴的说道:“爹爹什么时候骗过彤儿?”
吐吐舌头,楚若彤急忙说道:“爹爹,彤儿错了,你千万莫生气,爹爹待彤儿最好了,爹爹亲亲。”
看楚若彤蹦向自己怀中,楚昊宇赶忙将他接住,而楚若彤笑嘻嘻的亲在他的脸上,而后又咯咯笑了起来,道:“爹爹笑了,笑一笑十年少,爹爹又年轻十年,嗯,彤儿看看,真英俊。”
楚昊宇顿被楚若彤给逗乐了,捏着她的鼻子说道:“你个小调皮,也不知哪里学到的。”说话间,猛然看到周青悠眼中的羡慕,楚昊宇神思一动走了过去,将周青悠也抱进怀中,笑道:“悠悠,是不是想爹爹娘亲了?”
周青悠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能见到父亲母亲,如何能不想念?顿觉得鼻子一酸,眼中竟有控制不住的泪水流了下来,不过终没有哭出来。
看到周青悠的泪水,楚若彤立即止住笑,抬手为她擦泪同时说道:“悠悠,莫哭,等我们回京,周伯伯和姨娘也就回去了。”
周青悠并没有张口,而是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脸上,想听他回答。轻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叔叔已经给你爹爹写信了,只要他收到信,马上就回京,悠悠很快就能见到你爹爹了,千万别哭,叔叔和陈姨娘都陪着悠悠呢,还有小彤儿,你们不是师姊妹?师姊妹就是亲姊妹,一家人。”
听楚昊宇如此说来,周青悠总算止住了眼泪,尽可能坚定的说道:“嗯,悠悠不哭,不过,师父,娘亲好的了吗?爹爹不是说找郎中给娘亲看病。”
这次,楚若彤也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脸上,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面对两双纯净无暇的眼睛,楚昊宇真不想欺骗两人,可更不愿伤害两人,笑道:“你娘亲那么爱悠悠,怎么会舍得悠悠?一定会好的。”说到这里,以楚昊宇修炼多年的心境竟也有些脸红,深吸一口气,做贼心虚似的说道:“刚才不是教了套步法给你们,只要勤加修炼就能飞檐走壁来去无踪,我的两位小公主,练去吧!”
对武功的期望,终是让两个小丫头忘记了所有不快,纷纷从楚昊宇怀中蹦了下去,练习楚家风云步的根基。盯着那两道上下左右翻腾的身影,楚昊宇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同时说道:“何事?”
孙侯早就走到了楚昊宇身后,只是看他正逗两个小丫头开心便不曾张口,听楚昊宇问及立即答道:“回禀公子,江都府刚传来的消息,郑氏族人在押解岭南的路上遭到袭击,无一幸免。”
猛然听得此消息,楚昊宇先是一愣,随即便叹了口气。根本不用想,楚昊宇也能知道动手的是谢东麟余党,务必要让郑家为谢家陪葬,现在,谢、郑两家纠缠数十年的恩怨,终随着两家的消亡而消散。沉默片刻,楚昊宇张口说道:“郑慎元父子还不曾问斩,将消息告诉……”话到此处,楚昊宇突然顿住,沉默片刻张口说道:“谢东麟既然能够留下后手,该是摸透了本王和郑慎元父子的脾气,一定会设法告诉郑慎元父子,让他们父子不得安生,此人倒也称得上一代枭雄。”话到最后,楚昊宇又是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因为他想到了谢东麟临死前讲的那番话,尤其想到谢东麟曾见过爱子楚亦凡,还告诉了他很多事情,怕也教给他很多事情。
摇摇头,楚昊宇这刻恨不能飞回京城看看怜玉和爱子楚亦凡,可心底有期望自己永远不要回到京城,再不用过问这些是是非非,太累了。再次摇摇头,楚昊宇沉声说道:“命淮南道追查此事,鹰卫不得插手。”
孙侯并不明白楚昊宇为何会放过谢家余孽,可对于楚昊宇命令却不会有任何违背,躬身应道:“小的得令。”
当孙侯离去,楚昊宇又将目光放在两小身上,只是这刻,楚昊宇的心思已不再两人身上,幽寂的目光也不知想着什么。
已经子夜,热闹一天的京城总算安静下来,唯独更夫敲着梆子高呼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正值隆冬,京城已飞过一场雪花,哪来的天干物燥,可从古至今都这么喊,早习惯了。听着熟悉的梆子声,河岸凉亭内的青衣人脸上露出有趣神色,张口说道:“这赵老头敲了五十年,从赵王朝敲到楚王朝,从绪铭圣上到楚昊然,过的真快。”
随着青衣人的话,一道灰色身影缓步走来,走到凉亭内说道:“也确实够快了,又一个十年过去,那个无知顽童,已经成了过河卒,一步一步走向帅帐。”稍顿了下,灰衣人接着又道:“三兔死了。”
青衣人似早料到了这个结果,神情没有一丁点变化,却在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说道:“这便是宿命,自他成为三兔,结局已经注定。”说到这里轻哼了,青衣人接着又道:“不仅他,我们也是如此,就像一颗棋子,自入局已经注定结局。”
这刻,灰衣人也是一阵沉默,只是很快笑了起来,道:“棋子就棋子吧,早走早解脱。对了,刚从神医庙得到的消息,太后怕撑不住了。”
眉头轻皱,青衣人缓声说道:“孙太后也算是一代奇人,这些年虽不过问是非,然心跟明镜似的,怕也察觉到我们的意图,之所以还在苦苦支撑,正是想拖到那一日,解决两兄弟的纷争。哼,这一家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灰衣人跟随青衣人多年,再清楚不过青衣人话中的意思,接口说道:“楚昊宇这趟江南之行,得到淮南道,楚昊然得到江南道,不出意外,楚昊渊也会插一脚,淮南如何?也该让楚昊宇知道当年之事了。”说到这里冷哼声,灰衣人接着又道:“楚昊宇早就知道我们的布局,所以这些年一直不愿过问朝堂是非,那么就只能赶着他走了。”
轻点点头,青衣人张口说道:“等楚昊宇返回京城,也就该孙冰、吕梁伟一辈上断头台了,倒是李天念,这些年也算有大功与楚家,再加上钱老爷子新丧,圣上该会放他一马,李天念老儿也会知趣的主动请辞,自此以后,李系就要成为历史。”
灰衣人自然明白青衣人的意思,眉头却是皱了下,张口说道:“以楚昊宇的性子,怕不会要这些人。”
青衣人神情淡然的说道:“楚昊宇不要,陈老儿会要,楚昊渊也会要,而且,楚昊然定然要在扶持一系,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望着青衣人,灰衣人脱口说道:“楚昊宇?”
青衣人轻嗯了声,张口说道:“即便楚昊宇这几年刻意不过问朝堂是非,却是将天卫掌控手中,何况还执掌着玄甲卫这等利刃?宋鹏、陈致远、南宫瑾、慕容无雨等等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将才,楚昊然该很快就会下令,将他们调入其他大军,玄甲卫虽精锐,可还是太小了,如此才能培养帅才,这才是为君之道。所以,不管楚昊宇愿或者不愿,他已经掌握一支足矣平衡朝局的力量,楚昊然岂能不用?”说到这里稍顿,青衣人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道:“宋鹏乃宋家嫡系,这些年一直呆在玄甲卫而不曾返回岭南,有此可知宋启昌的心意,看来他对于宋玥的死还没能忘怀啊!”说道此刻,青衣人更是摇头发出一声叹息,神色也有些复杂。
青衣人与宋家宋启昌关系非凡,然为了布局楚昊宇将宋玥暗杀,为此一直觉得愧对老朋友,只是很快青衣人便收起所有情绪,接着刚才说道:“四大世家,孙家归隐,宋家支持楚昊宇,钱家更是被楚昊宇收入囊中,唯独陈老儿老狐狸一个,不会轻易表态,何况他马上就要执掌中书省。楚昊然也是老狐狸,将陈老儿捧到如此高位,明摆着逼他做个选择。楚元博这些日子可有动作?”
灰衣人已经习惯了青衣人这种跳跃的思维,张口答道:“没有任何动作,似乎那日早朝只是为了送楚昊宇入江南,不过我总觉得不会如此简单。哼,楚元博身为太子,却是甘心蛰居五六年没有动静,以致很多人忘记了这位太子的存在,怕是图谋不小。”
沉默片刻,青衣人淡淡说道:“如此才有趣。”
545 祸从口出
楚昊宇虽贵为大楚亲王,然这些年刻意躲避朝堂是非极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倒叫京城百姓渐渐将他遗忘,只是这趟巡视江南,一次性押解了七八名三品四品的大员,狠狠震惊了京城,让他们再次见识到了杀神的威名,押回来的就这么多,怕江南死的更多,何况有消息灵通之辈已经听说楚昊宇在江南可是灭掉了四五个世家,五六个门派,流的血足矣汇成河。
端坐在马车内,即便这议论声甚小,然以楚昊宇的武道修为,还是清晰听在耳中。聆听片刻,楚昊宇摇摇头,闭起双目神游九天去了。楚昊宇虽能够耐住性子,然而此时此刻,却有人为他打抱不平了。
临街的一栋三层酒楼内,大多数人都站在窗口望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尤其是夹杂在其中的七八辆囚车,看去甚为显眼,只是众人望去的目光也各不相同,有鄙夷有羡慕,有惋惜有憎恨,各异的目光就似众人的心思,也让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突然,一白衣公子哥儿缓步走上楼阁。正值隆冬京城已下过场大雪,然白衣公子哥儿依旧穿了身淡薄的云纱,只是看他的样子丝毫不觉寒冷可知内功有成,或许,他也正在炫耀他的武道修为,手里更是握了柄美人扇,合着俊秀的样子,看似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然而一双斜插入鬓的眉头,总透着一股傲然。撇了众人一眼,白衣公子哥儿眼中有过一丝不屑,却是笑道:“京城可是好长时间没有这么热闹了,七王爷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瞬间,众人都将目光放在白衣公子哥儿身上,且有不少人认出了他的身份,眼中露出谄媚的笑容。彦晖,他虽然不是什么人物,他老爹彦清却是从二品的吏部右侍郎,而且很有可能再进一步成为左侍郎。
彦晖似乎很享受众人的目光,而此刻,更有人上前拜道:“彦公子早,大少你是喝竹叶青呢还是花雕?”
在众人的围观下,彦晖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可若有有心人,便能够发现他深深藏在眼中的不屑,道:“今日来坛黄酒,七王爷刚从江南回来,咱们也尝尝江南滋味。”
彦晖的话刚落下,掌柜便急忙送来了黄酒,同时还有几份精致的下酒菜,这些公子哥儿可不是他所能够得罪的,他曾亲眼见过彦晖搞得一掌柜家破人亡。小心翼翼的为彦晖斟满酒,掌柜满脸笑容的说道:“彦公子,你慢用。”
端起酒杯呡了口,彦晖露出享受神色,道:“轻柔绵长,好酒、好酒,本公子倒有些向望江南了。”
顺着彦晖的话,有人张口说道:“都说江南多才子,要是彦公子去江南,绝对让他们毫无颜色。”
这番话立即引得不少人附合纷纷张口称赞,而看彦晖神情有些飘飘然,一心思透亮之辈笑问道:“彦公子,你消息灵通,听闻七王爷这趟江南之行,灭了不少世家?”
彦晖虽有些飘飘然,可并非愚笨之人,瞪了说话之人片刻冷声说道:“放肆,朝廷大事,也是你们所能议论的。”
在彦晖冰冷的声音中,气氛也变得冰冷起来,说话之人颇为尴尬的赔笑了两声,认错似的说道:“小的不是好奇嘛、纯属好奇。”
再次瞪了那人片刻,彦晖的脸色总算缓了过来,不过依旧冰冷着声音说道:“朝廷大事,可不是我们所能议论的,不过那些大胆刁民,竟然敢行刺七王爷,行刺朝廷大臣,其罪当诛。”
听到此处,不少人都愣住了,满脸震惊的盯着彦晖,似不敢相信竟有人敢行刺朝廷亲王。彦晖很满意众人的神色,继续说道:“正是那些乱臣贼子行刺七王爷和陈侍郎、李尚书一众大臣,七王爷才会下令出兵,连江南四大门派之一的风雨楼,也被江南卫剿灭。”
震惊过后,终有人回过神来,张口问道:“江都郑家呢?小的听闻郑家也被灭掉。”
瞬间,彦晖的脸色已寒了下去。彦晖在京城也算得上一号纨绔,却也只是纨绔,又如何能知道郑家因何覆灭这等隐秘之事?不过,他却知道郑家覆灭后,李怀仁就坐稳了淮南道大都督的位置,从此成为正二品的封疆大吏,真正的朝廷重臣,可这个位置,在彦晖的认知里,本该是老爹彦清的。当年若非李怀仁横插一脚,他老爹彦清早就是吏部左侍郎了,那么跟随七王爷巡视江南的就该是他老爹,然后顺势坐上大都督的位置。虽是想当然的想法,彦晖对李怀仁却没有一丁点好感,反倒是深恶痛绝,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
看到彦晖的神色,众人虽不知怎么惹怒他了,然一个个立即住口,小心翼翼的望着他。沉默片刻,彦晖冷声说道:“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为了权利。”说到这里冷了声,彦晖沉声说道:“李怀仁本就是七王爷提拔上去的,又跟随七王爷巡视江南,淮南道杨都督畏罪自杀,七王爷便将李怀仁推上大都督之位,然李怀仁阿谀奉承有余,可若说能力……嘿嘿,七王爷担心李怀仁掌控不了淮南道,便将郑家铲除,要知道郑家在江都可是根深蒂固,数任大都督都奈何不了郑家,反倒被郑家给挤走。”
听彦晖说完,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而心思灵敏之辈更是想到了彦晖会发怒,他老爹彦清和李怀仁的不合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现在李怀仁已经成为一方封疆大吏,而彦清还压在吏部右侍郎的位置,彦晖能不恼怒才怪。
想到这里,急忙有人张口补救道:“彦公子慧眼如炬洞彻是非,小的佩服,将来入仕,绝对能够执掌一方。”
此人本是在拍马屁,不想这次却拍在马腿上了。狠狠瞪了说话之人一眼,彦晖眼露凶光的说道:“执掌一方?想我父兢兢业业数十年,也不过从二品的吏部右侍郎,倒是李怀仁这刁钻奸猾之辈,一朝搭上七王爷,区区数年便成为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哼,本公子不屑为之。”
这次,无人敢接口了,谁都听出彦晖口中所指不仅李怀仁,更隐含着七王爷楚昊宇,且不说那位爷的为人如何,却是一等一的杀神,他一句话葬送乌木特二十万条性命,一句话灭掉江南最顶尖的门阀郑家,江南四大门派之一的风雨楼,试问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乱这位爷的不是?
死一般的沉寂之中,茶楼角落内突然有声音响起,道:“你放屁。”
这声音极其清脆,一听便是小孩子,不过嗓门倒是极大,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只有七八岁年纪,正对着他们的小孩浓眉大眼身材也颇为高大,明显比背对着他们的小孩高半头,而两人都身着最上等的锦衣,想来家世不俗。
彦晖本也认识到自己说了错话,然骨子里的高傲让他不屑与出口辩解,可看到两个小屁孩也敢讽刺自己,顿时怒了,喝道:“谁家的小屁孩,大人都干嘛去了?”
两个小孩年岁不大,可分明听懂了彦晖话中的讽刺,说他们没有教养,而子不教父之过……猛然站起身来,魁梧小男子大喝道:“大胆。”
此刻,另个小孩也转过身来,露出俊秀的脸庞。此刻,若是有皇室子弟在此,或者真正的达官贵人,便能够认出这两个小家伙,楚弘辰,七王爷楚昊宇的长子,甫一出生便被封为郡王,而浓眉大眼的小孩则是楚元敬的次子,楚泰赫。得知父王今日回京,楚弘辰特意溜了出来想看看父王的英姿,可惜非但能看到父王反倒听闻有人在谈乱父王的不是,尤其说父王没能教好自己,楚弘辰再忍不住不知了,盯着彦晖说道:“彦侍郎忠心为国几十年,想来阁下也是疏于管教。”
听到楚弘辰的话,尤其望着他那小大人的神态,噗嗤一声,竟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猛然看到彦晖杀人似的盯着自己,此人急忙住口,脸上更是露出惶恐欲绝的神情,若是被彦晖惦记上,可是有不少人被他搞的家破人亡。想到这里,此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拜道:“彦公子,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你老大人大量就放过小的吧,小的愿做牛做马报答你。”
彦晖正在思索如何处理这两个小屁孩,听下跪之人说完突然有了主意,俊秀的脸庞上露出一抹阴冷笑容,道:“做牛做马,你配吗?”拉长的声音中,彦晖冷哼道:“狗还差不多。三声狗叫,本公子放过你。”虽是在说下跪男子,然而彦晖却直直盯着那两个锦衣小孩,明显是对他们所说。
虽然彦晖如此无视自己,下跪男子非但没有愤怒反倒露出一抹喜色,没有任何迟疑的旺旺叫了起来,听的彦晖哈哈大笑起来。拍拍下跪之人的脑袋,彦晖张口说道:“不错、不错,是条好狗,滚。”
看彦晖真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下跪男子大喜,再次磕头拜道:“公子大人大量,小的谢过公子、谢过公子。”话到最后,下跪男子连滚带爬的跑了人群,一溜烟消失不见。
看那人如此奴颜婢膝,又看彦晖正挑衅似的望着自己,楚弘辰再掩饰不住心中的愤怒,小脸被气的通红通红,更何况火爆脾气的楚泰赫,挥手怒指着彦晖喝道:“放肆,今日不惩戒你一番,本公子还就不姓楚了。”
听闻楚字,不少人都吃了一惊,直直盯着这两个小屁孩,似想看透他们是否真是皇家子弟,便是彦清,脸上的笑容也顿了下,要真是皇家子弟,那乐子可就大了。
此刻,楚弘辰在突然间想到了主意,张口说道:“如你所愿,学三声狗叫,本郡王饶你一次。”
一个郡王,震惊所有人,尤其他年岁如此之小,绝对是皇家骄子。就在众人的震惊中,一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到楚弘辰身前,躬身应道:“公子。”说话间,中年管家转身狠狠盯了彦晖一眼。
这刻,所有人都认出了中年人,即便不曾见过他,也听过他脸上那道伤疤,吴振丰,孝王府的外管家。认出来人,众人立即四散开去,一个个离彦晖远远的,生恐沾染到他的晦气,刚还在讽刺七王爷楚昊宇,竟被人家的儿子听在耳中,这不是找死。
彦晖也认出了吴振丰,脸色顿时大变,再没了傲气反而一脸死灰,眼中更充满深深的惧意。
看到彦晖的神情变化,吴振丰眼中有过一丝不屑,也懒得理他躬身冲楚弘辰说道:“公子,太后娘娘传您入宫,王妃正等着公子呢!”
546 迟暮老人
在吴振丰一众侍卫的护卫下,楚弘辰和楚泰赫起身离去,看都没看彦晖一眼,而彦晖却似瘫了软到在座位上,围观之一个个以怜悯的目光望着他,只是这怜悯背后,更多是不屑。
楚弘辰和楚泰赫两人很快回到王府,陪着玉王妃方玉前往慈宁宫,路上楚泰赫嘴快,放炮似的将酒楼内发生的事情讲了遍。说完后,楚泰赫冷哼道:“要不是最后吴管家赶过去,本公子非揍他一顿不可,敢编排七爷爷。”
听闻彦晖那番话,方玉眼中有过一丝愠色,只是她隐藏的很好两小不曾看出来罢了,抚摸着楚泰赫的脑袋说道:“你个小调皮,跟敬郡王一样,就知道打打杀杀,不过,你小子以后要多跟二爷爷学武,做个你爷爷那样的大英雄。”
与一代宗师巴赫尔决战在哈斯山顶,武王楚昊俨心有所悟闭关数年,迄今最不曾悟得宗师境,却也踏进一只脚,乃是这天下最顶尖的存在,而且,武王楚昊俨对儿子楚元敬虽严厉,然对于孙子辈却慈多与严,现在整日以含孙弄怡为乐,楚泰赫的武功便是武王亲自传授,小小年纪已然入门。
楚泰赫最敬重人的便是爷爷楚昊俨,听方玉说完重重点点头,略显幼稚的脸庞上更是充满坚定,道:“玉奶奶放心好了,泰赫一定好好习武,绝不辱我武王府的名头。”说到这里稍顿了下,楚泰赫有些好奇的盯着方玉问道:“玉奶奶,听爷爷说,你也是武道高手?”
顿时,楚弘辰眉头跳了下,有着震惊的盯着母妃,似不敢相信端庄大方的母妃有武功,毕竟从记事至今,楚弘辰从不曾见过母妃施展武功。
方玉看到了两人眼中的惊异,端庄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轻笑,摸摸楚弘辰的脑袋说道:“母妃的爷爷乃大楚军神,一生征战沙场从无败绩,母妃自幼便听爷爷伯伯们谈论沙场征战,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像诸位叔叔伯伯一样纵横沙场,便缠着爷爷教母妃习武,最后拜半山庵慈云大师为师。”说到这里稍顿了下,方玉眼中有过一丝柔情,接着又道:“母妃就是在慈云庵遇到了你父王……”话到此处,却是被爱子楚弘辰打断。
望着母妃,楚弘辰满脸疑惑的问道:“母妃,父王怎么会去半山庵?里面不都是出家人,父王怎么回去呢?”
这刻,楚泰赫也是一脸疑惑,同时也有着笑意,他可是常常听武王提起往事,说敬郡王和七王爷小时候如何如何调皮,将皇宫闹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说不得闹完京城又闹尼姑庵了,当然,楚泰赫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此刻,想起当年的往事,方玉脸上浮现起一抹开怀笑意,道:“你父王和敬郡王两个,小时候调皮的很,有次闯了大祸,太后娘娘生气之下责罚敬郡王面壁思过,同时带着你父王前往半山庵修心养性,太后娘娘与恩师慈云大师私交甚好,恩师还在世时,太后娘娘每年都要去半山庵小住些日子。”
楚弘辰似想到什么重重点点头,道:“辰儿记起来了,皇奶奶信佛,每日都要做早课,听顺伯伯说,皇奶奶已经坚持了几十年,从没间断过。”
方玉自然知道太后娘娘念佛的缘由,固然是求个心静,然更多是在为儿孙祈福,只是想到太后娘娘的身体,方玉心底一声忍不住的叹息。很快,方玉便回过神来,冲两小笑道:“辰儿、泰赫,一会儿见到太后娘娘,千万别跟倒豆子似的什么都往外说,要捡好听的说,知道吗?”
楚弘辰听懂了母妃的话,重重点点头,道:“母妃放心好了,辰儿记住了,绝不把刚才的事情告诉皇奶奶。”
楚泰赫与楚元敬一样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听到楚弘辰的话才明白方玉的意思,立即说道:“玉奶奶放心,泰赫也记住了,只管逗皇祖奶奶开心。”
摸摸两人的小脑袋,方玉一脸笑容的说道:“真乖,一会儿母妃有赏。”
抬头盯着母妃,楚弘辰张口问道:“母妃,那你能教辰儿习武吗?”
方玉先是一愣,随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楚弘辰自幼安静一直不怎么喜欢习武,楚昊宇不愿逼他也就由着他的性子去了,还特意带他拜周褚为师,而今日竟然主动提起想要习武,真让方玉吃了一惊,而未等方玉回答,楚泰赫倒是笑道:“弘辰你终于想学武功了?哼,男子汉大丈夫就该练武,不是像娘们一样读书,你以后也跟随我爷爷练武好了,我爷爷可是武王,天人境高手。”
这刻,方玉又被楚泰赫给逗乐了,笑道:“辰儿,你二伯是绝顶高手,你爹爹一样也是武道高手,只要你想习武,他们都会尽心传授。以后,可以跟泰赫一块练武,将来也做你父王那样的大将军,纵横沙场。”
楚弘辰重重点点头,道:“那我以后跟二爷爷习武好了。”
方玉如何不明白爱子楚弘辰的心思,那样以后就可以离开王府与楚泰赫一块玩了,不过笑了笑并不曾出声,她小时候何尝不曾逃出玩闹,而此刻马车已停了下来,同时有声音响起,道:“王妃、郡主、赫公子,慈宁宫到了。”
牵着两小的手掌走进慈宁宫,方玉便看到了趟在软榻上的太后娘娘。两个月过去,太后娘娘又苍老不少,半睡半醒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生气。望着太后娘娘,方玉松开两小行了个万福,道:“玉儿拜见母后。”
太后该是不曾听到方玉的话,依旧昏昏沉沉的躺着,眼睛都不曾睁开。见此,楚弘辰直接走到太后身前,握着太后枯槁、冰冷的手掌说道:“皇奶奶,辰儿看你来了,皇奶奶。”
楚弘辰的话终将太后唤醒,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缓缓睁开了眼睛,笑道:“辰儿来了,你个小猴子,怎么现在才来给皇奶奶请安?奶奶等的啊,都睡着了。”说话间,太后更是抓着楚弘辰的手掌揉捏起来,一脸溺爱。
对于小猴子这个称呼,楚弘辰似有些不满意,撅嘴说道:“皇奶奶,辰儿早就不调皮了,才不是小猴子呢。”
太后顿时乐了,开怀的笑容让皱纹更加深陷,张口说道:“对、对,我家辰儿早就该性子了,现在安静的像个小丫头。”说话间,看楚弘辰撅起的嘴角挂着不满,太后又是一阵开怀笑声,同时说道:“好了好了,奶奶不再逗你就是,不过辰儿你还没告诉奶奶,你怎么来晚了?玉儿,坐。”此刻,太后又将目光放在楚泰赫身上,思索片刻张口说道:“是元敬的孩子吧,跟元敬那个小猴子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真像,元敬有多长时间没来看老身了?当年啊,整个皇宫都是他们几个的笑声,老身怀念啊!”
楚泰赫虽也是龙子龙孙,可毕竟小了一辈,再加上这些太后娘娘年岁已大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楚泰赫并没有见过多少次,更不曾像现在这样近距离面对太后,只是面对太后娘娘,楚泰赫没有任何畏惧反而仰首答道:“回禀祖奶奶,小的泰赫,爹爹征战沙场两年都没回来了,泰赫也有两年没见过爹爹了。”
轻点点头,太后满脸回忆的说道:“当年,就元敬那小子最愣,现在长大了,也成了大将军,为我大楚征战沙场,等他回来,老身也该奖励他一番,当年,老身可没少罚他。”说到这里,太后扭头望着方玉问道:“玉儿,小七什么时候回来,出去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回来。还是小时候好啊,整日呆在老身身侧,每次看他闯祸,老身想罚他又舍不得,他做那些事啊,真让人哭笑不得,不过,小调皮也长大了、长大了。”叹息声中,太后的声音低沉下去,看的方玉鼻子一酸,只是未等她开口,楚弘辰接口说道:“皇奶奶,父王今日回京,你忘了吗?”
看皇奶奶愣了下,楚弘辰接着说道:“父王今日回京,辰儿想看看父王的英姿,大早上就和泰赫等候在大街上,可惜,父王坐在马车内,根本没能看到。”此刻,楚弘辰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叹惜,可随机便转口说道:“不过,等辰儿长大,也要做个爹爹那样的大将军保家卫国,哼,爹爹这趟出京,抓了七个贪官回来,我们都是祸乱我大楚的罪人。”
望着楚弘辰幼稚的小脸,太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更是捏捏他的小脸,道:“呦,我家辰儿什么时候想做大将军了?来,告诉奶奶。”
撅撅嘴,楚弘辰张口说道:“皇奶奶,辰儿不是早就告诉过你。”
太后似在突然间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点头说道:“瞧奶奶这记性,辰儿早就告诉奶奶了,奶奶还记得,辰儿你还要奶奶保密,说是给小七一个惊喜,嘿嘿,还是惊喜,想来小七一定很高兴。我家小七回来了,来人。”
在太后的呼唤声中,漫头灰发的小顺子小步跑了进来,躬身应道:“奴才在,太后娘娘又何吩咐?”
太后缓声说道:“去勤政殿告诉然儿和小七,一会儿让他们兄弟都来老身这儿,嗯,也传老三入宫,老身有段时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忙什么。通知御膳房,做几个他们兄弟爱吃的菜。”说到这里看楚泰赫正直直盯着自己,太后神思突然一动,接着又道:“好长时间没见老二了,也传他入宫。老了,老了,反倒喜欢热闹,想看子孙满堂。”话到最后,太后不自觉的抚摸着楚弘辰的小脑袋,幽寂的脸庞似陷入了回忆。
望着太后,楚弘辰接口说道:“皇奶奶才不老呢,还要看着辰儿成为父王那样的大将军,征战四方。”
太后顿被楚弘辰都乐了,笑道:“辰儿说的甚是,奶奶还想看你小调皮娶妻生子呢,真想啊!”
547 兄弟齐聚
太后娘娘下令,不管武王楚昊俨还是勇王楚昊铉,纷纷放下手头事物赶往慈宁宫,没过多久,两辆马车便驶入慈宁宫,正是武王和勇王。楚昊俨已是半步宗师的绝世高手,闭关数年鬓角成灰白色,合着魁梧的身躯,负手而立间自有一种俾睨天下的气概。较武王相比,距离漠北一战十年过去,楚昊铉再没了当年纵横沙场的凌厉的气息,脸上总挂着笑容,加之身体发福不少,看似个富家翁。
看到二哥楚昊俨,楚昊铉笑的更欢了,抱拳说道:“多日不见,二哥威势更甚了,嘿嘿,要是再进一步收敛起气机,我楚家再多一宗师。”说到这里似想到了什么,楚昊铉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接着又道:“小七也踏入天人境十年了,也不知他走到哪一步了,要是也突破宗师境,一家三宗师,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足矣流传千年。”
撇了楚昊铉一眼,楚昊俨张口说道:“小七已经悟出自己的道,他日不难跨出那一步,倒是老三你这些年武功荒废,肌肤松弛脸带青色,精*关已经松动,当注意节制。”
听二哥楚昊俨如此直接,楚昊铉似有些尴尬,最后哈哈一笑掩饰过去,张口说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不过二哥所言肯定不虚,老三我以后多注意、多注意。二哥,请,母后今日叫咱们兄弟入宫,肯定是为小七接风,不过这趟江南之行,倒也辛苦小七了。”
楚昊铉这些年也极少过问朝堂是非,然而身为当今陛下的亲弟大楚亲王,还是知道很多事情的,比如齐安之变乃天刺逆贼策划,还有渠涧峡的那场截杀。
抬步走向慈宁宫,楚昊俨点头说道:“咱们兄弟几个,除去大哥,这些年怕也就小七最忙,不过他正值年少,也当为我楚家尽一份力。我楚家的江山,自有我楚家男儿担当,余音绕耳啊!”
这番话是当年火烧乌木特之前楚昊宇所讲,而想到当日的情景,楚昊铉脸上露出一抹回忆神色,当年他的本意是自己担下一把火屠城的恶名,然而楚昊宇一番话硬将这个恶名抢了过去,那番话,也是余音绕耳啊!心底一声叹息,楚昊铉很快又笑了起来,他何尝不知道楚昊俨这番话也是对自己所讲,毕竟这些年就自己不务正业整日以吃喝玩乐为乐,不过,纨绔也挺好。想到这里,楚昊铉也不接话,嘿嘿笑着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慈宁宫时候,太后正被楚弘辰和楚泰赫这两个小孩逗的开心,看楚昊俨走进来先口说道:“老二,你倒是添了个好孙子,比元敬强多了,傻乎乎的就知道笑。”
太后娘娘的说楚昊俨愣了下,也听的楚昊铉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此刻,太后娘娘瞪了他一眼说道:“老三,你有多长时间没入宫给老身请安了,是不是忘了我这个母后?”
瞬间,楚昊铉脸上的笑容已经散去,反而沮丧着脸跪拜道:“回禀母后,儿臣一直想着给你请安来着,可又怕你看着生气,就不敢来。越不来,越不敢来,已经有、有……母后,儿臣知错了,以后一定天天入宫给母后请安。”话到最后,楚昊铉直接将脑袋磕在地上,再不敢多言,言多必有失,同时不露痕迹的扯了下楚昊俨的衣服,明显让他帮忙解围。
此刻,楚昊俨也跪了下去,拜道:“儿臣叩见母后,母后喜欢泰赫,是泰赫的福气,只要母后开心,儿臣天天送泰赫入宫陪伴母后。”
听到此处,楚昊铉心底松了口气,这些年来,太后最喜欢小孩,尤其楚弘辰,是一日不见便想念的慌,几乎把他当做了小七。
诚如楚昊铉所料,太后张口说道:“泰赫不错,以后让他多陪陪辰儿。好了,起来吧,上茶。”说话间,太后又将目光放在楚弘辰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柔情,道:“看到他们两个啊,老身就想起了小七和元敬,当年他们几个小调皮,闹的是整个皇宫都不得安宁,每日都有人跑来老身这告状。”
站起身来,楚昊铉冲楚昊俨笑了笑,略有些调皮的笑意是在说看到没有,就知道要说这些,只是瞬间,楚昊铉便散去笑容正襟危坐坐在一侧。漠北一战过后,楚昊铉便离开军伍,而他的脾气又不愿过问朝堂是非,无所事事之下成了纨绔王侯,为此没少惹太后训斥,也是因为此故,楚昊铉入宫请安的次数也就少了。这刻,为了不引起太后的注意,楚昊铉少有开口,倒是楚昊俨偶尔插句话,肃然的脸庞上也有笑容浮现。
因为不敢说话,楚昊铉觉得时间过的极慢,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当他喝道第五杯,门口有声音响起,道:“圣上驾到,孝王殿下觐见。”
听到大喝声,除去太后娘娘,余下之人皆站起身来,便是楚弘辰和楚泰赫这两个小孩也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严肃的望着门口。
看到一袭明黄色龙袍的楚昊然走进大殿,楚昊俨、楚昊铉这两位亲王,楚弘辰和楚泰赫两个小孩,立即跪了下去,拜道:“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扫了众人一眼,楚昊然笑道:“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赶紧起来,老二、老三。”说话间,楚昊然大步走到软榻前冲太后躬身行礼道:“昊然拜见母后。”
望着白发苍苍、气息萎靡的母后,楚昊宇清晰察觉到她比离京时候又苍老许多,心底一声忍不住的叹息,急忙上前跪拜道:“小七拜见母后,愿母后身体安康、笑口常开。”
看到楚昊宇时候,太后昏花的眼中亮起一道光芒,干瘦的脸庞上更是堆满皱纹,笑道:“好、好,看见你们兄弟,老身就开心,开心。都莫行礼了,坐。然儿,你坐这儿,小七,你坐这儿,让母后好好看看。”
在太后的安排下,楚昊然和楚昊宇分别做在太后两侧。打量楚昊宇片刻,太后摇头说道:“又瘦了,母后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那么劳累,不过,你小子打小就不听话。刚才老身还在这儿跟弘辰、泰赫说你、小博、小敬你们仨小时候大闹皇宫,马上你就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天冷了,在家里好好歇歇。”说到这里,太后转身望着楚昊然说道:“然儿,这段时间,别再让小七出去了,每日来给母后请安,还有老三你,看到老身,话都不敢说一句。老身骂你啊,心里也难受,难受将来有一天啊,骂都骂不出口……”话不曾说完,已被楚昊然打断。
望着老态龙钟的母后,楚昊然脸上露出一丝柔情,却是故作不悦的说道:“母后,今日众兄弟聚在一起给你请安,母后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又说这些丧气话?孩儿可不愿听了。”
“就是。”楚昊宇接了口,握着母后枯瘦的手掌笑道:“母后,小七这趟去江南,可是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吃的、穿的、用的,还特意命人去了趟洞庭湖,喏,这是舅舅亲手炒的碧螺春,要不要尝尝?”
自孙家隐退,太后也极少得到孙家的消息,现在猛然听闻这是幼弟孙奕扬亲手炒的碧螺春,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好、好,小七,你来给母后煮杯茶吧。好久没有奕扬的消息了,他可好?”话到最后,太后更是露出回忆神色。
轻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舅舅好着呢,喝茶饮酒,读书作对,闲暇时候找一二老朋友聊聊天,快活似神仙。”说话间,看到爱子楚弘辰正满脸期待的望着自己,楚昊宇脸上露出一抹柔情,笑道:“父王也给辰儿带了好多东西,来,父王抱抱。”
楚弘辰终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数月不见楚昊宇还真颇为想念,只是听到他这个抱抱时候,却是撇嘴说道:“父王,辰儿已经八岁,长大了。”
看到楚弘辰的表情,太后娘娘,圣上楚昊然,武王楚昊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而楚昊铉的笑声最大,故意打趣楚昊宇说道:“小七,你哄小孩呢?听到没有,辰儿长大了。”
这刻,楚昊宇也认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笑道:“再大也是孩子,不过,把他当做彤儿了,彤儿那个小调皮,最喜欢他老爹抱着。今日,难得母后、几位哥哥聚在一起,小七就给大家煮杯茶吧。”
就在几人说笑时候,小顺子已然送来茶具放在桌案上。拍拍母后的手背,楚昊宇起身走了过去,而望着楚昊宇的背影,太后昏花的眼中竟蒙起一层水雾,自语道:“我的小七长大了,不过,再大也是孩啊!”
感受着母后用力接着自己的手掌,楚昊然笑道:“以前小七调皮整日闯祸,昊然可是记得母后那时候尝尝念叨着赶紧长大,现在终于长大了,也懂事了,母后该高兴才对。”
太后点点头,而握着楚昊然的手掌更用力了,道:“老身应该高兴,你们兄弟仨,都值得老身自豪,老身高兴,要是天枫能够看到这个情景,该多好。”
瞬间,楚昊然几人的脸色都寒了下去,然而此刻,太后微微眯起的眼睛似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接着又道:“这些天啊,老身时常梦到天枫,看到他在对老身笑,老身想要抓住,可又抓不住,就这么不见了。”
听着太后的呓语,望着她苍老的容颜,楚浩然四兄弟都沉默下去,即便天下在手,也换不回岁月,保不得她百年平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楚昊宇睁眼已恢复清明,专心煮起茶来。
548 夜游京城
楚昊宇陪太后聊了一个下午,用过晚膳看太后睡去才带着楚弘辰离开皇宫。望着爱子楚弘辰,楚昊宇神思突然一动,张口问道道:“弘辰,你还没有看过京城夜色吧?”
顿时,楚弘辰眼中露出有趣神色,明显有着向往,只是瞬间便暗淡下去,冲楚昊宇说道:“父王舟车劳顿,还是早些回府歇息。”
哈哈笑了声,楚昊宇抬手本想揉揉他的小脑瓜子,可猛然看到他的眼神突然改变主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辰儿也长大了。走,父王带你看看京城夜色,见识见识我楚氏江山。玉儿,你也有很长时日不曾出宫了吧,这些年,辛苦你了。”
方玉这些年也确实辛苦,偌大的王府几乎都是她在打理,而且这些年楚昊宇经常离京,方玉几乎每日都要带楚弘辰陪伴太后,十年过去,当年那个逗鹰的英武女孩,已经成了端庄大方的贵妇人。今日听到楚昊宇一句辛苦,看到他眼中的柔情,方玉顿觉得一切都值了,夫君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还能够爱护自己,这些年日日进宫,她见过太多太多的勾心斗角、朝不保夕。冲楚昊宇笑了笑,方玉樱唇微张吐道:“好啊,妾身还真有很长时间不曾逛过京城了。”
望着方玉,楚昊宇不由想起了当年那个逗鹰女孩,神思一动张口说道:“玉儿你的武功没有落下吧?”
方玉轻点点头,却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
楚昊宇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那就好,停车。”
在楚昊宇的大喝声中,马车立即停了下来。走下马车,楚昊宇冲众侍卫说道:“都回府吧,不用跟着本王。”说完后,楚昊宇挥手牵住方玉的手掌,同时将楚弘辰抱在怀里,喝道:“走了。”话到最后,楚昊宇施展轻功离去,看的众侍卫都傻了,一个个愣在原地不知自家主子这又是发什么疯。
方玉本也有些发蒙,然看楚昊宇施展轻功,方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再是一贯的淑娴而带着抹调皮,握着楚昊宇的手掌陪他飞翔在半空夜色里。
楚弘辰本还不乐意父王楚昊宇抱着自己,可看父王、母后都飞了起来,脸上非但没了不满反而充满好奇,甚至羡慕。楚家以武立国,先帝更是一代宗师,楚家几兄弟也都是武功高手,尤其楚昊俨和楚昊宇,更是天人境的绝顶高手,出生在这样的世家,奈何楚弘辰偏偏不愿习武,唯独一套内功心法还是楚昊宇逼他练的。现在,看父皇母妃携手飞舞在半空中,楚弘辰有过一丝羡慕,同时也下定决心,明日就要父王传授自己武功,做个父王一样的高手。
穿过数片庭院,三人终来到大街上,而楚昊宇甫一落地,楚弘辰便挣脱楚昊宇的怀抱跳了下来,道:“父王、母后,辰儿想一个人走走,见识见识我大楚的繁华。”
听到爱子楚弘辰的话,方玉先是一愣,可就在她要出口反对时候,楚昊宇却是拉了下,道:“也好,辰儿已经长大,无碍。去吧,早些回府。”
楚弘辰没想到父王竟这么轻易答应自己,也是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喜色。该是楚昊宇幼年的经历,从不禁制楚弘辰离府,可为了他的安危,出入都有侍卫随行,从不曾一个人逛过大街更不要说晚上。躬身冲楚昊宇行了一礼,楚弘辰张口说道:“父王开明,辰儿就去了,母妃,玩的开心。”躬身行了一礼,楚弘辰转身离去。
看爱子消失在人群中,方玉眼中有过一丝不解,而楚昊宇似猜到她心中所想,先口说道:“无妨,有人跟着。”说话间,楚昊宇手掌挥动,顿见数道身影从黑暗中飞出,正是龙卫高手。
见此,方玉才松了口气,笑道:“弘辰倒也长大了,他今天告诉妾身说想要习武。”
这刻,楚昊宇脸上露出惊讶神色,随即便又笑了起来,道:“如此甚好,本王的儿子,岂能不会武功?明日我就教他习武。这些天我一直在教彤儿和悠悠习武,甚是有趣。”
撇了楚昊宇一眼,方玉不无调皮的说道:“辰儿想跟随武王习武,而非七公子你呦!”
顿时,楚昊宇脸上的笑容已经散去,愣了片刻摇头说道:“管他呢,只要习武就好。好了,不聊辰儿,难得出来逛逛,今日本王就陪你。”
牵着方玉的手掌走在大街上,男的英俊儒雅,女子端庄大方,引得行人纷纷为之侧目,只是楚昊宇身为大楚亲王名声在外,终有人认出他来。轻叹了口气,楚昊宇张口说道:“这街怕是逛不成了,走。”说话间,楚昊宇抓着方玉飞身离去,最后寻得一楼顶坐了下来。
方玉年幼时候虽也调皮,可终究是个女孩子,从不曾翻墙弄猴,这刻,除了新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两人,一个朝廷亲王,一个一品浩命夫人,竟然只能坐在房顶。
看到方玉的笑容,楚昊宇也乐了,笑道:“玉儿,你稍等下,我去去就来。”说完后也不待方玉开口,楚昊宇一溜烟消失不见,而当他回来时候,一手拎着一堆美食,一手提着一壶酒。看方玉愣了下,楚昊宇不无得意的笑道:“偷来的。”
方玉顿被楚昊宇给逗乐了,失声笑了起来,道:“十年过去,夫君你还没有任何变化,不对,当年你是抓野鸡野兔烤着吃,现在偷着吃,倒回去了,不过,”拉长的声音中,方玉媚眼中露出一抹柔情,道:“玉儿很高兴夫君你还保持着赤子之心。”
楚昊宇嘿嘿笑了声,张口说道:“只要玉儿你喜欢就好。来,尝尝这个叫花鸡,绝味楼烤制了一整天,说是送给什么什么大人,本王听的开心就给顺了过来,说不得人家正骂娘呢!”
噗嗤一声,方玉又是一阵忍不住的笑声。好容易止住笑,方玉瞪了何子安一眼,却是伸手接过楚昊宇递来的鸡翅。鸡翅呈焦黄色,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引动着方玉的食欲,放在嘴边轻咬了口。品味片刻,方玉眼中又光芒射出,开始大口朵颐,然姿态却极为优雅,尤其是她吃东西时候的专注神态,看的楚昊宇嘴角浮现起一抹笑意,张口说道:“玉儿你还像当年一样迷人,好看。”
听到爱郎夸奖,方玉笑的更迷人了,只是美食的诱惑更大,方玉并没有张口只是吃着手中美食。很快,鸡翅已变成一堆碎骨头,而后望着楚昊宇问道:“确实好吃,色香味俱佳,夫君你怎么不吃?”
哈哈笑了声,楚昊宇又撕掉一条鸡腿递了过去,笑道:“只要你高兴,本王也就开心,不枉本王做次贼。”
望着楚昊宇,方玉眼中有着难掩的柔情,接过鸡腿却没有吃而是张口说道:“夫君,妾身陪你饮杯酒吧。”稍顿了下,方玉接着又道:“美景,美酒,佳人,可惜妾身没有芳菲妹妹的才情,不然倒可以作诗一首,要是有怜玉姐姐的琴艺,也能弹奏一曲。”
听方玉如此说来,楚昊宇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轻笑。挥手将方玉揽入怀中,楚昊宇张口说道:“玉儿你本佳人,这些年却辛苦你了,本王的不是。”说完后,楚昊宇拎起酒壶灌了口却是被方玉夺走。
大大灌了口,方玉却受不了辛辣味道咳嗽起来,然而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改变。好容易忍住咳嗽,方玉摇头说道:“真辣,真不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要偷酒呢?”看楚昊宇愣了下,方玉嘿嘿笑道:“莫非七王爷你忘了,本姑娘最大的理想便是当个爷爷那样的大将军?所以,每次看到爷爷和众多将军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本姑娘都恨的牙痒痒,为何本姑娘不是男儿身,那样就可以跟爷爷们一起喝酒,跟随爷爷、众位叔叔伯伯一同征战沙场。不能上战场,我还不能偷酒喝?”说话间,方玉又举起了酒壶大灌了口,同时还有一阵咳嗽。
也不知是陷入回忆,亦或烈酒的作用,方玉一双眼眸蒙上一层水汽,明媚的脸庞也变得通红散发着诱人气息。望着方玉,楚昊宇见识过她的年少调皮,吃东西时候的专注,逗鹰时候的飒爽,后来初为人妇的羞涩,一品浩命夫人的端庄大方,甚至一家主母的从容有度,然看到这刻的方玉,楚昊宇轻叹了口,或许,她也压抑了太久、太久。这刻,楚昊宇揽着方玉的手臂,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似乎想要将她融化在怀中。
很快,方玉脸上又有笑容浮现,张口说道:“爷爷是大元帅,一生从无败绩,夫君是大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将来,辰儿也要做个大将军,妾身此生无憾。”
低头望着方玉,楚昊宇的手掌更用力了,思索片刻终是张口问道:“玉儿,要是有一天,咱们抛去身份,我不再是亲王,你也不是一品浩命夫人,咱们带着辰儿隐居山林,怎么样?”
瞬间,方玉脸上的醉意已经不见,似不明白楚昊宇为何有此一问,只是看楚昊宇神情肃然不似在开玩笑,方玉很快又笑了起来,很是随意的说道:“妾身不求其他,只要夫君陪伴,足矣!”
看方玉不问缘由的支持自己,楚昊宇眼中有过一丝感动,直直盯着她的双眼说道:“好一个足矣,本王此生无憾!”
549 玄甲卫归来
时间飞快,数场大雪过后终迎来了新年。大楚这些年已步入盛世,众多属国纷纷派出使节来贺,大楚十一道都百余洲郡督亦派遣大量人员入京,一时间京城是人满为患热闹异常,而玄甲卫踏平寒月国胜利归来,更是令京城为之轰动,纷纷跑到城门口迎接这支百战雄师,清晨天刚亮已聚集了无数人,当太阳升起,勇王楚昊铉、孝王楚昊宇两位亲王与兵部尚书方林,三人并排打马出城迎接玄甲卫大军。
楚家与方家乃是世交,三人又曾一同征战沙场算得上袍泽,再加上楚昊宇娶了方家的明珠方玉为妻,三人是有说有笑出了城门,等候玄甲卫凯旋归来。
看楚昊宇与方林聊的正欢,楚昊铉神思突然一动张口问道:“方三哥,本王听闻最近漠北又闹了起来,大哥似乎想要你再走一趟漠北?”
楚昊宇虽不曾听过这个传闻,却知道漠北最近又闹了起来,也将目光放在方林身上。
在楚昊宇两人的注视下,方林轻摇摇头,道:“一些小鱼小虾,翻不起风浪来,无妨。”说到这里稍顿,方林出口解释道:“当年漠北一战,漠北草原一分为三,古突厥族,鞑靼部残余以及云德所立的蒙克国,这十年来,古突厥族在我大楚的扶持下日益变大,只是汗拔都此人志大才疏骄横跋扈,竟以为我大楚只能依靠他古突厥族来治理漠北草原,这些年是越来越不听话,甚至有意放任鞑靼部和蒙克国做大,以换取与我大楚讨价还价的筹码,圣上有意敲打汗拔都,该会调数名大将前往漠北。”说到这里望着楚昊宇,方林接着又道:“我大楚已立国三十年,叔父辈相继辞世,而平定漠北这十年来更是百国朝拜少有战事,唯独玄甲卫尚在征战沙场。所以,圣上有意挑选一老将担任统帅,同时从玄甲卫挑选数名能征善战的骁将以做历练,将来还要多依靠他们来守护我大楚。”
楚昊铉也曾是沙场骁将,尤其这十年来虽不问世事却也看的更清,冲方林嘿嘿笑道:“当年你们故意留下古突厥族这三头饿狼,不就是为了练兵?现在饿狼长肥了,正好炖了吃,怀念漠北那段时日啊!”叹息声中,楚昊铉挥手摸向腰间,可惜他的霸王枪早就封存起来,现在只有一酒壶。
方林看到了楚昊铉的神情,神思突然一动张口说道:“三爷,圣上正在考虑何人可以为帅,王爷你若有意,可向圣上讨个差事?沉寂十年,也该露出锋芒了。”
听到方林的话,楚昊铉还真有一丝意动,只是脸色数变后苦笑道:“还是算了,本王做个风流王侯好了。”
楚昊宇看到了三哥楚昊铉的神情变化,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立即接口说道:“三哥,这可不是小七所认识的那个三哥,有担当有血气。”
楚昊铉顿将眉头挑起似要发怒,可很快便将怒火压了下去,望着楚昊宇说道:“小七,你这激将法对三哥早就不管用了。”
楚昊宇嘿嘿笑了声,抱拳说道:“三哥睿智,小七这点小聪明,怎么能瞒得过三哥?不过三哥,你真就不想领军征战沙场,比呆在京城有趣多了。”
冷哼了声,楚昊铉张口说道:“三哥从军三十年,半辈子都在军伍中度过,太了解那帮人了,而今天下升平少有战事,不知多少将领想着领军出征,三哥已贵为亲王,就不与他们争了,还是安安生生做个太平王侯。”
望着楚昊铉,方林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同时脸上露出一抹敬佩神色,抱拳说道:“勇王高义,方林佩服,不过,方林倒真怀念纵横沙场的日子,可惜走不出去了。”
此刻,楚昊宇也开了口,没有再劝三哥楚昊铉而是笑道:“也好,不过在京城呆久了难免无趣,三哥有意可出京看看这大好山河。”
这次,楚昊铉倒是点点头,道:“在京城呆了十年,还真觉得骨头生锈了,等天气转暖,三哥我就找大哥提提,嘿嘿,到时候带一群美妾遨游天下,何等幸事!”
噗嗤一声,楚昊宇失声笑了起来,好半天才止住笑,张口说道:“三哥,小七发觉你越来越有趣了,听的小七也是一阵意动,可惜,出不去啊!”
看楚昊宇故意摇头晃脑做出懊恼模样,楚昊铉也笑了起来,大声说道:“小七你就知足吧,你府上的几位娇妻,玉儿、芳菲、素兰,那个不是天香国色?再说你那几个红颜知己,怜玉丫头、青青丫头,还有你从漠北带回来的伯雅,都是风华绝代的佳人,不似三哥府上那些俗物。”话到最后,楚昊铉似乎想到什么,神色立即黯淡下去。
楚昊宇并不知三哥因何感慨却看出了他的伤感,心底一阵好奇,而方林似知道什么,故意岔开话题说道:“勇王殿下,这十年来天下升平少有战事,圣上担忧众将士心生懈怠影响战力,有意设置巡察使巡视三军,勇王殿下曾一手筹建越骑尉打造出我大楚最精锐的利刃,方某以为正好可担当此重任。”
听方林说完,楚昊宇眼睛一亮,张口说道:“三哥,你这次可不能再推辞了。你要是不许,小七就去找大哥,嘿嘿,一定把巡察使这顶帽子压在你头上。”
楚昊宇之所以如此说来,也是不想看三哥就此颓废下去,身为天人境高手,楚昊宇能够清楚察觉到楚昊铉的身体就快要被酒色掏空。
沉默片刻,楚昊铉张口说道:“也好,改日进宫,我就跟大哥讨个差事,这些年呆在京城,本王也厌了。”
就在三人说话工夫,一股铁蹄飞驰而来,漆黑的盔甲,在白雪的映衬下更加显眼,正是玄甲卫大军。玄甲卫大军的出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便是楚昊宇也直直盯着远处的铁甲洪流,他虽是玄甲卫主帅,然这些年呆在京城,玄甲卫一切事物都交给了主将宋鹏。
盯着玄甲卫大军,楚昊铉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道:“马蹄整齐如一,气势凝而不散,好一支精锐,怪不得这些年能够攻不不克战无不胜。”
方林也是百战老将,点头赞道:“宋鹏年岁不大然智计非凡,乃帅才,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很快,楚昊宇便看到了一袭黑甲的宋鹏。征战十年,宋鹏身上明显多了些铁血气概,且与他身上高门望族的优雅气息融合,形成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心生信服,只是看到宋鹏的一瞬,楚昊宇不由想起了宋玥,那个女子的眼神,也是如此从容,如此坚定。瞬间,楚昊宇便压下了此想法,望向宋鹏左侧的魁梧男子,正是楚元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与十年前相比,楚元敬明显沉稳不少,一身盔甲倒也有几分大将的气度,只是看到楚昊宇的笑容时候,嘿嘿笑了起来,开怀的笑容,犹如两人年少时候。
冲楚元敬点点头,楚昊宇将目光落在宋鹏右侧的陈致远身上。陈致远相貌俊秀犹如女子,十年沙场征战非但没有抹去他的儒雅,反倒让他英俊的脸庞上多了丝坚毅,越发具有魅力。
距楚昊宇三人约莫三十丈时候,宋鹏手掌挥动,万余玄甲卫立即停了下来没有一丝慌乱,整齐如一的动作引起一阵唏嘘声,更有围观之人大声叫起好来。此刻,方林也开了口,道:“好一支百战雄师,要是再年轻三十年,本将说什么也要与众位一同征战沙场。”
就在方林说话间,宋鹏、楚元敬、陈致远三人打马走到楚昊铉三人面前,同时下马拜道:“末将拜见勇王殿下、孝王殿下、方将军。”
望着三人,楚昊铉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赏,笑道:“好。今日三位将军凯旋而归,本王奉圣谕特来迎接众将士,迎接为国征战沙场的勇士,免礼。”说话间,楚昊铉更是上前一步似要拉宋鹏起来。
“末将谢过圣上、谢过王爷!”再次一拜,宋鹏才站起身来,而后望着楚昊宇躬身拜道:“见过大将军。”
扶住宋鹏,楚昊宇笑道:“宋兄,莫行此虚礼了,今日,只有袍泽。”
“对。”大叫的是楚元敬,嘿嘿笑道:“宋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七的性子,不过小七,今晚飘渺阁,咱们是不醉不归,三叔、方叔叔,你们都要去。”
这番话,也只有楚元敬才能说的出口,也唯有他敢说出口,只是听到飘渺阁,楚昊铉眼中冒出光芒,笑道:“不要晚上,大哥正在勤政殿等你们凯旋归来,一会散朝后咱们就过去,嘿嘿,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算本王给你们接风。说起来你们也都是本王一手操练出来的,看你们为国征战沙场百战百胜,本王心里痛快。”
当年为征讨漠北,圣上下旨举办武试从江湖挑选英杰,三万玄甲卫大都出自江湖,而玄甲卫成立之初为了让这些江湖人变成军人,楚昊铉着实花费了一番力气。
楚昊铉的话听得楚元敬嘿嘿笑了起来,同时望向楚昊宇,道:“小七?”
听楚元敬故意拉长了声音,楚昊宇张口笑道:“玄甲卫凯旋而归,本将自当为诸位接风,既然小敬你说飘渺阁,那就飘渺阁,不过,大哥与诸位大臣尚在等候诸位,请!”
550 落子无悔
就在楚昊宇等人前往皇宫的路上,一栋临街的酒楼内,四个小家伙探出脑袋正望着众人,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羡慕,正是楚弘辰、楚泰赫、楚若彤以及周青悠这个小丫头。得知玄甲卫今日回京,楚弘辰和楚泰赫就策划着逃离王府一堵玄甲卫的风采,奈何事不机密被楚若彤这个小调皮得知,硬是加入进来。
望着身穿盔甲许久不曾见到的父亲楚元敬,楚泰赫眼中满是光芒,沉声说道:“等我长大,也要做个爹爹这样的大将军,为我大楚征战开疆扩土。”
楚泰赫的话引得楚若彤一声冷哼,道:“本姑娘虽当不了大将军,却要做父王那样的武道高手,仗剑纵横天下。辰哥哥,你呢?”
稍稍思索片刻,楚弘辰张口说道:“我要做个父王那样的大英雄,保护我楚家江山。”说到这里,楚弘辰忍不住望了周青悠一眼,问道:“悠悠,你呢?”
望着下方鲜衣怒马的人群,周青悠脸上虽羡慕,然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却有着难掩的愁容。沉默片刻,周青悠张口说道:“悠悠不知道,只想爹爹快乐。”
顿时,楚弘辰和楚若彤都沉默下去。江南之行周褚是一个人返回的,而周青悠的母亲张依依没能回到京城,没能看到周青悠,这些日子,周青悠都呆在王府由陈芳菲带着。
楚泰赫并没有三人的伤感,倒是在突然间发现什么眼中射出两道光芒,叫道:“快看,七爷爷看了过来。”
听到楚泰赫的叫喊声,楚弘辰三人纷纷将目光望了过去,正看到楚昊宇冲他们几人在笑,吓的楚弘辰立即缩回脑袋,道:“糟了,父王发现我们了。”
楚泰赫立即想到了这个问题,脸色瞬间一变,倒是楚若彤不以为意的笑道:“怕什么?父王顶多责罚我们两句,瞧把你们吓的,还说要做父王那样的大英雄呢,羞羞羞!”说话间,楚若彤更是冲楚昊宇做了个鬼脸。
看到楚若彤的鬼脸,楚昊宇不由乐了,笑道:“这小丫头。”
楚昊宇的声音并不大,楚元敬却听了清楚,也是一乐,笑道:“小七,你又看上了哪家的丫头?”
楚昊宇顿给楚元敬给逗乐了,摇头笑道:“你小子,还是没有一句好话。喏,那不是彤儿、辰儿,还有你家泰赫。”
顺着楚昊宇的目光,楚元敬立即看到了儿子楚泰赫,只是看到楚元敬圆睁的双目,楚泰赫似被吓到了猛然缩回脑袋。虽然数年不见,然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相貌,楚元敬如何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只是看到他那畏惧的目光,楚元敬有些哭笑不得,叫骂道:“这小子,一点不像他老子,屁大点事,怕什么?想当年,咱们几个还不是把皇宫给搞的鸡飞狗跳?不行,晚上回去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小子。”
楚昊铉也看到了窗口的那几个小人,嘿嘿笑道:“回去?今晚要是能让你小子回去,三叔这些年就白混了。哼,当年没少为你们两个挨批,今天,你们就等着吧!”
看三叔楚昊铉拿出痞子气,楚元敬眉头跳动,毫不示弱的叫道:“好,今晚就看谁先把谁喝趴下。”
勤政殿,当勇王楚昊铉、孝王楚昊宇,兵部尚书方林带着玄甲卫众将领走进大殿,众多大臣包括圣上楚昊然,都将目光放在宋鹏、楚元敬和陈致远身上,然十余年征战沙场,三人的神色没有一丁点变化,走到大殿中央恭恭敬敬拜道:“末将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望着三人,楚昊然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挥手说道:“喧。”
当楚昊然的话落下,肃立一侧的小永子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而后上前一步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玄甲卫成立十载,踏金帐灭百彘平鹿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朕甚感欣慰,特封玄甲卫主帅孝王楚昊宇为大元帅,赐镇国虎符,掌管三军。”
听闻圣上的封赏,众多大臣大都愣了下,这个封赏似乎太重了,尤其赐虎符掌三军,圣上究竟何意?就在众大臣心底猜测时候,小永子接着念道:“敬郡王楚元敬,忠正廉直,年少从军为国征战沙场,战功无数,特封一品战王,赐王府一座食邑千户。”
当小永子念到此处,所有人再次愣了下,吃惊圣上封楚元敬为一品亲王,要知道当今圣上十二子,除去太子殿下尚无一人能够封王,便是楚元敬,粗狂的脸庞上有着难掩的震惊,直直盯着圣上楚昊然。
不理众人的反应,小永子继续念道:“宋鹏身为宋家嫡子,十年来忠心为国征战沙场无一败绩,封从二品百战大将军,赐将军府一座。陈致远智计无双有勇有谋,封从三品云麾将军,钦此!”
在小永子拉长的声音中,即便众大臣还有疑惑,却是吩咐跪拜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望着跪了一地的官员,楚昊然突然一笑,道:“诸位爱卿可是觉得这个赏赐重了?”根本不待众臣回答,楚昊然接着又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诸位可知这八字的含义?说着简单,却是玄甲卫众将士用智计和性命换来的,是玄甲卫将士十年如一日的奉献换来的,所以,朕不觉得重,倒觉得轻了。”
听楚昊然如此说来,即便还有人心怀质疑,却是立即拜道:“圣上英名。”
楚昊然摇摇头,道:“传朕旨谕,玄甲卫众将士皆官升一级,俸禄加倍。好了,诸位爱卿都平身吧!”
楚昊然执掌大权已然十几年,尤其平定漠北这十年,已然完全掌控朝局,所以无人敢反驳楚昊然的决断,众大臣拜谢后站起身来,又商讨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话题便散去。离开皇宫,楚元敬本意是要立即前往飘渺阁喝个痛快,却是被楚昊宇踹了一脚,喝道:“离京三年,你小子还不回去拜见二哥,今晚酉时,飘渺阁不见不散。”
看到楚元敬望来的目光,楚昊铉挥手说道:“你小子离家三年,二哥嘴上不说,倒也颇为想念你小子,一直关注着玄甲卫,何况你小子刚刚封王,这会儿圣旨也快传到武王府,你还不回去接旨。”说完后也不待楚元敬回答,楚昊铉挥手说道:“好了,今晚酉时飘渺阁不见不散,本王先撤了。”
看楚昊铉离开,陈致远似知道楚昊宇与宋鹏有话要说,先口说道:“王爷,将军,末将也有事情要处理,先行告辞。”
看几人先后离去,楚元敬似反应过来,道:“明明有事要谈,还那么多借口,走了,今晚不见不散。”
当众人离去,楚昊宇望了宋鹏片刻张口说道:“走,本王还真有事要与宋兄谈谈。”话到最后,楚昊宇却是发出一声轻叹,而望着楚昊宇有些落魄的背影,宋鹏摇摇头跟了上去。
出乎宋鹏的意料,楚昊宇带领宋鹏来到了孝王府昊天阁,然本该金碧辉煌的大殿,却满是尘土和蜘蛛网,甚至还有鸟儿筑巢,如此荒凉。走进大殿,楚昊宇神色有些恍惚似陷入回忆,沉默良久才张口说道:“当年本王大婚之日,宋玥就是在此替本王挡下一枚暗器身亡,然后本王伤心之下去了漠北。眨眼就是十年,过的真快,本王都快忘了,偶尔会是梦中遇见,红烛红蔓红盖头,一切都是红的,血一样红。”
一声轻叹,楚昊宇接着又道:“这十年,本王一直在追查天刺逆贼,为宋玥和郭颖报仇,也为我大楚除掉这个毒瘤,不过,”拉长的声音中,楚昊宇自嘲似的笑了起来,道:“在影子眼中,本王就是个过河卒,除非死亡,不然没有退路,而今日,本王被封为大元帅,掌管三军。”
望着楚昊宇,宋鹏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张口说道:“我们兄弟四个,唯有小妹宋玥一女子,是家父的掌上明珠爱护异常,当年家父并不同意这桩婚事不想小妹嫁入皇室,迄今我都不知道家父因何改变主意,不过小妹身亡后,家父曾沉寂了数年,同时命我加入玄甲卫,听从王爷吩咐。”说到这里稍顿,宋鹏心底也是一声叹息,接着又道:“家父学究天人,或许,当年便料到此局。”
听宋鹏如此说来,楚昊宇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只是瞬间便沉寂下去,道:“或许吧,自本王出生命格已然注定,七杀星,只是,若真有那么一天,宋兄会如何抉择,你宋家又会怎么抉择?”
这个问题比第一个更难回答,然宋鹏似早有决断,沉声答道:“自我加入军伍,已与宋家无关,唯有军令,至于宋家如何抉择,不是一个宋鹏能够猜测的,更不是宋鹏能够左右的。”
转身望了宋鹏片刻,楚昊宇突然笑了起来,道:“记得本王年幼时候曾问欧阳先生,这天下像什么?欧阳先生说像一盘棋,这么多年过去,本王总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我们都是棋子,也因为,落子无悔。”就在宋鹏思索着楚昊宇究竟何意时候,楚昊宇抬步离开。
551 京城博弈
深夜,就在楚昊宇、楚昊铉、宋鹏、楚元敬等等一众将领闹的正欢时候,河边凉亭内,一青衣人也煮了杯黄酒正在自酌自饮,仪态悠闲。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凉亭内,冲青衣人说道:“如你所料,楚昊然今日封楚昊宇为大元帅,执镇国虎符掌控三军,朝堂又成三足鼎立之势。”说完后不见青衣人的神色有一丁点变化,黑影有过一丝疑惑,张口问道:“你又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端起酒杯呡了口,青衣人终是开了口,道:“沈澶入江南道十年,借楚昊宇江南之行完全掌控江南道,这次回京,会不会执掌尚书省?”
“宰相?”忍不住的惊呼声中,黑影脱口问道:“你是说楚昊然有意重设宰相一职?”
青衣人轻点了点头,道:“陈柏寒执掌中书省已成定局,侯知白胜任门下侍中也不过两年,老夫思来想去,也唯独尚书省了。何况,楚昊然这些年来一直在努力摆脱楚天枫的影响,怕是要借机立相了。”
思索片刻,黑影张口说道:“或许吧。楚昊宇的江南之行对江南道和淮南道来了个大洗牌,江南、淮南已完全落入朝廷掌控,你说楚昊然会调何人执掌江南道?嘿嘿,这些天就王绛硕这老儿蹦的最欢,莫非真以为他能执掌户部?”说到这里看到青衣人不以为然的表情,道:“怎么,难道楚昊然会将户部交给王绛硕这种跳梁小丑?”
在黑影的注视下,青衣人不慌不忙的说道:“王绛硕自然不行,但楚昊渊可以,若老夫所料不差,楚昊然会将户部交给楚昊渊,至于王绛硕,最有可能是御史台,或者外放为官,这就要看楚昊渊的意思了。”
黑影听懂了青衣人话中的意思,又张口问道:“你是说,楚昊然会把御史台交给了楚昊渊?”
青衣人点头答道:“楚昊然有意打造三足鼎立之局,楚昊宇为大元帅掌管三军,陈柏寒执掌门下省,楚昊渊自当要有与之对应的权势,只是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一切都要看最后博弈的结果,不过让老夫疑惑的是,楚昊然在此时调沈澶执掌六部有何深意?”
青衣人都不曾想明白,黑影自然不会认为自己能够想出来,摇头便将这个问题抛出脑海,张口说道:“今日,楚昊宇带宋鹏去了昊天阁密谈良久,怕与宋玥的死有关,所以,老夫以为可以告诉楚昊宇郭颖的死因了。”
这次,青衣人并没有立即回答,思索片刻才张口说道:“告诉他又如何,让他们两人生隙斗个不停?时机不到。”说到这里稍顿,青衣人接着又道:“莫忘生大才,而立之年突破先天,不惑之年成为天人境高手,漠北一战更是半只脚踏入宗师境,可终没能悟通最后一步反倒耗尽一身气血坐化在即,争斗十年,魔教也该决出下任教主了。”
黑影明白青衣人的意思,张口说道:“我这便传讯勿用,让他生出事端引楚昊宇前往七情谷。”
沉默片刻,青衣人缓声说道:“楚昊然明年又要对漠北用兵,兵家无小事,唯有我们出手,才能够让楚昊宇离京。江湖四大门派,无极观封山,天龙寺不问世事,藏剑山庄早就落入楚昊宇之手,现在也仅剩魔教了。”
望着青衣人,黑影猛然想到什么突然笑了出来,道:“楚昊渊与魔教关系甚密,甚至有传闻说他本就是魔教法门弟子,若是让楚昊渊也插手魔教一事……”拉长的声音中,黑影脸上更是露出一抹残酷笑容。
盯了黑影一眼,青衣人沉声说道:“你太小瞧楚昊渊了。楚昊宇执掌楚家天卫,楚昊渊绝不会在此事上与楚昊宇生隙,便是朝廷争斗,也会对楚昊宇百般忍让,楚昊宇这些年看似杀伐果断,实则心底赤诚,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楚昊渊不会不清楚此点。所以,”拉长的声音中,青衣人盯着黑影说道:“对付楚昊宇,最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黑影明白青衣人这是在警告自己了,神情立变,沉声说道:“先生放心好了,某知道轻重。”
望了黑影一眼,青衣人端起酒杯在手中把玩着,沉默片刻张口说道:“齐安兵变,我们启用魏江涛这颗隐藏了三十年的棋子,固然给了楚家重重一击,却也让楚昊然生出警惕,现在有意设置巡察使巡视三军,名义上是监督三军不可懈怠骄扈保持战力,亦为揪出我们埋在军中的棋子。”说到这里稍顿,青衣人嘴角挂起一抹轻笑,看去如此从容又那么诡异,接着又道:“既然楚昊然想要,老夫就给他,现在就看楚昊宇能不能够接的住了。哼,楚昊宇这些年一直不愿插手朝堂纷争,现在却成为大元帅,这些棋子,足矣让他掌控三军,到时候,老夫倒要看看楚昊宇如何抉择。”
新年伊始百姓还沉寂在热闹的年味中,然朝堂上已是刀光剑影一片,中书左右侍郎、御史大夫都是圣上身边近臣,户部尚书、吏部侍郎乃是一等一的实权,至于江南道大都督、淮南道长史更能执掌一方,众人如何不争?很多大臣都拼尽全力来争夺这些官帽子,甚至有人不惜赌上身家性命,众人久在官场看的清楚,朝廷这次洗牌后就要安定下来,错过这次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所以,即便楚昊宇不问朝堂是非,每日还是有官员前来拜访,期望乘上楚昊宇这条大船,可惜大都给拒之门外。
这日中午,楚昊宇刚吃过午膳,孙侯快步走了进来拜道:“启禀公子,沈都督求见。”
听闻沈澶来找自己,楚昊宇不用想也能知道与当今的朝局有关,稍稍思索了下张口说道:“带沈都督去书房。”
楚昊宇走进书房没多久,沈澶便大步走来。望着沈澶,楚昊宇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先口说道:“本王先恭喜大都督,宰执一品。”
面对楚昊宇,沈澶总觉得轻松许多,哈哈笑道:“还不是蒙王爷你的洪福,下官才能掌控江南道。下官拜见王爷!”
轻挥挥手,楚昊宇张口说道:“沈大人客气,坐。”
沈澶也算摸清了楚昊宇的脾气,倒也不曾跟他过多客气,端起茶杯却是将目光放在了书案后的宝剑上,眼中露出一抹异色,问道:“敢问王爷,这便是先帝爷的佩剑,七星剑?”
楚昊宇也将目光放在宝剑上,不无感慨的说道:“正是父皇佩剑,过的真快,眨眼就十几年了。”
沈澶看到了楚昊宇眼中的复杂情绪,急忙抱拳说道:“王爷人中龙凤心似皓月,想先帝在天有灵也会甚感欣慰。”说到这里稍顿,沈澶岔开话题直接说道:“王爷,下官今日前来可是有求与王爷啊?”
收起所有情绪,楚昊宇更是似笑非笑的盯着沈澶说道:“哦,沈大人即将执掌六部出任宰相,正是春风得意时,本王倒好奇沈大人因何而忧了。”
沈澶哈哈笑了声,对楚昊宇说道:“王爷莫笑下官了,宰相之位看似荣耀,实则如履薄冰啊!”叹息声中,沈澶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一脸正容的说道:“当今朝局,魏大人即将致仕,由陈侍郎出任中书令,右侍郎孙冰已下狱,如此一来中书省一下就少了两位侍郎。御史台孙大人已然致仕数月,中书省和吏部数次举荐都被圣上压了下来,现在看来分明是等此时机。六部之中,户部李尚书告老还乡,左侍郎王大人跟随王爷出使江南揪出郑悸立下大功,定然要有奖赏,怕户部一次就要空出两位大臣,至于吏部,左侍郎李大人已出任淮南道大都督,也需要有人顶上。”
听沈澶说到这里,楚昊宇便明白他的目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重中之重便是吏部和户部,吏部掌官帽子,户部掌钱袋子,沈澶初任宰相自然要想方设法掌控这两部,最不济也要将左侍郎收入囊中,只是,他来找自己何意,莫非以为自己能够帮他?就在楚昊宇思索着沈澶的话时候,沈澶接着又道:“七王爷一趟江南之行,让江南、淮南两道彻底落入朝廷掌控,今日,下官看圣上似有意调京畿道徐大人入江南。”
大楚立国后设十一道,京畿道乃是最小一道仅掌控着京城周边郡县,不过也因地处京城历任大都督都是圣上的心腹,现在调京畿道大都督执掌江南,虽是平调,然江南道与京畿道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不见楚昊宇开口,沈澶继续说道:“徐都督离开后,京畿道暂缺,圣上今日曾问下官何人可担此重任,下官思索再三,举荐了御史台崔大人任长史,至于大都督可由长史于大人接任。圣上沉默良久并没有说什么,反倒问下官,李侍郎、王侍郎、崔大人一行跟随王爷您巡视江南,如今李怀仁淮南道大都督,要是崔大人任京畿道长史,王侍郎当任何职?”
这刻,楚昊宇知道沈澶的正题来了,王绛硕毕竟是五哥英王的人,再加上这趟出使江南立下大功,礼当重赏。顺着沈澶的话,楚昊宇笑问道:“大人如何回复?”
552 巡察使
在楚昊宇的注视下,沈澶正容说道:“回王爷,下官启禀圣上说,王大人忠心为国然才能略显不足,可以为将却不能为帅。”
沈澶这句可以为将却不能为帅,想来王绛硕再无缘户部尚书这个职位,可立下大功需要奖赏,而现在朝廷的空缺就那么几个位置,中书省左右侍郎、淮南道长史。这刻,楚昊宇如何猜不到沈澶的来意,调王绛硕入淮南,而众人都以为李怀仁这个大都督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所以想征得自己的同意,然后再去英王府商讨户部一事。
想到这里,楚昊宇心底一声叹息,众口铄金,还真如此。轻摇摇头,楚昊宇也不回答反而问道:“沈大人如此殚精竭虑,本王到有些好奇了,谁将接任户部?”
听楚昊宇如此说来,沈澶便知道他已经同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不瞒王爷,圣上有意令英王殿下执掌户部。”
“五哥?”自语声中,楚昊宇思索着大哥究竟何意。他们七兄弟,大哥楚昊然乃长子长孙已是当今陛下,二哥楚昊俨专心武道极少过问朝堂是非,三哥楚昊铉曾亲手打造了越骑尉这柄利刃漠北一战震惊天下,只是这十年沉迷声色犬马也不再过问朝堂是非,至于四哥楚昊旭早就被幽禁山中,很多人已将他忘记。众多兄弟,唯独老五楚昊渊热心政事,英王党在朝廷势力极大,然五哥楚昊渊大都隐居在幕后,现在为何要站到台前出任户部尚书呢?
思索片刻,楚昊宇张口说道:“本王知道了,改日要想五哥讨杯酒喝,沈大人也一样,宰执一品,大人升迁之日,本王再去给大人祝贺。”
在江南道待了十年,甫一回京便执掌尚书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沈澶心底也是有些得意的,不过面对楚昊宇这种亲王,沈澶神色很是平静,抱拳说道:“还不是托了王爷的洪福,到时候,还望王爷不惜莅临。对了,今日拜见王爷,尚有一事要谢过王爷。犬子应玄来信,已经加入玄甲卫,下官代犬子谢过王爷。”话到最后,沈澶更是抱拳行了一礼。
笑望着沈澶,楚昊宇张口说道:“沈大人太过客气,令郎有勇有谋,他日不可限量,若再有此等人才,沈大人可要多举荐几位。”
听到楚昊宇对爱子的夸奖,沈澶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不瞒王爷,应玄能得王爷如此夸奖,老夫甚感欣慰,只是他小子年幼尚需要多多打磨,以后少不了麻烦王爷您。”话到此处,沈澶站起身来,道:“王爷日理万机,下官就不打扰了,告辞。”
送沈澶离开,楚昊宇却陷入沉思,直到三哥楚昊铉的到来。楚昊铉乃是楚昊宇的亲哥,自然无需通禀,径自走进了书房,看楚昊宇一脸沉思忍不住笑道:“小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也不待楚昊宇回答,楚昊铉的目光突然落在墙上的七星剑上,短暂的沉默过后笑道:“咱们三兄弟,大哥就不说了,就是你小子也没的说,受尽父皇母后宠爱,唯独三哥我,爹不亲娘不痛,每次见到父皇都免不得一顿责骂。唉,记得三哥小时候对这柄七星剑也是向往的很,有次偷偷溜进书房耍了两下,最后还被父皇狠狠打了一顿,现在想起来还是疼的。”
看三哥楚昊铉故意咧嘴,楚昊宇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道:“三哥,小七怎么听说,你还拿了其他东西?”
狠狠瞪了楚昊宇一眼,楚昊铉自己也乐了,笑道:“什么拿的,给打碎了。”看楚昊宇愣了下,楚昊铉嘿嘿笑道:“当时不是年幼,忍不住耍了两招,结果划破了父皇辛辛苦苦绘制的地图,三哥一看情形不对,卷着地图就跑了,当时父皇还以为府里混迹了谍探,没想到最后查到三哥头上,就被狠狠打了顿。”
噗嗤一声,楚昊宇失声笑了起来,道:“这么说来,咱们两兄弟差不多,一样调皮。”
顿时,楚昊铉不乐意了,笑道:“什么差不多?你小子打小闯的祸,数都数不过来,要是搁到三哥身上,打不死怕也给囚禁起来了,哪像你小子一点事没有,顶多惹父皇几句不痛不痒的责骂,最后连七星剑都传给你小子。”说到这里稍顿,楚昊铉似笑非笑的盯着楚昊宇说道:“小七,要不这柄七星剑给三哥好了,三哥打小就喜欢这柄剑。回头,三哥也好好建所书房把七星剑供起来,还能修心养性。”
楚昊宇并没有回答反而笑问道:“三哥,你今日来找小七,不会就为说这些吧?修行养性,似乎不是三哥你的作风啊?”
虽知道楚昊宇是在故意岔开话题,楚昊铉也不会真想着拿走七星剑,便顺着他的说道:“还不是被大哥骂了顿,三哥是心灰意冷都想出家为僧了。”叹息声中,楚昊铉一屁股坐在了楚昊宇对面,抓起茶杯大大灌了口。
笑望着三哥楚昊铉,楚昊宇眼中露出有趣神色,张口问道:“三哥,你找大哥何事?”
瞪了楚昊宇一眼,楚昊铉张口说道:“还不是小七你和方林教唆三哥我,说什么军中巡察使,三哥思索这么多天也就心动了,今天特意跑进宫向大哥讨个差事,结果被大哥骂了出来。”
看三哥楚昊铉有些恼怒又有些兴奋的脸色,楚昊宇便想到了这个巡察使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笑问道:“怎么,大哥没同意?”
楚昊铉又瞪了楚昊宇一眼,道:“怎么会同意,大哥这个巡察使,就是为你小子准备的。”
这刻,楚昊宇倒有些吃惊了,张口问道:“怎么回事?”
看楚昊宇的神情不似伪作,楚昊铉一愣冷哼后张口说道:“还记得齐安兵变吧?魏江涛那小子是天刺逆贼导致齐安大败,让淮南卫三千将士命丧九泉,大哥担心军中还有魏江涛这样的逆贼,这次设置巡察使,更多是为了揪出天刺逆贼,你小子执掌天卫,自然非你莫属,至于大元帅一职,是让你师出有名。”说到这里稍顿,楚昊铉不无叹息的说道:“可怜三哥忙乎半天,白忙乎了!”
楚昊宇并没有接口,而是陷入沉思。当日他率领神机尉大军赶到齐安,便曾担心神机尉中还有天刺逆贼,不然天刺逆贼何意依仗齐安一个中等郡城抵挡大楚精锐?后来轻易攻破齐安城,楚昊宇便将此事压在心底,那些大将为大楚征战多年,这种没有依据的猜测要寒了众将士的心,尤其得知三兔谢东麟的全部阴谋,楚昊宇便将魏江涛当做个例,现在看大哥的意思似乎有意整顿军伍,而且还将这柄刀交给自己,还真是有趣啊!
半天不见楚昊宇言语,楚昊铉忍不住问道:“小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楚昊宇并不回答反而望着三哥楚昊铉问道:“三哥,要是小七能把这个巡察使给你呢?”
楚昊铉虽有些鲁莽却不混,眼中顿闪过一道光芒,冷声问道:“你小子什么意思?”
站起身来,楚昊宇缓步走到窗口望着窗外光秃秃的世界,并不回答反而张口说道:“三哥,当年从漠北返回后,小七不要任何封赏,却跪求大哥执掌天卫,一定要将天刺逆贼连根拔起。十年,过的真快,都十年了。”
盯着楚昊宇的背影,楚昊铉有些似懂非懂,沉默良久跺脚喝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变得吞吞吐吐,说半句留半句,没一点意思,走了。还有,以后这种事情,别在找三哥了。”话到最后,楚昊铉大步离去,留下楚昊宇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小脑袋从门口探了出来,似犹豫再三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不是楚若彤是谁?走到楚昊宇身后,楚若彤轻声问道:“父王,三伯伯惹你生气了?”
楚昊宇顿给楚若彤这句童言无忌的话给逗乐了,张口说道:“不是三伯伯惹父王生气,是父王惹怒了三伯伯。”
楚若彤轻哦了声,焕然大悟似的说道:“怪不得彤儿见三伯伯怒气冲冲的离去呢?不过,彤儿猜测三伯伯已经原谅父王,这才要彤儿来安慰父王,所以,父王你就莫生气了。”
低头望着楚若彤这小丫头,楚昊宇笑道:“父王没有生气,只是想一些事情,再说,见到彤儿,父王再大的气也消了。”
“真的?”惊呼声中,看父王楚昊宇点点头,楚若彤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大笑,叫道:“那彤儿以后天天陪着父王,这样父王就能天天开心了。”说到这里稍顿,楚若彤似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王,再有几天就是元宵节,彤儿能不能去看花灯啊?”
楚昊宇并没有立即回答,瞪了她片刻一直看的楚若彤有些心虚的低下脑袋,楚昊宇则哈哈笑了起来,捏着她的鼻子说道:“你个小调皮,原来在这里等着爹爹啊?不过,念在你关心爹爹的份上,爹爹答应了,到时候,爹爹带你去看花灯。”
听到想要的答案,楚若彤顿时乐了,惊呼道:“真的?还是爹爹最好了,爹爹亲。”说话间,楚若彤施展还不熟练的轻功跳了起来想要亲楚昊宇,奈何太过用力竟然跳高了差点撞到房顶,又引得楚昊宇一阵大笑,道:“你个小调皮,走,爹爹教你习武去。”
553 元宵夜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正月十五元宵节,京城仿若一片灯海,欢声笑语不绝,让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盛世的繁华。神医庙本就是热闹之地,何况这等节日,更是人满为患想来求个平安,不过后院却是戒备森严,真真正正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且一个个腰板笔挺手握横刀目不斜视,一看就是精锐之师,若再越往里去,便能够感受到一股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想来是武道高手。此刻,若是有心人走到清心阁的门口,便能够认出门口两名门神的身份,禁军副统领李奕,血卫首领李牧。
院落内,正是当今陛下楚昊然,孝王楚昊宇,只是今日,两人肃立一侧,目不转睛的盯着神医李思翰,他正在给太后娘娘把脉。
今日,楚昊宇吃过晚饭正要陪楚若彤出府看灯,却是被小顺子唤走,说太后娘娘意动想要出宫看花灯。对此楚昊宇不敢怠慢,立即安排血卫严加守护,然等楚昊宇赶到皇宫,圣上楚昊然已安排妥当,这两兄弟便陪着太后出了皇宫,在京城转了半圈楚昊宇心思突然一动便来了神医庙。
当神医李思翰收回手掌,太后娘娘消瘦的脸庞上浮现起一抹笑意,先口问道:“李先生,怎么样?”
刚才把脉时候,李思翰已经想好了说辞,因此神色不变的说道:“太后娘娘这些天可是食欲不振、夜不能熟睡?”
太后轻点了点头,道:“神医所说不差,老身这些日子看见什么都不想吃,尤其到了夜里,迷迷糊糊似回荡在往昔,脑子里啊,全都是这辈子遇到的人和事,一遍又一遍。”
此刻,楚昊宇插口说道:“李先生,母后此症状已有月余,尤其是天寒后,本王曾数次提起请先生进宫,都被母后拒绝了。”
撇了楚昊宇一眼,李思翰又将目光放在太后娘娘身上。他能够猜到太后娘娘为何不让他进宫看病,因为太后娘娘自己已察觉到身体情况,而楚昊宇身为天人境的武道高手,不可能没察觉到太后娘娘的情况,现在将她带到神医庙,明显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他李思翰终不是神医啊!
心底一声叹息,李思翰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张口说道:“太后娘娘食欲不振,确与天寒地冻有关,老朽可开副方子给太后调理身体,同时加些安神药物,应该能够让太后娘娘安然入睡。”
看李思翰仅治标不治根,楚昊然和楚昊宇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心底都是一阵叹息,然而两人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那就劳烦神医了。”
站起身来,李思翰冲圣上楚昊然行了一礼,道:“陛下客气。太后娘娘、王爷,稍等,老朽去去就来。”
看李思翰离去,又看看楚昊然楚昊宇这对兄弟肃立一侧,太后娘娘顿乐了,轻笑道:“你们两兄弟站个干什么,坐、都坐,陪老身说说话,好久没有出宫了,觉得啊这空气都是新鲜的。”
毕竟非常人,楚昊然在呼吸间已收起所有情绪,坐下同时说道:“既然母后想出宫,等天气转暖,朕命小七陪你好好走走。”
楚昊宇也接口说道:“母后,等春暖花开时候,小七陪你走遍京城。嘿嘿,小七现在可还记得,母后你当年教小七读书时候的神态,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说到这里稍顿了下,楚昊宇摇头说道:“就是母后这首诗,小七才偷偷溜出皇宫想看看绝胜烟柳的皇都。”
太后顿被楚昊宇给逗笑了,笑道:“你个小调皮,明明是你自己调皮,还要推到老身身上,娘亲可是记得,你小子向往的可是青牛白马七香车,老身最后给你缠的没法,只能让宗人府送来了青牛白马七香车,那七香车现在还是宫里呢。”
楚昊宇也不否认,反而做顽童似的笑道:“这不是为逗母后你开心嘛!”
顿时,太后娘娘又是一阵忍不住的笑声,只是笑着笑着却咳嗽起来,看的楚昊宇赶忙上去将她扶住,轻拍着太后娘娘的后背说道:“母后,你慢些、慢些。”
此刻,圣上楚昊然也开了口,道:“母后,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七的性子,小时候是死不认错,现在秉性不改。”
太后品味了楚昊然这句话片刻,口中还不曾落下的笑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明显要微弱多了,笑道:“你们兄弟两个啊,就知道逗老身开心,也真难为你们这份孝心了。”说到这里,太后娘娘眼中充满慈祥、爱怜的望着两人,道:“老身这辈子最高兴的就是生了你们兄弟三个,尤其是看你们兄弟和睦相处,老身死也瞑目了,家和万事兴啊!”
楚昊然和楚昊宇都是大才之辈,如何不懂太后话中的意思,只是想到什么两人竟忍不住对视一眼。很快,楚昊然便将目光放在了太后身上,故作不高兴的说道:“母后,今日乃是元宵佳节,我们兄弟特意陪您出宫赏灯,可谓是良辰美景,母后你怎么想岔呢?”
楚昊宇也有些不乐意的太后的话,张口说道:“大哥说的是,母后,你若再说这些丧气话,小七可就不高兴了。”
看两人故意板起脸,太后又是一乐,挥手说道:“好好好,老身不说就是,今日能有你们兄弟两个陪老身看灯,老身高兴、高兴。”
就在三人说话工夫,李思翰提着几包药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太后娘娘、陛下、王爷,这是安神健脾的药,太后娘娘睡前喝一副,两天应该能够见效,三天后老朽再进宫为太后娘娘诊脉。”
望着李思翰,太后娘娘笑道:“那就劳烦先生了。时辰也不早了,老身有些卷了,回宫吧!”
太后娘娘真是卷了,半路便躺在马车内睡去,回到慈宁宫伺候母后睡下,楚昊然对楚昊宇说道:“小七,陪大哥走走。”也不待楚昊宇同意,楚昊然已迈开了脚步,见此,楚昊宇不曾开口,抬步跟了上去。
元宵节,宫中也是遍地花灯,只是较外城相比,明显少了那份热闹显得有些冷清,尤其看到圣上楚昊然时候,不管嫔妃贵人还是宫女太监,纷纷下跪行礼是鸦雀无声。
走进御花园一凉亭内,楚昊然突然一笑,道:“今日元宵佳节,小七你就陪大哥喝杯酒,说说话。”稍顿了下,楚昊然自嘲似的说道:“大哥虽贵为皇上,可想找个说话的人也难。”
看大哥楚昊然仰首望月,楚昊宇自顾一笑,接口说道:“大哥,以后你想喝酒想找个人说话了,就叫小七,嘿嘿,你家小七自幼调皮惯了,逗大哥你开心还是行的,不过大哥你可不能再责罚小七,现在咱家小七已是大元帅,多少要给我留点面子。”
噗嗤一声,楚昊然失声笑了起来,愉悦的大笑声甚至压弯了腰肢,好半天才平息下去。摇摇头,楚昊然张口说道:“好你个小七,还真跟小时候一样调皮,也怪不得父皇那么喜欢你。”说到此处,楚昊然拍拍楚昊宇的肩膀,接着又道:“不过如你所说,我家小七也长大了,能够为大哥分忧了。来,陪大哥喝一杯。”
就在两人说话工夫,小顺子已摆好酒菜,见此,楚昊宇张口说道:“大哥,咱们兄弟要不要也来个一醉方休?”
顿时,楚昊然又是一阵大笑,道:“你小子,诚心逗大哥开心不是?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小子千杯不醉,年前玄甲卫凯旋归来,你们在飘渺阁喝了上千坛酒,喝躺下了数百条汉子,老三、方林都被你喝趴下了,还有元敬那小子,竟想跟他老子称兄道弟,被老二一巴掌给打晕过去。跟你一醉方休,哼!”冷哼声中,楚昊然端起酒杯灌了口。
陪大哥楚昊然喝了一杯,楚昊宇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哥,这个不能怪我,自小七突破天人境,体内真气自行运转生生不息,直接就把酒气给消了。”
这次,楚昊然倒没有再笑楚昊宇,而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小七,你十年在漠北就突破天人境,现在到什么地步了?嘿嘿,要是你和老二都突破宗师境,一门三宗师,也算是千古奇观了。”
提起武功,楚昊宇神色逐渐平静下来,道:“半只脚入门吧,不过,何时能够突破宗师境,小七也说不准,怕是二哥也说不准,一朝顿悟就是宗师。”
楚昊然武功只是一般然见识非凡,点头说道:“当年父皇便是一朝顿悟突破宗师境,而父皇这个悟,是因为小七你的出生,说起来,你还真是我楚家的福将。父皇因你悟透宗师境,大哥能够平定漠北,你小子当居首功,若是再铲除天刺逆贼,足矣保我楚家江山百年平安。”
听到此处,楚昊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沉声说道:“大哥你就放心好了,小七无他志向,定要找出影子。”
望了楚昊宇片刻,楚昊然端起酒杯笑道:“那好,大哥就提前给你准备庆功酒了。”饮下杯中酒,楚昊然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缓声说道:“小七,老三跟你提过朕为何要设置巡察使吧?”
楚昊宇点点头,笑道:“既然大哥提起,小七正有事要求大哥。大哥,小七觉得,这个巡察使,三哥最合适。”
轻哦了声,楚昊然张口问道:“怎么说?”
楚昊宇早想好了说辞,正容说道:“三哥本就是沙场骁将且为人豪爽仗义,与众军将领熟稔,由三哥来巡视三军,想来众将领都不会有任何怨言,这是其一;其二,小七毕竟执掌天卫,若由小七巡视三军,难免会让众将领心生猜忌;其三,三哥这十年来沉迷风花雪月,再这么颓废下去,小七担心三哥真就垮掉了。”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转口说道:“至于天刺逆贼藏匿在军中的暗子,小七会调鹰卫精锐详查此事,定给大哥一个答复。”话到最后,楚昊宇直直盯着大哥楚昊然,想听他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