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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淡墨青山     千古江山txt下载     千古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24 深夜密谈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平江府之繁华,有此可见一斑,尤其夜色之中,是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好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似乎七王爷楚昊宇的到来,对平江府的影响并不大,可对于某些人来说,则是寝食难安了。

    子夜,一所幽寂的宅院内,点点灯光透过窗纸透了出去,隐隐约约可见三道身影端坐其中,只是没有一丝声音发出,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端坐在上首之人开了口,沉声说道:“圣上这次有心整顿江南吏治,不然也不会派赤子之心的七王爷入江南。”

    短短一句话过后,大堂再次陷入沉寂,只是很快,右侧之人张口说道:“当年王绛硕调任平江府长史,我们联手将他挤走,这次王绛硕入平江府就盯上老夫,而且王绛硕奉有圣谕,威胁了不少胆小怕事、心怀否侧之辈,老夫听闻他已经拿到了些证据,哼,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最迟明天,一定会交给七王爷。”说到这里稍顿,右侧之人发出一声叹息,接着又道:“或许,圣上当年先调王绛硕入江南而后又入户部,就存了此意,若非钱老爷子拖了这么久,怕圣上早就动手了。”

    接着此人的话,上首男子沉声说道:“早就警告过你们收敛些,这些年赚的钱,十辈子也花不完,莫非真想带进棺材?当今陛下大才,深谋远虑绝不会无的放矢,七王爷这次来整顿江南吏治,定然要办一两件大案,以儆效尤。”说到这里稍顿,上首男子接着又道:“说不得,咱们谁也逃不了。”

    听闻上首男子如此悲观,左侧男子终开了口,道:“真有这么严重?老夫看陛下志向甚大,想要成为千古一帝,正需要我江南的富庶来打造繁华盛世。”

    冷哼了声,上首男子张口说道:“诚如你所言,陛下需要依仗江南的富庶来打造繁华盛世,但绝对不是某一个人某一世家,而且陛下更担心江南吏治的糜烂,腐蚀掉大楚江山,谢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哼,齐安兵变,故是天刺逆贼作乱,若非董大琛贪得无厌搞的怨声载道,岂能引发民变?中书侍郎孙冰,从二品的大臣,立即下了狱,说是交由大理寺审问,可圣上早就叛了他的死刑,现在故意压在大牢内,就是在等七王爷查办一两件大案,然后一并处决,据老夫所知,淮南道长史吕梁伟正被禁军押送回京,怕免不了那一刀。嘿嘿,一次性斩杀三四个二品大员,足矣震慑所有人了。”

    顿时,左侧男子眼中有光芒闪烁,不过终没有开口,而右侧男子张口说道:“大人如此说来,难道真的无可避免?”

    上首男子并没有立即回答,沉默片刻才张口说道:“圣上终需依仗江南氏族,这次更多是在杀鸡儆猴,所以,是鸡是猴,全在圣上、七王爷一念之间,现在,只能自求多福了。”话到这里,上首男子扫了两人一眼,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接着又道:“事到如今,老夫也无需瞒你们,你们两个肯定有人免不了那一刀,到时候千万别牵扯本官,不牵扯还好,一旦牵扯进来,老夫肯定你们逃不掉,至于老夫,是功是过是对是错,全在圣上一念之间。所以,尽早准备后事,也多为家人思量些。”

    最后一句似在善意劝诫两人,又似在警告两人,而不等两人想明白,上首男子已然起身离开。

    马上就要进入十二月,即便平江府地处江南,清晨的寒风也让人感到刺骨的凉意,不自觉的裹起长袍。这般天气,富庶的平江府大都还还躺在温暖的被窝中,尤其怀抱美人时候。楚昊宇来回奔波二十余日没有一刻放松,难得回到温柔乡抱着爱妻陈芳菲,竟也赖起床来,至于陈芳菲,脸带红晕更添一抹风韵,懒懒散散的趟在楚昊宇怀中,一脸满足。

    抚摸着陈芳菲光滑如玉的肌肤,感受着陈芳菲心中的柔情,楚昊宇突然开了口,笑道:“现在,本王总算感受到江南风韵了,闾门风暖落花干,飞遍江南雪不寒。”

    陈芳菲如何听不出楚昊宇话中的意思,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淡淡说道:“这趟江南之行,辛苦夫君了。”

    楚昊宇并没有接口,而且不知为何,脑海中又浮现起渠涧峡谢东麟对自己所说的话,尤其是谢东麟那种诡异的笑容,让楚昊宇心中生出无尽烦闷。此刻,陈芳菲似感受了楚昊宇的心神变化,脑袋微仰望了过去,思索片刻轻吟道:“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说到这里稍顿,陈芳菲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满眼期待的望着楚昊宇问道:“夫君,改日你、我还有彤儿,咱们三个荡舟游览平江府可好?”

    楚昊宇很快就回过神来,笑道:“这趟江南之行,本王的目的是钱家,至于整顿江南吏治,自有王大人几个,咱们就好好游览江南风光,只可惜天气寒冷少了百花锦簇翠柳堤霞。”

    陈芳菲又是一笑,道:“江南风韵,四时不同,冬日别有一番风味,何况,能有夫君同行,芳菲已心满意足。”话到最后,陈芳菲脸色微红似不敢面对楚昊宇炙热的眼睛,将脑袋放在楚昊宇心口上,倾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也似她自己内心的激荡。

    感受着陈芳菲的柔情,抚摸着她温热入水的身体,楚昊宇突然一阵意动,抬手便将她抱了起来,而且一只手掌极不老实的摸在陈芳菲的羞人之处,让陈芳菲脸色红艳散发出诱人光泽,可就在楚昊宇将要有所动作时候,猛然察觉到什么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在陈芳菲耳边说道:“彤儿来了,正躲在门口偷看呢。”

    陈芳菲已然被楚昊宇撩起了**,可猛然听闻女儿躲在门口偷窥,欲念瞬间消散反而生出无尽羞意,责怪似的瞪了楚昊宇一眼,急忙从楚昊宇身上爬了起来穿衣,奈何起身的瞬间致使春光乍泄,看的楚昊宇眼睛一直,又引来陈芳菲一个责怪的目光。看到陈芳菲的目光,楚昊宇哈哈笑了声,甚至故意在她挺立的酥胸上摸了把,而后望着爱女楚若彤道:“小淘气,出来吧,看到你了。”

    听到楚昊宇的话,楚若彤推门走了进来,只是在她走进来的一瞬,一块长纱盖在她脸上遮住她的眼睛,楚昊宇就是利用这一瞬的工夫穿好衣服,而后望了陈芳菲一眼,那不无得意的神情分明是在说怎么样,速度快吧?

    楚昊宇也不愿爱女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眼看楚若彤就要掀开白纱,楚昊宇一个飞跃便落在楚若彤身侧将她抱了起来,笑问道:“小调皮,起这么早?”

    也不知是不满楚昊宇盖住了自己的眼睛,还是不满楚昊宇叫自己小调皮,楚若彤一声冷哼后张口说道:“还早?太阳公公都晒屁股了,羞羞羞。爹爹,还不把彤儿脸上的白纱拿开,什么都看不到。对了,爹爹、娘亲,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楚若彤的话顿惹得陈芳菲一个大红脸,狠狠瞪了楚昊宇一眼,而楚昊宇则不以为意的哈哈一笑,张口说道:“爹爹奔波二十多日困的厉害,娘亲给爹爹揉肩呢。”

    楚若彤虽然不是很相信楚昊宇的话,可终究是个六七岁的孩童,瞬间便将此问题放下,却是有些恼怒的说道:“爹爹,还不把白纱拿开,彤儿什么都看不到,哼。”

    看陈芳菲已穿好衣服,楚昊宇才将白纱拿开,而后用脑门顶着楚若彤笑道:“小调皮,这么早来找爹爹,可是想出去玩?”

    楚昊宇的话瞬间提起了楚若彤的兴致,咯咯笑道:“爹爹你昨日答应彤儿的,带娘亲、彤儿出去玩的。”说到这里稍顿,楚若彤又想到什么发出一声冷哼,道:“彤儿一大早就起来了,等了半天也不见你们出来,还当你们撇下彤儿自己玩去了,这才过来找你们。”

    看到爱女楚若彤脸上的不满,楚昊宇抬手捏了捏她小巧可爱的鼻头,笑道:“彤儿这么可爱,爹爹怎么舍得丢下你自己玩去呢?走,爹爹这就带你出去玩。”

    听到楚昊宇说自己可爱,尤其是他要带自己出去玩,楚若彤小脸上笑开了花,只是猛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很快便散去,反而故作小大人模样的叹了口气。见此,楚昊宇心道有趣也生出疑惑,笑问道:“怎么了?”

    望着楚昊宇,楚若彤脸上有着难掩的失望,张口说道:“彤儿刚才见到王伯伯和崔伯伯了,听说他们来很长时间了。”说到这里稍顿,楚若彤故作大人模样的说道:“爹爹是亲王,礼当以国事为重,彤儿、彤儿……父王,改天可一定要带彤儿出去玩耍。”

    看到楚若彤垂涎欲滴的模样,楚昊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便是陈芳菲,脸上也露出笑意。捏了捏楚若彤的小脸,楚昊宇张口说道:“彤儿放心好了,爹爹一会儿就带你出去玩。”

    顿时,楚若彤眼中放出光芒,脱口问道:“当真?”

    楚昊宇没有回答反而伸出手掌,张口说道:“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看到楚昊宇的神情,楚若彤再忍不住大笑起来,叫道:“还是父王最好了,爹爹,亲。”话到最后,楚若彤一口亲在楚昊宇的脸上,又惹得楚昊宇一阵大笑。

525 一封奏折

    大堂内,王绛硕、崔孝廉两人正襟危坐的等待着七王爷楚昊宇,只是神色各不相同。王绛硕虽与往常一样摆着张脸,然眼中有着难掩的兴奋,而崔孝廉神色平和,只是偶尔会露出一丝无奈。突然,听闻后堂后脚步声传来,两人立即站了起来,冲走进大堂的楚昊宇跪拜道:“下官见过王爷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随口应了句,楚昊宇已端坐在椅子上,而后笑道:“听闻两位大人早就来了,本王今日贪睡,两位久等了,都起来。”

    两人天不亮便赶到了楚昊宇的行宫,现在日头大高可知两人等待时间不短,可听到楚昊宇的话,王绛硕立即说道:“王爷率军平定齐安叛乱,又赶往徽州解决钱家之危,二十余日奔波数千里地每日忙碌不休,今日难得休息,是我等打扰王爷了。”

    该是爱女楚若彤的缘故,楚昊宇今日心情甚好,听王绛硕说完哈哈笑了声,道:“今日本王还真是被王大人打扰了。”看王绛硕愣了下,楚昊宇接着又道:“本王答应今日彤儿陪她出去玩耍,刚要起身,彤儿却告诉本王大人和崔大人等候已久,还要本王先处理正事,所以,还要劳烦两位大人尽快。赶紧起来,本王向来不喜欢这些虚礼。”

    听楚昊宇说完,王绛硕总算是松了口气,尤其楚昊宇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责罚反而如同老朋友的唠嗑,更是让王绛硕受宠若惊,再次一拜后站起身来,赔笑道:“郡主年纪轻轻便识大体知轻重,可知王爷教导有方,下官佩服。”

    此刻,崔孝廉也笑道:“下官久闻彤郡主的大名,巾帼不让须眉,将来定是人中龙凤,下官先恭喜王爷。”

    楚昊宇挥挥手,笑道:“还不过一个小丫头,调皮的很,本王也常常被他缠的没法。”说到这里语气一转,楚昊宇望着王绛硕问道:“两位大人入江南道已半月有余,可是有所发现?”

    听楚昊宇主动问起,王绛硕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立即站起身来,拜道:“回禀王爷,下官曾任平江府长史,与江南道众官员熟稔,得知下官奉圣上和七王爷嘱托前来江南道整顿吏治,便有同僚上门送来了这些东西,下官都写在奏折中,请王爷过目。”

    接过折子,楚昊宇并没有打开反而张口问道:“本王听闻曾有贼子行刺王大人?”

    王绛硕曾任平江府长史最后却被江南道众官挤走,对此王绛硕一直怀恨在心,一直在暗中搜集江南道众官员贪赃无法徇私舞弊的证据,何况江南道这块大蛋糕上,英王楚昊渊也想插手。所以,王绛硕入江南时间不长然掌握的资料不少,从而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何况王绛硕正是故意在逼那些人铤而走险,最后被血卫擒下。

    听到楚昊宇的话,王绛硕沉声答道:“下官奉圣上和七王爷之令整顿江南吏治,然而某些心怀否侧之辈不思忠心报国反而贪赃无法徇私舞弊,被下官查出端倪后更是欲行不轨之事,若非王爷厚爱令贴身卫队保护下官,怕已遭贼子毒手,今日,下官正要谢过王爷救命之恩。”话到最后,王绛硕已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冲楚昊宇拜了一拜。

    楚昊宇如何猜不到王绛硕的心思,甚至隐隐约约猜到了五哥的意图,可听闻那些人竟然敢行刺朝廷钦差,还是生出一股怒意,沉声说道:“胆敢行刺朝廷钦差大臣,好大的胆子,王大人你尽管放心大胆的查,本王倒要看看,谁敢放肆。”

    听楚昊宇说完,王绛硕大喜,拜道:“下官谢过王爷,定不负王爷厚望,彻查江南吏治,还江南道一个朗朗乾坤。”

    轻点点头,楚昊宇张口说道:“起来吧。”说话同时,楚昊宇打开奏折翻看起来,见此,王绛硕是满脸期望的望着楚昊宇,这份奏折可是花了他不少心血,期望得到楚昊宇的认同,更期望七王爷能将奏折上那些人绳之以法,只可惜,楚昊宇神色异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很快,楚昊宇便将奏折翻了个遍,思索片刻张口说道:“区区半月,王大人便查到这么多东西,你倒有心了。”

    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话,王绛硕还是笑道:“王爷过奖了,都是下官该做的。”

    冲王绛硕点点头,楚昊宇张口说道:“江南吏治糜烂,大哥这次正要大力整顿江南吏治,王大人如此用心,本王自然会禀明圣上。”听楚昊宇如此说来,王绛硕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他如此卖力的搜集江南道众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故是在报仇,又何尝不在想博个前程?而此刻,楚昊宇语气一转,接着又道:“不过,王大人可一定要查清证据,毕竟我大楚可是以法治天下。”

    王绛硕听出了楚昊宇的意思,沉声说道:“王爷放心,下官定然会查个清楚,保证每一条每一项都有据可查有法可依。”

    望了王绛硕一眼,楚昊宇又将目光放在奏折上,同时说道:“如此就辛苦王大人和崔大人了。”

    楚昊宇这明显是在送客了,王绛硕和崔孝廉都是官场老油条如何听不出来,王绛硕立即起身拜道:“王爷客气,都是下官该做的。王爷你忙,下官先行告辞。”

    此刻,崔孝廉也抱拳说道:“下官告退。”

    当两人走出大堂,楚昊宇的脸色立即寒了下去,直到爱女楚若彤走进大堂。看楚昊宇寒着一张脸,楚若彤似有些害怕,看楚昊宇挥手才走到他身侧,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王,你怎么了?可是坏人惹你生气了?”

    面对楚若彤,楚昊宇尽可能和煦的说道:“不是他们惹爹爹生气,而是要乱我楚家江山,彤儿,你一定要记住,什么都可以做,但一定要爱护我楚家江山。”

    楚若彤点点头,大声说道:“彤儿明白,将来也做爹爹这样的大英雄,保护我楚家江山。”

    看楚若彤一个小调皮却装作小大人的模样,楚昊宇脸色终是舒展开来,笑道:“我家彤儿长大了,知道守护我楚家江山了,今天,爹爹一定给你个大大的奖励。”说话间,楚昊宇已将楚若彤抱了起来,同时又道:“志建,这封奏折,亲手交给陈侍郎。”

    得到楚昊宇的命令,许志建大步走了进来,双手接过奏折同时拜道:“末将得令。”

    看许志建离去,楚昊宇将目光放在楚若彤脸上,笑道:“走,爹爹带彤儿出去玩去。”

    顿时,楚若彤小脸上盛开起一朵灿烂笑容,双手搂着楚昊宇脖子笑道:“走喽,出去玩喽。”

    即便陈芳菲、楚若彤和周青悠三人入平江府已有段时日,奈何初入都有大量侍卫随行,根本不曾逛过平江府,今日难得出来且有楚昊宇陪着,三人兴致极高,竟是从上午逛到晚上,从城西逛到城东,一直到月上中天楚若彤和周青悠这两个小丫头露出困意,众人才返回行宫,半路上两个小丫头便沉沉睡去。

    陈芳菲贵为王妃平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逛了一天脸上有着难掩的倦容,只是眼中透着奕奕神采,目不转睛的盯着楚昊宇,毫不掩饰心中的欣喜和满足。见此,楚昊宇脸上也有笑容浮现,也不说话,将陈芳菲揽入怀中,一片静谧。

    马车很快驶入行宫,楚昊宇对陈芳菲说道:“劳累一天,你先带着彤儿、悠悠休息,我还有事找岳丈,哼,怕他也正等着本王。”

    听到楚昊宇的话,陈芳菲如何不知又是朝廷大事,也不多言只是淡淡说道:“夫君你忙,早些休息。”

    确如楚昊宇所料,陈柏寒正在等待楚昊宇,桌案上正放着王绛硕的奏折,而且今日,陈柏寒并没有起身迎接楚昊宇,似乎买起了泰山大人的面子。挥手示意楚昊宇坐下,陈柏寒笑问道:“今天玩的怎么样?”

    楚昊宇在陈柏寒对面坐了下去,笑着答道:“彤儿跑了一天,半路就睡着了,便是芳菲,也累的不轻。”

    陈柏寒点点头,道:“王爷有心了,实乃她们母女的福分。”稍顿了下,陈柏寒转口问道:“七王爷以为平江府怎么样?”

    楚昊宇如何不明白陈柏寒话中的意思,缓声答道:“平江府之繁华,较京城也不遑多让,虽没有京城的雄伟和霸气,却多了小桥流水的生气,莺歌燕舞的风韵。”

    陈柏寒再次点点头,轻吟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呵呵,在老夫的印象里,江南就该是这个样子。这趟入江南,看江南繁华升平,老夫甚感安慰,三十年苦心,终就没有白费。”

    陈柏寒身居高堂固然是个政客,然而骨子里的文人气概,从小便有辅佐君王建不世之功的想法,能够辅佐圣上与众大臣一起打造着繁华盛世,算是他最大的理想,也是这个缘故,他陈柏寒才能成为朝廷中枢的中书省的二号人物。

    看到陈柏寒这个样子,楚昊宇脸上有过一丝钦佩,抱拳说道:“岳丈胸怀天下心似霁月,小婿由衷佩服。”

    望着楚昊宇,陈柏寒摇头一笑,接口说道:“可惜,我们终究还是俗人一个啊!”

526 江南卫

    叹息声中,陈柏寒缓声说道:“这世间事,自古就是黑白并存,阴阳共生,繁华的背后,也隐藏着无尽黑暗。”说话同时,陈柏寒取下了油灯上的罩子,而后举手说道:“就像这影子,只要照住光亮一面,必定留下黑暗一面,而且,一个人站的越高能力越大,所投下的阴影就越大。”

    楚昊宇执掌大楚的黑暗机构天卫,再清楚不过这些,只是让楚昊宇疑惑的是,岳父陈柏寒今日这番话,究竟何意?楚昊宇没能想透,所以不曾开口,只是盯着他,等他开口。

    短暂的沉默过后,陈柏寒继续说道:“天下能有今日的繁华,江南的富庶功不可没,然而江南的富庶,则与江南众世家、众多官员密不可分。江南氏族,以孙、钱、王、吴、郑五家为尊,孙、钱两家贵为大楚四大世家就不必说了,何况孙家已然隐退,钱家老爷子刚刚病逝生出变故,怕是要偃旗息鼓一段时日。王、吴、郑三家都是江南数百年的大族,其影响较孙、钱两家也不遑多让,尤其吴家,虽不显山露水然,然当年谢家势大时候尚且想方设法交好吴家,便是先帝平定谢家也曾特意前来洞庭拜望吴老爷子,最后将江南道首府从石头城迁往这平江府,固然有谢家的缘故,亦因为吴家。”

    楚昊宇知道吴家,可听闻吴家影响力如此之大还是有过一丝诧异,同时在心中猜测,王绛硕奏折上那些人,究竟谁是吴家的人,而且能够让岳丈开口,看来此人身份不低啊!心中如此想着,楚昊宇终是开了口,道:“听岳丈如此说来,本王倒要找个时间,前往洞庭拜会吴老爷子了。”

    陈柏寒轻点了点头,道:“礼该如此。老夫年轻时候曾与之瑜兄有过数面之缘,谈吐风趣为人高雅,想必不会令王爷失望。”

    吴之瑜,吴家家主,就在楚昊宇思索着岳丈陈柏寒这番话究竟何意时候,陈柏寒继续说道:“王家在江南也是根深蒂固,不过看王灏的神情,唯王爷马首是瞻,想来王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仅剩郑家。郑家本就是江南大族,尤其五十年前与谢家结盟一时盛世无双,在江南众多氏族中乃是最顶尖的存在,谢家兵败后郑家投城献降,先帝钦奉郑家老爷子清平侯,而郑家老爷子很聪明的极少过问是非,只是老爷子辞世后慎元老弟大肆插手淮南事物,郑家的势力,足矣与都督府相提并论,甚至让数名大都督折戟淮南。”说到这里稍顿,陈柏寒望着楚昊宇问道:“王爷可是要对谢家余孽动手了?”

    数日前渠涧峡的那场暗杀,正是谢东麟率领谢家余孽出手,渠涧大营被他们屠杀贻尽,连沈澶、陈柏寒、李天念这些朝廷重臣也命悬一线,楚昊宇必须有所动作。点点头,楚昊宇沉声说道:“我已命天卫详查此事,都有那些世家、门派出手,此事,本王定要会给朝廷一个交代。”

    陈柏寒早就猜透了楚昊宇心中所想,却是接着问道:“郑家呢?”

    顿时,楚昊宇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直直盯着岳丈陈柏寒,似想看透他心中所想。很快,楚昊宇已散去气势,张口说道:“乱臣贼子,本王必诛之,至于江南氏族,诚如岳丈所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本王相信他们都是聪明人。”

    望了楚昊宇片刻,陈柏寒哈哈笑了起来,张口说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老夫就在京城等候王爷的佳音。”

    第二日清晨,陈柏寒和李天念乘船离开平江府回京复命,送两人离开,楚昊宇和沈澶联袂去了江南卫大营。

    江南繁华多文人墨客气息文弱,然江南卫大营却是森严有度,且隐隐约约透着冰冷杀气。看楚昊宇脸上流露出赞赏神色,都指挥使姚方节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张口说道:“回禀王爷,江南自古繁华,先帝平定江南后为保江南安定,不仅命神机尉驻守江南,还特意设置了江南卫,大都是百战老兵。为了防止大营沾染江南奢侈萎靡的气息,大营皆是北方风格,古朴厚重,尤其程将军到来后,不仅重新修整更带来了男儿豪情,现在,江南卫的儿郎们,上船能操舟,翻身能上马,样样是好手。”

    楚昊宇本就对这江南大营颇为满意,听都指挥使姚方节说完,更是笑道:“姚将军的话,倒叫本王有些期待了,本王可是有重任要交给江南卫。”楚昊宇的话,说的不少将领脸色一喜。军人的任务就是上阵杀敌,他们虽不知楚昊宇要他们征战何方,可只要有仗打就有军功拿,要是入了这位爷的法眼,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因此,一个个满眼兴奋的盯着楚昊宇,然而此刻,楚昊宇话语一转,道:“不过,本王要先看看江南卫战力如何。志建,带半队人马,向江南卫兄弟们讨教一番。”

    没有任何迟疑,许志建立即打马走了出来,拜道:“末将得令。”大喝声中,许志建手掌挥动,五十骑随他走进演武场。

    楚昊宇的话听的不少将领为之色变,尤其望着仿佛一个整体的血卫将士。军伍中人,谁不知玄甲卫的大名,不少将士都以进入玄甲卫为荣,至于楚昊宇的亲卫,更是从三万玄甲卫挑选出来的精锐,个个是武功高手,个个是百战老兵,江南卫虽精锐,可若与玄甲卫一较高低,怕是……虽有人畏惧玄甲卫的威名,然军中从不缺热血汉子,也有将领欲欲跃试,两人同时走了出来冲姚方节拜道:“将军,末将请战。”

    这两人,左侧将领皮肤黝黑长的又粗又壮,相貌粗狂留着络腮胡,一看就是沙场骁将,至于右侧少年,则与壮汉截然不同,皮肤又白又净,相貌俊秀还带着一丝儒雅气息,若非一身盔甲,正是江南最常见的风流士子。

    看有将领主动请战,姚方节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只是一次出来两个,倒叫他犹豫起来。粗壮汉子潘黑子,是神武尉程将军的亲卫,真正的百战老兵,漠北之战过后跟随程将军入了江南,后来程将军病重隐退,潘黑子便留在了江南卫。文弱少年秦宜明乃将门之后,自幼向往金戈铁马的生活,熟读兵书勤修武艺,算得上文武双全的才俊,而秦宜明最向往的便是玄甲卫,现在能够与玄甲卫精锐一较高低,立即站了出来,两眼直直盯着主将姚方节。

    望着两人,姚方节神思一动便有了决断,冲楚昊宇笑道:“玄甲卫乃是真正的精锐之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江南卫虽然都是好儿郎,可较王爷亲卫却自愧不如,只是王爷有意,末将自当奉陪,一队人马,来领教玄甲卫精锐。”

    看姚方节动用两倍人马应战玄甲卫,楚昊宇心底有过一丝赞赏,为将者,就当熟悉敌我从而制定策略争取胜利,而非死要面子一味莽撞。点点头,楚昊宇轻笑道:“姚江南乃江南卫主将,何须过问本王?”

    不见楚昊宇反对,姚方节抱拳冲楚昊宇行了一礼,而后望着潘黑子和秦宜明说道:“一队人马,你二人自行商量,去吧。”

    “末将得令。”大喝声中,潘黑子和秦宜明起身离去,很快就带领百余骑走进演武场。

    此刻,江南卫将要与玄甲卫比武的消息已传遍大营,演武场四周站满将士,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既想看看玄甲卫如何精锐,不过更多是想江南卫胜出。

    高台上,看七王爷楚昊宇,大都督沈澶两人坐定,姚方节抱拳问道:“王爷,大人,开始吧?”

    楚昊宇点点头而没有出声,见此姚方节转身走到高台边缘,沉声说道:“比武只为切磋技艺,不可伤及性命,开始。”

    得到姚方节的军令,江南卫立即动了起来,一百精锐分成两股,一路人马约莫七十骑,在潘黑子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冲向玄甲卫,另外三十骑则在秦宜明的带领下绕着演武场狂奔起来,想来只要玄甲卫陷入混乱,就要给他致命一击。

    许志建如何不知敌军的意图,却是怡然不惧,挥手连刀带鞘高举,喝道:“杀!”

    “杀!”震耳欲聋的大喝声中,血卫五十骑狂奔起来,向着江南卫冲去。骑兵,没有防守只有进攻,哪怕敌人再多。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玄甲卫五十骑四四方方的队形已然变成菱形,如同一支长矛刺向敌军,而许志建就是这支长矛的矛尖,锐不可当。

    潘黑子久经战阵,如何不明白玄甲卫的意图,粗狂的脸庞上越发兴奋,挥动大刀砍向许志建,想要将他这个矛尖折断。疾快的马蹄,很快,许志建已与潘黑子相遇,嘭一声巨响两柄横刀砍在一起。

    许志建能够加入血卫贴身护卫楚昊宇,可知武功不凡,奈何潘黑子也不差,两人身躯都是一颤,然终究是血卫技高一筹,在潘黑子身体晃动时候,一柄横刀从许志建身后突现划过潘黑子的肩膀。虽然没有真的受伤,然潘黑子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可偏偏自己没有死,心中的憋屈让他难受的想吐血。

    沈澶、姚方节等人站在高处看的清楚,一个照面潘黑子便被斩落马下,对此不少人都是一愣,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吃惊。吃惊玄甲卫的精锐,吃惊江南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斩杀潘黑子后,玄甲卫没有丝毫停留的冲进江南卫大军,所过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将,一个穿刺伤亡过半。

    秦宜明站在一侧看的清楚,眼睛也越发明亮,这才是真正的精锐,自己一定要加入玄甲卫。心底如此想着,秦宜明突然打马加快了速度从侧面冲了上去,想要在玄甲卫冲出江南卫的一瞬,对他们进行斩首。

    这刻,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秦宜明身上,江南卫是胜是败,全系在他身上了。

527 厉兵秣马

    马蹄声越来越急,秦宜明脸色虽平静,然而一双眼睛逐渐明亮散发出熠熠光芒,似乎是斩敌首级的兴奋。

    许志建身经百战,岂会忘记秦宜明这只饿虎?看他率军袭来,非但没有任何意外,脸上反而露出珠玑在握的从容,大喝道:“杀!”在许志建的大喝声中,五十骑的玄甲卫阵型又是一变,不再向前冲击反而调转马头,在江南卫的中心向四面八方杀去。。

    这是玄甲卫惯用的一种战法,尤其面对强敌时候,一支精骑冲入敌军内部,同时大军从四面八方冲击,让敌人顾首顾不得尾,今日,即便外围没有策应,然而百余人的大军,对血卫这群精锐来说尚不值一提。

    看玄甲卫停了下来,不少人都傻眼了,尤其秦宜明,横刀已经高高举起就等着对敌人斩首了奈何敌人没有过来,这种重重一拳打在空处的感觉,让秦宜明难过的想要吐血。

    这刻,明眼人都看出来江南卫败局已定,虽有些恼怒、失望,可想想对手是战无不胜的玄甲卫,也就释然,更有人心底自嘲,要是玄甲卫败给江南卫,那才是怪事了。不等战事结束,姚方节便冲楚昊宇拜道:“玄甲卫之精锐,末将总算领教了,甘拜下风。”

    此刻,沈澶也开口说道:“本官是久仰玄甲卫之名,可叹未能一观,今日得见玄甲卫的雄姿,倒是越发羡慕,数万勇士同时冲击起来,会是何等奇观。”

    沈澶的话,听得不少将士都心生向往,而楚昊宇则笑道:“沈都督可是大忙人,哪有时间前往大漠?不过,唯有战场才能练就精兵,江南卫已然不差,所缺不过战争历练罢了。”

    诚如楚昊宇所说,战场才能练就精兵,才能获得军功,然而天下已太平三十年,尤其江南繁华根本没有战事,即便有些毛贼,还不够他们塞牙缝,因此,听楚昊宇的语气似乎有仗打,众将领眼中立即冒出光芒,犹如饿狼似的盯着他。

    姚方节自然听出了楚昊宇的语气,何况他身为江南道的都指挥使,知道的比众将要多。抱拳冲楚昊宇行了一礼,姚方节沉声拜道:“江南卫但听王爷吩咐。”

    顿时,众将齐声拜道:“但听王爷吩咐。”

    众将的高呼声,听的演武场四周将士一脸迷茫,而就在众将士的注视下,楚昊宇带着大都督沈澶,都指挥使姚方节,副指挥使苏剑锋离去。

    江南卫主帐已被血卫牢牢守护起来,大帐内,楚昊宇正望着江南道地图沉思,而沈澶三人则肃立一侧,等待七王爷楚昊宇发话。沉思片刻,楚昊宇终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转身望着众人说道:“坐。”说话同时,楚昊宇自己先坐了下去,见此,沈澶三人才落座。

    扫了三人一眼,楚昊宇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渠涧大营五百将士被屠杀贻尽,更有乱臣贼子扮作官兵欲行刺沈大都督一行,若非沈大人机警,后果不堪设想,已经过去六七日,沈大人和姚将军可有消息?”

    沈澶身为江南道大都督,却在自己治下大营内遭贼子围攻,即便识破贼子阴谋逃得性命,可对沈澶来说也是莫大讽刺。事发之后,沈澶便命随从严查此事,听楚昊宇问及立即站起身来,躬身答道:“回禀王爷,当日围攻渠涧大营的约莫两百人,其中七十人出自庐州白马帮,四十人出自光州贺家,三十人出自长乐郡尹家,其他人等没能查到身份,还请王爷示下。”

    楚昊宇前来江南卫大营,正是准备借江南卫剿灭这些乱臣贼子,所以,沈澶相信楚昊宇早就调查清楚。确如沈澶所料,楚昊宇挥手示意沈澶坐下同时说道:“齐安大败之日,曾出现一支黑甲黑面的精骑锐不可当,事后又消失不见,不过,这五百精骑可不能凭空冒出来。两月前,风雨楼百名高手消失不见,庐州白马帮七十人,台州海龙帮七十人,永州冯家五十人,蕲州雄师堂五十人,光州贺家四十人,长乐郡尹家三十人,新定郡郭家二十人,五大世家三大门派,哼,这还只是本王查到的,谢家好大的能耐。”

    风雨楼就在平江府,而且势力非同一般,猛然听闻风雨楼乃是乱臣贼子,沈澶心底一惊,立即起身拜道:“下官失察,致使治下藏污纳垢,请王爷责罚。”

    望着沈澶,楚昊宇沉声说道:“本王执掌天卫尚且未能查出这些乱臣贼子,何况大都督每日忙碌不休?不过,江南道的贼子,本王可是交给大都督和姚将军了,若不能除尽,就莫怪本王不讲情面。”

    在沈澶的印象中,楚昊宇一直是温尔儒雅面带微笑,听他今日如此重的口气,沈澶如何不知他心中恼怒,立即拜道:“王爷放心,下官定然将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此刻,都指挥使姚方节也站了起来,抱拳拜道:“王爷,末将定亲自带兵,剿平这些乱臣贼子。”

    望着两人,楚昊宇突然一笑,张口说道:“既然沈都督和姚将军有此信心,本王就恭候佳音。”话到最后,楚昊宇已站起身来,抬步离去。见此,沈澶三人急忙躬身拜道:“恭送王爷。”

    目送楚昊宇离开,沈澶将目光放在姚方节身上,短暂的沉默过后张口问道:“江南卫虽精锐,然大都是新丁不曾上过战场,姚将军可有信心?风雨楼可是江南武林四大帮派之一,门人弟子甚多,其中不乏高手。”

    姚方节知道沈澶为何会有此一问,刚才两倍与玄甲卫,却是被玄甲卫杀的大败,或许,七王爷正是因此才拂袖离去。思索片刻,姚方节抱拳说道:“既然大都督问起,末将也就实言不晦了,大军虽然能够围困风雨楼,可想要留下风雨楼众多高手极难,尤其像老楼主风雨剑这样的绝顶高手,除非是禁军或者玄甲卫那样的精锐。”

    听姚方节如此说来,沈澶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张口问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风雨楼,台州海龙帮、永州冯家、长乐尹家,新定郭家,我江南道一次占了五个,须尽快除去,姚将军和苏将军务必拿出一个万全之策,至于风雨剑这样的高手,本都督另想他法。”

    望着沈澶,姚方节和苏剑锋立即拜道:“末将得令。”

    点了点头,沈澶接着又道:“风雨楼门人弟子众多,在平江府势力不容小觑,出兵之前,本都督可不想风雨楼有所准备,不然,军法无情。”

    姚方节沉声说道:“都督放心,末将会小心安排,出兵之前绝不令消息泄露出去。”

    沈澶轻嗯了声,接着又道:“此战关系甚大,你二人务必小心,拿出方案后立即送到都督府。”话到最后,沈澶也转身离去。风雨楼乃是江南四大门派之一,在江南道各洲郡都有分堂,生意遍及黑白两道,在江南官场也有很深的关系,而且门人弟子众多高手也不知凡凡,想要剿灭风雨楼,可不仅仅的灭掉风雨楼这么简单,沈澶必须慎重考虑。

    随着七王爷楚昊宇和大都督沈澶的先后离去,姚方节和副将苏剑锋对视一眼,便开始考虑如何灭掉风雨楼,这次行动不仅关乎江南卫的声誉,更关系到两人的前程,他们可是一点不敢掉以轻心。

    离开江南大营,楚昊宇并没有回城而是去了碧微湖程府探望程连山程老将军。楚昊宇一行赶到碧微湖已经中午,正是午饭时间,得知七王爷登门探望,程连山赶忙迎了出来,而望着程连山老态龙钟的模样,楚昊宇不由生出一阵感慨。

    程连山能够被先帝看中成为神武尉的主将,不仅智谋过人亦有着高绝的武道修为,已然是先天高手甚至有望突破天人境,然而征讨漠北最后一场大战遭封刀门高手刺杀伤了经脉,如今十年过去,曾魁梧的身躯已然佝偻,脸庞消瘦且堆满皱纹,头发灰白稀疏,手持拐杖甚至要在家将的搀扶下才能快步。

    看程连山要行大礼,楚昊宇赶忙上前将他扶住,同时说道:“程老将军切莫行此大礼,今日,本王可是来探望老将军。”

    程连山挣扎了两下看楚昊宇意志甚坚,便不再坚持,直起身躯冲楚昊宇笑道:“王爷体恤老朽,老朽谢过王爷了。”

    程连山虽没有跪下去,然跟随他前来迎接楚昊宇的家人、家将和众多下人却是跪了一地,拜道:“见过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扶着程连山,楚昊宇张口说道:“都起来吧。老将军,本王今日可是来蹭饭来了,再行此大礼,本王就只能走了。”

    听楚昊宇说的有趣,程连山哈哈笑了起来,可该是太过激动最后竟是咳嗽起来,看的楚昊宇一脸紧张,拍着程连山的后背说道:“老将军,你慢些、慢些。”

    好半天过去,程连山才平息下胸口的烦闷,冲楚昊宇笑道:“老了老了,连笑都笑不出来,惹王爷见笑,不过看王爷年少有为,老朽高兴。王爷,请,老朽今日请王爷喝一杯。”话到最后,程连山脸上更是露出一抹调皮,小声对楚昊宇说道:“老朽可是很久没尝过酒滋味了。”

    在楚昊宇的印象中,程连山一直是个威武严肃的大将军,现在看到他的调皮模样,楚昊宇心底一声叹息,却是满脸笑容的说道:“老将军,请,咱们今日喝个痛快。”

528 出兵风雨楼

    清晨,天不曾发亮,轰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夜的安静,听的老人为之色变,少年充满好奇,小孩哭啼不停。没过多久,有杀喊声、兵器撞击声、惨叫声响起,这副画面更是老人想起了乱世时候的情景,而无知少年则越发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引得朝廷大军前来征讨。最后,终有大胆之辈跑出去看个究竟,可看到风雨镖局、鳯祥楼、福满楼残壁断瓦以及冒着鲜血的尸体,大胆少年立即收回脑袋似恐引上麻烦,风雨镖局是江南道数一数二的镖局,鳯祥楼是平江府最顶尖的青楼,福满楼则是江南道最大的赌场,而且都为风雨楼所有,如今被朝廷大军剿灭,谁敢多事?不过,心底也忍不住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朝廷竟然要剿灭风雨楼。

    西京山,风雨山庄背依青山面临小青湖,正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经过风雨楼五十年的经营,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可也只是对江湖人来说,当朝廷大军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风雨楼内,风雨楼楼主宫白羽眉头紧皱,下首六七人正一脸焦急的望着他,等他拿主意,究竟是战是逃?还未等宫白羽考虑出结果,一黑色劲装男子大步跑了进来,躬身拜道:“庄主,朝廷大军已经渡过小青湖,攻到庄门口。”

    听说朝廷大军已经攻到庄门口,再有人憋不住了,冲宫白羽问道:“堂主,你倒是说话啊,究竟是战是走?朝廷大军这次来势汹汹,似乎是要灭我风雨楼啊,真不知朝廷又发什么神经。”

    一人开口,立即有人接口说道:“大师兄,你倒拿个主意,再这么等下去,风雨楼真就完了。”

    望着众人,宫白羽紧锁的眉头已然不曾散开,只是突然间察觉到什么,转身望着后堂拜道:“见过师尊。”

    看到从后堂走出来的白发老者,众人虽着急却是立即拜道:“见过老堂主。”

    来者正是风雨楼老堂主风雨剑白剑啸。白剑啸身形挺拔欣长,清瘦的脸庞虽堆满皱纹然依稀能够看到年少时候的丰姿,虽两鬓斑白然昂首阔步自有一种豪迈丰姿。走到大堂中央,白剑啸挥手说道:“免礼,诸位可知道朝廷大军为何围困我风雨山庄?”

    根本不待众人开口,白剑啸扫了众人一眼直接答道:“老夫能够有今日的成就,风雨楼能够有今日的地位,与金陵谢家有莫大关系,所以,数月前谢家遗孤谢东麟找到老夫,借一百高手行逆谋之举,老夫给他了。”

    听到白剑啸的话,知情人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如现任堂主宫白羽,风堂堂主萧景峰,雨堂堂主宋时节,反倒是不知情者如三堂主陈楠放、宫白羽的弟子关皓月,满脸震惊的望着众人。

    此刻,白剑啸继续说道:“此刻,我等已是乱臣贼子,如何逃?白羽,去吧。”

    宫白羽明白师尊白剑啸的意思,躬身拜道:“弟子得令,师尊保重。”话到最后宫白羽转身离去,而随他离开的还有风堂堂主萧景峰、雨堂堂主宋时节等人,仅剩陈楠放、关皓月以及一灰发老者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白剑啸看出了三人的犹豫,却也没有出声,任由他们三人自行选择。

    很快,关皓月剑眉挑起似有了决断,沉声说道:“弟子二十年来已然以风雨楼为家,恩师更是待皓月若子,弟子愿以死守护风雨楼。”话到最后,关皓月躬身冲白剑啸拜了拜,而后提剑离去。

    望着关皓月的背影,陈楠放轻叹了口气,不无叹息的说道:“他还只是个孩子,我风雨楼,又有多少无辜之人,要丧命朝廷大军。老堂主,陈某向来佩服你的为人,为何会做出这般不明智的选择?”

    “不明智?”自语了声,白剑啸仰首望天,张口说道:“或许吧,不过,这便是风雨楼的宿命,是老夫的宿命。”

    望着白剑啸的身躯,傲然又孤寂,陈楠放突然明白了他为何会有此抉择,沉默片刻张口说道:“或许吧。”叹息声中,陈楠放正容说道:“若是江湖纷争,拼却性命,陈某也要与风雨楼共存亡,然乱臣贼子,陈某不屑为之。老堂主,告辞。”躬身一拜,陈楠放大步离去。

    不见白剑啸出手拦截陈楠放,最后一名灰发老者倒是笑了出来。此男子身材消瘦个头不高,相貌普通只是气度沉稳,身穿灰色长袍看似个账房师爷。谷一山,也算得上风雨楼的账房,望着白剑啸笑道:“沉寂二十年,白兄还是逃不了此局。”

    白剑啸神情肃然,缓声说道:“自谢家覆灭,影子便开始布局江南,已经三十年,怎么会让老夫逃掉?只是,老夫一直有一个疑惑,谷老弟究竟姓楚还是姓赵?”

    听到白剑啸的话,谷一闪哈哈大笑起来,张口说道:“白兄也真能沉得住气,竟然拖到今日才问。”谷一山的笑声很快就散去,沉声说道:“既然白兄问起,老弟也就实话实话,谷某乃是天卫中人,四十年前奉楚爷之令潜入江南,因缘凑巧加入风雨楼。转眼就是四十年,过的真快。”

    白剑啸轻点了点头,道:“确实够快了,一眨眼就是白发苍苍。谷老弟,你走吧,若有心就留下庄内的妇孺老弱,老夫只为谢家。”

    谷一山明白白剑啸的意思,用颇为复杂的目光望着白剑啸,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出来,道:“保重。”话到最后,谷一山一声叹息后抬步离开,仅剩白剑啸一人傲然肃立在大堂内,或许,唯有一剑陪着他。

    风雨山庄外,堂主宫白羽率领众多高手赶到,终是挡住了江南卫的冲击,且给大军造成极大的伤亡,留下一地尸体。看到这一幕,姚方节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挥手喝道:“退。”

    随着姚方节的命令,江南卫缓缓向后退去,留下一条数丈宽的缝隙,只是在悄无声息间,数百名弓箭手已经排开军阵,等待姚方节的命令。风雨楼能够成为江南武林四大门派,尤其张家堡覆灭后已然成为新的绿林道霸主,门中高手甚多,姚方节深知不能进入风雨楼形成巷战,最期望的便是这种面对面的大军厮杀,这样便可以利用军阵来弥补武功的缺陷。因此,看风雨楼堂主宫白羽率领众多高手赶到,姚方节心底反倒松了口气,只是脸色依旧冰冷,沉声说道:“宫堂主,本将素来佩服堂主你的为人,可不想堂主竟然自甘堕落沦为乱臣贼子行刺朝廷亲王,好大的胆子。”

    听到姚方节的话,风雨楼不少人脸色都变了。他们尚不知道江南卫为何围攻风雨山庄,现在猛然堂主竟然派人行刺朝廷亲王,吃惊之余直直盯着堂主宫白羽,似想知道真假,又或想听他解释。

    姚方节看到了众人的神情,沉声说道:“看来宫堂主将诸位也都瞒在鼓里,既然如此,本将可法外开恩,只要缴械投降,本将可饶尔等一命,不然,行刺亲王形同谋反,诛九族,诸位好汉,可要想清楚了,弓箭手。”

    在姚方节的大喝声中,数百名弓箭手同时拉开了弓弦,只等姚方节一声令下就要放箭。

    望着冰冷的箭羽,不少人都犹豫起来。他们加入风雨楼,不过是看中风雨楼是江南武林的地位来混口饭吃,可又有几人心甘情愿为风雨楼买卖?何况这还不是江湖纷争,面对的是朝廷大军,逆谋大罪,诛九族啊!这刻,风雨楼一众再没了同仇敌忾的豪迈,气势立即弱了几分。

    察觉到众人的神情变化,雨堂堂主宋时节大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江南卫无缘无故包围我风雨楼,想要我等性命,兄弟们,千万莫信他的话,杀。”大喝声中,宋时节飞身而起扑向姚方节。

    看到敌人扑了上来,根本无需姚方节吩咐,弓箭手立即松开弓弦落向风雨山庄,而宋时节更是众军士照顾的对象,数十支羽箭向他射去。宋时节身为雨堂堂主,虽没能突破先天却也只差最后一脚,算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可面对铺天盖地的羽箭,尽管宋时节一柄长剑挥舞的密不透风,可还是有箭羽射入身体,从半空跌落。

    一波箭雨过后,数十人倒了下去,当弓箭手再次拉开弓弦,看的大多数人脸色都变了,刚才那一波箭雨可是给了他们太多震撼,让他们明白战场与武林厮杀的区别。这刻,有人明显畏惧了,目光闪烁似在考虑要不要缴械投降。见此,姚方节嘴角挂起一抹笑意,沉声喝道:“再给尔等一次机会,缴械不杀,弓箭手。”说话间,姚方节更是抬起手掌,顿时,数百支羽箭微微扬起,只等他手掌挥动便要射出。

    宫白羽自然察觉到了气势的变化,望着整齐严明的军阵,有些后悔不该冲出来,若在风雨山庄内江南卫根本无法摆开军阵,只是现今已不容他多想了。深吸一口气,宫白羽大喝道:“莫听朝廷胡言,他们就是要剿灭我风雨楼,杀。”大喝声中,宫白羽挥剑冲向了上去,而风雨楼众高手紧随其后扑向江南卫,而迎接他们的则是无情的箭羽。

529 杀人剑

    小青湖上一轻舟内,楚昊宇手捧一杯清茶,看去好不悠闲。突然,一道身影飞速略过湖面飞奔而来落在轻舟上,灰衣灰发,正是谷一山。望着楚昊宇,谷一山跪拜道:“鹰卫谷一山拜见大统领。”

    望了谷一山片刻,楚昊宇张口说道:“隐名埋姓四十年,辛苦了。免礼,坐。”

    谷一山并没有动弹,反而沉声拜道:“大统领客气,小的这条性命都是楚爷给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听到谷一山的话,楚昊宇嘴角浮现起一抹笑意,淡淡说道:“坐。”

    谷一山依旧没有起身,望了楚昊宇片刻看他的神色非是造作,再次拜道:“小的谢过王爷,放肆了。”话到最后,谷一山起身在楚昊宇对面坐了下去,然正襟危坐的神情,看的楚昊宇又是一笑。

    端起茶杯呡了口,楚昊宇似沉浸在茶香中,脸上露出享受神色,好半天才张口说道:“白剑啸怎么说?”

    谷一山知道楚昊宇在问什么,立即答道:“回王爷,白剑啸只为谢家,非天刺逆贼。”

    沉默片刻,楚昊宇张口说道:“这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可惜可叹。”

    望着楚昊宇,谷一山犹豫片刻终是开口说道:“启禀王爷,白剑啸能够交给谢东麟百名高手,完全是谢家的缘故,大多帮众并不知情,小的恳请王爷放过风雨山中众多妇孺老弱。”话到最后,谷一山再次跪了下去,将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这刻,楚昊宇嘴角挂起一抹笑意,淡淡说道:“也不无可,但要拿天刺逆贼来换。”说到这里发出一声轻哼,楚昊宇接着又道:“在齐安杀害无数将士,又将渠涧大营屠杀贻尽,若非沈大人、陈大人三人够机警,怕也遭了谢东麟的毒手。既然将人交给谢东麟,白剑啸就当想到后果。”

    谷一山知道自己这番话有些孟浪,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风雨楼呆了四十年亲眼见证了风雨楼的成长,谷一山对风雨楼有着复杂的感情,更何况这是白剑啸的哀求。听楚昊宇答应,谷一山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跪拜道:“王爷宽宏大量,小的待风雨楼众人谢过王爷。王爷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眼看谷一山就要离去,楚昊宇突然张口说道:“慢。”

    听到楚昊宇的喝声,谷一山脚步一顿,心跳更是停了那么一瞬,转身直直盯着七王爷楚昊宇。楚昊宇察觉到谷一山的心态变化,不等他开口便直接说道:“本王会会这位风雨剑。”说话同时,楚昊宇已站起身来,缓步走向风雨山庄。

    望着楚昊宇不沾烟尘的步伐,谷一山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钦佩。他早就听闻楚昊宇已臻天人境,可传闻毕竟是传闻,亲眼目睹楚昊宇缓步走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尤其是飘飘然的姿态,让谷一山自叹不如,不过更让谷一山激动的是,楚昊宇没有反驳自己。看楚昊宇走了出去,谷一山赶忙压下所有情绪,施展轻功跟了上去,速度虽快然而较楚昊宇平淡的身法却差远了。

    端坐在大堂中央的太师椅上,白剑啸紧闭的双目似在回忆往昔岁月,突然察觉到什么立即睁开眼睛,而望着楚昊宇行云流水的身法更有光芒闪过。看楚昊宇走进大堂,白剑啸轻吐道:“楚昊宇。”

    自顾一笑,楚昊宇张口说道:“本王已是久仰风雨剑客的大名,只是这般情况见面,叫人唏嘘。”

    望了楚昊宇片刻,白剑啸张口说道:“王爷皇家骄子自幼受尽万般宠爱,不知一饭一水之珍贵,何况老夫能有今日之成就,皆源自谢兄。”

    轻点了点头,楚昊宇张口说道:“白老报谢家恩惠,此事无可厚非,本王今日剿灭风雨山庄,也望白老莫怪本王,只是尚有一不情之请,本王要天刺逆贼,保你风雨山庄妇孺老弱平安。”

    白剑啸早就猜到楚昊宇的来意,没有一丝意外反而张口说道:“再加一个条件,接老夫一剑。”说话间白剑啸已站起身来,而且认定楚昊宇会答应他的要求抬步走向堂外,同时又道:“老夫自幼修习风雨剑法,二十四式剑招一式一式苦修不敢有丝毫懈怠,剑法初成能一气呵成,后来由剑入道觉得二十四式多了,数番苦思凝成八剑,等老夫突破先天初窥武道,再减去五剑仅剩三剑,然而二十年苦修,觉得三剑也多了,一剑足矣。”

    听着白剑啸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楚昊宇眼中闪过一抹异彩,赞道:“好个一剑足矣,本王今日可要讨教一番。”说话同时,楚昊宇抬步走出风雨堂,在白剑啸对面站定,而后抱拳说道:“请。”站直身躯,楚昊宇已将精气神攀至顶点,只是神色越发平淡,根本不像武道高手反而似个游山玩水的书生。

    看楚昊宇以身合道之后如此淡然如此从容,白剑啸脸上有过一丝钦佩,张口说道:“七王爷年纪轻轻便能有此武道修为,老夫佩服,接老夫这一剑。”话到最后,白剑啸抬手掐了剑诀,人随剑走刺向楚昊宇咽喉。

    手中虽没有剑,然而白剑啸练剑一甲子无不可为剑,虽然相隔甚远已令楚昊宇感觉其中的傲然剑气,甚至是凝重杀气。出剑之后,白剑啸沉声说道:“剑乃兵器,杀人之用,杀人一招足矣,所以老夫名为杀人剑。”

    看白剑啸出招,楚昊宇不由想起了哈斯山一战时候杜中海刺出的最后一剑,真真正正的杀人之剑,所不同的是,杜中海寻找破绽一击必杀,而白剑啸以势压人一招杀敌,只是楚昊宇并非弱者,抬手亦做了个剑诀迎了上去。

    楚昊宇这一剑正是少阳剑诀的起手式,平平淡淡却令人感受到一股浩荡天威,似缓实快斩在白剑啸的长剑上。

    没有声响,没有异象,看似只是两只手掌碰在一起,然而在短暂的沉寂过后,竟有剑鸣声从两人手掌上传来,同时更有一股肉眼可见的气劲爆发开来,所过之处虚空都是一阵颤抖。

    当一切恢复平静,楚昊宇和白剑啸两人都站在原地,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可若有武道高手在此便能发现,楚昊宇的筋脉跳动不停,似乎有剑气在其中游走,而白剑啸看似平静,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也有些紊乱,该是伤了肺腑。

    很快,楚昊宇便压制住体内的异样剑气,冲白剑啸说道:“好剑法。”

    望着楚昊宇,白剑啸缓声说道:“不一样败给王爷?不过,白某败的心服口服。”说到这里稍顿,白剑啸转口说道:“王爷你想要的,老夫所知也不多,不过有一人,应该知道很多东西。”

    楚昊宇眼中顿亮起两道光芒,立即问道:“谁?”

    宫白羽身为风雨楼堂主,已然是先天高手,再加上身侧数名高手随行,轻易就挡下了飞来箭羽,可风雨楼众多帮众却没有他的武功,伤亡一片,两波箭雨过后几乎是人人带伤,完好无损的根本没有几个。眼看宫白羽就要冲到姚方节脸前,却是有数道人影从大军后飞出,挡在宫白羽身前。

    当先一人身穿儒袍相貌儒雅,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大儒,而且一双眼眸似享受着这世间种种,更添一种风流。看到儒袍人,宫白羽脸色微变,因为他是文心阁的阁主曹钰,而跟在曹钰身后的数名文士也都是文心阁高手,至于文心阁众人出现在这里,则是大都督沈澶的功劳。

    看到曹钰,宫白羽只能停下脚步,沉声问道:“曹阁主,文心阁也要趟这趟浑水,与朝廷一道灭我风雨楼?”

    “错矣!”拉长的声音中,曹钰缓声说道:“你风雨楼与乱臣贼子勾结谋划齐安兵变,渠涧峡又行刺七王爷、沈都督一众大臣,今日遭大军围困,完全是咎由自取,我文心阁今日正要助朝廷除你等逆贼。”

    听曹钰如此说来,宫白羽也懒得与他耗费口舌,冷声说道:“宫某早就想领教曹阁主的丹心剑,却苦无机会,今日正好讨教一番,请。”最后一个字落下,宫白羽握剑在手,冷眼盯着曹钰。

    望着宫白羽,曹钰轻点了点头,道:“请。”开口同时,一柄纯白色的长剑落入手中。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挥剑攻了上去。

    宫白羽和曹钰两人都是一门之主武道造诣极深,而且两人都练剑,两柄长剑犹若两条游龙交缠在一起,看的众人是眼花缭乱,想来短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盯着文心阁众人,风堂堂主萧景峰冷声说道:“贺老儿,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接剑。”大喝声中,萧景峰飞身而起扑向一清瘦老者。顿时,清瘦老者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挥剑迎了上去。

    萧景峰这一出手,风雨楼众高手纷纷找了个对手与文心阁战作一团,见此,姚方节脸上露出一抹胜利在握的笑意,风雨楼高手已被缠住,至于普通帮众,又怎么能挡住大军锋芒,何况刚才数波箭雨已让风雨楼伤亡过半。

    “出击。”在姚方节的大喝声中,早摆开军阵的江南卫将士,踩着整齐的步调向风雨楼众人压下。

530 论江南

    风雨楼乃是江南武林四大门派之一,统领绿林道在江南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被朝廷大军剿灭后,也仅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日中午,望江茶楼是人满为患,且大都谈乱风雨楼为何被灭。

    靠近二楼窗台,这是望江茶楼最好的位置,能够占据这个位置的,在平江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依然不能免俗,谈论着风雨楼一事。颇为激烈的议论声中,猛然看到锦袍男子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一精明男子眼珠转动便有了主意,笑问道:“文锦兄,你与都督府关系甚密,肯定知道内情,说出来大家伙听听?”

    顿时,众人都将目光放在锦袍男子董文锦身上。董文锦相貌堂堂只是挑起的眉头间挂着高傲,而众人也都对他这高傲习以为常,谁教他生了个好女儿嫁入了都督府,即便只是大都督的二公子,也只是个小妾,可总归是与大都督府扯上关系。

    扫了众人一眼,董文锦能够感受到众人或讨好或羡慕的目光,一声轻哼似不屑亦或在清嗓子,而后说道:“江南卫围剿风雨楼,自然是犯了国法,有什么好议论的?我大楚可是律历严明,沈大都督更是爱民若子,入我江南十余载,极少使用重典。”

    董文锦的话刚落下,便有人接口说道:“文锦兄说的甚是,大都督爱民若子,我等是深有感触。”说到这里稍顿,此人转口说道:“所以,我等才好奇,风雨楼究竟犯了何法,竟然被江南卫一夜剿灭?连城内的风雨镖局、鳯祥楼等等,但凡是风雨楼的产业,全部被查抄。。”

    此刻,又有人接口说道:“文锦兄,老哥你消息灵通,说出来大家伙听听,真是外面传说的行刺朝廷大臣?那风雨楼的胆子也太大了。”

    董文锦又扫了众人一眼,一声冷哼后沉声喝道:“什么胆子大了,以老夫看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行刺七王爷和沈大都督。”

    听到董文锦的话,众人都愣了下,颇为不满相信的盯着董文锦?行刺朝廷亲王形同谋反,这岂是胆大包天,完全是不要脑袋了。短暂的沉寂过后,一消瘦男子颇为惊异的问道:“当真?”

    “当真?”看有人质疑自己,董文锦脸色一寒,声音也提高不少,冷声说道:“若非行刺七王爷和大都督,犯下这等逆谋大罪,大都督岂会下令发兵风雨楼?哼,当日可是还有钦差大臣随行,中书侍郎陈大人和户部尚书李大人。”

    看到董文锦不满的目光,消瘦男子立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赔笑道:“董老哥,小弟真是太过吃惊才忘乎所以,不过风雨楼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七王爷和大都督,就当被剿灭。”

    听消瘦男子如此说来,董文锦脸色才缓了下来,此刻,又有人张口问道:“文锦兄,小弟听闻文星阁也出手了?我江南武林四大门派,张家堡覆灭之后,风雨楼才成为绿林道的霸主,现在又被朝廷灭掉,怕是绿林道要乱一阵子了。”

    轻哼了声,董文锦张口说道:“怕是安生下来吧。先是张家堡,接着风雨楼,绿林道上肯定是人人自危,找个地方躲风头,谁敢出来兴风作浪。”

    “对、对,文锦兄说的对,小弟无知、无知。”说话同时,此人更是抱拳冲董文锦行了一礼,见此,董文锦一声冷哼似懒得与他一般见识,端起茶杯悠然自得的品尝起来。

    此刻,在望江茶楼的一个偏僻角落,楚昊宇正端着杯茶细细品尝着,坐在他对面的则是王家嫡子王灏。两人自是听到了众人的言谈,不过两人的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沉寂在茶香之中。

    沉默良久,楚昊宇突然开了口,道:“王兄当知道本王为何要剿灭风雨楼?”

    王灏当日就在船上如何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听楚昊宇问起,虽有些疑惑楚昊宇究竟何意,却没有任何迟疑的答道:“风雨楼与天刺逆贼勾结,意图搅乱天下,其罪当诛。”

    楚昊宇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缓声说道:“五百江湖高手,分别来自江南武林和众多世家,本王已下令江南道和淮南道,立即出兵剿灭,只是有一家,本王不知如何是好。”

    这刻,王灏隐隐约约猜到了楚昊宇的意思,却是顺着楚昊宇的话问道:“还请王爷示意。”

    撇了王灏一眼,楚昊宇淡淡说道:“郑家。”

    楚昊宇的口气虽淡,却听的王灏脸色大变,有震惊有怀疑,且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楚昊宇知道王灏心中所想,继续说道:“江南氏族众多,孙、钱、王、吴、郑五家为尊,王兄身为王家嫡系,今日就给本王讲讲好了。”

    王灏心中虽有万般想法,然呼吸间已平静下来,张口说道:“王爷问起,王某就将所知道的一一说来。江南五大顶尖门阀,原本是孙、谢、郑、王、吴这五家,除去孙家这个千年世家,其他四家都是在前赵氏王朝撅起。谢家本就是金陵大姓,赵王朝曾出了位正一品的天子太保,金陵谢家一时声势无双,天下大乱后更是借机占据江南准备逐鹿天下,后败给先帝谢家从此除名,钱家这才补了上来。郑家先祖曾任江南道长史,后辈虽没出过高官然开枝散叶也算江南道有数的大族,尤其与谢家加盟后,时任家主郑纬骏更是成为淮南道大都督坐镇淮南,只是谢家兵败后郑家老祖开门投诚这才免去灭门之祸。”说到这里稍顿,王灏望着楚昊宇说道:“王爷,郑家家主为人世故且热衷权谋之术,所以听闻王爷说郑家也与渠涧峡一事有关,才会震惊不已。”

    说到这里看楚昊宇眉头轻皱了下,王灏接着说道:“五大阀门,吴家原本是京城大族,祖上曾有官居一品的宰相,只是触怒圣上被处死,若非念及吴家先祖的功劳,怕吴家已被灭门,最后吴家举族搬迁至平江府,虽然处事低调然数百年的积累,稳稳位列五大门阀。”

    沉默片刻,楚昊宇张口说道:“本王明日将拜会吴老爷子,若王兄无事,一同前去好了。”

    虽然还没能猜透楚昊宇的意图,可王灏如何能拒绝,笑着答道:“王爷客气,这趟来平江,灏礼当拜会吴世伯。”

    楚昊宇早就料到王灏的回答,倒也没有再接口反而端起茶杯静静品尝起来,而放下茶杯时候转口说道:“江南武林,以无极观为尊,六年前太和山之变,无极观不得已封山。江南四大门派,文心阁,蝶翠谷、风雨楼、张家堡,张家堡被天刺逆贼所灭,风雨楼被本王所灭,或者说,亦被天刺逆贼所灭,连灭两家绿林道的霸主,王兄以为江南武林会怎样?”

    这次,王灏听懂了楚昊宇的意思,却也不知如何回答。张家老爷子本是江南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却是被天刺逆贼出手灭掉,风雨楼借机成为绿林道新的霸主,可行刺亲王形同谋反,朝廷必灭之,所以虽说是楚昊宇灭掉了风雨楼,不如说风雨楼被天刺逆贼波及,从而导致灭门。只是,灭掉风雨楼对天刺逆贼有何好处呢?风雨楼虽家大业大乃是江南四大门派,可对于大楚王朝来说,不值一提。

    思索片刻,王灏张口说道:“江南武林四大门派,文心阁和蝶翠谷由来久已。江南多士子,文人墨客甚多,而士子最大的目标便期望入则为相出则为将,因此饱读诗书勤修武艺,文心阁便应运而生,已有数百年历史,在江南根深蒂固,与众多氏族、江南官场有着很深的关系,不瞒王爷,我王氏子弟不少都曾加入文心阁,而且这次剿灭风雨楼,为对付风雨楼高手,大都督特意邀请文心阁曹阁主一众高手。”说到这里稍顿了下,王灏接着又道:“岳阳书院乃是江南最有名的书院,贵为天下三大书院之一,与文心阁关系甚密,书院还特设武技一课。”

    看楚昊宇神色微动,王灏接着又道:“蝶翠谷创派老祖灵蝶仙子本是无极观高徒,天香国色名满江湖乃是江湖上有名的仙子,追求者不知凡凡,有世家子弟,有江湖侠少,甚至还有王公大臣,最后灵蝶仙子倾心谢家谢若虚,本是才子佳人的一对神仙侠侣,奈何种种缘由变成生死仇家,虽事不可考却与无极观有莫大关系,灵蝶仙子也叛离无极观自立门户。对了,谢若虚也是文心阁弟子,因为此故,蝶翠谷与文心阁恩怨甚深,历代弟子都争斗不休,然大都为情所伤,让人叹息。”

    不无感慨的叹息声中,王灏继续说道:“四大门派,张家堡和风雨楼都是借着天下大乱之时一跃而起,其中张家堡与无极观有着莫大关系,不然以张家堡的实力,尚不足以跻身四大门派。至于风雨楼,虽然与谢家关系极深,然风雨剑客白老爷子,却是一等一的剑道高手,几位弟子也都是人杰。因此对于张家堡的覆灭,江南武林并无太多震惊,只是早晚而已,不过风雨楼如此不明智犯下逆谋大罪,委实让人震惊。”说到这里顿了下,王灏自顾一笑,道:“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除去无极观、天龙寺这等千年门派,江湖众多门派入过江之鲫,风骚一时罢了。”

    楚昊宇并不满王灏这个回答,只是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沉默片刻缓声说道:“这趟出京,先是齐安,而后徽州,接着渠涧峡,再加上风雨楼,本王总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这次,还真碰到对手了。”口中如此说着,楚昊宇却没有任何恼怒,嘴角挂起一抹笑意,而落在王灏眼中,不由想起纵横漠北的那个无敌统帅。

531 各展神通

    风雨楼的灭亡,对普通人来讲或许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对有心人来讲,就是**裸的警告了,偌大的风雨楼说灭就灭,何况一个贪官污吏,不少人都紧张起来,只是察觉到这股气氛,王绛硕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你们当年逼得老子离开平江府差点致仕,今天老子一定要给你们点厉害瞧瞧,可就在王绛硕信心满满时候,便有当头一棒砸来。

    傍晚时刻,王绛硕吃过晚饭颇为悠闲的品着清茶,奈何就在这个时刻,一锦袍人大步走了进来。锦袍人四十上下,身材瘦弱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精明,尤其一双细长的眼睛中光芒闪烁不定,尤其像今日遇到麻烦事时候,闪烁的眼睛似在想着如何寻找托词。令狐计,平江府一小吏,王绛硕任平江长史就知道此人,阿谀奉承钻空经营,这次王绛硕奉圣谕而来算得上钦差大臣,轻易就将令狐计收服。

    走进大堂,令狐计立即躬身拜道:“小的见过王大人。”

    撇了令狐计一眼,王绛硕又将注意放在茶杯上,淡淡说道:“免礼,何事?”

    令狐计立即答道:“回禀大人,赵平死了。”

    噗嗤一声,大吃一惊的王绛硕竟是将满口茶喷了出来,而后直直盯着令狐计说道:“你说什么?”

    看王绛硕一脸寒霜,令狐计越发谨慎,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平江府衙刚得到消息,赵平在家中溺水身亡,很多人都赶过去了。”

    赵平乃是王绛硕的老对头平江太守郑悸的师爷、账房,绝对的心腹,知道郑悸许多秘密且都记录在案,因此,王绛硕入平江府便将突破口放在赵平身上。十几天过去,王绛硕用尽手段才让赵平和郑悸生隙并从赵平口中获知不少东西,却少了最关键一样,机密账簿,然赵平偏偏在这个时刻自杀,王绛硕如何能不恼怒?而且,少了机密账簿,郑悸完全有可能在七王爷那里倒打一耙说他诬陷。

    越想越怒,王绛硕狠狠瞪了令狐计一眼,喝道:“不是早告诉过你,一定小心看好赵平,这便是你给本官的回复?废物。”怒喝声中,王绛硕起身喝道:“赵府。”

    心急赵平的死因,心急那本机密账簿,王绛硕是一路飞快,只是等他赶到赵府正遇到了老对头,平江太守郑悸。郑悸身材修长腰板笔直,清俊的脸上有种历经过艰苦岁月磨练出来的风霜,双目精光闪烁,深邃严肃的令人害怕,可脸上偏偏挂着一抹笑意,形容一种怪异、特别的风格。

    看到王绛硕,郑悸的笑容越发灿烂,只是瞬间便黯了下去,叹道:“赵平跟随本官几十年,不想竟失足溺亡,让人唏嘘,还惊动王大人的大驾,惭愧。”话到最后,郑悸更是抱拳冲王绛硕行了一礼。

    盯着郑悸,王绛硕似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破绽,可惜叫王绛硕失望了。即便两人斗的厉害,可明面上的礼节还要维持,王绛硕象征性的回了一礼后,而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若本官所记不错,赵平与郑大人一样,乃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士,水性甚佳,竟然在自家宅子里失足溺亡,好一个失足啊!本官甚是好奇,特来查探一番。”

    郑悸岂能听不出王绛硕话中的讽刺,神色却没有一丁点变化,接口说道:“本太守也觉得奇怪,如此正好与王大人一同查探,何况赵平跟随本官几十年,一定要给他个交代,不然本官心中难安。王大人,请。”

    若王绛硕所料不差,赵平的死亡肯定与郑悸脱不了关系,看他如此厚颜无耻,一声冷哼后抬步走了进去,见此,郑悸自顾一笑后跟了上去。

    看太守郑悸和钦差王绛硕联袂而来,众人心底虽奇怪,却是立即让开一条通道,而通道尽头便是赵平的尸首。赵平个头不高微胖,该是溺水的缘故,挺着个高高的大肚子,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显苍白,或许,是因为害怕。赵平身侧跪了数人,有男有女该是他的子嗣、妻妾。

    看到赵平的尸首,郑悸和王绛硕的神情立即变得各异。郑悸脸上虽有一抹忧伤,可是怎么看怎么怪异,至于王绛硕,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圆睁是双眼似欲择人而噬,看的众衙役纷纷低下脑袋不敢与他对视。最后,王绛硕的目光落在郑悸身上,冷声说道:“郑太守的师爷,竟然能失足落水,看来太守用人不当啊!”

    郑悸如何听不出王绛硕话中的讽刺,却是一脸戚戚的说道:“赵平平日谨慎小心,听闻他落水溺亡,本官还有些不敢相信,现在看到他的尸首,天意弄人啊!妄你平日小心谨慎,怎么就不好好看着路呢?”

    王绛硕听出了郑悸话中的意思,赵平不该选择王绛硕这条道。该是怒急,王绛硕竟笑了起来,张口说道:“郑太守说的对,赵平还真是瞎了眼才失足身亡。”最后四个字,王绛硕故意提高了声音,而后拂袖离去。

    望着王绛硕的背影,郑悸嘴角拉起一抹笑意,淡淡说道:“王大人慢走,本官就不送了。”

    离开赵府走至无人处,一直跟在王绛硕身后的令狐计终是开了口,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你身侧护卫都是高手,为何不验尸?赵平脸上满是惧意,明显是被人害的。”

    王绛硕本就是怒火中烧,听令狐计说完后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以为本官看不出来?先不说能否检验出来,即便真检验出来又如何,要本官全力搜寻凶手?他既然敢做,就不怕别人查到他头上,徒费精力、时间,说不得他正想把本官引上歧途。”说到这里,王绛硕又瞪了令狐计一眼,那目光明显似在说他白痴,看的令狐计一阵尴尬,只是脸上却满是的恭敬、佩服神色,出口赞道:“大人目光如炬料事如神,小的佩服、佩服。”

    看到令狐计的脸色,王绛硕的脸色总算是缓了下来,思索片刻后沉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账簿,只有拿到账簿才算点了郑悸的死穴,不然还能倒打本官一耙。”

    察觉到王绛硕的神色变化,令狐计的脸色越发恭敬,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现在赵平被杀,如何寻找账簿?”

    王绛硕该是想到什么,肃然的脸庞上浮现起一抹冷笑,道:“当年本官被挤出江南,就赵平跳的最欢蹦的最高,哼,这次能够与本官合作,固然是本官不计前嫌许以重利,也是他够聪明察觉到郑悸已是日薄西山想给自己留条出路,这才同本官交好,之所以留着账簿,不过是想跟本官讨价还价罢了,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遭了郑悸的暗算。”话到此处,王绛硕又瞪了令狐计一眼,看的令狐计心惊肉跳,立马表忠心说道:“大人,小的可是忠心耿耿一心为大人办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王绛硕意味深长望了令狐计片刻,直看的令狐计笑容都有些麻木才张口说道:“本官不让你赴汤蹈火,只要你办成一件事,本官就给你记首功。”

    听王绛硕的口气,令狐计就知道不会是好事情,可如何能拒绝?所以,令狐计一脸笑意的说道:“大人客气,小的这条性命都是大人给的,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王绛硕似乎很满意令狐计的回答,脸色露出满意神色,同时压低声音说道:“赵平此人生性谨慎,既然能够背叛郑悸与本官合作,定然会越发小心,那本账簿一定被他藏在什么地方,你若够聪明能够找到账簿,本官便带你面见七王爷,若是七王爷高兴,许你一官半职就足矣你受用终生了。”

    虽清楚王绛硕许的是空口承诺,可依旧让令狐计心动不已,因为他自负自己够聪明,所缺不过是贵人赏识,若是能够结识七王爷,谁还看你王绛硕脸色?心中如此想着,令狐计神色却越发恭敬,拜道:“能为大人办事,就是小的的荣幸,大人放心,小的一定想方设法找到账簿。”

    点点头,王绛硕挥手说道:“去吧,千万小心,赵平可是前车之鉴。”

    听着王绛硕看似关心实则警告的话语,令狐计心底还是一颤,越发小心的应道:“小的谢大人关心,告辞。”

    看令狐计远去,王绛硕思索片刻挥手招来了一灰衣人。灰衣人相貌普通眼神平淡,是怎么看怎么普通,怎么看怎么像个老仆,可面对这个老仆,王绛硕的神色却非常恭敬,因为老仆乃是英王楚昊渊的仆人,这次入江南特意交给他的。望着老仆,王绛硕恭声说道:“卫老,赵平小心谨慎一直不愿将账簿交给本官,且以赵平的性子,定然会留下拓本。令狐计此人够聪明,本官又许以重利,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出账簿,只是本官能够想到,郑悸也能想到,怕要劳烦卫老将账簿拿回来。”

    面对王绛硕,老仆神色不变,淡淡说道:“大人客气,告辞。”躬身行了一礼,灰衣老仆转身离去,很快消失不见。

    目送灰衣老者离开,王绛硕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心里念道:“郑悸啊郑悸,你这次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本官不过是三番五次交好赵平罢了,没想到你还真忍不住了,哼,这次看鹿死谁手。”心中如此想着,王绛硕昂首阔步离去。

532 吴家

    清晨,天不曾发亮,王灏便赶到了行宫,等待楚昊宇一起拜望吴老爷子。简单吃过早膳,两人乘车前往钟岷山吴家。钟岷山在平江府西南侧,山势不高却遍布翠竹,在这万木萧条的寒冬让人眼前一亮,凌冽的寒风到此似也缓了下来。

    望着漫山遍野的翠竹,楚昊宇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轻吟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现在,本王知道吴家为何会隐居钟岷山了。”

    顺着楚昊宇的话,王灏张口说道:“江南文人墨客甚多,只是很多人声明不显,等会见到吴世叔,想来不会让王爷失望。”

    王家与吴家同为江南最顶尖的门阀,王灏曾来过钟岷山拜见老爷子算是轻车熟路,在王灏的带领下,一行很快便赶到吴家。吴家占地不小,只是青砖灰瓦丝毫没有豪门氏族的富丽堂皇,清幽别致反倒似个深山禅院。

    走到大门口,王灏当先一步上前说道:“劳烦通禀一声,庐州王灏陪七王爷拜见吴世伯。”

    听闻眼前青衣公子哥儿是庐州王家嫡系,门子已然吃了一惊,可听到七王爷这三字,门子下意识的望了眼儒衫少年,眼中明显有着敬畏,随即便收回目光躬身应道:“既然是七王爷和王公子驾临,里面请,小的这就进去禀告老爷。”说话同时,门子挥手做了个请姿,而后急忙跑向后院。

    时间不长,一儒衫老者便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老者身材修长肤白似雪,窄瘦的脸庞上一双明目灵动智慧,同时还隐藏着几许忧郁,形成一种独特的魅力,蓄五缕长须,身着文士服,从容在握的神情十足的武侯在世,即便只需一眼,楚昊宇也能确定他便是吴家家主,吴之瑜。

    快步走到楚昊宇身前,吴之瑜一跪到地,拜道:“草民吴之瑜见过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吴之瑜的大喝声中,身后众多子孙、奴仆纷纷跪了下去,冲楚昊宇行大礼,只是望着吴之瑜,楚昊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而后急忙上去拉住他,笑道:“老爷子太过客气,快快起来,都起来吧。”最后一句话楚昊宇用上了内力,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草民谢过王爷。”再次一拜,吴之瑜才站起身来,而后笑望着楚昊宇说道:“王爷奉圣谕出使江南,本该是老朽前去拜见,却又怕唐突,却惹得王爷不辞劳苦前来钟岷山,老朽之过。”说话同时,吴之瑜更是躬身冲楚昊宇行了一礼,而后望向王灏,笑道:“数年不见,世侄你气度更胜往昔,怀瑾老弟倒是生了个好儿郎啊!”

    王怀瑾正是王灏的老爹,王家家主。躬身冲吴之瑜行了个后辈礼,王灏恭声说道:“灏见过吴世伯,这次前来平江府,家父特命灏向世伯问好。”

    轻点了点头,吴之瑜张口说道:“怀瑾老弟有心了。王爷,里面请。”

    笑望着吴之瑜,楚昊宇挥手说道:“吴老客气,请。”

    在吴之瑜的带领下,众人很快走进大殿,分宾主落座后便后侍女送来茶水,只是能够左在大堂内的也只有寥寥数人。吴之瑜身为长者又是主人,坐在了左首,对面则是楚昊宇这位大楚亲王,下首则是吴之瑜的族弟吴献为。吴献为约莫五十上下,相貌俊秀气度儒雅,只是较兄长吴之瑜相比,多了份豪门大族的倨傲,还有一份养尊处优的懒散。

    再下首一人相貌与吴之瑜有六七分相似,正是吴之瑜的长子吴华杰,而且该是家族遗传,吴华杰与父亲吴之瑜和叔叔吴献为一样,身材挺拔相貌俊秀皮肤白皙,且都带着书卷气息,给人无上好感。

    端起茶杯,吴之瑜并没有饮下反而笑道:“王爷,这是老朽自酿的白茶,您尝尝。”

    轻哦了声,楚昊宇端起茶杯放在脸前闻了闻,张口说道:“香浓高雅,汤绿清澈,好茶,本王可是要先尝为快了。”话到最后,楚昊宇轻呡了口,微微眯起的眼睛似沉浸其中。

    “好茶。”大喝声中,楚昊宇睁开眼睛,赞道:“入口鲜爽,满齿生津,回味甘久,好茶、好茶。”接着说了两个好茶,楚昊宇笑望着吴之瑜说道:“常言茶品如人品,吴老能够炒的如此好茶,可知生性高雅,本王今日有幸了。”

    哈哈笑了声,吴之瑜挥手说道:“王爷客气,不过是雕虫小技,当不得王爷如此夸奖,倒是王爷年纪轻轻南征北战闯下无上威名,老朽甚为叹服。”

    顺着吴之瑜的话,楚昊宇张口说道:“诚如吴老所言,本王这些年南征北战,不管威名也罢恶名也好,总归是为我大楚。”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声音也缓了下来,沉声说道:“本王出生天下已定,不曾像众位哥哥为我大楚江山披肝沥血南征北战,反倒受尽父皇母后和众位兄长的喜爱,也养成本王调皮贪玩的性子。后来因缘凑巧随军征讨漠北,一场场血战下来让本王明白什么是男儿豪情,也让本王懂得我楚氏江山来之不易,所以乌木特一战,本王敢担恶名一把火屠城。”

    在楚昊宇提高了的声音中,众人脸色都生出变化。得知楚昊宇前来拜访,吴之瑜已猜到了他的意图。江南氏族与江南官场已连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吴家虽低调可身为江南最顶尖的门阀,根本无可躲避,只是听楚昊宇如此直接,心底泛起一阵苦笑,这七王爷自言生性调皮,还真不以常理出牌啊!

    吴献为能够陪家主坐在这里,可知其在吴家的地位,听到楚昊宇的话,狭长的丹凤眼中猛然闪过一道寒光,看来今日不会顺利啊!而就在吴献为思索着如何对付楚昊宇时候,吴华杰开了口,道:“当年漠北一战,犬子明帆有幸随军出征,曾亲眼目睹王爷的雄姿,说是天将下凡。王爷豪气如斯敢为天下先,草民佩服。”

    知子莫若父,吴之瑜如何不明白儿子吴华杰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道:“诚如王爷所言,威名恶名,不过是他人之言,然而火烧乌木特赢得漠北之战,足矣保边关百年安定,孰是孰非,想来明眼人自有公论。”

    望着吴之瑜,楚昊宇点头说道:“吴老能够明白本王苦心,本王甚感欣慰,且以吴老之高义,想来能够明白本王衷心。”给吴之瑜戴了顶高帽子后,楚昊宇转口说道:“我大楚能有今日之繁华,江南当居首功,吴家乃是江南顶尖门阀,出力甚伟,本王深感欣慰,只是繁华背后则是吏治的糜烂,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哼,江南众多郡县,莫说知府,怕是一县令也有这个数,要知道本王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万两银子。”

    楚昊宇的话听得吴之瑜几人都沉默下来,吴家身为江南顶尖门阀,再清楚不过这些,只是双方各有所图,无人点破罢了。楚昊宇将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本王懂得这个道理,然而凡事都需有个度,齐安民变,虽被有心人利用,却也给我楚家重重扇了一巴掌,敲响警钟。”

    在楚昊宇提高了的声音中,吴之瑜三人都沉默下来,便是王灏,心底也是一声叹息。天下已然平定三十年,尤其近十年来,大楚已然进入盛世,江南众多世家都在享受盛世所带来的利益,金钱、地位、名声,众多世家已然在心底接受了大楚,认同了楚氏王朝,可就在众人享受这繁华盛世时候,齐安民变犹若重重一棒打在脑袋上。

    此刻,楚昊宇继续说道:“齐安民变的诱因,正是吏治糜烂,哼,纵观历朝历代,那个王朝的衰亡不是源自吏治的糜烂?所以这次入江南,本王便要当个恶人,整顿江南吏治,只是,本王希望能够获得诸位的支持。”

    听楚昊宇如此**裸的说来,吴之瑜三人脸色又是一变,只是很快,吴之瑜已有了决断,冲楚昊宇说道:“七王爷忠心为国,老朽甚是佩服,若需要老朽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听家主吴之瑜如此说来,吴献为眉头挑起,本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家主制止的目光,终是闭上嘴巴。

    楚昊宇自然看到了吴家兄弟的哑谜,可既然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就不曾在意,哈哈笑道:“本王就知道吴老高义,以后还要多多向吴老请教。”

    吴之瑜听出楚昊宇话中的意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挥手说道:“不敢、不敢,王爷太过客气了。”对视一眼,两人又是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次谈话,两人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是宾主尽欢,眼看中午,楚昊宇谢绝了吴家的挽留离去,只是当楚昊宇一行消失在视线中,吴献为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哥,你怎么就轻易答应了他了?”

    撇了族弟吴献为一眼,吴之瑜又将目光放在长子吴华杰身上,也不回答反而问道:“华杰,你说呢?”

    吴华杰知道父亲吴之瑜这是考究自己,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七王爷想整顿江南吏治,便需要江南氏族的支持,也就是我五大门阀。孙家虽已归隐,然孙家与楚家乃是姻亲,无需多言,钱家钱老爷子新丧,钱昌海虽是长房长孙,然能够接任家主正是借助七王爷之力,所以,钱家万万不会反驳七王爷,怕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就是钱家。至于王家,王灏乃是王家下任家主,能够跟在七王爷身侧,已经说明所有问题。现在,五家已得其三,已然占去大势,我吴家再与七王爷讨价还价,徒惹耻笑不说,还要惹得七王爷不快。”说到这里稍顿了下,吴华杰望了族叔吴献为一眼接着又道:“风雨楼乃江南绿林道的霸主,门徒众多不乏高手,可触怒七王爷,结局便是烟消云散。”

    听吴华杰说完,吴献为虽不岔却是低下脑袋,见此,吴之瑜张口说道:“大势已经如此,我吴家只能顺之,何况七王爷乃是聪慧之人,我吴家今日了买个好,七王爷定然会回馈回来。华杰,以后多交好七王爷,此子非池中之物。”口中如此说着,吴之瑜思绪飘飞,也不知郑家这次会如何应对。

533 账簿

    江都,阴雨已经连绵了数日,清晨时分更是生起漫天大雾,视线所及不过十余丈,整座城池都被笼罩在大雾之中,只是站在窗口望着这弥天大雾,李怀仁脸上倒有笑容浮现。

    管钟云刚走进书房便看到了李怀仁的笑容,笑道:“看大都督面带喜色,应该是好消息?”

    这刻,李怀仁忍不住笑了声,张口说道:“入江都一月有余,本都督总算得了个好消息,正要告诉管兄。”说到这里顿了下,李怀仁散去脸上笑容沉声说道:“本都督刚得到七王爷传讯,江南五大氏族,孙、钱、王三家已被王爷说服,传令本官尽可放手整顿淮南吏治,而且,风雨楼为天刺逆贼,王爷已命江南卫剿灭风雨楼,此时此刻,怕风雨楼已经覆灭。”

    听李怀仁说完,管钟云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冲李怀仁笑道:“还真是好消息啊,没了几大世家的制擎,大都督便可大刀阔斧整顿淮南道吏治,而且管某以为,王家可不止得到三家,应该还有吴家。”

    轻哦了声,李怀仁脸上露出有趣神色,张口问道:“但闻其详。”

    管钟云立即答道:“江南五大世家,吴家最为低调,可在江南的影响较任何一家都不遑多让,管某曾听闻,先帝将江南道首府设在平江府,也与吴家有着莫大关系,七王爷既然去了平江府,自然要说服吴家。哼,王爷奉圣谕出使江南整顿吏治,此乃大势,何况已说服孙、钱、王三家,吴家岂会做螳臂当车之举?至于信中不曾提到,管某倒以为与风雨楼有关。”

    说道这里稍顿,管钟云脸上露出一抹从容笑意,道:“风雨楼乃江南武林四大门派之一,又是江南绿林道的霸主,家大业大,在我淮南道也有着莫大的威望,且高手众多,然七王爷一声令下风雨楼瞬间覆灭,足矣震慑所有人。剿灭风雨楼,七王爷再去吴家,想来吴家已无讨价还价的余地。”此刻,管钟云不无赞赏的说道:“七王爷大才,尤其审时度势,不愧天之骄子。”

    重重点点头,李怀仁脸上露出一丝钦佩,道:“七王爷年岁不大,然处事有度、智计非凡,非我等所能企及。”说到这里稍顿,李怀仁转过身子望着管钟云说道:“七王爷此次传讯,不仅要本都督放手整顿淮南吏治,这次齐安兵变,庐州白马帮,蕲州雄师堂,光州贺家,皆参与其中,要本都督出兵征讨,而且风雨楼在我淮南道也有众多产业,立即查抄。”

    这次,管钟云并没有立即接口,沉默片刻反倒张口问道:“大都督入江都一月有余,也算捋顺了淮南官场,只是淮南卫……”拉长的声音中,管钟云望着李怀仁说道:“承蒙大都督信任,管某也就直言不讳了。淮南卫副指挥使魏江涛乃是天刺逆贼,先密谋杀害了指挥使张柏阳,又导致了齐安大败,三千精锐几乎伤亡贻尽,现在淮南卫是军心散乱怕没有一战之力啊?而且,圣上至今都没有调派指挥使,何人可以为帅出兵剿贼?白马帮、雄师堂,都是当地一霸,实力不容小觑,而且,王爷可曾提到郑家?”

    听闻郑家,李怀仁的脸色立即寒了下去,而管钟云则小心翼翼的说道:“大都督,现在外面是谣言满天飞,说齐安之变与郑家有关,虽不知真假,然前任杨大都督胆敢压下兵变,确与郑家有着莫大的关系。”

    郑家本就是江南大族,尤其乱世之中与金陵谢家结盟后,郑家家主郑永盛一跃成为淮南道大都督执掌淮南道军政大权,一时盛世无双,后来谢家兵败郑永盛献城投诚,此举不仅免去郑家覆灭之危,先帝为安抚江南氏族,反而许了郑永盛一个清平侯,又成为大楚的一品侯,即便只是虚职也延续了郑家的昌盛,成为淮南道巨无霸的存在。

    想到郑家的过去,李怀仁眼中有光芒闪过。他初入淮南,曾特意前往郑家拜访,郑家看似笑脸迎客,李怀仁却能够感到笑容背后的虚伪和冷漠。沉默片刻,李怀仁张口说道:“管兄怎么也相信这些流言蜚语?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管钟云如何不明白李怀仁的意思,只是不等他开口,李怀仁接着又道:“王爷已经剿灭风雨楼,风雨楼余孽必须尽快清理干净,此事,本都督以为可交给江都府衙,郭太守有智有谋,想来能够担当此重任。”

    江都太守郭劲松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虽不能指望他打头阵,可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情,绝对办的漂漂亮亮。因此听李怀仁说完,管钟云眼中有光芒闪过,笑道:“大都督高见,管某佩服,而且有关征剿白马帮、雄师堂一事,管某以为大都督正好与郭太守商量一二。”

    点点头,李怀仁张口说道:“本官正有此意,来人,传郭太守入府。”

    已经子夜,赵府却是灯火通明,然入眼一片素白,尤其大堂内一口漆黑棺材,令这暗夜变得阴森森,突然有寒风吹过更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站在树荫下,令狐计不由缩了缩脖子,嘟囔着叫骂了声,随即又堆满笑容,一步步走进灵堂。

    看深夜还有人祭拜,守灵人不由愣了下,只是看清来人后,脸色微变,张口想要说什么可终没有出声。令狐计将守灵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脸色露出一抹奇异笑意,像似逮到了猎物。走到灵位前,令狐计拿起三支松香同时说道:“小弟与赵老哥同僚一场,虽然平日多有不合,可都是为了公事,但赵老哥的为人,小弟向来佩服,今日特来祭拜老哥。”说话间,令狐计已将松香插入香炉,升起三缕轻烟却又很快消散不见。

    后退一步,令狐计对着灵位躬身行了一礼,直起身躯后转口说道:“只是,老哥稀里糊涂的失足溺亡,小弟为老哥不值啊!”

    当令狐计说到这里,终有人忍不住了,喝道:“令狐计,你莫在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赵家不欢迎你,滚。”

    听到一个滚字,令狐计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只是他掩饰的很好无人看到罢了,同时脸上堆起和善笑容,笑道:“宏烈贤侄脾气似乎有些暴躁啊?”

    开口之人正是赵平的二儿子赵宏烈,且与赵平的谨慎不同,赵宏烈生性暴躁为人鲁莽,一句话不合就要动手,此刻,该是顾忌在灵堂之内,赵宏烈才没有动手,不过五指捏成拳,拳头上青筋暴起,可知压抑的怒火。盯着令狐计,赵宏烈沉声说道:“知道就好,切莫再惹二爷,不然有你受的,赶紧滚。”

    这次,令狐计的神色没有一丁点变化,笑道:“还真是火爆脾气,只是怎么不见贤侄为赵老哥报仇呢?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或者,贤侄真以为赵老哥是失足溺水?”

    顿时,赵宏烈双眼圆睁,怒盯着令狐计说道:“令狐计,你究竟什么意思?要是不说清楚,今日休想走出我赵家大门。”

    令狐计嘿嘿贼笑了声,并不回答反而笑道:“这话,似乎该问令兄才对。”

    瞪了令狐计片刻,赵宏烈终是将目光放在大哥赵宏运身上,大喝道:“大哥,究竟怎么回事?”

    赵宏烈并没有回答,冷眼盯着令狐计说道:“你深夜前来我赵家,究竟有何图谋?”

    令狐计又是一阵轻笑,张口说道:“贤侄何必明知故问,莫非,真以为那人能够保你们赵家平安?”说到这里,令狐计发出一声不屑冷笑,道:“以赵老哥之谨慎,最后尚且选择了王大人,这才失足溺亡,贤侄不思为父报仇也就罢了,莫非还想认贼作父?”

    赵宏烈性格鲁莽却非没有一点心计的人,听令狐计说完似想到了什么,再次问道:“大哥,可是真的?”

    盯着二弟赵宏烈,赵宏运冷声问道:“莫非二弟以为王绛硕能放过我赵家?”

    赵宏运一句话,赵宏烈立即焉了下去。赵平乃是太守郑悸的师爷,当年为逼走王绛硕出了不少力,以王绛硕的心性,即便暂时有求与他们,怕也要秋后算账,因此对于王绛硕这种人,赵宏烈是没有一丝好感,若是让他选择,也是郑悸,只是想到父亲赵平的死因,赵宏烈眼中又有光芒闪现,此事他一定要查个清楚。

    令狐计似早就猜到了赵宏运的反应,笑望着两人说道:“七王爷呢?”

    听到令狐计的话,赵宏运和赵宏烈两兄弟心神巨震,满脸不敢相信的盯着令狐计,只是赵宏运很快就回过神来,沉声说道:“我们兄弟自然相信七王爷,可惜已经晚了,我已将账簿交给郑大人。”话到最后,赵宏运更是闭上眼睛,似懒得再看令狐计一眼。

    听闻赵宏运已将账簿交给郑悸,令狐计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只是很快又笑了起来,道:“令尊生性谨慎,不然也能屹立江南官场数十年不倒,凡事都有两手准备,账簿应该还有拓本吧?”

    赵宏运立即睁开了眼睛,思索片刻摇头说道:“或许吧,只是,我从不曾听家父提起过。”话到最后,赵宏运再次闭上眼睛,明显是在送客了,然而就在此刻,赵宏烈猛然想到什么大喝道:“我想起来了,几天天前爹爹说我性子鲁莽,该修身养性了,强塞给我几本书,我还扔在练功室。”

    赵宏运再次睁开了眼睛,三人对视一眼,同时跑向练功室。

534 几家欢喜

    半夜,王绛硕睡的正香,却是被一阵急促的叫唤声惊醒,起身同时喝道:“进来。”

    走进来的是王绛硕从京城带来的忠仆,王忠,躬身拜道:“回禀老爷,卫老遭人追杀身受重伤,最后被血卫惊退,现在孟将军正给卫老包扎。”

    听闻卫老被人追杀受伤,王绛硕没有一丝悲伤反倒笑了起来,其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喝道:“快带老爷我去见卫老。”说话间,王绛硕掀开被子走下床榻,在王忠的伺候下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心急那本机密账簿,王绛硕是一路小跑,很快就赶到前院血卫的营地,挥手示意值守卫士免礼,王绛硕大步走了进去,直接将目光放在灰衣老者身上。

    卫老左肩头插着一支弩箭,流淌的鲜血已经湿透半边身子,脸色苍白入纸,衣衫也是破破烂烂,明显被刀剑所割破,想来围攻他的人不少,不过灰衣老者神色平静,依旧密切注视着四周,看到王绛硕立即站起身来。

    挥手阻止灰衣老者行礼,王绛硕强压住心头的喜悦,故作关切的说道:“卫老,伤的怎么样?”说到这里稍顿,王绛硕一脸悲伤的说道:“原本劳累卫老已是不该,还惹得卫老受伤,都是本官失察,给卫老请罪了。”话到最后,王绛硕更是躬身冲灰衣老者行了一礼,毕竟他是四王爷的人,王绛硕可不敢有任何怠慢。

    看王绛硕真躬身行了一礼,灰衣老者微微错开了身子,沉声说道:“王大人客气,都是老奴该做的。喏,这是大人要的账簿,老奴幸不辱命。”

    盯着卫老手中账簿,王绛硕两眼放光,再掩饰不住心中的欣喜,抬手便将账簿抓到手中,翻看两页更是大笑起来,叫道:“苍天不负有心人啊,郑悸,本官这次看你怎么狡辩?”话到此处,王绛硕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而后又笑望着灰衣老者说道:“卫老,这次辛苦你了,只要还要劳烦你将如何受伤一事讲来,本官这就去求见七王爷,定为卫老你抱得此仇。”

    灰衣老者如何不知王绛硕的意图,不过是想多列郑悸一条罪状,将他至于死地罢了,然而身为奴仆,灰衣老者神情淡然的说道:“老奴谢过大人。”稍顿了下,灰衣老者将他所见到的事情讲了遍。

    当令狐计、赵宏运两兄弟跑到练武室,三人很轻易就找到了赵平所留下的拓本,可就在令狐计一脸得意时候,赵宏运突然取出匕首刺入他的胸膛。

    看令狐计满脸震惊的望着自己,赵宏运目无表情的说道:“我赵家已选择了郑太守,即便是一条道走到黑,也认了。再者,令狐计你真以为能走出我赵家吗?”说到这里,赵宏运转身望着赵宏烈说道:“二弟,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所以,别怪大哥。”

    赵宏运的声音刚落下,门口便有击掌声响起,同时有声音响起,道:“赵老弟年岁不大,做事倒也老练,无愧赵爷这么多年教导,想来能得大人喜爱。”

    顿时,三人都将目光放在门口黑衣劲装男子身上,且目光中都有着震惊,因为来人乃是郑悸的贴身侍卫。走进练武堂,黑衣男子挥手一掌拍在令狐计胸膛,即便令狐计心有不甘,却就此倒地气绝,斩杀令狐计,黑衣男子抬手便将账簿抢了过去,随意翻看了眼张口说道:“赵爷还真是小心谨慎啊,竟然留下后手,也亏得赵老弟识时务,不然……”

    听黑衣男子语气不杀,赵宏运虽不满却是拉住二弟赵宏烈,冲黑衣男子说道:“伍统领,大家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了,这账簿,就劳烦你交给大人,再告诉大人一句,我赵家愿效犬马之劳。”

    嘿嘿阴笑了声,黑衣男子挑衅似的瞪了赵宏烈一眼,而后说道:“算你够聪明,不过这账簿,大人已经发话,直接烧掉。”说话同时,黑衣男子已走到煤油灯一侧,可就在他将账簿放到火焰上的一瞬,一阵寒风吹过熄灭了煤油灯。

    黑衣男子在火焰熄灭时刻已然警觉过来,可惜还是迟了,一柄软剑随风划过他的咽喉留下一道微不可查的细线,然而黑衣男子下意识的太守捂住咽喉,可惜咕咕的鲜血根本不是他能堵住的。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又在瞬间结束,当赵宏烈点燃油灯,黑衣男子已倒在血泊之中,至于账簿则不见踪迹。

    出手的正是卫老,接着说道:“老奴拿到账簿后立即回府,可刚出院子,有弩箭从黑暗中射出,老奴虽挡下两支却也中了一箭,所幸围攻之人没有高手,老奴这才将账簿送了回来。”

    冲灰衣老者点点头,王绛硕张口说道:“辛苦卫老了,卫老,你好生歇息,本官一定为你讨个说法。孟将军,事态紧急,本官要立即拜见王爷,还要劳烦将军。”

    孟海阔如何不知王绛硕手中账簿极为重要,抱拳拜道:“大人客气,请。”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之夜,在王绛硕被人惊醒时候,郑悸也被人唤了起来,只是一个喜一个忧罢了。听闻赵平真留有拓本还被人抢去,郑悸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谁干的,脸色立即寒了下去,喝道:“废物,妄本官养你们这么些年,十几个人都没能拦住一个,废物。”该是怒急,郑悸挥手将平日最是喜爱的日月砚台扔向下首侍卫,砸的那人只咬牙却不敢出声。

    看众人一个个低下脑袋不敢与自己对视,郑悸越发恼怒,再次喝道:“废物,滚。”

    在郑悸的大喝声中,众人如释重负的退了下去,而郑悸深吸两口气努力稳住情绪,望着肃立一侧的青衣人问道:“子寅,现在当如何是好?哼,以王绛硕对本官的仇恨,怕是要立即面见七王爷……”说到这里稍顿,郑悸狭长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青衣人贺子寅乃是郑悸的心腹谋士,同时也是江南道有名的文士。贺子寅跟随郑悸多年,如何不明白他未曾说出来的话,急忙说道:“大人不可,王绛硕身侧侍卫都是七王爷的亲卫,出自玄甲卫,我等无法在短时间内除去,稍有拖延,怕血卫大军就要赶到。”

    郑悸只是一时被愤怒冲晕了脑子,不会真以为自己养的那些门客能与血卫相提并论,摇摇脑袋似想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掉,而后盯着贺子寅再次问道:“子寅可有办法教我?”

    望着郑悸,贺子寅沉默片刻张口说道:“赵平跟随大人十几年知道太多东西,账簿记载了我们这些年的进出的银子,一旦落入七王爷手中……”话到此处却是被郑悸打断。

    盯着贺子寅,郑悸冷声说道:“这些本官都知道都明白,子寅你就说些本官不知道的。”

    看郑悸再不复以往的沉稳,贺子寅知道他真急了,也不买关子直接说道:“七王爷这趟奉圣谕整顿江南吏治,偏偏王绛硕死揪着大人不放,这明显是要将大人往火坑里退,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悬崖边缘,想要保命,只能求人拉我们一把。”

    郑悸听懂了贺子寅的意思,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只有找隐藏在背后的大人物出面。沉默片刻,郑悸张口说道:“七王爷前天去了钟岷山,想来已经说服吴家,江南五大氏族,孙家不问世事,钱家小儿就是七王爷扶上去的,至于王家小儿,整日跟在七王爷身后像个跟屁虫,可知王家的选择,再加上吴家,已有四家被七王爷说服,子寅兄,你说还有哪家会为本官出头?至于京城,”拉长的声音中,郑悸嘴角浮现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不无讽刺的说道:“京城云谲波诡,其中凶险较任何一地都甚,本官从不曾想过去趟那池浑水,守好江南道这一亩三分地也就足矣,除去户部、吏部,其他衙门都是象征性的送了些,何况前些年李系声势正盛,本官也就不曾多想,可不想现在,李系也要倒了啊!”

    叹息声中,郑悸摇头说道:“天下能有今日之繁华,我江南当居首功,李大人因此坐稳户部尚书十几年,江南众多氏族、官员也都唯他马首是瞻,可自圣上调沈大都督入江南道,本官便察觉到了不妥,如今十年过去,大都督已足以与李系、与江南众氏族分庭抗争,现今钱老爷子逝去,李系已是日薄西山,便是李尚书,都不一定逃得掉。”

    听郑悸如此说来,贺子寅先是一愣,随即便苦笑起来,而郑悸则继续说道:“前几日李尚书在平江府时候,本官曾见了李大人一面,李大人直言,他此生是功是过,全在圣上一念之间,可若是牵涉到本官身上,必定免不了那一刀。这些日子,本官一直在猜测李大人究竟何意,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啊,这次,本官是难逃一死了。”

    听出郑悸话中的萧索之意,贺子寅不无悲伤的叫道:“大人?”

    轻挥了挥手,郑悸张口说道:“下去吧,本官一个人静静。”

    望着一脸死灰的郑悸,贺子寅心底一声叹息,抱拳行了一礼转身离去,空空的大堂,仅剩郑悸一人。

535 认罪

    清晨,当阳光穿破黑暗洒在大地,寒冬也在这阳光下温暖不少,让人心底一阵舒服。站在窗口沐浴着初晨阳光,沈澶大大吸了口新鲜空气,笑道:“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站在沈澶身后的是跟随他多年的管家魏岳秋,看到沈澶的笑容,脸上也有笑容浮现,张口附合道:“只要老爷心情好,一切就好。”

    将这句话品味片刻,沈澶又是一阵大笑,道:“好你个老魏,学识见长啊,竟然也会卖关子了,不过,不错、不错。”

    魏岳秋陪着沈澶笑了声,张口说道:“还不是这么些年跟随老爷学的。”说到这里稍顿,魏岳秋转口说道:“老爷,早饭准备好了。”

    轻点了点头,沈澶也不说话,转身走向厅堂。魏岳秋早就备好饭菜,莲子粥、馒头上冒着还冒着热气,几碟小菜清新淡雅,看的沈澶食欲大动,只是刚坐下还不曾动筷,便有侍卫大步走来,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走到沈澶身前,侍卫躬身行了一礼,拜道:“启禀大都督,七王爷携王大人来访,已经到了正厅。”

    听到七王爷楚昊宇大早上就来了都督府,还带着王绛硕,沈澶似想到了什么,立即站起身来,道:“快迎。”

    当沈澶走到大堂,楚昊宇已端坐在主座上,而看楚昊宇脸色凝重,再看看王绛硕脸上那难掩的喜色,沈澶如何不知自己猜对了。心底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沈澶却是面带笑容的冲楚昊宇拜道:“下官拜见王爷殿下。”

    轻挥了挥手,楚昊宇淡淡说道:“沈大人无须多礼,坐。”看沈澶坐下,楚昊宇接着又道:“王大人,还是你来讲吧。”

    王绛硕立即站了起来,先冲楚昊宇行了一礼说了声下官得令,而后又冲沈澶拜道:“下官见过大都督。”冲两人行过礼,王绛硕直起身躯,又抱拳冲天行一虚礼说道:“承蒙圣上和七王爷信任,命下官入江南严查江南道吏治,下官是兢兢业业生恐有负圣恩,所幸二十余天努力,终有了收获,大都督请看。”说话间,王绛硕双手捧起一本账簿递到沈澶面前。

    望了王绛硕一眼,沈澶将目光放在账簿上,上面还沾染了点点血迹,血迹已经干透泛黑,然沈澶还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想来得知不已。“王大人辛苦了。”不咸不淡赞了句,沈澶接过账簿翻看起来,只是越看越心惊,速度也是越来越快,最后再保持不住脸上的镇定,脸上一片寒霜。

    看到沈澶的神色变化,王绛硕心底有过一丝得意,当年若非沈澶故意放纵,张悸他们岂敢明目张胆的对付自己,害得自己折翼平江府,若非自己苦苦哀求英王殿下,早就致仕养老去了,只是很快,王绛硕就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沈澶乃是圣上的心腹,入江南十年的成绩的有目共睹,这次郑悸一案,不过是失察之责,即便沈澶上个折子请罪,怕圣上不痛不痒的说上几句了事,根本扳不倒沈澶,何况王绛硕隐隐约约听闻,圣上有意调沈澶回朝廷中枢,就是不知执掌那一省了。

    收起所有情绪,王绛硕更是毕恭毕敬的说道:“大都督,下官曾任平江府长史,熟知郑太守的为人,尤其郑太守与江南众氏族关系匪浅,便将目标放在郑太守身上,打算先将这块硬骨头啃下来,而突破口便是赵平。赵平身为平江府衙的师爷和账房,跟随郑太守二十年,乃是郑太守心腹中的心腹,为说服赵平,本官用了些计谋,虽上不得台面,可终得到这本账簿。”

    沈澶如何不知王绛硕的小把戏,故意在各种场合对赵平示好,还曾将赵平叫入府中连夜长谈,同时在私底下传出郑悸的各种贪污受贿证据,终让看似大度实则眼里揉不的沙子的郑悸与赵平生隙,最后更是派人将赵平暗杀,不过王绛硕能够从赵平手中得到账簿,倒也有些手段,这天下很多事情,只看结果不问手段。

    似漫不经心的翻看着账簿,沈澶心思巨转,很快便有了决断,张口说道:“治下竟然有这等惊悚听闻的事情,是本都督失察,辛苦王大人了。七王爷,你看?”

    在沈澶和王绛硕的注视下,楚昊宇终开了口,淡淡说道:“这终究只是一本账簿,是死物,传郑太守前来对质好了。”

    沈澶点了点头,道:“本都督也有此意,来人,传郑太守。”

    当沈澶的话落下,立即有衙役跑了出去,且该是的察觉到气氛的异样,衙役是一路飞快,很快便将郑悸请到了太守府。今日,郑悸穿了身崭新官服,合着挺拔的身躯,肃然的脸庞,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浓重官威,便是楚昊宇,也在心底赞了声,能够面对生死而不变色的,仅这份胸襟,就值得称道。

    此刻,沈澶和王绛硕也都察觉到了郑悸的神态变化,竟然没有一丝畏惧,让沈澶眼中多出一抹异色,而王绛硕便有些失望了,他费尽心机才抓到郑悸的把柄,可郑悸非但没有求饶反而露出高傲神色,让他心底一阵恼怒,同时心底叫骂了声,看你还能蹦跶到几时。

    走进大堂,郑悸躬身拜道:“下官见过王爷,下过大都督。”

    望着郑悸,楚昊宇并没有开口,见此,沈澶张口说道:“郑太守无需多礼。”说到这里稍顿了下,沈澶接着又道:“郑大人可知本都督唤你前来何意?”

    直起身躯,郑悸便看到了放在桌案上的账簿,心底虽有些复杂,可既然踏入太守府,郑悸已然将生死荣辱放下,很快就回过神来,张口说道:“可是因为这账簿?”

    沈澶点了点头,拿起账簿递到郑悸脸前,道:“郑太守看看吧。”

    看沈澶轻易便将自己费尽心思才得来的账簿递给郑悸,王绛硕神色一动似要张口,可想到七王爷楚昊宇和大都督沈澶都在,王绛硕便不疑虑郑悸敢有异动,反倒直直盯着郑悸,想看他会有何神情,可惜让他失望了。

    接过账簿,郑悸随意扫了眼便知道是赵平的笔迹,记载的也都是自己这些年贪污行贿往来账目。因此,只是扫了一眼,郑悸便将账簿递了回去,同时说道:“上面所记载都是实情,下官认罪。”话到最后,郑悸屈膝跪了下去,不过并为求饶,只是跪着。

    从郑悸手中拿回账簿,沈澶沉默片刻张口说道:“既然郑太守认罪,本都督也就不再多言,不过你我同僚十载,郑太守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只要本都督办得到,绝无二话。”

    听沈澶如此说来,郑悸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似不敢相信沈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番话。两人虽是同僚,郑悸身为平江太守,与大都督沈澶几乎的朝夕相处,然而关系看似融洽,然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郑悸本就是江南人,又在江南道为官三十年,门人弟子甚多,且与江南氏族关系甚密,尤其成为平江府太守后,已然成为江南本地派的首领,而沈澶乃是圣上的心腹,入江南便是想要将这天下最富庶之地掌控在手中,完全是从郑悸碗中抢食,不过沈澶大才,十年间已然将江南道掌控手中,压的江南本地官员低调许多。

    与沈澶对视片刻,郑悸脸色有些复杂,只是很快就恢复平静,冲沈澶拜了一拜,道:“谢过大都督,下官并无要求。”

    沈澶与郑悸同僚十年,也争斗了十年,对他了解甚深,看到郑悸的神情便知道他早就安排好了身后事,轻点脑袋说道:“既然如此,本官也就不再废话。来人,带下去,小心看管。”

    随着沈澶的话,两名银甲军士大步走了进来,然就在此刻,楚昊宇挥手说道:“慢。”

    瞬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身上,且都有着不解。盯着郑悸,楚昊宇神情肃然,张口问道:“本王好奇一事,郑大人似乎早有准备?”

    当楚昊宇的话落下,沈澶和王绛硕都陷入了沉思,因为郑悸太过镇定,即便他心性再沉稳,遇事再冷静,然而面对这种情况,似乎也不该是这副神情啊?

    抬头望着楚昊宇,郑悸也不回答反而问道:“怎么,莫非七王爷以为下官该苦苦哀求?”说到这里稍顿,郑悸嘴角浮现起一抹笑意,不无讽刺的说道:“有用吗?若有用,本官定然痛哭流涕的哀求王爷。”

    “放肆。”开口的是王绛硕。此刻似找到了话头,王绛硕大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对王爷不敬,当真狂妄之极。王爷,郑悸此人骄扬跋扈……”话不曾说完,却是被楚昊宇挥手打断。

    盯着郑悸,楚昊宇张口说道:“郑大人倒也是个趣人,不过,莫非真以为到此为止了?这世上,能有郑大人这般舍生取义的人可不多了,本王期望多见几个。王大人,照名册抓人。”

    王绛硕顿时大喜,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楚昊宇递来的账簿,同时说道:“下官得令,这就去办。”说完后,王绛硕恭声冲楚昊宇和沈澶拜了拜,缓步退了下去。

    也不知是为楚昊宇的话,还是看到了王绛硕的表情,郑悸脸色微变,只是很快又变得漠然,而此刻,楚昊宇挥手说道:“压下去。”

    当军士压郑悸离去,大堂仅剩楚昊宇和沈澶两人时候,楚昊宇突然张口问道:“沈大人快要回京了吧?”

    沈澶没能猜透楚昊宇何意,却是抱拳说道:“回禀王爷,年末正要回京诉职。”

    楚昊宇轻点点头,道:“沈大人在江南十年劳苦功高,只是此次回京怕就不会来了,沈大人就再辛苦些时日,这些时日,应该会很忙。”

    沈澶听出了楚昊宇话中的意思,立即站了起来,躬身拜道:“王爷客气,都是下官该做的。”

    楚昊宇再次点了点头,起身同时说道:“那好,你忙,本王就告辞了。”

    看楚昊宇起身离去,沈澶再次拜道:“下官恭送王爷。”

536 一句话的深意

    风雨楼被灭的风波尚不曾散去,平江府太守郑悸被下狱,再次震惊了所有人,而且还不曾结束,江南卫和禁军是大肆抓人,一时间大牢内人满为患,搞的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然而作为此又事的始作俑者,楚昊宇是闭门谢客,与爱妻爱女享受起天伦之乐。

    冬日天短,楚昊宇带着爱女楚若彤和周青悠返回行宫时候天已黑透,然走下马车看到肃立一侧的孙侯,楚若彤顿时乐了,咯咯笑道:“孙哥哥,你回来了。”

    望着楚若彤,孙侯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笑意,躬身拜道:“小的见过郡主,见过公子。”说话间,孙侯又躬身冲正走下马车的楚昊宇行了一礼。

    攻破齐安城后,楚昊宇担心钱家之变马不停蹄的赶往徽州,将孙侯留在齐安调查天刺逆贼的线索,现在返回想来是有所收获。冲孙侯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楚昊宇将目光放在楚若彤身上,笑道:“彤儿,娘亲不舒服,你替爹爹照顾娘亲。你不是还买了些糕点给娘亲,送去吧。”

    楚若彤人小鬼大知道父王与孙侯有话要说,便呵呵笑道:“那好,爹爹你忙。”说完后,楚若彤蹦着跳着向后院跑去,只是突然又停下脚步,扭头冲楚昊宇叫道:“爹爹,别忙太晚哦,身体要紧。”也不待楚昊宇回答,楚若彤拉着周青悠的小手离去。

    看楚若彤小大人模样,楚昊宇不由一笑,只是很快就收起所有情绪,张口说道:“去书房。”

    跟随楚昊宇走进书房,孙侯为楚昊宇奉了一杯清茶才张口说道:“启禀公子,小的无能,未能查到三兔谢东麟的行踪,倒是那五百黑甲黑马精骑,在齐安之变后分成数股离去赶往渠涧峡,所幸公子识破他们的阴谋,将他们灭掉,至于娑婆教妙妙仙子,小的得到消息她秘密潜入江都,江南卫万舵主正在追查。”

    说到这里稍顿了下,孙侯接着又道:“根据小的这些天打探来的消息,天刺逆贼选择齐安发动兵变原因有二。首先,太守董大琛此人贪得无厌,任何银子都敢收,买卖*官爵,任何官职都是明码标价,齐安郡是贪官污吏横行;徇私舞弊,只要送上银子,再大的案子他都敢插手,至于朝廷拨下的各种款项,大半都被他中饱私囊,搞得齐安郡是民怨载道,终酿成民变。其二,则与娑婆教有关,娑婆教在齐安郡信众极多,创教老祖麻姑差不多是百家生佛的存在,使得妙妙仙子也有着巨大的声望。因此,当董大琛派兵平叛时候,三兔谢东麟利用娑婆教的影响拉起数百青壮挡住了齐安大军,最后更是拉起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攻占齐安府,竖起反旗。小的在齐安郡曾见过宗司刑一面,根据他的查探,麻坡县令张安良的死与屈庆伟有莫大关系,屈庆伟是娑婆教三大*法王之一。”

    齐安民变已被平息,楚昊宇的问题并不在这上面,沉声问道:“董大琛与淮南大都督杨公令是何关系,连民变这种大事也敢压下?杨公令身为封疆大吏位高权重,不能不知道后果。”

    这是孙侯留在齐安的另一个缘由,早就查探清楚,没有任何迟疑的答道:“启禀公子,淮南道官场皆知董大琛贪滥无厌,并不得杨公令喜爱,只是董大琛与中书侍郎孙冰乃是姻亲,众官员都敬畏他几分,不过就小的听闻,杨大都督能够与孙侍郎联手压下齐安民变一事,也与江都郑家有莫大关系,董大琛的女儿嫁给了郑家大公子郑光辉为妾。”

    沉默片刻,楚昊宇自语道:“郑家?”

    看楚昊宇陷入沉思,孙侯便不再开口,肃立一侧等待楚昊宇的吩咐。沉默良久,楚昊宇似乎忘记了郑家,转口说道:“董大琛贪婪无颜也好,天刺逆贼有些作乱也罢,齐安民变总归是我天卫的失察,立即传讯京城,命苏建文入淮南。”

    苏建文,鹰卫一执事,算是楚昊宇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嫡系,而楚昊宇调他入淮南的目的已然很明确了,接替万南山执掌淮南暗舵。孙侯听出了楚昊宇的意思,躬身拜道:“小的得令。”

    站起身来,楚昊宇又道:“传讯沈都督和王大人,本王两日后前往江都。”

    王绛硕这几日忙的是脚不沾地,可非但没有任何怨言反而笑得合不拢嘴,尤其是看到那些曾羞辱过自己的敌党,现在跪在自己面前苦苦求饶,王绛硕便充满得意和兴奋,不仅白日忙碌不休,晚上还要再找个侍女发泄心中的兴奋。

    当一切都风平浪静,王绛硕微微眯起的双眼,也不知是在享受怀中美人儿,亦或权利带给自己的好处,然就在此刻,有声音将他惊醒。“启禀老爷,七王爷刚传了消息过来。”

    这是王绛硕的忠仆王忠的声音,且听到七王爷三字,王绛硕立即清醒过来,他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得意,皆因为背后站着七王爷这尊大佛。所以,王绛硕不曾穿戴妥当便将王忠唤了进来,张口问道:“王爷这么晚传消息过来,有何要事?”

    王忠并回答,而是撇了眼还躺在王绛硕身侧的侍女一眼。王绛硕明白老仆的意思,直接说道:“但说无妨。”

    见此,王忠立即说道:“回禀老爷,王府传来消息,七王爷两日后离开平江府前往江都。”

    听闻七王爷楚昊宇要离开,王绛硕脸色大变,脱口叫道:“什么?”

    此刻,王忠继续说道:“老爷,小的听闻一直跟在七王爷身侧的小厮孙侯,今日从齐安返回,与七王爷在书房密探良久,而后便传出消息说,七王爷将前往江都,行宫内已有人开始收拾行李了。”

    “齐安、江都?”自语声中,王绛硕似想到了什么,神色倒也平静下来,缓声说道:“如此说来倒也事起有因,只是……”拉长的声音中,王绛硕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七王爷这一离开,怕本官就要步步维艰了。”

    沉默片刻,王绛硕猛然想到什么眼中射出两道光芒,喝道:“不行,有些事情必须要七王爷拿决断,平江大牢。”话到最后,王绛硕已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

    在王绛硕得到消息同时,沈澶也得知七王爷楚昊宇即将离开平江府,沉默片刻自顾一笑,道:“七王爷这倒有意思了。”

    站在沈澶身后的是心腹谋士孟亦凡,孟亦凡似也猜到了楚昊宇的意图,缓声说道:“这两日,有王大人忙活的了。”

    沈澶轻点了点头,接口说道:“原本,本都督亦没能看透七王爷的意思,现在,倒有些明白了。”

    孟亦凡轻哦了声,张口问道:“都督,怎么说?”

    盯着窗外无边黑夜,沈澶缓声说道:“郑悸认罪后,七王爷命王绛硕依照账簿抓人,此举固然是要肃清江南本地派系,以便朝廷掌控江南道,然圣上还需要大力依仗江南氏族,整顿江南吏治必然有个度,本都督一直在想,七王爷是到郑悸为止,还是继续深究下去。哼,郑悸能够甘心认罪,不过是想抗下所有罪责,希望到此为止。”

    孟亦凡随沈澶入江南十年,自然知道站在郑悸身后的是谁,所以脱口问道:“七王爷不愿放过那人?”

    沈澶轻摇了摇头,道:“照本都督猜测,七王爷也在犹豫。那人已经致仕,又与江南众世家关系甚密,七王爷虽与江南世家达成一致,可也不愿将他们逼的过紧,这次七王爷故意将消息透露出来,就是给王绛硕一鞭子,也给那人一记警告,现在就看两人谁技高一筹了。”话到最后,沈澶脸上更是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孟亦凡看到了沈澶的表情,轻笑道:“大都督可有何想法?”话到最后,孟亦凡紧紧盯着沈澶,似想看到他的想法,要知道沈澶执掌江南道十年,所掌控的东西绝对能够决定两人的输赢,那么,七王爷此举怕也将沈澶算计在内,想看看沈澶的抉择。

    沈澶大才,如何看不透楚昊宇的意思,也知道孟亦凡在调侃自己,沉默片刻后张口说道:“照本都督猜测,七王爷此次前往平江,与郑家有关。”看孟亦凡愣了下,沈澶继续说道:“淮南道杨都督看似骄横跋扈,实则也是细心如发之辈,之所以敢与中书侍郎孙大人合谋压下齐安兵变这等大事,定然与淮南本地派系达成一致,甚至对杨公令来说有莫大好处,不然他岂敢欺瞒圣上?听闻董大琛与郑家是儿女亲家,此事怕是郑家从中周旋的结果。所以,七王爷此去怀安,必定与郑家有关,一个不好……”

    沈澶虽没有说出来,孟亦凡岂能猜不到,七王爷此去江都,一个不好,怕郑家就要被灭门了,而且这刻,孟亦凡已然猜到沈澶的心思。稍顿了下,沈澶接着说道:“七王爷为安抚江南氏族,该会放过那人,而且,本都督就要离开江南,不管谁接任江南道,都要仰仗江南氏族,仰仗江南本地官员,那人虽已致仕,可在江南氏族的威望,还不是郑悸所能比的。”

537 授徒

    清晨,目送七王爷楚昊宇乘船远去,王绛硕眼中有着难掩的懊恼,那条大鱼已经被他钓在勾上了,可随着七王爷的离去,他再无力将鱼儿拖出水面,明明唾手可得然偏偏就差最后一步的这种感觉,让他难过的想要吐血,不过,楚昊宇的离开倒是让江南道众官员松了口气,楚昊宇的存在就像一柄利剑悬在头顶,让他们每日都提心吊胆,不少人甚至在心底感慨,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此刻,距离平江码头不远的茶楼,硕大的茶楼却仅有两人,一人身材修长相貌俊秀,平静的眼眸充满奕奕神采,正是吴家家主吴之瑜。坐在吴之瑜对面老者看样子已过了花甲之年,头发稀疏花白,脸上也堆满皱纹,然高昂的额头,鹰勾的鼻梁,精光闪烁的双眼,依旧可以看到一种狂傲和自负,不过此人也确实有狂傲的资本,曾经的江南道长史韩长岭,江南本地系的首领,郑悸见到他尚要称学生。

    沉默良久,吴之瑜终是开了口,道:“总算是走了,不过,七王爷倒也是个趣人。”

    韩长岭听出了吴之瑜话中的揶揄,若是楚昊宇在平江府多留几日,说不得自己就要跟郑悸做个伴了。冷哼了声,韩长岭张口说道:“圣上终是要仰仗我江南氏族,怎么会把事情做绝?七王爷倒也好心机,离去前把江南官场来了个大洗牌,如此一来,只要下任大都督不是废物,轻轻松松掌控江南道。哼,这些皇家子弟,没有一个简单的。”说到这里稍顿,韩长岭转口说道:“不过,郑家怕是完了,郑慎元那个老狐狸,真不知他怎么会卷入齐安之事。”

    端起茶杯轻呡了口,吴之瑜开口说道:“此事,该与谢家有关。”

    韩长岭本就是心智高绝之辈,听到吴之瑜的说法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脸色大变,脱口叫道:“谢东麟?”

    吴之瑜轻点了点头,道:“齐安事变之初,并无人想到是天刺作乱,都以为是董大琛贪滥无厌官逼*民反,只要大军逼境足矣平息混乱,所以郑慎元才会左右周旋想要将事情压下去,吴某曾听闻郑慎元曾向杨都督许下重诺,杨都督一心想要掌控淮南道赢得陛下好感才敢冒此大险,不过,当杨都督便得知齐安之变乃是天刺所为之后,便知道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终选择了自杀,至于郑家,怕是落入了谢东麟的算计。”

    盯着吴之瑜,韩长岭沉声说道:“定然是如此。当年谢、郑两家结盟,谢诚封郑纬骏为淮南道大都督掌军政大权,不可谓不信任,然谢家兵败,郑纬骏立马投城献降封了个清平侯,位列江南五大豪族,谢东麟这次分明是要报仇了。嘿嘿,卷入齐安一事,郑家怕是跑不了喽!”

    稍顿了下,韩长岭接着又道:“郑纬骏与郑慎元这对父子都是老狐狸,当年就看透先帝欲借江南氏族来打造太平盛世,不仅组建了数个商行,还千方百计插手淮南官场,淮南道十四洲,起码五郡都在郑家的控制下,还有数个洲郡与郑家有着或明或暗的关系,灭掉郑家,对淮南官场来说也是一次大洗牌,足矣让李怀仁掌控淮南道了。李怀仁这老儿倒是行了狗屎运,拜个庙竟拜出一场大富贵。”

    轻笑了声,吴之瑜张口说道:“吴某虽没有见过其人,可能够在京兆尹这个位置稳坐十年,可知不凡,这次,怕是坐稳了淮南道大都督这个位置,我们几人,要想方设法交好了。”

    韩长岭明白吴之瑜的意思,江南五大氏族,孙家已经归隐,郑家又要被灭门,仅剩钱、王、吴三家,钱家钱昌海就是七王爷推上位的,王家嫡子王灏这些天又一直跟着楚昊宇,而李怀仁能够成为大都督,全拜楚昊宇所赐,这算得上先天优势,钱家、王家已经与大都督李怀仁建立了某种关系,唯独吴家,想要在郑家灭门后分得一杯羹,必须想法交好七王爷,交好李怀仁。

    沉默片刻,韩长岭沉声说道:“陛下不出手则已,出手便将我江南道和淮南道来了个大洗牌,搞的江南氏族人人自危,怕很快就会有人来安抚江南氏族,吴兄就放心好了。不过,这一张一弛,打一鞭子再给一糖糕,还真就将江南掌控在手中了。”话到最后,韩长岭更是发出一声叹息,非但没有狂傲,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吴之瑜明白韩长岭为何感慨,自此以后,江南本地派系终败给了朝廷,江南,再不是他们的天下了。轻摇摇头,吴之瑜也是一声叹息,端起茶杯细细品尝起来。

    大江之上,楚昊宇半躺在甲板上,一脸惬意,至于爱女楚若彤,则在一侧练剑。离开平江府,楚昊宇似忘了俗世烦扰,整日优哉游哉的陪着爱女楚若彤玩耍起来,还一时意动教楚若彤练武,引得楚若彤兴致高昂,每日都缠着楚昊宇,不是教她武功,就要他讲各种江湖趣闻。

    楚若彤虽调皮不喜读书,然练起剑来却是一丝不苟有模有样,看的陈芳菲苦笑不已,想她安静淑娴怎么就生了个调皮女儿?

    察觉到陈芳菲走进,楚昊宇不仅懒得起身,声音也有些懒散,道:“坐,怎么样?”

    躬身冲楚昊宇行一万福,陈芳菲才在楚昊宇身侧坐了下去,张口说道:“彤儿虽调皮,可终究是女孩子家,夫君教她些武功也就罢了,可千万别想着闯荡江湖。”

    楚昊宇这些年经历非凡,尤其执掌天卫后更认识到这世间事的黑暗面,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道:“你就放心好了,本王的爱女,怎么会让她闯荡江湖?”

    听楚昊宇如此说来,陈芳菲才松了口气,然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呢?看楚若彤练了会儿剑,陈芳菲又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身上,轻吐道:“夫君,在江都待些时日,是不是就该回京了?出来月余,奴家越来越想珅儿。”

    楚弘珅,楚昊宇与陈芳菲的幼子,只是楚弘珅尚且年幼,这趟离京不曾带他随行。

    望着陈芳菲,楚昊宇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听你提起珅儿,本王倒也有些想他了。如今,江南道大局已定,仅剩淮南道,本王此去淮南道,正是肃清淮南道吏治,然后咱们就能回京城了。”

    “回京城?”楚若彤听到了楚昊宇最后一句,立即提着短剑跑了过来,皱着眉头叫道:“父王,咱们不是去江都吗,怎么回京呢?彤儿还没有玩够了呢,娘亲!”话到最后,楚若彤似想扑入陈芳菲怀中,却忘了手中还提着利刃,吓的陈芳菲躲也不是接也不是,一时间是花容失色,然就在此刻,楚昊宇已将楚若彤抱在怀中。

    楚若彤根本没能看到父王楚昊宇是怎么来的,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父王楚昊宇抱在怀中,顿时两眼放光,叫道:“父王,这便是轻功吗?快教彤儿,彤儿想学。”

    瞪了楚若彤一眼,楚昊宇终是不忍心责怪爱女,反倒笑着说道:“你个小调皮,刚才差点伤到你娘亲,还不给娘亲赔罪。”

    此刻,楚若彤才看到脸色苍白的娘亲,立即知道自己闯祸了。吐吐舌头,楚若彤从楚昊宇怀中跳了下来,躬身冲陈芳菲行了个万福,道:“娘亲,彤儿错了,给你陪不是了。”说到这里也不待陈芳菲开口,楚若彤上去一步拉住陈芳菲的玉手,笑道:“不过娘亲你不用害怕,爹爹是武功高手,肯定能够保护娘亲和彤儿。”

    看爱女楚若彤两眼放光,陈芳菲顿时乐了,却是忍不住瞪了楚昊宇一眼,似在责怪楚昊宇教她习武,只是听到陈芳菲的笑容,楚若彤也笑了起来,笑道:“娘亲你笑了,肯定原谅彤儿了,还是娘亲最好。”说话间,楚若彤更是抱起母妃陈芳菲亲了口,惹得楚昊宇一阵大笑,只是突然间注意到躲在船舱中的周青悠,楚昊宇眉头微皱,也不知周褚和张依依怎么样了。很快,楚昊宇摇头收起所有情绪,低头在楚若彤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也不知楚昊宇说了什么,楚若彤咯咯笑了两声,蹦着跳着就跑进船舱,冲周青悠问道:“悠悠,你想不想做我师妹?”

    望着楚若彤,周青悠眼中满是疑惑,张口问道:“师妹?”

    “笨!”拉长的声音中,楚若彤笑道:“师妹,自然是跟随彤儿一起拜爹爹为师,一起习武喽。”

    听闻能跟随楚昊宇习武,周青悠黑白分明的眼眸有光芒亮起,可随即又暗了下去,道:“我身子弱……”话不曾说完,已经被楚若彤打断。

    盯着周青悠,楚若彤这个大姐头似有些恼怒,大声问道:“你就说吧,愿不愿意。哼,父王可是武功高手,多少人想拜他为师都不行。”

    在楚若彤的注视下,周青悠终是点点头,小声说道:“我愿意。”

    听到想要的答案,楚若彤顿时大喜,咯咯笑道:“好哦,从今往后,咱们两个就是师兄妹了,以后,谁敢欺负你告诉本师姐,师姐替你教训他,哼!”

    楚昊宇和陈芳菲都听到了楚若彤的话,只不过表情却各异,楚昊宇乐的堆满笑容,而陈芳菲则有些哭笑不得,尤其看楚昊宇笑的正欢,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想楚昊宇笑的更欢了。

538 郑家

    已经深夜,天地黑暗一片,然郑家身为江南五大氏族之一,灯火通明犹若白昼,越发清晰找出几人脸上的愁容。最上首一人个头不高微胖,圆嘟嘟的脸庞更是白皙红润,可知养尊处优惯了,然岁月无欺灰白的鬓角可知年岁不小,脸上虽挂着和煦笑容,然而对视久了,便能感受到隐藏在这笑容下的虚伪,正是郑家家主郑慎元。

    郑慎元下首男子相貌与他有几分相像,一样的身侧一样的圆脸一样的笑容,只是年岁要小许多,正是郑慎元的长子郑清远,不过郑清远这个名字,乃是郑家先祖郑纬骏投城后特意该的,期望子孙清静淡泊,宁静致远。

    再下首男子已是双鬓斑白,脸庞堆满皱纹,不过双肩宽大、身躯挺拔,依稀能够看到他年轻时候的雄姿。司马长印,郑家老祖郑纬骏的心腹谋士,迄今已过古稀之年,在郑家是德高望重,在这生死攸关的关头,郑慎元特意将他请来。

    大堂内还有一男子,坐在郑清远对面,此人约莫四十上下,身材欣长着青色长袍,脸庞消瘦使得一双眼睛越发明亮,此人乃是淮南道都督府的掌书记席允颉。掌书记只是正五品,却掌管一路军政、民政机关之机要秘术,使得他拥有极大的权利,当然,席允颉身为前大都督的机要秘书,自然是杨公令的心腹,现在前来郑家倒有些意思了。

    沉默之中,郑慎元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望着席允颉说道:“席老弟,李都督初至江都,老弟你整日忙碌不休,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席允颉身为前任大都督杨公令的掌书记,对淮南众多官员、世家再熟悉不过,何况郑家这种庞然大物?他们三人聚在一起,自然是商量大事了,何况席允颉不信以郑家的能耐,不知七王爷正赶来江都,怕正与此有关。心中如此想着,席允颉也不点破,反而抱拳说道:“郑老,席某刚得到消息,七王爷已经离开平江府,正往江都赶来。”

    郑慎元自然知道此事,也正为此商讨对策,可面对席允颉,却是呵呵笑道:“老夫已是久闻七王爷大名,这次前来江都,老夫礼当拜见。”说到这里稍顿了下,郑慎元的笑容越发和善,接着又道:“若是李大都督有何吩咐,席老弟尽管告诉老夫,老夫保证令大都督满意。”

    看郑慎元还在对自己打哈哈,尤其看到他那张虚伪的笑脸,席允颉突然生出无尽怒火,细长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不过能够成为淮南道的掌书记,席允颉呼吸间硬是将怒火压了下去,不咸不淡的说道:“七王爷此行乃是整顿江南吏治,江南道,平江府太守郑大人已然下狱,平江大狱更是人满为患,此来我淮南道,怕也是这般情景,何况一切事情皆由齐安民变而起。哼,当日为联合大都督压下此事,郑老可是费了一番心思。”

    郑慎元如何听不出席允颉话中的讽刺,然数十年的历练让他的神色没有一丁点异色,不无叹息的说道:“当日老夫经不住董老弟苦苦哀求,以为不过是些刁民闹事,谁曾想到是天刺逆贼作乱,连魏江涛都是天刺逆贼,害的淮南卫吃了败仗,三千将士埋骨他乡,老夫悔啊!”

    郑慎元这番话,席允颉只相信最后一句是他的真心话,若知道是天刺逆贼作乱,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参与其中,便是大都督,拼着顶戴不要也不会与郑慎元合谋压下此事,可惜,这世间从没有什么如果。很快,席允颉便收起所有情绪,张口说道:“郑老,现在并非叹息的时候,还是想想如何应对七王爷吧,七王爷这次可是来者不善,而且据席某所知,七王爷心急钱家一事,攻破齐安便离去却将忠仆孙侯留下,查探天刺逆贼为何选择齐安,董太守的为人,可是人尽皆知。”

    席允颉虽然身为淮南道掌书记,却也只是个秘书所知并不多,只认为郑家身为江南最顶尖的门阀,当年又有大功与大楚,应该能够平安度过此次危机,若是他能够天刺三统领谢东麟乃是谢家之后,特意将郑家拉下水,拉郑家陪葬,说什么也不会来郑家共商对策了,怕是有多远躲多远,然就如他刚才所感慨,这世间从没有什么如果。

    郑慎元乃是老狐狸,一句话便听出了席允颉的意思,且在瞬间有了计较,散去脸上的笑容颇为无奈的说道:“既然席老弟挑明,老夫也就不瞒老弟你了,老夫也是刚得到消息说七王爷正赶来江都,这才找来司马先生商讨对策,天刺逆贼沾不得啊!”

    看郑慎元一脸愁容,席允颉反倒信了他的话,张口问道:“郑老可有对策?司马先生之名,学生可是久仰了。”话到最后,席允颉更是抱拳冲司马长印行了一礼,然司马长印仅是挥了挥手不曾张口。

    郑慎元依旧是一副愁容,摇头说道:“能有什么计较,还不是看七王爷的意思?这次,我郑家可真是跳进水坑了,倒是席老弟,你整日呆在李大都督身侧,只要能博得李大都督的好感,李大都督一句话,足矣保老弟你的安危了,我郑家,这次怕是自身难保啊!”

    席允颉岂能不明白这点,可若能得到李怀仁的信任,他岂用得着找老对头郑家?只是对于郑慎元的自身难保,席允颉倒有些嗤之以鼻,张口说道:“郑老莫说笑了,以郑家在江南的地位,七王爷岂敢敢动?何况圣上正大力仰仗江南氏族,大力仰仗郑老呢。”一语双关的话语中,席允颉更是抱拳冲郑慎元行了一礼,且隐隐约约有种投诚的意味了,因为照席允颉的猜测,楚昊宇定然要整理淮南道吏治,郑家那些官员或许不能幸免,借此来敲打郑家一番,所以想要在为难关头靠上郑家这颗大树,毕竟他身为江南道的掌书记,还是有些用处的。

    看席允颉真的不信反倒将假的信以为真,郑慎元心底好笑脸上更是笑了出来,张口说道:“那就承蒙席老弟吉言吧,以后,老夫说不得还要打扰席老弟呢。”

    席允颉听出了郑慎元话中的意思,也知道他这是在送客了,再次抱拳说道:“郑老客气,席某巴不得呢。已经深夜,席某就不打扰诸位了,告辞。”

    看席允颉走出大堂消失不见,沉默良久的郑清远一声冷哼后喝道:“蠢蛋。”

    郑慎元听出了儿子郑清远话中的不屑,失声笑了声,张口说道:“他可不蠢,不过是被逼无法,这才上了我们的贼船。”说到这里稍顿,郑慎元又是一阵忍不住的笑意,然神色间却充满无奈、落魄,叹道:“若是他知道这条船已经破了,也不知道会是何等表情?”

    盯着郑慎元,郑清远脱口问道:“爹爹,真没有办法了,司马先生?”

    这刻,不仅郑清远将目光放在司马长印身上,郑慎元也是直直盯着他,期望他能够想出高招破解此局。

    沉默片刻,司马长印张口说道:“谢东麟之所以选择齐安,是因为董大琛贪滥无厌,董大琛又与我郑家结亲,将我郑家引入火坑,以报当年之仇。天下已平定三十年,齐安之变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楚家脸上,打在圣上脸上,一个杨公令本就不足以平息陛下的怒火,更何况杨公令是畏罪自杀,没有经过朝廷审判,所以还需有人来平息圣上的怒火,我郑家正是最好的选择。”说到这里稍顿,司马长印幽寂的眼眸中突然亮起一道光芒,接着又道:“杨公令的死,也颇让人起疑,可惜已经无法查证了。”

    顿时,郑慎元眉头皱起,张口问道:“司马先生,你是说杨公令的死,也是天刺逆贼做的手脚?”

    也怪不得郑慎元吃惊,大都督身为封疆大吏是位高权重,大都督府有甲士把守戒备森严,要是被天刺逆贼暗杀……

    司马长印看到郑慎元这对父子眼中的震惊,缓声说道:“天刺乃是前朝暗影,数百年积累实力深不可测,传闻先帝便是遭了天刺逆贼的暗杀,不然以先帝宗师境的武道修为,岂能活不过古稀之年?”说到这里顿了下,司马长印摇摇头,接着又道:“老夫也是在得知谢东麟的身份后,才想到此点。谢东麟一心想要我郑家为他谢家陪葬,为将我郑家逼至绝地,先策划齐安民变,然后利用董大琛与我郑家的关系,四处奔走最后终于与杨公令联手压下此事,然天刺逆贼早就将此事捅至京城,就在圣上要压杨公令回京时候,谢东麟将杨公令暗杀,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杨公令自杀,张伯阳不知所踪,他二人才是淮南道的首领,长史吕梁伟尚不足以平息圣上的怒火,那么,我郑家就首当其中。”

    司马长印的话听得郑慎元父子两人脸色大变,难道郑家真要在他们手中灭亡?沉默良久,郑慎元不无期待的望着司马长印问道:“司马先生,你已看破此局,难道真无法破解吗?”

    在郑慎元父子的注视下,司马长印一声轻叹后张口说道:“郑家已被谢东麟逼上死局,唯有一法或许能够平息七王爷的怒火,只可惜,我们找不到。”

    听闻司马长印有办法,郑慎元眼中亮起两道光芒,可马上暗淡下来,也是一声幽幽叹息,楚家花三十年尚且没能找出天刺首领影子,他们那里去找?瞬间,郑慎元似苍老了数年,脸上再没了生气反而变得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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