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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淡墨青山     千古江山txt下载     千古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09 落幕

    走进大堂,陈柏寒先冲钱不为的灵位上了三支香并鞠了一躬,而李天念直接跪下拜了三拜,而后将目光放在老大钱凌云身上,脸上则有着毫不掩饰的无奈和伤感,曾经意气风发的钱凌云现在是朝不保夕,而他李天念看似荣耀,何尝不是日暮西山。

    简单寒暄过后,李天念张口问道:“刚才看你们热闹的很,怎么回事?”

    这不是明知故问?心底如此想着,老三钱苏苏却是笑容不变,抱拳说道:“二姐夫,沈大人、陈大人、周先生,家不可一日无主,我钱氏众多族人、掌柜正在商举下任家主。”说到这里稍顿,钱苏苏脸上笑容散去,一脸正容的说道:“苏苏不才,获得了大半族人、掌柜的支持。”

    当钱苏苏的话落下,钱景恒立即接口说道:“三公子性格忠厚,为人忠义,能文能武,正是家主的最好人选,一定能够带领我钱家走出困境、重铸辉煌。”

    “对。”大喝声中,数人齐呼道:“三公子一定能重铸我钱家的辉煌。”

    望着旗帜鲜明的众多钱氏族人,沈澶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道:“看来三公子是众望所归啊!”听沈澶如此说来,钱苏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然而就在此刻,沈澶接着说道:“不过,有一事尚需三公子解惑,周先生。”

    听沈澶转口,钱苏苏升起不妙的感觉,今日此时此景,若是有朝廷的阻挠,他定然登不上那个位子,难道他们支持老二?这刻,莫说钱苏苏疑惑,众人也都将目光放在一袭青衣的周褚身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周褚神色平静,淡淡说道:“七王爷这趟出使江南,既为整顿江南吏治,也是受圣上所托前来探望钱老爷子以彰显圣恩,路上七王爷还曾言,大楚能有今日的繁华盛世,钱老爷子功不可没,只是赶到彭城得知淮南齐安郡发生民变,事态紧急,七王爷只能前往齐安平叛,周某承蒙七王爷信任,特代七王爷前来探望钱老爷子,奈何时不待人,周褚前日傍晚赶到,正要第二日前来探望老爷子,半夜却得到噩耗,老爷子已驾鹤而去,甚感遗憾啊,也只能一炷清香寄托敬仰之情。”

    轻叹了口,周褚摇头说道:“这几日,周某闲暇之余逛了徽州城,百姓之繁华,教京城也不遑多让,这都是钱老爷子的功劳,也怪不得能够让徽州城百姓家家挂白绫以示哀悼,周某是由衷叹服。”

    听周褚一股气说了这么多赞叹之词,众人清楚正主就要来了,只是不知他要在何处对钱苏苏发难。这刻,大堂内的一众老油子,谁还看不透朝廷的意图,明显不希望钱苏苏继承钱家了,因此,不少人都用怜悯的眼色看着他,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却硬生生被沈澶、周褚这些人给破坏了。

    钱苏苏再明白不过周褚的意图,可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周先生大才,这番话若是被爹爹听到,想来一定高兴的很,就是老三我,也认定周先生这个朋友。”

    轻笑了声,周褚点头说道:“周某早就听闻三公子仗义豪爽交遍天下,长叹未能一见,只不过若说交友,周褚还要冒昧请教三公子一个问题。”

    虽知道周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可钱苏苏还是神情平静的说道:“周先生请直言,钱某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叫了一声好,周褚张口说道:“三公子豪爽,周某也就不再废话,敢问三公子可认识何冲?”

    顿时,钱苏苏眉头轻皱,可还是张口答道:“认识,何冲来钱某的聚义楼已有五六年,只是不知周先生何意?”

    钱苏苏年少便拜武林奇人白凌老人为师,习得一身武功还曾闯荡江湖数载,后来归家后接掌赌场、青楼生意赚了金银无数,后来有心争夺家主宝座便建立聚义楼,养了一群武功高手,在江湖上有着莫大的名头。

    盯着钱苏苏,周褚并不回答反而再次问道:“三公子当真不知?”

    没有任何迟疑,钱苏苏立即答道:“不知,还望先生直言。”

    沉默片刻,周褚突然笑了出来,张口说道:“想来三公子也不知,不然定然不会收留此等逆贼。”

    听闻逆贼二字,大多数人都吃了一惊,钱苏苏也将眉头皱起,这天下什么罪行都有法解决,唯独逆谋大罪不可饶恕,朝廷是绝不允许的存在。似知道众人的疑惑,周褚张口问道:“不知诸位是否记得五年前的洞庭风云?龙王宝藏现身洞庭湖,引得各方势力前去争夺,其中就有一些心怀不轨之辈,若非七王爷有智有谋,怕龙王宝藏就落入某些乱臣贼子手中,可即便如此,依旧丢失了一样重要东西。此事,我想大少、二少、三公子再清楚不过。”说话同时,周褚意味深长的扫了大堂一眼,似在搜寻什么。

    听周褚如此说来,众人脸上都露出疑惑神色。当年洞庭之事他们大都有所耳闻,龙王宝藏是引得各方势力涌入洞庭湖,甚至有门派、世家被灭门,当然也有人借此事一跃而起,最后龙卫宝藏被朝廷所得,现在猛然听闻丢失了一样重宝,而且看似与钱家有关,众人如何能不吃惊。只是,钱家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钱苏苏反而张口问道:“怎么?”

    龙王宝藏中藏着一颗玄龟丹,钱老爷子想取得玄龟丹续命,为此不惜出动雪藏二十年的孔,只是棋差一招被天刺逆贼得去,不得已与楚家合作追查天刺逆贼,而当年正在钱家提供的消息,楚昊宇才能抓到天刺二统领。

    望着钱苏苏,周褚张口说道:“当年,七王爷行宫内关押着一名要犯,却是遭人行刺身亡,出手的正是何冲。”

    听周褚说完,钱苏苏脸色剧变,惊呼道:“什么?”

    看钱苏苏神色变化如此之大,众人都有些吃惊,这何冲究竟何人,又刺杀了何人,能够让钱苏苏如此震惊,甚至有些害怕。终是久经风浪,钱苏苏很快就回过神来,张口问道:“当真?”

    笑望着钱苏苏,周褚轻吐道:“周某怎么敢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而且,三公子似乎也该查查陈远青的身份,查查他们做了什么。”

    顿时,钱苏苏脸色又是一变。陈远青既是他的结拜兄弟,又是他的左膀右臂,钱苏苏建立聚义楼,很大程度上都是义兄陈远青的主意,至于何冲,陈远青说是他的一位师侄,因为这层缘故再加上何冲武功不错,颇得钱苏苏信任。而且这刻,猛然看到周褚意有所指尤其是看了老大钱凌云一眼,钱苏苏眼中爆射出两道寒光,若他们是天刺逆贼,若这一切都是他们幕后指使……钱苏苏不敢想下去,脸色数变后转身盯着一清瘦老者问道:“大哥,可是真的?”

    清瘦老者钱苏苏的结义大哥陈远青。陈远青相貌清秀脸带微笑,蓄着三缕长鬓,身着文士服颇有长者风范。看到钱苏苏眼中的怀疑,陈远青一声叹息后张口说道:“咱们兄弟相交三十年闯过无数腥风血雨,老二你不信我反而信他一面之词,让人何等心寒!”

    听陈远青如此说来,钱苏苏又有过一丝疑惑,沉声说道:“若是老二错了,我钱苏苏自会向大哥赔罪,现在,我就要大哥给苏苏一个肯定答案,是或不是?”

    盯着钱苏苏,陈远青依旧没有回答反而张口问道:“你信吗?”

    顿时,钱苏苏眉头皱起似有些恼怒,沉声说道:“大哥说的,小弟就信。”

    与钱苏苏对视片刻,陈远青突然摇头苦笑一声,道:“那大哥还真不好意思骗你,陈某正是出自暗影。”

    听闻暗影,不少人脸色都变了。能够站在这里的大都是老油条,都是从乱世中走出来的,一个个都是久仰暗影的大名,前赵氏王朝的黑暗机构、杀手机构,死在暗影手中的不计其数。现在听闻陈远青直言不讳说自己出身暗影,众人下意识的离开他,而后一个个目光怜悯的盯着钱苏苏,现在莫说钱家家主,能够留住一条性命都是奢望,只是此刻,周褚也不知为何生出一丝疑惑。

    盯着陈远青,钱苏苏是脸色数变,最后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好,老二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行刺大哥,可是你的主意?”

    既然承认了身份,陈远青也就没有在隐瞒的必要,道:“陈某派人做的,只有如此才能助你掌控钱家。”

    “好,好。”接连叫了两声好,钱苏苏发出比哭还难听的笑声,道:“还真是我的好大哥啊,行刺我兄长,密谋我钱家,今日,你我兄弟割袍断义。”话到最后,钱苏苏挥动的手掌间多出一柄长刀,直接割断衣袖,而且刀上更带了一丝血迹。

    握着沾血的长刀,钱苏苏冷眼盯着陈远青说道:“咱们已经不再是兄弟,现在,钱某就要讨回我钱家血债。”话到最后,钱苏苏挥刀砍向陈远青脑门。这一刀包含了钱苏苏的无尽怒火,凌厉的杀机,疾快的速度,虚空都是一阵扭曲。

    凌厉的刀气,已然吹起陈远青的长发,然而陈青云竟没有一丝动作,唯独消瘦的脸庞上浮现起一抹歉意笑容。见此,钱苏苏心底莫名一痛,可还是没有任何迟疑的斩了上去,而此刻,周褚似想说什么,可张口却没有出声。

    钱苏苏手起刀落斩下了陈远青的脑袋,只是脸上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兴奋,眼中反而流出两行热泪。深吸一口气,钱苏苏提着陈远青的脑袋走到大哥钱凌云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拜道:“大哥,老三识人不明才有我钱家今日之乱,也让大哥你身受重伤,老三我愧对钱家列祖列宗,愧对爹爹和大哥这年教诲,如今,也只能以死为报。”

    听闻老三钱苏苏的话,所有人都是一惊,老二钱四方,老四钱渊,老五钱升梧更是出言喝道:“老三。”

    就在众人想要阻止时候,老三钱苏苏挥刀划过咽喉,带起一抹血花,如此鲜艳,看的钱凌云昏花的眼中流出两行热泪,同时也是一口吐出,昏倒过去。

510 醉酒

    钱家夺嫡之争,终以老二钱四方隐退,老三钱苏苏自杀,长孙钱昌海在老四钱渊以及众多族人的扶持下登上家主宝座而告终。登上家主宝座后,钱昌海每日是忙的不可开交,不是安抚钱氏族人,就是恭送众多江南氏族,再加上三叔钱苏苏的丧事,几乎是脚不沾地,何况大都督沈澶、中书侍郎陈柏寒、户部尚书李天念都不曾离去,他们都在等待七王爷楚昊宇的到来。

    这日傍晚,数艘大船驶入徽州港口,而看标记似乎是王家的。王家是江南最古老也属于最顶尖的门阀,钱老爷子病逝自然有人来吊丧,只是这个时候前来何意?就在不少人暗自猜测时候,数人走下大船坐上马车离去。

    当先一人乃是王家的嫡系王灏,王灏当年在乌木特之战借家族侍卫斩杀漠北名帅德木图从而成为从二品的大将军,虽然只是虚名不曾统军,却坐实了他王家继承人的身份,只是面对身后儒衫少年,神情极其恭敬,因为儒衫少年乃是七王爷楚昊宇。

    听闻七王爷楚昊宇在齐安等着自己,王灏如何能不明白七王爷的意图,只是未等他赶到齐安便得知齐安城破的消息,便在路上等待七王爷楚昊宇,因为王灏料到他要前往徽州,这才有了两人同时出现在徽州,至于借王家的名头,则是楚昊宇特意为之。

    悦来客栈,因为妻子张依依不愿入住朝廷别院,周褚依旧留在客栈内,而就在两人正吃晚饭时候,李牧大步走来,小声拜道:“周先生,王爷到了,也住悦来客栈,命卑职请你过去。”

    周褚并没有得到楚昊宇的消息,却知道王灏将要入住了悦来客栈,只是楚昊宇为何不愿惊动众人?稍稍思索了下,周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说起来周某与王将军也是同袍,礼当拜见。依依,你早些休息,我想咱们明天就能离开了。”

    张依依没能猜透七王爷是意思,却知道自家夫君不会骗自己,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意,起身说道:“夫君早去早回,也代依依谢过王爷。”

    周褚此行不仅扶钱昌海坐上家主宝座,也抓了不少天刺逆贼,其中不少人曾参与了当年的张家惨案,也算是为张家报了血仇。冲张依依点点头,周褚转身离去,而刚出门便碰到了王灏。

    当年,周褚、李牧、王灏同在玄甲卫在七王爷楚昊宇帐下听令算得上同袍,而如今七八年过去,三人甫一见面还真有一种亲切感。

    王灏虽是从二品的将军,可周褚是楚昊宇的心腹谋士,李牧是楚昊宇的侍卫首领,都是楚昊宇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因此王灏没有丝毫得意更不要说失礼了,率先抱拳冲两人行礼道:“灏见过周先生、见过李将军,数年不见,王某可真是想念两位,想念漠北那段日子。”

    李牧有军职在身,立即抱拳拜道:“将军客气,末将见过冠英将军。”

    冠英将军正是朝廷给王灏的封号,而且冠英二字,也颇符合王灏。当李牧的话落下,周褚便笑道:“过的还真快,眨眼就是十年过去,漠北一战恍如昨日,说起来,周某也怀念那段时日,大漠炊烟直长河落日圆。”自顾一笑,周褚接着又道:“今日能够遇到王兄,当续同袍之情,当一醉方休,请。”

    听周褚如此说来,王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王某正是来请两位呢,请。”

    跟随王灏走进他的小院,三人便看到了仰首望天的楚昊宇。看到楚昊宇,李牧立即上前拜道:“末将见过王爷。”

    周褚看到了楚昊宇的神情,心底有过一丝疑惑,然笑容却没有任何变化,笑道:“周某正在猜测王爷会在何时赶到,没想到如此之快,看来王爷已然安抚下齐安。”

    楚昊宇摇摇头,不平不淡的说道:“只是攻下了齐安府便匆匆赶来,钱家怎么样了?”

    解决钱家一事,周褚立即给楚昊宇去信,想来他也已收到,可是听楚昊宇亲口问来,周褚还是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将了遍,而后说道:“亲眼看老三钱苏苏自绝,钱四方瞬间苍老许多再没了争雄之意主动隐退,钱昌海在钱渊的扶持下继任家族,可想要完全掌控钱家,怕还要很长时日。另外,周某看钱大少气息萎靡,想来受钱老爷子和钱苏苏的死影响不小,怕撑不了多长时日了。”说到这里稍顿了下,周褚接着又道:“陈远青乃是天刺逆贼,所建聚义楼也是藏污纳垢抓了不少,不过,并没能抓到大鱼。”

    沉默片刻,楚昊宇张口说道:“陈远青不过一棋子罢了,当日必定有天刺逆贼的重要人物,详查所有人。”

    周褚如何不明白这点,早就将大堂内的所有人记了下来抽茧剥丝去排查,只是刚才顾忌王灏在此才没有说出来,可听楚昊宇当着王灏的面讲了出来而王灏的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如何不知两人已有了某种关系。心底虽有万般想法,周褚却是应道:“周某记下了,这就详查此事。”

    说到这里望了楚昊宇一眼,周褚笑问道:“王爷大破齐安逆贼,又扶持钱昌海上位,只是看王爷的神色,怎么有些闷闷不乐呢?”不见楚昊宇立即回答,周褚笑着又道:“说起来,王将军、李将军还有周某,都是从玄甲卫走出来的,跟随王爷南征北战纵横沙场,如今十年过去难得聚在一起,当浮一大白。”

    楚昊宇如何不知周褚的心思,而不等他开口,王灏也开口附合道:“王爷,灏身为地主,怎么也得一尽地主之宜,若王爷没有意见,今日就由王某做主如何?”

    王灏与楚昊宇同行三四日,整日都是看他阴着一张脸,王灏原本以为他是恼怒齐安民变心忧钱家之局,可现在两事都已解决,楚昊宇还是闷闷不乐,王灏自然要想法让他开心了。

    李牧虽没有开口,却看出了自家主子心情不佳,虽没有开口却绝对愿意陪他一醉方休。

    沉默片刻,楚昊宇突然笑了起来,道:“当年漠北之行,本王得诸位之助才能纵横沙场,匆匆就是十年过去,过的真快。”不无感慨的发出一声叹息,楚昊宇摇头说道:“走,今晚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楚昊宇都如此说来,这一顿酒喝的是酣畅淋漓极其尽兴,尤其王灏和周褚为令楚昊宇忘忧是百般劝酒,而且两人都是心思敏捷才高八斗的人物,虽在劝酒却绝没有劝酒的意思,根本不容楚昊宇拒绝,奈何楚昊宇已臻天人境少阳决自动运转,悄无声息便将酒气化解是越喝越精神,反倒是周褚和王灏双眼迷离,便是李牧也喝了不少脑子发蒙,最后强撑着身体离去,楚昊宇和李牧两人都在,他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看周褚和王灏歪着脑袋爬在桌子上睡去,楚昊宇心底一声叹息,独坐良久似觉得有些无趣,拎了壶酒走入院子。

    天际无云月色很好,弯月犹若轻舟飘荡在碧空之上。望着如勾的弯月,楚昊宇突然一笑,拎起酒壶大大灌了口,而后轻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呵呵,没想到本王也有对月独饮的时候!”叹息声中,楚昊宇拎起酒壶又是一口酒灌了下去。

    此刻,一白衣女子缓步走进庭院,柔弱的气息,不是张依依的谁?望着楚昊宇有些落魄的背影,张依依眼中闪过一道异色,轻吐道:“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王爷,你知道李仙人此诗,依依最喜欢那句?”

    楚昊宇自然察觉到了张依依的到来,也不回答反而问道:“依依你怎么来了?夜里风寒,千万保重身体。”

    走到楚昊宇身后,张依依躬身冲楚昊宇行了个万福,道:“民女谢过王爷关心,更谢过王爷替依依报的大仇。”站直身躯,张依依缓声说道:“我们张家七姊妹,大姐性子坚韧待人最厚,二姐性格豪爽粗中有细,若没有俊儿,老爷子将会将我张家传给二姐,至于三姐,”摇头发出一声苦笑,张依依的声音依旧平静,道:“说是被隐世高人看中收为弟子,其实是爹爹恼怒又添一女子,将三姐送了出去。老四、老五虽是孪生姊妹,性格却截然不同,四姐与碧姨娘一样心地仁慈最后削发为尼,老五则继承爹爹的性子,争强好胜敢为人先尤其性子坚韧,当年之所以跟随王爷你进京,正是存了为了张家报仇的想法,若非依依被人送至京城解释误会,定然要找王爷你复仇,如今五六年杳无音讯,也不知五姐怎么样了?”

    发出一声轻叹,张依依继续说道:“接连五姊妹才添一男丁,爹爹是喜出望外宠爱的很,养成俊儿飞扬跋扈的性格,这才被天刺逆贼算计连我张家都被灭门。这些年身在京城又有夫君疼爱,依依却是忘不了家仇,尤其大姐最后替我挡刀的情景,依依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报仇?当日,该是大姐离开的。”

    听张依依说到这里,楚昊宇的目光终是从夜空上收回。扭头望着张依依,楚昊宇张口说道:“本王虽没有见过你大姐张若男却是多次听闻,一代奇女子,心里佩服的很,所以,依依你更应该好好活下去。”

    张依依点了点头,道:“依依这条命是我张家堡众人拿命换来的,又有夫君疼爱,依依是珍惜的很,可依依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我张家血脉,为夫君留下子女,何况,悠悠带给依依的只有快乐。行乐须及春,不然,纵容百年又有何乐趣?”

    望着张依依,楚昊宇如何不知她的意思,一声轻叹后转过身去,目光再次放在明月之上,行乐须及春,可这天下,谁不是被俗事困扰?

511 探望钱家

    清晨,当阳光刺破黑暗照亮天地,沉寂一夜的徽州又散发出生机,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哭闹声,可或许是大街上不时走过的兵丁,或许的一众朝廷大臣的威压,或许是钱老爷子和钱三爷的辞世,走在大街上,楚昊宇仍然感受到了一种压抑。

    该是昨夜喝高了,周褚两眼微红神色也有些懒散不复一贯的从容随意,同时也不曾注意到楚昊宇的神情,看到早餐店内热气腾腾包子闻着其中的肉香味,周褚肚子竟是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声。摇摇头,周褚自顾一笑,道:“七公子、王公子,千万莫见笑,周某真有些饿了,要不先吃点东西?”

    王灏并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身上,等他决断。望着周褚,楚昊宇突然一笑,道:“天大地大,肚子最大,走,吃饭去。”说话间,楚昊宇当先走进小铺,坐下去同时叫道:“两笼包子,四碗豆花。李牧,你也坐”

    “好嘞!”大叫声中,店小二端着两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便走了过来,笑道:“四位爷慢用。”

    该是闻到肉香味,周褚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咕咕声,听的楚昊宇心情瞬间大好,哈哈笑道:“没想到周兄也有如此窘迫时候,给,赶紧吃吧。”说话同时,楚昊宇竟是亲自夹了包子递到周褚脸前。

    周褚赔笑了声,张口说道:“肚子不争气,就不与七公子客气了。”说话同时,周褚接过包子大大咬了口,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嗯,香,几位也莫看了,趁热吃、趁热吃。”

    看到周褚的样子再想想那个温文儒雅的周褚,楚昊宇又是一笑,也不说话夹起个包子吃了起来。此刻,店小二端着四碗白花花的豆花走了过来,笑道:“爷,这是早晨才磨好的豆花,香甜可口,几位爷尝尝,保证几位爷满意。”

    拿起勺子尝了口,楚昊宇点头赞道:“还真是香甜可口,不错,你们也都尝尝。李牧,怎么还不坐?”

    听楚昊宇再次如此说来,李牧抱拳说道:“谢过公子。”而后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周褚该真是饿了,五六个包子很快就下了肚,一碗豆花也见了底,见此,楚昊宇笑道:“周兄,要不要再来一碗?”

    揉揉肚子,周褚摇头说道:“已经饱了,肚子都鼓了起来,不过,还真好吃。”

    楚昊宇哈哈一笑,道:“难得见到周兄有如此神态,也真罕见。”话到最后,两人对视片刻,同时笑了起来。

    看楚昊宇和周褚两人笑的开心,尤其是两人的默契,以王灏的心境也是一阵羡慕,毕竟不是谁都能如此得楚昊宇信任,得楚昊宇如此礼让。

    大笑声中,周褚张口说道:“饭饱茶足,也该走了。”

    楚昊宇听懂了周褚话中的意思,点头应道:“走吧。”说话同时,楚昊宇已站起身来,见此,王灏和李牧赶忙起身,随楚昊宇前往钱家,而就在四人走到钱家大门口时候,楚昊宇突然停住脚步,张口说道:“这趟徽州之行,辛苦周兄了,我已经准备好船只,周兄带着依依多走走多看看,若有需要,尽管告诉李牧。”

    周褚躬身冲楚昊宇行了一礼,道:“周褚谢过公子,也依待依谢过王爷。”

    楚昊宇挥挥手,淡淡说道:“都是本王该做的,周兄无须客气,倒是周兄,千万保重。”话到最后,楚昊宇一声轻叹后抬起了脚步,而望着楚昊宇的背影,周褚摇头发出一声叹息,抬步跟了上去。

    王灏并不知道张依依的事情,所以不知两人为何而感慨,不过能够让楚昊宇出口借船,王灏可不认为此行会简单,所以心底已有了决断,一定要尽其所能来交好周褚。

    当楚昊宇一行走进钱氏老宅,也不知是为一行人的气度震慑,亦或认出了周褚这位逼死三爷的青衣书生,非但没有人拦截他们,反倒纷纷行礼让路,同时也有下人匆忙跑了进去报信。

    楚昊宇直接走到了灵堂,而得到消息的钱昌海已经赶了过来。看清来人,钱昌海脸上露出一抹喜色,立即跪了下去,拜道:“草民钱昌海叩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钱昌海称呼儒衫少爷为王爷,众人如何不知眼前人的身份,七王爷楚昊宇,虽吃惊却是赶忙跪了下去。

    望了眼一身缟服的钱昌海,楚昊宇淡淡说道:“起来吧。”说完后,楚昊宇径自走进灵堂,拾起三支香点燃后插入香炉,而后说道:“本王年少时候就多次听父皇提及钱老爷子,只是这些年钱老爷子卧病在榻未曾一见。得知老爷子病重,本王特意向大哥讨了个差使入江南拜见老爷子,不想被乱臣贼子引到淮南,更不曾想到是天刺逆贼竟然密谋钱家,使出暗杀钱大少这种卑鄙行径,可恨三少一代人杰也坠入天刺逆贼的毂中,含恨自杀。如此忠勇刚烈之辈,值得本王一拜。”话到最后,楚昊宇躬身冲钱三少钱苏苏行了一礼,见此,钱家众多后辈急忙冲楚昊宇回礼。

    站起身躯望着楚昊宇,钱昌海躬身拜道:“忠勇刚烈,三叔能得王爷如此评价,想来也无憾了。”

    楚昊宇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而后将目光放在了钱昌海身上,张口说道:“昌海兄节哀顺变,钱家偌大家业,可都压在昌海兄的肩膀上了。”

    虽然已经继任家主,可是亲口听楚昊宇说来,还是当着众多钱氏族人的面,钱昌海大喜,立即拜道:“昌海年少是诚惶诚恐,还要多多仰仗王爷。”

    自顾一笑,楚昊宇张口说道:“昌海兄大才,本王相信昌海兄。”也不容钱昌海插口,楚昊宇转口问道:“钱大少遇刺,不知怎么样了?这次奉命前来徽州,本王可是带了不少灵药。”

    钱昌海也是个人精,如何听不懂楚昊宇话中的意思,躬身拜道:“有劳王爷惦记,昌海替家父谢过王爷。”直起身躯,钱昌海接着又道:“家父的病情这几日逐渐稳定,刚才正好醒来,王爷请。”

    看楚昊宇、周褚走出灵堂,王灏知趣的没有跟去,而是上前祭拜钱三爷。他王家乃是江都到最顶尖的门阀,虽然与钱家不怎么对头却对钱氏族人了解异常,与钱家这些三代子弟寒暄起来。

    走出灵堂行至无人处,钱昌海突然停下脚步躬身冲楚昊宇拜道:“老爷子病危,家父遭人行刺,我钱氏乱作一团,若非七王爷和周先生,说不得我钱家已四分五裂,所以,这一礼,昌海代我钱家谢过王爷。”说完后钱昌海再次行了一礼,道:“这一礼,昌海谢王爷和周先生揪出天刺逆贼,为家父报得血仇。最后一礼,昌海为自己。昌海能够执掌家族,全赖两位的信任和支持,以后但有要求,昌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话到最后,钱昌海恭恭敬敬冲楚昊宇行了一礼。

    楚昊宇扶持钱昌海继任钱家,故是他长房长孙的优势和不俗的才能,亦因为他长房势弱便欲掌控,现在看钱昌海如此识趣,楚昊宇抬手拍拍钱昌海的肩头,道:“昌海兄严重了,钱家贵为四大世家商号遍及天下各地,我大楚尚要大力仰仗钱家,所以,钱兄当尽快掌控钱家,千万莫被贼子所逞。”

    抬手望着楚昊宇,钱昌海恭声说道:“昌海已与二叔谈过了,会尽快掌控家族,绝不让王爷失望,为朝廷出力。王爷,这边请。”

    听闻钱昌海竟然能够与二房钱四方搭成协议,楚昊宇不由多看他一眼,不过也没有说话,他此来故是在表面朝廷的立场帮钱昌海造势,亦为了大少钱凌云,或者,为了孔。

    跟随钱昌海走进房间,看到钱凌云那皮包骨头的面容,楚昊宇心底一声叹息,他能够清晰察觉到钱凌云身上的死气,怕是撑不了多久。

    走到父亲床头,钱昌海轻声唤道:“爹爹,七王爷来看你了,爹爹。”

    在钱昌海提高了的声音中,钱凌云终是睁开眼睛,灰白的眼神没有一丝神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身上,而就在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时候,楚昊宇上前一步将他摁住,缓声说道:“老爷子千万莫动弹,好生休息,钱家还要多多仰仗老爷子。”

    虽然被楚昊宇按住,钱凌云却是坐了起来,消瘦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道:“老头子的身体自己清楚,撑不了几天了,七王爷能够来看老头子,老头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面对这个危在旦夕的老者,楚昊宇真不愿再说那些客套话,沉默片刻后张口说道:“老爷子当知道本王为何而来。”

    看楚昊宇直奔主题,钱昌海脸上虽没有任何表情然心底还是有些惊讶,反倒是钱凌云失声笑了起来,可该是被笑容牵动伤势,忍不住咳嗽起来,其中夹着丝丝鲜血。见此,钱昌海神色一紧,请拍着父亲的后背说道:“爹爹,莫急,身体要紧。”

    好半天过去钱凌云才止住咳嗽,挥手示意钱昌海停手同时冲楚昊宇笑道:“老了,不中用了,王爷千万莫见怪。昌海,你去找李叔取样东西过来。”

    望着气息萎靡的父亲,钱昌海真不知父亲是故意支开自己还是其他缘由,却是站起身来,道:“王爷,爹爹,稍等。”

512 深意

    当钱昌海离去,仅剩的楚昊宇、周褚和钱凌云三人都没有开口,一时间一片安静。短暂的沉寂过后,楚昊宇率先开了口,道:“本王这趟入江南,故是要整顿江南吏治,亦为天刺逆贼。”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自嘲似的笑了声,摇头说道:“或许,本王此生已然注定要与天刺逆贼做个了断,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钱凌云神情虽萎靡却清楚听出了楚昊宇话中的意思,短暂的沉寂过后张口说道:“王爷大才,老夫相信王爷定能铲除天刺逆贼。”说到这里也是一顿,钱凌云消瘦的脸庞上亦露出一抹笑意,道:“非是老夫恭维王爷,实乃肺腑之言。”此刻,钱凌云脸上的笑容已然散去,不无叹息的说道:“其实,家父很早就失去了对孔的掌控,或许,自建立之初,就没能真正将孔掌控在手中。”

    钱凌云的话听的楚昊宇和周褚脸色微变,而钱凌云则解释道:“这天下,黑与白,阴与阳,就像生与死一样纠缠在一起,当家父将生意做到一定程度后,决定建立类似赵家暗影、你楚家暗卫的黑暗势力,将一切见不得光的事情都隐藏其中,之所以名孔,是家父认为钱尚有孔,更不要说其他东西,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有弱点都有间隙,只看你能不能够找到。可是,我钱家只是一商贾世家,即便生意遍及天下各地,却无法与赵家、楚家相提并论,孔在建立之初,就被影卫和暗卫以及众多世家、门派的谍探渗透。”

    话到这里,钱凌云脸上再次露出一个笑意,道:“爹爹确实大才,虽然察觉了这些,可非但没有禁止反而故意借众多世家、门派的力量来达成目的,同时培养自己的势力,我钱家能够在短短的三十年一跃成为天下四大世家,孔当居首功。因为我钱家的坐大,家父也逐渐掌握了不弱的力量,只是天下初定,家父为了避嫌主动将孔雪藏,而这一藏差就是三十年,三十年,七王爷,你说,还有多少人在我钱家的掌控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钱凌云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咳嗽,气息越发萎靡。

    听钱凌云说话同时,楚昊宇不由想起了舅舅孙奕扬曾说过的话,他年少行走天下时候发现钱家抓了无数孩童且将他们变成孤儿,如今四十年过去,这批孤儿应该能够独当一面了吧!不过看到钱凌云现在凄凉的模样,心底又是一阵叹息,缓声说道:“老爷子,你莫急,慢点说。”

    努力平复下混乱的气息,钱凌云挥手说道:“老了老了,老夫这一伤,两只脚都踏进了棺材,所以倒也不怕你们见笑,这次混乱,亦有孔的身影。”说到这里稍顿,钱凌云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道:“雪藏三十年,终有人耐不住寂寞跳了出来,不过想想也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安心等待三十年?这次家主之争,孔亦打算推出一人掌控我钱家,正是老三。”

    楚昊宇执掌天卫数年,再清楚不过争权夺利的残酷,清楚人心的莫测,所以听闻孔参与了家主之争时候没有任何异色,然而得知孔亦选择了钱苏苏,脸上露出一抹异色,张口问道:“三少?”

    钱凌云轻点了点头,张口解释道:“老三师从东陵老人。东陵老人乃是一代奇人且与家父交好,同时也是孔的客卿长老,因为这个缘故,老三年少时候便与孔有所接触,而老三为人豪爽仗义颇有江湖侠气,在孔内也颇有人气,掌握了一股不弱的力量。”说到这里稍顿,钱凌云自嘲似的笑了声,接着又道:“或许,正是这个缘由,天刺逆贼才找上老三。”

    当钱凌云的话落下,三人再次陷入了沉寂,然一直不曾出声的周褚突然一笑,张口说道:“老爷子,周某有一疑惑,数年都没能猜透缘由,还望老爷子解惑。”根本不容钱凌云拒绝,周褚直接说道:“十年前陛下登基后搬下兴商令,大少你以照顾老爷子为由隐退,这才有了二房和三房的兴盛有了日前的变故,不然,以老爷子之才,早就掌控家族了吧?”

    这个问题也是楚昊宇所疑惑的,只是钱凌云听到这个问题时候竟是失声笑了起来,然而笑声在口中变成咳嗽,好半天才平息下来,摇头说道:“老爷子尚在,老夫何德何能去掌控家族?”

    钱凌云的回答让楚昊宇和周褚都愣住了,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苦笑。他们都是聪明人,这次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将事情想复杂了,就似这天下,帝王尚在,太子便不可掌大权,这也是太子楚元博选择静养疗伤的缘由。

    就当两人苦笑时候,钱凌云发生一声幽幽叹息,接着又道:“先帝和陛下都是一代明君,三十年便打造出繁华盛世,而我钱家正是借势而起,将生意做遍天下,可是,真的太大了,大到家父都担心的地步,最后只能称病隐退。老夫身为长子,自当要扛起重担,可是这副担子老夫不能扛,只好推给了众兄弟,另外一个目的,正是为了孔。若说我钱家是一个枝壮叶茂的大树,孔便是深入低下的根须,所以,老夫想要掌握孔这支最神秘的势力,可惜十年过去,也只掌握了很小很小一部分,还都是忠于父亲的那些,惭愧啊!”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钱凌云也就不再隐瞒,继续说道:“家父隐退时候确是有病在身,可这一拖就是十年,老夫亦过了花甲之年,而这十年,老二和老三逐渐掌握大势,老夫已经失去了与他们争斗的实力,除非爹爹的支持,可是,爹爹会吗?”

    这一句会吗,包含了钱凌云太多的酸楚、无奈甚至不甘。摇摇头,钱凌云张口说道:“老夫老了,真的老了,而且,家父早就对老夫失望了。”

    楚昊宇和一直在思索这钱凌云的话,听他说到这里,楚昊宇猛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随即却是一声叹息,钱不为果真够狠。

    此刻,钱凌云似陷入了昏迷,以致声音都有些模糊,道:“后来,老夫逐渐想明白爹爹当年为何要隐退,故是因为我钱家生意做的太大让朝廷都忌惮,另一个缘由便是考验老夫,看看老夫敢不敢挑起重担,可惜啊,老夫虽能却不敢,所以,十年前老夫就失去了资格,可笑老夫还想着掌控孔继任家主之位,可笑啊!”比哭都难听的笑声中,钱凌云更是咳嗽起来,夹杂着丝丝血丝,看去如此凄惨。

    望着钱凌云现在的模样,楚昊宇和周褚都是一阵沉默,为枭雄钱不为,也为钱凌云。

    该是咳嗽牵动了伤势,钱凌云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不过人倒是清醒过来,硬挤出一个笑容冲两人说道:“这番话压了老夫数年,说出来倒是轻松多了,两位也莫见怪,老夫终究俗人一个。”摇摇头,钱凌云继续说道:“这十年来,家父任由老二、老三、老四争斗,甚至看着各方势力涌入而没有任何作为,正是想借势决出真正的大才大勇之辈来继任家族,不然,这世间生与死从来都是相生相随,何况曾繁华富饶的赵王朝,不一样淹没在历史中?”

    还有一句话,钱凌云没有说出来,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楚昊宇一眼,张口说道:“老夫先谢过王爷你选了犬子,昌海毕竟年少,担当这个大一个家还有些不足,以后还要多多仰望王爷。”说到这里稍顿,钱凌云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似叹息似嘲笑,似无奈似不舍,各种情绪的交织再加上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庞,如同一张大杂烩,让人看到了百味人生。深吸一口气,钱凌云尽可能平静的说道:“至于王爷想要的,我钱家所知也不多,会尽数交给王爷,期望王爷莫失望,至于孔,现在已是名存实亡,老夫擅自做主,也交给王爷了。”

    听到钱凌云最后一句,楚昊宇立即明白他为何要支走钱昌海了,钱凌云这是向自己表态,曾与楚家天卫、赵家影卫其名的孔由他钱凌云而终,与钱家与钱昌海再没有任何关系,以此来换取楚昊宇对钱昌海的支持。

    望着钱凌云,楚昊宇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张口说道:“老爷子严重了,昌海兄大才,本王相信昌海兄一定不会让老爷子失望,带领钱家重铸辉煌。”

    钱凌云听出了楚昊宇话中的意思,消瘦的脸庞上露出一种释然的笑意,点头说道:“那就承蒙王爷吉言了。”话到最后,钱凌云再次咳嗽起来,重重的咳嗽声中,更有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而钱昌海进屋便看到吐血的父亲,急忙跑了过来,叫道:“爹爹。”

    好半天过去钱凌云才平复下心神的激荡,可该是说话多了,神色萎靡不振,尤其无力的说道:“不碍事,拿来了?”

    钱昌海急忙点点头,道:“拿来了。”说话同时,钱昌海捧起一个精致木盒递到爹爹脸前。

    看木盒上的锁头完好无损,钱凌云点点头,抬手指着身后柜子说道:“钥匙在里面,都交给七王爷,以后爹爹不再了,遇事多请教七王爷。”

    听着父亲托孤似的语气,钱昌海鼻子一酸,脱口叫道:“爹爹……”

513 品茶夜话

    傍晚时候,数艘大船驶离徽州港,看的太守杨洲玮、长史张向忠长长吐了口气,因为离开的乃是七王爷楚昊宇,大都督沈澶,中书侍郎陈柏寒和户部尚书李天念,这一众高官就似巨石压在他二人心头,让他们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想来今晚能够睡个安稳觉了,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众人这一离开,江南道很多官员都要睡不着了,一场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大船上,楚昊宇、沈澶、陈柏寒、李天念四人正围着茶几而坐,而给四人煮茶的则是王灏。

    王家乃是江浙最顶尖的门阀,王灏身为王家嫡系,诗词字画无一不通,在茶道也有很深的造诣。当水初沸发出咕咕声响,王灏便将水壶取下,轻轻烫过被子才放入茶叶,而后注入半杯沸水,很快毛绒纤细的碧螺春便沉入杯底,且茶叶上更是冒出细小水泡,看去煞是喜人,只是在这个时刻,王灏倒掉杯中水再次加入沸水,当茶汤清而纯的时候才递给众人。

    望着清而纯的碧螺春,楚昊宇脸上露出一抹享受神色,端起茶杯轻呡了口,微微眯起的眼睛,也不知是沉浸在茶香中,还是陷入了回忆,而看楚昊宇端起茶杯,沈澶三人纷纷端起茶杯品尝起来。

    品味片刻,楚昊宇又喝了口,赞道:“好茶,好手艺,本王可是好长时间没喝到这么好的茶了。”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嘴角露出一抹轻笑,道:“这趟出使江南,本王日夜兼程赶往齐安,攻破齐安又马不停蹄的来到徽州,一路上连杯热茶都不曾喝过。”

    看楚昊宇说完后又端起茶杯品尝起来,沈澶、李天念和王灏都在思索楚昊宇话中的意思,而陈柏寒身为楚昊宇的岳父倒没那么多顾虑,笑道:“王爷忠心为国,这趟出京不过月余,竟然瘦了一圈,老臣惭愧啊!”

    顺着陈柏寒的话,沈澶张口说道:“陈侍郎这句惭愧,倒叫老臣无地自容了。”自嘲似的笑了声,沈澶接着又道:“承蒙陛下信任,老臣执掌江南道近十载,治下官员糜烂,老臣早有耳闻却无所作为,还要劳累圣上和王爷操心,尤其看王爷你风尘仆仆的样子,老臣心中难安。”

    听到沈澶的话,楚昊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挥手阻止李天念说话,摇头说道:“岳丈和沈大人想岔了,本王不过是一时有感罢了。江南道能有今日的繁华,我大楚能有今日的兴盛,三位可是出了大力,尤其李大人,执掌户部十年每日忙碌不休,千万莫再说那些客套话。今日,咱们不在京中,不提国事只谈风月。”

    楚昊宇为大楚亲王,陈柏寒为陈家家主,又是中书省的二号人物,沈澶乃是陛下的爱臣执掌最是富庶的江南道,李天念执掌户部又是一系首领,四人都是真真正正手握重权的朝廷重臣,想要他们不谈乱国事而谈风月,难啊!心中如此向着,王灏嘴角却是露出一抹笑意,他还真有些期待这几位朝廷重臣有何表现。

    陈柏寒平日颇为严肃,可今日不知为何却极其开心,听到楚昊宇的话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冲沈澶说道:“沈大人,你这次可是错了。老夫惭愧,只因小女不通茶艺。”稍顿了下,陈柏寒摇头说道:“小女自幼喜读诗书称得上才女,对文人墨客辈出的江南异常向往,王爷宽宏大量带小女随行江南,奈何小女不懂柴米油盐酱醋茶未能服侍好王爷,这是老臣的罪过,等赶到平江府,一定要她好生服侍好王爷。”

    听陈柏寒如此说来,王灏一时间竟有些无语,心道这老头脸庞真厚,而如此想的不仅王灏,还有沈澶,至于李天念,早就对陈柏寒这副嘴脸习以为常,脸皮不厚,又如何能在朝廷厮混下去?

    摇摇头,沈澶脸上露出一抹有趣笑意,道:“陈侍郎如此说来,还真是老夫想岔了,当自罚一杯。”说完后,沈澶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引得李天念张口说道:“如此好茶,也是责罚的话,老夫也当罚一杯。”说话同时,李天念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看到两人的神态,楚昊宇哈哈大笑起来,张口说道:“李大人执掌户部乃是我大楚的财神爷,沈都督为封疆大吏执掌天下最富庶的江南道,竟也有如此童心,也不知让众大臣看到会是什么表情?”摇摇头,楚昊宇岔开话题问道:“李大公子呢?当年本王年少不经事,曾数次捉弄李大少,现在想起甚是愧疚,今日以茶代酒向李尚书道歉了。”

    当年为参加武试,楚昊宇扮作了小乞丐,看李承奉这位公子哥儿骄扬跋扈曾捉弄了他一番,不想最后又被楚元敬给狠狠捉弄了一顿,闹的满京皆知着实让李府丢了脸面,后来征讨漠北,李承奉本意是混些军功然后借家族之力入仕,不想硬被楚元敬拉入玄甲卫深入草原,奈何他的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如何受得了颠簸,又让楚元敬借着军纪狠狠折腾了一番,在玄甲卫在众多功勋子弟内大大出了一次丑。这些事情,楚昊宇之所以没有禁止,虽然是生性调皮贪玩,可终究是对李承奉的不喜,至于漠北大胜回京后,楚昊宇亲赴江南、河南两道送阵亡将士归乡,后来执掌天卫每日忙碌不休,早就将李承奉这种纨绔忘掉,若非今日想起往事,楚昊宇还真记不起李承奉这种纨绔,只是,纨绔也是会变的。

    看楚昊宇端起茶杯,李天念急忙端起茶杯,张口说道:“王爷客气,说起来,下官还要感谢王爷。”说话同时,李天念恭恭敬敬冲楚昊宇行了一礼,木然的脸庞上竟是露出一抹笑意,没有任何敷衍,楚昊宇能够看到他发自真心,甚至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顿时,楚昊宇脸上露出有趣神色,笑问道:“看李尚书的神色,便知道李大少深得李尚书满意,可否说来让本王听听?”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摇头说道:“不瞒李尚书,如今本王身也为人父,有时候也被几个小孩子搞的头痛,真应了那句古话,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楚昊宇这番话说的沈澶、陈柏寒和李天念这三位不喜怒于色的朝廷重臣都笑了起来,并非敷衍而是会心笑意,便是在煮茶的王灏,心底也佩服楚昊宇这番话漂亮,轻易就将话题扯开不说,还将众人的兴致都引了出来。

    望着楚昊宇,李天念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若是李承奉那小子在此,一定要惊掉下巴,而且同时间,李天念望向楚昊宇的目光也有一种赞同,缓声说道:“听王爷这番话,老臣今日就买个老,王爷您真真正正长大了,再非当年那个调皮贪玩的七爷了。”

    该是数十年养成的习惯,李天念脸上的笑容很快便散去,张口说道:“当年漠北归来时候,承奉几乎瘦成了人干,以致老臣都不敢认他,可更让老臣惊讶的是,承奉竟然跪求老夫进入翰林院读书,惊的老臣还以为出现了错觉,只知道声色犬马的纨绔竟然主动要求读书?”提高的声音中,李天念似想起了当日的情景,脸上露出一丝回忆,缓声说道:“老臣看他眼神甚是坚定便不忍驳他,硬厚着老脸将他送进了翰林院,不过也不瞒王爷,老臣当时已打定主意,他要是敢在翰林院出丑,老夫便将他送至老家圈养他一辈子,谁知承奉还真静下心来,一天两天,一月两月,竟然在翰林院待了整整三年。”

    听到此处,楚昊宇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讶,似不敢相信李承奉那种纨绔,竟然能够耐住性子苦读圣人书,而此刻,陈柏寒似有感触的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操心二十多年,咱们这些老家伙,也算能松口气了。”

    陈柏寒的嫡子陈远鸿与李承奉同为京城四大公子,两人都跟随玄甲卫深入漠北草原,经历了那场最残酷的战斗,而且漠北一战,让陈远鸿也收敛了性子稳重不少,因此,向来不怎么对头的李天念与陈柏寒,此刻竟难得的生出一种默契。

    望着陈柏寒,李天念冲他微微点头,道:“看来陈大人也是深有感触,可怜天下父母心。有晚,承奉从翰林院返回找到老夫,说读了三年圣人书,想外放为官做一小吏。承奉这番话,又将老夫吓了一跳,可还未等老夫回答,承奉接着又道,他这是最后一次恳求老夫,以后所有事情都靠自己,路要靠自己走下去。”最后一句话,李天念模仿了李承奉的语气,然而以他为官多年早就波澜不惊的心境,此刻竟有些酸酸的。轻叹了口气,李天念却是笑道:“承奉去了山南道,如今六年过去已是县丞了,老夫甚感安慰,当浮一大白。”

    县丞不过八品,根本入不得众人的法眼,可看到李天念的神情,几人都能看到他发自内心的欣慰。轻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没想到李大少竟有此志向,本王佩服,当浮一大白。”说话间,楚昊宇陪李天念喝了一杯,而沈澶和陈柏寒也纷纷端起了茶杯。

    李天念今日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他想给儿子李天念留条后路,七王爷楚昊宇。听楚昊宇如此说来,李天念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望着楚昊宇说道:“小儿能有今日的成就,皆因七王爷,所以,今日老臣定要向王爷道谢,谢过王爷。”说话同时,李天念起身恭恭敬敬冲楚昊宇行了一礼,看的楚昊宇赶忙将他扶住,笑道:“李尚书折杀本王了,当年都是本王不懂事,不怪本王,本王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李大少,可都是他自己的努力,赶紧坐下。”

    顺势坐了下去,李天念将目光放在了陈柏寒身上,张口问道:“陈兄,若老夫没有记错,远鸿已是正五品的太守为官一方了吧?”

514 江南忆

    听李天念提起爱子陈远鸿,陈柏寒脸上虽有笑容浮现,只是他与李天念明争暗斗几十年,如何能不明白李天念的意思?张口说道:“不过是仗着圣上厚爱、家族蒙阴,远鸿才能升任东莱郡守,只是他小子这些年太过顺风顺水性子难免有些骄躁,还需要多多打磨、历练,比不得承奉一步一个脚印踏实。”说到这里稍顿,陈柏寒便岔开话问道:“沈大人,令郎还在漠北?”

    当年陛下为征讨漠北,准备了数年算是倾尽大楚国立,所以只能胜不能败,而众官员大都认为大楚必胜,一个个想方设法将后辈子弟送入漠北,差点将挂帅出征的罗尚书大门挤破,最后还是圣上下旨特许两百名功勋子弟加入东宫卫率随太子出征。既有军功赚,还能交好太子,但凡权势之家无不尽其所能将后辈子弟送入东宫卫率,连陈柏寒也不能免俗,将嫡子陈远鸿送入了东宫。陈家乃大楚四大世家,门人弟子遍及天下影响力巨大,而陈远鸿虽纨绔却够聪明,立即交上了太子,从漠北返回后入东宫成为太子舍人,只是五年前太子称病需要静养,没过多久陈远鸿便离开京城入了河南道,不过能够在而立之年成为正五品的太守执掌一郡,固然是家世荣耀,亦因为声势正盛的楚昊宇,谁叫陈远鸿是楚昊宇的大舅子呢?

    沈澶和李天念再清楚不过事情缘由,看陈柏寒不愿多谈此事,沈澶便顺着他的话说道:“应玄那小子还在漠北,说是喜欢纵横草原驰骋疆场,沈某也就任他去了。”说到这里,沈澶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身上,笑道:“提起小儿,下官可是有一事央求王爷。当年为征讨漠北,陛下特下旨举办武试,挑选天下俊彦加入军伍组成玄甲卫,玄甲卫之精锐,这些年南征北战是无战不胜,令很多人闻之丧胆。应玄好武,数次想要加入玄甲卫却都被拒了,不得已央求老夫,今日,下官也只能厚着脸面恳求王爷了。”

    听沈澶竟要爱子进入玄甲卫,陈柏寒和李天念心底都有些惊讶,思索着沈澶究竟何意?要知道沈澶可是陛下的心腹,而就在两人心思急转时候,楚昊宇却是笑道:“沈都督太过客气。玄甲卫能有今日的威名,完全是众将士悍不畏死拼出来的,沈都督可要想清楚,一旦进入玄甲卫,就是生死由命了。”

    顿时,沈澶脸上的笑容已然散去,沉声说道:“王爷天潢贵胃尚且孤军深入漠北踏平金帐,应玄怎么去不得?就老臣所知,敬郡王,宋家嫡子宋鹏,魏大人的爱孙子明,谢都督的爱子小宏,都在玄甲卫,哪一个不必应玄尊贵?哼,倘若真战死沙场,老臣非但没有任何怨言,反倒为有子如此为荣。”

    望了沈澶片刻,楚昊宇突然一笑,道:“沈都督都如此说了,本王如何拒绝?不过,下不为例,本王虽添为玄甲卫主将,这些年困在京城极少过问军中事物,全由他们自行决断。”

    楚昊宇这番话不仅是为沈澶说的,而是给陈柏寒和李天念以及众多朝廷官员听的。这些年玄甲卫是功不可破战无不胜,用鲜血打下大大的威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很多功勋子弟都想法设法加入玄甲卫,虽有热血儿郎然更多是想要混取军功,最后全被楚昊宇拒之门外,混军功并非什么大事,要是因他们吃了败仗,不仅坏了玄甲卫的威名更会丢掉众将士的性命,这是楚昊宇万万不愿看到的,为此拒绝了甚多功勋之后甚至还有楚世族人,今日为沈澶算是开了个特例,但也仅此一例。

    沈澶明白楚昊宇的意思,抱拳拜道:“今日是老臣孟浪了,老臣谢过王爷。”

    挥挥手,楚昊宇张口说道:“令郎智勇双全,年岁不大已成为校尉统领一营兵马,本王相信令郎。”

    沈澶再次抱拳行了一礼,沉声道:“王爷信任,老臣代犬子谢过王爷,若他有负王爷信任,无须军纪,老臣定不饶他。”说到这里稍顿,沈澶轻叹了口,道:“也不满王爷,老臣膝下四子,也就应玄争口气,其他三人只知道吃喝玩乐,老臣看着心烦,全留在京城任他们自生自灭。所以,老夫羡慕李尚书啊!”

    浪子回头金不换,尤其是对权贵之家,子嗣不仅是后代更继承着家族的未来,所以会花大力气去培养他们,奈何大都成了纨绔,然一旦纨绔子弟能洗心革面无不是一代人杰。李承奉竟然不借助家族之力甘心做一个小吏,这是一个沉淀的过程,沉淀的越久越厚,便能走的更远更高。

    望着沈澶,李天念笑道:“令郎年纪轻轻便是从五品的校尉,又主动要求加入玄甲卫,可知心志高远,老夫相信将来又是一威震四方的名将,所以,都督有何羡慕的?”

    听李天念如此说来,沈澶哈哈大笑了声,只是当笑声落下,沈澶故意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说实话,李尚书这番话深得吾心,老了老了,也就期望孩子能有所作为,最不济也能守住家业,像伯雅兄,让人唏嘘!”在沈澶的叹息声中,陈柏寒和李天念都沉默了下来,只是想到当年的事情,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刘伯雅,人如其名,才高八斗却是温尔儒雅没有一丝傲气极得先帝喜爱,而立之年便成了从二品的礼部侍郎,数年后调任河南道长史并顺利接替年迈的李显令成为大都督,在不惑之年成为手握一方大权的封疆大吏,一时盛世无双,而且不少人都在猜测,刘伯雅能否在天命之年进入朝廷中枢执掌一省,毕竟刘伯雅与当今圣上有同门之谊,都是一代大儒郭熙的弟子,可就在这个前途无量的大都督,却毁在他儿子刘清明手上。

    借着父亲的威势,刘清明是吃喝玩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甚至做出人神共愤之事,有次看中一少妇惊为天人,调戏无果就想霸王硬上弓,奈何此女子性烈竟是咬舌自尽,发狠的刘清明竟做出奸*尸这种天神共怒之事,而且还不满足,让随从也一同享乐,最后还特意将女子的尸首送了回去。女子的夫家乃是武林世家,如何受得了这种羞辱便将刘清明打了,刘清明恼怒之下借爹爹刘伯雅的名头,将女子夫家近百人灭门,只是事情闹的过大终传入刘伯雅耳中,气的刘伯雅当场吐血,一夜白头。最后,刘伯雅命家奴棒杀了儿子刘清明,并亲自为少女披麻戴孝送葬,同时上书朝廷请罪,先帝虽没有降罪刘伯雅也只能让他辞官养老,奈何刘伯雅心脉已伤,区区数年便病逝。

    此事当年在京城轰动极大,虽然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却也给众多权贵之家敲响了警钟,不仅严禁后辈滋事,很多权贵直接将纨绔子弟送礼京城生恐触怒圣上,一时间是纨绔绝迹,直到楚元敬、陈远鸿、李承奉、杜晨这新一代京城四少出现,众纨绔才算出头。

    楚昊宇当年还年少并不知此事,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心底也有些唏嘘,只是看三人的神色沉闷,便故意岔开话说道:“喝茶,这么好的茶,快要凉了。”

    沈澶三人都是心志坚定之辈,瞬间便清醒过来,纷纷端起茶品,沈澶更是赔笑道:“都是老臣煞风景,当自罚一杯。”端起茶杯饮了下去,沈澶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似在回味茶滋味实则在思索着如何将话题引回来。身为大都督执掌一方,沈澶很快便有了主意,攒动着茶杯吟道:“萝月轻涵秀色,云鬟尽洗纷华。洞庭松坞是侬家。怨痕凝玉*蕊,暖意焙灵芽。捻断芳心散碧,翻成雪浪浮花。佳人何似此茶佳?清吟出肺腑,野客醉烟霞。当年老夫初读这词,最爱捻断芳心散碧翻成雪浪浮花,后来游历洞庭,迷恋上野客醉烟霞的洒脱,如今,老夫最爱此句,洞庭松坞是侬家,一语全道尽。这碧螺春,有洞庭的气息,让人回味啊!”话到最后,沈澶脸上露出回忆神色,再没了执掌大权的霸道,反而似个文人墨客思忆江南。

    陈柏寒和李天念如何不知沈澶的意思,而且刘伯雅的事确实不适合在这个时刻提出来。顺着沈澶的话,陈柏寒似也沉浸在江南风光之中,连声音也缓了下来,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呵呵,老夫可是有二十年未入江南,不过上次前来,老夫还在吏部任职,过的真快,眨眼就是二十年。”

    陈家书香门第已有数百年历史,陈家门生是遍及天下极有人脉,当年先帝为借助江南氏族打造繁华盛世,是千方百计交好江南氏族,陈家自然是最理想的人选,而陈柏寒能有今日的地位,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当年的努力。

    此刻,李天念也开了口,沉声说道:“老夫年少时候立志行走天下,只是家境贫寒,初入江南阴雨连绵,独立渡口,老夫不由想起一句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如今,五十年过去,这次入江南虽然匆忙,然两岸人家接画檐,卷香风十里珠帘,一副繁华盛世。”

    望着几人,楚昊宇眼珠转动便有了主意,轻吟道:“既然三位大人吟诗作对,本王也来一首。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在楚昊宇拉长的声音中,沈澶三人脸上都有笑容浮现。

515 主动出击

    夜已深,行驶在大江之上,呜呜的寒风犹若刀子卷起丝丝寒意,然血卫众将士仿若未觉依旧站的笔挺,目光如炬注视着四周。突然,看到一灰袍人快步走来,立即有两名将士迎了上去,挥手示意来人止步同时喝道:“来者何人?”

    灰袍人早就料到了血卫的反应,抬起的手掌间多出一块银色的令牌,正是鹰卫的天鹰令,同时说道:“劳烦两位小兄弟通禀王爷,崔志恒有要事求见。”

    老者正是鹰卫副统领崔志恒,跟随楚昊宇前往平江府,只是这一路楚昊宇忙碌不休,他并不曾拜见。当崔志恒的声音落下,船舱内便有声音响起,道:“进来。”

    听到王爷楚昊宇的声音,两名血卫立即让开,再次注视起四周,崔志恒则推门走了进去。看到楚昊宇,崔志恒一跪到地,拜道:“卑职见过王爷,打搅王爷休息,还望王爷见谅。”

    虽已深夜,楚昊宇却不曾睡去,而是坐在案头翻看卷宗,淡淡说道:“起来吧。”

    跟随楚昊宇四五年,崔志恒也算摸清了这位爷的脾气,道谢后便站了起来,只是神色间越发恭敬,张口说道:“启禀王爷,月前卑职奉命前来徽州查探天刺逆贼的消息,聚义楼陈远青乃是天刺逆贼故意接近钱苏苏,助钱苏苏接掌钱家从而掌控钱家。当日周先生前往钱家,命卑职查抄聚义楼遭到激烈抵抗,斩杀二十多人,抓获三十多人,严加审问发现仅六人属天刺逆贼,只是身份低微所知不多,唯独钱苏苏的小妾苏嫣儿身份不低,此女与与陈远青关系甚密,武功不俗。”

    经过漠北一战,又执掌天卫五六年,楚昊宇再非那个不谐世事的孩童,沉默片刻张口说道:“严加审问,撬开她的口。”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抬首望天,缓声说道:“借钱苏苏来掌控钱家,此局非一时之功,想来天刺逆贼布局已久,陈远青虽是主事也不一过棋子,这次前来徽州祭拜的众多江南氏族甚至钱家掌柜,一定藏有主事之人,而且身份不低,周兄已经列了份名单,崔统领你详查此事。”

    躬身行了一礼,崔志恒沉声拜道:“卑职得令。”

    沉默片刻,楚昊宇张口问道:“风雨楼查的怎么样了?”

    上次江南之行,楚昊宇隐隐约约得知风雨楼与谢家关系甚密,而谢东麟又是天刺三统领,因此楚昊宇命人详查风雨楼,只是这几年天刺逆贼销声匿迹,没能查到任何线索,不过这趟江南之行,天刺逆贼先策划了齐安兵变,又密谋钱家,如此大事,若风雨楼真与天刺逆贼有关,楚昊宇不信风雨楼没有动作,命崔志恒入江南前特意嘱咐他密切注意风雨楼,因此崔志恒立即答道:“启禀王爷,这月余风雨楼非常平静,没有任何异动,倒是两个月前,风雨楼一批高手消失不见,约莫百余人,迄今都没有消息。”

    顿时,楚昊宇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沉默片刻后缓声说道:“齐安大败之日,曾出现一支约莫五百人的精骑,黑甲黑面疾如闪电,刀刀见血凌厉异常。根据淮南卫老兵所述,其精锐较本王亲卫也不遑多让,如此一支精骑,不可能突然冒出来。”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似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你立即查探江南武林,最近两月都有那些门派有高手无缘无故消失,包括江南氏族。另外,严密监视江南武林,若遇到人数众多行踪诡异的武林高手,务必详查。”

    楚昊宇说的如此明显,崔志恒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躬身拜道:“卑职得令,这就查探此事。”

    轻点了点头,楚昊宇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才张口说道:“这趟出使江南,齐安、徽州之事看似落幕,然就本王猜测,天刺逆贼沉寂五六年,万万不会就此罢手,说不得还有什么厉害后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崔志恒立即答道:“王爷嘱托,卑职定谨记在心。王爷,时刻不早,你早些歇息。”说完后看楚昊宇挥了挥手,崔志恒躬身一拜缓步退了出去。

    望着昏昏沉沉的夜空,感受着刀一般的劲风,楚昊宇沉默片刻轻叹道:“要下雨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何况阴雨连绵了数日,倒有几分冬的萧杀气息,而陈柏寒和李天念两人年岁已大经不得寒冷,这一路几乎都窝在船舱内,只是两人身居高位平日忙碌惯了,这一闲下来竟是浑身难受,也唯有下棋、喝酒来打发时间。

    这日中午,陈柏寒硬拉着老对头李天念下棋,沈澶这位大都督端坐一侧,既在观棋亦为两人煮茶,一时间一片安静,只是听到船舱外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三人都将眉头皱起。这趟出使江南,楚昊宇本就是皇家骄子,而陈柏寒和李天念也是奉圣旨出巡,所带侍卫都是皇家护卫最注重言行礼节,平日脚步声、说话声都是微不可查,生恐打扰到众人,更何况三人都听出了这脚步声的急切。很快,脚步声已经散去,而三人的目光虽在棋局上,却是在暗自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书房内,楚昊宇听到这脚步声时候,也将眉头皱起,因为这脚步声太过急促,想来是有大事发生,只是很快,楚昊宇嘴角浮现起一抹笑意,现在他倒要看看天刺逆贼会如何出招,喝道:“进来。”

    随着楚昊宇的话,一黑甲侍卫快步走了进来,躬身拜道:“启禀王爷,崔统领加急传来的情报,约莫三百高手先后赶至渠涧峡飞龙寨。”

    楚昊宇并没有张口,转身将目光放在地图上,而黑甲侍卫继续说道:“王爷,渠涧峡乃是徽州前往平江府的必经之路,两山夹一谷地势险要,飞龙寨正是利用渠涧峡险要的地势打劫过往船只,只是,神机尉在渠涧峡驻守一营士兵保护水道,想来这股水贼声势不大。”

    此刻,楚昊宇已将目光放在了渠涧峡的位置上,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出来,道:“原来天刺逆贼将主意打在本王和一众朝廷重臣身上,一个朝廷亲王,一个大都督,一位尚书一位侍郎,还真是大手笔啊!”拉长的声音中,楚昊宇的神色越发从容,张口问道:“何时能够赶到渠涧峡?”

    黑甲侍卫立即答道:“回禀王爷,此地距渠涧峡并不远,只是阴雨连绵数日水势大涨不利于行,约莫后半夜才能赶到。”

    顿时,楚昊宇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哈哈,有趣,海阔,集结卫队。”大喝声中,楚昊宇大步走出书房,很快就走进大堂,冲岳丈陈柏寒笑道:“岳父,还和李尚书下棋?”

    在楚昊宇走进来同时,三人便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身上,尤其看到面带笑容,陈柏寒也笑了出来,道:“在朝堂上与李老头斗了半辈子,既然不在朝廷,就是棋局斗个输赢,李老头,你说呢?”李天念还是肃然的脸庞,没有一丝变化,见此陈柏寒有些无趣,却又张口问道:“何事如此高兴,说出来也让我们几个老头乐乐?”

    望着楚昊宇,大都督沈澶也开了口,道:“看王爷神采奕奕,隐隐约约有股战意,莫非发现了什么?”

    楚昊宇也不瞒他们三人,点头应道:“前面有水贼拦路,本王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听闻水贼,沈澶三人都是一愣,只是随即脸色有变得各异。沈澶乃是江南道大都督,猛然听闻有水贼拦路打劫自己,打劫一位朝廷亲王,震惊过后心中生出无上怒火,治下竟然有如此目无王法的匪徒,自己的脸面往哪搁?毕竟是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虽愤怒却是越发平静,越想越觉得此事有些怪异,哪个水贼不开眼敢打劫朝廷亲王,打劫众多朝廷大臣,尤其还能让七王爷如此兴奋。想到这里,沈澶猛然想到一个可能,再次变得震惊起来,望去的目光充满不敢相信。

    李天念能够从一文不名寒门子弟成为户部尚书掌管着大楚的钱袋子,固然有钱家的缘故,更多是靠自己的细心和谨慎。听到脚步声时候,李天念便在猜测发生了何事以致侍卫如此惊慌,而看七王爷笑容满面却充满盎然战意,李天念便猜到了天刺逆贼。天刺逆贼将七王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唯有天刺逆贼,才能让七王爷如此兴奋。想明白所以然,李天念的神色越发严肃,只是此刻,陈柏寒却笑了起来。

    陈柏寒乃是陈家嫡子,年少时候天下混乱,初入都有大量护卫随行,等大楚建国逐渐身居高位,离京的次数是越来越少,而且每次都有很多人随同,或明或暗,他不仅是正二品的中书侍郎,亦是陈家家主。所有,对于拦路打劫这种事,只有耳闻却不曾亲历,可现在猛然听闻有水贼拦路,短暂的震惊过后竟是乐了,笑道:“没想到这趟出京,竟能够碰到水贼,打劫一位朝廷亲王,一位封疆大吏,一位户部尚书……”话到此处,陈柏寒再说不下去了,他能够身居高位不仅仅依仗家世,亦为他过人的心智,敢打劫这么多朝廷大臣的,不是蠢贼就是有心人。

    想到这里,陈柏寒的笑声变成苦笑,似抱怨的说道:“王爷竟然消遣我们几个老家伙,就不怕老夫年岁已大受不得惊吓?”

    楚昊宇看到了几人的神色变化,如何不知他们猜到了结果,哈哈笑道:“几位大人精神矍铄,谁敢说老?”

    望着楚昊宇,沈澶张口问道:“王爷的意思是……”在沈澶拉长的声音中,楚昊宇傲然一笑,道:“主动出击。”

516 渠涧峡

    渠涧峡,两山夹一水,站在高处望去犹若大山被人用利刃劈开,看去极其险要,且河底遍布暗礁、漩涡,是真正是险恶之地,只是渠涧峡贯穿大运河乃航运的必经之地,历代朝廷都只能想法疏通以保持航运。大楚立国后,先帝借助江南的富庶才开创了太平盛世,建国之初便花大力气大人力疏通河道,还特意派了一哨兵马驻守渠涧峡震慑那些宵小之辈,只是官与匪从来都是一个说不清的话题,只要不做的太绝,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傍晚时分,渠涧大营,该是天下升平久已,亦或这绵绵秋雨,值守军士无精打采的站在哨楼上,暗自叫骂这鬼天气。突然,看到远处有人影靠近,值守军士瞬间站直了身躯,可等看清长长的队伍,值守军士如何不知送补给的车队,立即松散下来,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不等车队走进便挥手示意下面门卫打开大门。

    没过多久,车队便驶到门口,最前方老头冲门口值守军士,笑道:“王将军,今天你当值?”也不待值守军士回答,老头从车上取出一坛酒递了过去,接着又道:“天冷,兄弟们喝点酒暖暖身子。”

    大楚军法虽没有规定军营内不得饮酒,然而值守将士却是严令不得沾酒,只是在这里,值守军士乐呵呵接住酒坛,笑道:“老陈头,这次可来晚了啊?”

    老头赔笑了声,张口说道:“还不是这阴雨,路上全是泥,马车都不好好走,你再看看这些兄弟,衣衫都湿透了,要不是军爷们保一方平安,我们才不会遭这种罪受。”

    扫了车队一眼,十几辆马车,还有二十多个精壮汉子,一个个穿着厚厚雨蓑看不清相貌,何况值守军士也无心细看,心思都飞到酒里,直接挥手说道:“赶紧进去,早点卸完离开。这两天大都督将要通过渠涧峡。”

    “晓得、晓得,谢过王将军。”抱拳冲值守将士行了一礼,老者挥动鞭子赶着牛车驶入军营,竟是连检查都省了。当车队通过门楼,下方军士大喝道:“石头,下来喝口酒暖暖身子,这破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来来,都来喝两口。”

    在王姓军士的吆喝声中,数名军士聚了过来,开始享用美酒,而一口烈酒下肚,还真暖和不少。美美灌了口酒,王姓军士张口说道:“喝两口暖暖身子就好,千万别喝多,要是被将军发现,免不得一顿军棍。大都督正赶回平江府,算算时日,差不多也快到了,没见这几日,几位将军安分下来。”

    当王姓军士的话落下,有军士嬉笑道:“王头,过了这两日,带兄弟们去项县乐呵乐呵,都憋一个月了。”

    顿时,王姓军士抬腿一脚踹了过去,虽然踹了个空,王姓军士也不失望,笑道:“你小子,早晚要死在女人肚皮上。”说到这里稍顿,王姓军士整日道:“好了,别再喝了,要是被将军逮到,谁也救不了。”

    “这破天,将军能出来?”如此嘟囔着,众军士却各自返回岗位,只是一个个依旧无精打采,谁也不曾注意到,一队黑衣人借着雨幕悄无声音间靠近大营,将大营包围起来。

    老陈头熟练的将车队带到后营,冲身侧精壮汉子使了个眼色,喝道:“小六,把粮食都搬进仓库,小心点,千万别淋湿了。”说完后,老陈头从马车上取下一坛酒,走进热气腾腾的厨房,冲一肥的流油的胖子笑道:“冯老哥,忙着呢?”说话同时,老陈头将酒坛放在一侧。

    冯姓胖子正在挥舞锅铲,撇了陈老头一眼,尤其是看清酒坛上的袁记二字,眼中有光芒闪过,笑道:“来了?一会儿咱们兄弟好好聊聊,张将军、郭总、姚队,正等着下酒菜呢。”

    陈老头松松鼻子用力闻了闻,道:“真香,老哥手艺又见长了。葱爆腰花,这个莫非是是甲鱼汤?”说话同时,陈老头更是打开锅盖看了看,而后与冯姓胖子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在冯姓胖子的注意力被吸引时候,陈老头手指挥动,也不知什么东西落入锅中。

    悄无声息做好这一切,陈老头又将锅盖盖上,笑道:“冯哥你忙,兄弟一会儿就走,今天雨大路上耽误,恐怕回去都下半夜了。”

    冯胖子接口说道:“也好,这两日大营戒备,老哥就不留你了,老陈头你早点回,下趟咱们好好喝一杯。”

    叫了声好,陈老头张口说道:“冯哥如此说了,下趟兄弟来时候带两坛好酒,陪冯老哥喝个痛快。好了,冯老哥你忙,兄弟看着卸货去,那帮人毛手毛脚,可别把菜给磕坏了。”

    眼看陈老头就要离去,冯胖子大叫道:“慢。”

    听到冯胖子的大喝声,陈老头脚步一顿,眼中更闪过一抹寒光,只是转过身时候,脸上已堆满笑意,笑道:“冯老哥,还有事?”

    这片刻功夫,冯胖子已将葱爆腰花炒好,倒进盘子同时说道:“老陈头,帮老哥把汤倒出来,送到大帐。”说到这里撇了那坛袁记酿竹叶青,眼中虽有不舍可还是将酒拎了起来,张口说道:“这坛酒,也送给将军好了。”

    听冯胖子如此说来,陈老头心底一喜,笑道:“小事,老哥稍等。这次来的匆忙,就准备了一坛,下次多给老哥捎两坛。”

    冯胖子最后一句话就是故意说给陈老头听的,看他如此识趣呵呵笑了起来,张口说道:“走,今日我看张将军正在兴头上,说不得有什么好处呢。”

    很快,冯胖子和陈老头便赶到大帐,而且直接走了进去。坐在最上首男子看去五十上下,身材矮小皮肤黝黑,本就普通甚至有些丑陋的相貌,脸颊上一道长长的刀疤更显狰狞,正是渠涧大营的主将张中磊。张中磊少年入伍,奈何入伍不久天下便平定下来,跟随神机尉镇守江南,直到漠北一战才算混了些军功成为哨长,只是相貌丑陋在漠北战场又被砍了刀毁了容,更不得将军喜爱,便将他扔至渠涧大营来个眼不见为净,张中磊也懒得看他们的脸色,何况在渠涧大营七八年,算得上土皇帝的存在。

    看到张中磊,冯胖子脸上的笑容越发谄媚,躬身应道:“将军,葱爆腰花,甲鱼汤,还有这坛竹叶青,袁记陈酿,刚从平江府带来。”

    自走进大帐,陈老头便将腰弯了下去,笑道:“小的见过张将军,郭总兵。”

    陈老头多次前来渠涧大营运送粮草,张中磊自然认得,只是也懒得搭理他,张口问道:“杜老可好?”

    陈老头立即答道:“托将军的福,老爷一切安好,还要小的给将军带话,闲了一定去东阳郡玩。”

    杜家是东阳郡望族,一个小小的哨长还入不了人家的法眼,张中磊也明白这点,不会真将自己当盘菜,何况就他老陈头,能够见到杜老?真是笑话。哈哈笑了声,张中磊张口说道:“到时候少不了要打扰杜老。来来、倒酒。”

    陈老头知道这是再送客了,躬身拜道:“将军你忙,小的就不打扰了。”躬身退出大帐,陈老头露出一抹奇异笑容,很快率领着车队离去,只是谁都不曾注意到,离去时候少了数人,而且陈老头一众并不曾远离,周围反倒聚集起数名黑衣蒙面人。

    约莫一刻钟过后,陈老头沉声说道:“应该差不多了,等我信号。”说完后,陈老头大步跑向军营,只是这次,值守军士似乎睡着了,陈老头叫都没能叫醒。见此,陈老头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挥手拍在王姓军士的心口,一掌将其击毙,同时张口发出一声鸟鸣。这是进攻的讯号,得到消息,众黑衣人飞驰而来,很快就冲进渠涧大营。

    此时此刻,渠涧大营竟是一片死寂,不少将士倒在雨中,而但凡有活口,也被黑衣人一掌击毙,极少见血。没过多久,黑衣人便将大营周边清理干净,仅剩数队军士值守着的大帐。

    一阵狂风吹过,雨滴犹若利箭刺在众人脸上,不想还真有利箭射来,刺入卫士的胸膛带起一抹血花。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来后,有卫士大喝道:“敌袭……”话不曾说完,一支羽箭射入咽喉,大张的嘴巴却是说不出话来,就此倒地气绝,不过这一声大喝,已将渠涧大营唤醒。

    听到大叫声,正在饮酒的张中磊脸色微变,心道谁好大的胆子赶来袭营,抓起横刀就要跑出去,然而就在此刻,营帐已被人打开。看到陈老头,张中磊先是一愣,随即喝道:“是你?”不待陈老头回答,张中磊大喝道:“好大的胆子,胆敢突袭军营,就不怕诛九族?”

    陈老头嘿嘿笑了声,张口说道:“诛九族?张将军好大的口气,莫非真以为自己是将军了?”

    怒瞪着陈老头,张中磊大喝道:“来人,将叛贼拿下。”

    张中磊的声音虽大,可除了陪他喝酒的两人,竟无一名将士进来,反倒走进来数名黑衣人,看的张中磊脸色一寒,大喝道:“你将他们怎么了?”

    哈哈笑了声,陈老头张口答道:“张将军这个问题还真好笑,你说呢?”

    虽然已有猜测,可张中磊还有些不敢相信,再次问道:“我这大营可是五百儿郎。”

    轻哼了声,张中磊张口说道:“张将军以为老夫刚才来干什么,真给你们送粮?就是张将军,中了老夫的**散,也不知能坚持多长时间。”

    猛然听闻自己中毒,张中磊大惊,就在他挥刀扑向陈老头时候,却是从半空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517 飞龙寨

    深夜,连绵的细雨让这暗夜越发寒冷,只是楚昊宇已带领血卫悄无声息的赶到飞龙寨。飞龙寨建在半山腰也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且天刺逆贼正密谋截杀楚昊宇一行戒备更加森严,唯一一条通往寨子的小路上或明或暗遍布斥候,若非楚昊宇这些亲卫武功高强行事谨慎,怕已被飞龙寨发觉。

    站在高处望着飞龙寨,楚昊宇嘴角突然浮现起一抹笑意,冰冷又从容,合着一袭黑色劲装,犹若现身尘世的杀神,将要露出他最锋利的刀芒。笑容只有一瞬仿若错觉,当笑容落下,楚昊宇挥手喝道:“杀。”

    随着楚昊宇手掌挥动,血卫立即从黑暗中飞出,扑向飞龙寨。今日,血卫也都是黑色劲装而非盔甲,冷漠的眼神,冰冷的横刀,仿佛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所过之处一片血腥。

    很快,血卫已经冲进飞龙寨,而聚集着众多天刺高手的飞龙寨反应也不差,一队队黑衣人飞奔而来扑向血卫,然而迎接他们却是勾魂般的弩箭。

    血卫所配备的劲弩乃是大楚最精良的装备,弩箭速度快劲道大,带起嗖嗖的破空声响,这声响非但压过了雨声,声势更是骇人让人闻之色变。听闻吱吱声,不少黑衣人脸色都变了,因为他们认出了弩箭,而拥有弩箭这等利器的也只有大楚精锐,禁军和玄甲卫。

    飞龙寨最中央大堂,一黑衣人快步跑了进来,拜道:“启禀三将军,大楚大军攻了上来,应该是楚昊宇的亲卫,血卫。”

    听闻血卫,不少人脸色都变了。玄甲卫成立至今,从没有过败绩,不仅令敌人闻之色变,也成了很多江湖人向往的地方,而血卫更是从玄甲卫挑选出来的精锐,每个人放眼江湖都是二流高手,不过更让人震惊的是,他们选择渠涧峡截杀楚昊宇,现在已准备妥当就等楚昊宇一行入伏,可楚昊宇却率先攻了上来,猎人变成猎物,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们充满挫败感。

    三将军正是三兔谢东麟,在齐安城破之前,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齐安,日夜兼程赶到渠涧峡截杀楚昊宇。端坐在大殿中央,猛然听闻楚昊宇攻了上来,谢东麟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来后,粗狂的脸庞上反而浮现出一抹有趣笑意,只是瞬间便已消失不见仿若错觉。

    站起身来,谢东麟哈哈笑道:“本将正要取他性命,他竟然送上门来,儿郎们,杀。”大喝声中,谢东麟翻手抓起一柄厚重长刀,大步向外走去,见此,大殿内众人虽然表情各异,也只能跟随谢东麟走了出去。

    此刻,飞龙寨已是遍地尸骨,弩箭速度疾快极难抵挡,无数天刺逆贼丧命在弩箭之下,只是数波箭雨过后,血卫和天刺逆贼终是短兵相接。这批刺客都有着不弱的武功较血卫也不遑多让,然而江湖人与军队最大的差别便是纪律,百余名血卫组数个楔形战阵,最前方壮士手持长枪是横扫四方,身后两人手握劲弩箭无虚发,再后面是两名刀手,牢牢护住两名弩手,而后又是两名弩手压制侧翼,十几人组成的战阵,犹若锐不可当的长矛在飞龙寨内横冲直闯,所过之处一片血腥。

    走出大殿便看到这一幕,谢东麟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这批刺客是他从江南武林、世家精挑细选才选出来的,是他谢东麟依靠谢家的余威花二十年才培养起来的力量,而且经过一个月训练磨合也能组成战阵纵横沙场,然而面对真真正正精锐,仍显得慌乱,不堪一击。心底微怒,谢东麟挥手一刀将一名血卫砍翻,而就在他打算冲击血卫军阵时候,一道人影却挡在他身前,不是楚昊宇是谁?

    望着谢东麟,楚昊宇神色有些复杂,毕竟谢东麟乃是爱妾怜玉的亲哥哥,而面对楚昊宇,谢东麟眼中也露出奇异神色,只是瞬间便摒弃所有情绪,一言不发直接挥刀斩了过去。

    谢东麟乃是谢家嫡系自幼修习高深武功,尤其谢家战败加入天刺以后,更是勤修不缀期望有招一日能够报仇雪恨,武功极为不俗,如今面对仇敌楚昊宇,这一刀更是使出全部修为,凌厉的刀光犹若雨夜中乍现的一道闪电,斩向楚昊宇胸膛。

    当年在漠北乌木特一战,楚昊宇借无上杀气突破先天境界成为天人境高手,如今十年过去,已隐隐约约触摸到宗师境的屏障,乃是这天下最顶尖的高手,在谢东麟出手一瞬便摒弃所有情绪,抬手一剑迎了上去。平淡无奇的剑势,犹若一滴天际而来的雨珠,滴在谢东麟的大刀上。

    刀剑相交的一瞬,没有任何声响,仿佛只是雨滴落在大刀上,而后又沿着长刀落下,继续刺向谢东麟。

    一招,虽然只有一招,谢东麟便知道自己非楚昊宇之敌,如水的剑势,让他魁梧的身躯为之颤动,真气更是有片刻的凝滞。心底震惊,然而盯着楚昊宇,谢东麟圆睁的双目闪过一道寒光,大喝道:“杀。”大喝声中,谢东麟竟是不顾刺来长剑,继续劈向楚昊宇胸膛,以命博命。

    看谢东麟使出如此无赖的招数,楚昊宇有些苦笑不得,只是他暂无意要谢东麟性命,终选择了避让。呼吸之间,楚昊宇仿佛没了任何重量,让谢东麟斩了个空,正是楚昊宇糅合风云步和圣教如影随形所悟出的轻功身法,除非谢东麟的武功高于他,不然休想挨到他,而谢东麟虽然较楚昊宇年长武功却不如楚昊宇,轻轻松松就被楚昊宇躲了过去。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又在瞬间结束,一招过后两人又退回原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然而两人却摸清了对方的虚实。谢东麟知道自己较楚昊宇相差太多,只是他似乎并不欲要自己性命,因此,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想到这里,谢东麟心神大定,他的目的只是将楚昊宇拖在这里,且有一番话要说,所以谢东麟没有着急再出招,沉声说道:“久闻七王爷之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不见谢东麟出手,楚昊宇更不会出手,盯了谢东麟片刻张口说道:“没想到谢家长子,竟然加入天刺成了三兔。”

    谢东麟听懂了楚昊宇的意思,一声冷哼后张口说道:“自古胜王败寇,当年我谢家败于你楚家,家父战死沙场家母含恨自绝,对此谢某并无话说,然家仇国恨,谢某不能不报,天刺不是最好的选择?或者,楚昊宇认为谢某就当隐名埋姓了此终生?”

    楚昊宇能够明白谢东麟的选择,若是他楚昊宇,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沉默片刻,楚昊宇张口说道:“诚如谢兄所言,家仇国恨不得不报,然天刺逆贼行刺父皇杀我爱妻,此仇此恨,本王定要灭你天刺。”

    听到楚昊宇的话,谢东麟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叫道:“谢某还以为楚昊宇你会大义凛然的说,为保你楚家江山才要灭我天刺,没想到只是为了私仇,不过,这才合谢某的口味,不是伪君子,谢某对你倒是高看几分。”

    听闻谢东麟对自己的评价,尤其他最后老朋友似的语气,倒叫楚昊宇有些哭笑不得,而看血卫已占据主动,神思突然一动想到了出发前李天念曾提起的一句话,五百黑甲黑面大军,为何只有三百人?他拖延时间究竟有何意图?顿时,楚昊宇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顺着谢东麟的话说道:“能得三兔如此评价,本王倒也荣幸,只是三统领如此淡定,莫非还有本王所不知的后招?”

    就在两人说话工夫,血卫依靠战阵已牢牢占据主动,将天刺逆贼压制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谢东麟自然注意到了这些,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下,只是随即便有舒展开来,自己今晚尚且是一颗弃子,更不要说他们。望着楚昊宇,谢东麟并没有回答反而张口问道:“楚昊宇你从何得来的消息,主动出击攻击飞龙寨?”

    楚昊宇也不瞒他,何况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张口说道:“本王一直在查探齐安兵变的五百黑甲黑面精骑,虽然没有结果,却发现数批武林高手聚集渠涧峡,要本王如何不怀疑?”

    谢东麟点点头,张口说道:“楚昊宇你能够查到渠涧峡,不难查到他们的出身,想来要对这些门派、世家下手了。”

    楚昊宇也随之点点头,道:“既然入了天刺,本王定要除之。”

    楚昊宇的话听得不少人心神一震,他们大都是受到谢东麟的征召,在齐安兵变之前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稀里糊涂就成了乱臣贼子,而现在竟然要连累家族、门派,甚至会被大楚大军剿灭,不少人脸色都变了,甚至有人生出退意,再没了刚开始那般激烈的抵抗。

    察觉到气势的变化,楚昊宇并没有任何欣喜反倒越发疑惑,谢东麟还有何后手,竟是一副吃定他的样子,或许,行刺沈澶三人?要知道,沈澶、陈柏寒和李天念三人身居庙堂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哪个不是心智过人之辈?何况还有禁军和江南卫精锐随行,谢东麟究竟有何布局?

518 弃子

    谢东麟一直盯着楚昊宇的双眼,似察觉到楚昊宇心中所想,粗狂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意,看去有些诡异,张口说道:“楚昊宇你似乎有些担心啊?”

    盯了谢东麟片刻,楚昊宇张口说道:“你太过平静,莫非早就料到本王会攻击飞龙寨?”

    如果楚昊宇的担心是真的,谢东麟就是一颗弃子,而能够让天刺的三统领甘做一颗弃子,可知天刺所谋甚大,所以,楚昊宇真有些担心沈澶三人的安危了,天刺的手段,楚昊宇可是深有感触。

    这刻,血卫已经占尽上风,杀的天刺逆贼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已然有人选择逃离,只是谢东麟神色依旧平静,甚至故意在拖延时间。哈哈大笑了声,谢东麟张口说道:“这些年你楚家天卫势大是无孔不入,谁敢说能够避过你楚家耳目?所以,谢某只能多做一手准备。”

    楚昊宇眉头轻皱,缓声说道:“沈大都督,陈侍郎,李尚书。”说话同时,楚昊宇两眼直直盯着谢东麟,不见他的神色有任何变化,楚昊宇如何不知自己猜对了,冷声说道:“好大的胃口。”

    谢东麟又是哈哈一笑,道:“谢某的胃口向来不差,何况,这五百人马,也是谢某唯一能够调动的了。”话到最后,谢东麟的声音却是低沉下去。想当年他谢家坐拥江南富庶之地,靡下数十万精锐,而今三十年过去,也只有这么点人马还效忠他谢家,只是此战过后,怕他谢家真就烟消云散了。

    楚昊宇身为天人境的绝顶高手,这刻将精气神提至顶点,清晰察觉到了谢东麟的气息变化,冷声说道:“既然已是强弩之末,何必要这五百精锐为你陪葬?何况,他们身后还有众多门派和世家?”

    瞬间,谢东麟已回过神来,魁梧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意志,眼中也爆射出两道光芒,冷眼盯着楚昊宇说道:“为你。”

    这刻,楚昊宇明显愣了下,显然没能猜到谢东麟心中所想,然而谢东麟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心神巨震,道:“谢某见过小凡。”

    顿时,楚昊宇心神巨震,眼中爆射出两道寒光,犹若他心中剧烈的战意。谢东麟口中的小凡,正是楚昊宇和怜玉所生爱子,楚亦凡。亦凡这个名字是怜玉取的,希望儿子一生平凡,楚昊宇亦存了这个想法,将他保护的很好,京城少有人知道楚昊宇有这么一个儿子,然而谢东麟竟直言他见过爱子,楚昊宇如何能不震惊?

    感受着楚昊宇猛然爆发出来的强大气息,谢东麟呼吸都是一紧,然心底却没有任何惧意反而冷声说道:“你放心,我谢家仅存的血脉,谢某怎会伤他?再者,小凡特别像二弟祺儿,以致谢某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过的真快,眨眼就是三十年。”

    虽然散去气势,楚昊宇却将气机将谢东麟锁定,冷声说道:“你究竟何意?”

    “何意?”自嘲似的笑声中,谢东麟摇头说道:“楚昊宇你心底清楚的很,为何不敢说出来。”

    谢东麟的话听的楚昊宇眉头跳动,而谢东麟则继续说道:“这些年,天刺一而再再而三的布局杀你,可结果呢?你大婚之日,宋玥和郭颖的死亡,让你性格大变,一把火屠城烧死数十万百姓,试问天下几人能够做到?漠北之战,你楚昊宇战无不胜获得一众老将的认可,更掌控了玄甲卫这支最精锐的长矛,如今十年过去,不仅玄甲卫一众将领成长起来,方林执掌兵部,侯知白为门下侍中,这两人似乎与楚昊宇你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吧?”

    看楚昊宇眉头微皱,谢东麟继续说道:“平定漠北,你楚昊宇亲赴江南、河南两道运送阵亡将士归乡,此举更获得军中将士的认可,尤其当日以雷霆手段灭掉丹州贾家并诏令天下,只为贾家欺辱阵亡将士孤儿寡闻,此举更是获得众将士们的拥戴,现在你楚昊宇在军中的威望,怕是较陛下也不遑多让。”说到这里似笑非笑的撇了楚昊宇一眼,谢东麟接着又道:“太和山那次暗杀,影子确是要至你于死地,只要你楚昊宇死在无极观,再加上当日的混乱,足矣挑起天下纷争,如此一来,即便你楚家能够平息骚乱,天下也是风雨飘摇,可惜啊,只差半步就能成为宗师境高手的悟元子,竟然被你反杀。”

    当年一战,楚昊宇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完全归功与运道,不过此战对他的武道修为大有裨益,尤其是生死一瞬,确能够让人察觉到很多东西。

    摇摇头,谢东麟继续说道:“影子做事,从来都是两手准备,即便再有把握。当你出现在太和山平复下江湖之乱,影子便决定另辟棋局,用你楚昊宇当过河卒。呵呵,楚昊宇你身为大楚亲王,可在我们眼中,也只是一个过河卒,卒,便是你的称呼。”说到这里看楚昊宇的眉头又是一阵跳动,谢东麟哈哈笑道:“看来你也有所察觉,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刻意躲避朝廷纷争,只是,你当真躲的过去吗?”

    这刻,楚昊宇眉头深深皱起,因为他真的躲不过去,看的谢东麟又是一阵大笑,叫道:“想想也真好笑,不知多少人绞尽脑汁向上爬,你楚昊宇却是想方设法推掉。这些年你虽然刻意不过问朝堂是非,一个方家,一个陈家,再加上岭南宋家,想来绝无人敢驳你,对了,你刚刚扶持钱昌海上位,还要再加上钱家。大楚四大世家,除去孙家归隐,其他三大世家尽入你手。”说到这里稍顿,谢东麟接着又道:“至于江湖,玄甲卫本就来自江湖,与天下武林有着莫大联系,而四大门派,无极观封山,天龙寺早不问世事,藏剑山庄唯你楚昊宇马首是瞻,现在仅剩魔教态度不定,不过,很快就要有结果了。”

    楚昊宇一直细心听着谢东麟的话,知道他所言大差不差,不过最后一句,让楚昊宇生出无上疑惑。魔教莫忘生天纵之资,而立之年接掌魔教,天命之年成就天人境高手,当年漠北之战与一代宗师巴赫尔交手更是触摸到宗师境门槛,还曾点拨过楚昊宇,只是十年过去,依旧未能突破,而十年闭关也让魔教乱成一团,只是以天卫的消息网络,楚昊宇都未能得到任何消息,谢东麟那来的消息,魔教将有结果?

    谢东麟没有解释,继续说道:“或许这些都有些虚无,然而楚昊宇你在军中的威望,绝对无人能够撼动,一支玄甲卫,让天下都为之震惊,何况,你还执掌着天卫,这天下最大的黑暗势力。嘿嘿,天卫的势力,除去你楚昊宇,怕陛下也不甚清楚?”

    未曾执掌天卫前,楚昊宇根本不曾想到天卫有如此大的力量,如果将大楚比作高山,天卫就是这座山所投下的影子,山越高,影子越大,而且这些年未了铲除天刺,楚昊宇更是花大力气去打造这柄利器。

    冷眼盯着谢东麟,楚昊宇终是开了口,沉声说道:“莫非,影子真以为能够左右本王?”

    谢东麟发出一声轻哼,笑道:“你楚昊宇天纵之才,智计非凡,这天下谁敢说能够左右你?只是,只要天下人这么认为就好了,众口铄金。对了,刚才说你在朝廷上只有威望却没有实权,很快就会有了。你这次出巡江南,不是要整顿吏治?这不就是个很好的机会,李怀仁已经成了淮南道大都督。另外,这五百人马来自数个门派、世家,想来楚昊宇你定要发兵剿灭他们,灭了这些门派、世家,差不多就是对江南洗牌,足矣让你掌控江南,而且,谢某还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盯着谢东麟,楚昊宇似猜透了他接下来的话,沉声说道:“沈都督,陈侍郎,李尚书。”

    听到楚昊宇的答案,谢东麟先是一愣,随即便大笑起来,没有一丝伪作。好半天过去,谢东麟的笑声才落下,点头赞道:“不愧是楚昊宇,如此才智,谢某败在你手中是心服口服,绝无怨言。”说到这里稍顿,谢东麟转口说道:“楚昊宇你出现在飞龙寨,想来沈澶三人会停靠渠涧大营,只是渠涧大营,已落入谢某手中。”

    顿时,楚昊宇脸色立变,依照他们所商量的,楚昊宇率兵冲击飞龙寨,沈澶三人率大队人马停靠渠涧大营等待消息,现在看来是自投罗网了,现在,楚昊宇也只能寄希望于禁军能够挡下天刺的冲击。此刻,谢东麟继续说道:“楚昊宇你若加急赶去渠涧大营,或许还能救下他们三人,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当然,你也可以坐视他们三人被杀,一位封疆大吏,一位中书侍郎,一位户部尚书,足矣让朝廷震上三震了。”

    冷眼盯着谢东麟,楚昊宇抬手长剑便顶在谢东麟咽喉上,然而谢东麟脸带微笑,似笑非笑的盯着楚昊宇,看似在等待死亡。楚昊宇知道谢东麟在求死,短暂的沉默过后张口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对小凡说过什么?”

    谢东麟虽意外楚昊宇这个问题却没有瞒他,笑道:“谢某告诉了他的身世,还告诉他说,有朝一日你楚昊宇称帝,一定要争夺太子之位。”

    “你……”大喝声中,楚昊宇再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长剑刺入谢东麟的咽喉,然而谢东麟的笑容依旧不曾散去,笑道:“这便是命,你、我、小凡,自出生就已注定,七杀星。”越来越小的声音中,谢东麟轰然倒地,就此气绝,只是望着谢东麟的尸首,楚昊宇神色颇为复杂,沉默片刻张口说道:“烧了,全烧了。”

519 识破阴谋

    渠涧大营,得知大都督沈澶亲至,张中磊立即迎了出来,而且看神色没有一丝异常,也不知被天刺逆贼做了何等手脚。走出大营,张中磊便看到了沈澶,立即拜道:“渠涧大营张中磊见过大都督。”

    看张中磊跪下,渠涧大营众将士纷纷跪了下去,拜道:“见过大都督。”

    沈澶如何会认得一个小小哨长,还是来之前听侍卫提及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哨长。点点头,沈澶张口说道:“张哨长,前面带路。陈侍郎、李尚书,请!”

    在张中磊的带领下,沈澶三人很快便走进大帐,而禁军更是接管了大帐的守卫,若非张中磊是此大营的主人,怕也进不来。看三人坐下,张中磊小心翼翼的说道:“三位大人舟车劳顿,小的已吩咐厨子做好饭菜,温了黄酒。”

    望了张中磊一眼,沈澶张口说道:“也好,送上来。”

    “小的得令。”说话同时,张中磊躬身退了下去。

    此间大帐乃是渠涧大营的主帐,张中磊在此近十年,着实花了凡功夫,只是沈澶三人身居高位,还入不了三人的法眼。撇了大帐一眼,沈澶笑道:“军营简陋,屈尊两位大人了。”

    陈柏寒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接口说道:“阴雨连绵,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何况还有黄酒暖身,沈大人客气。”

    此刻,李天念扫过大帐一眼,张口说道:“黄花梨,琥珀石,如此也称得上简陋,江南之繁华,本官可不敢想呀。”

    听到李天念的话,沈澶先是一愣,随即便笑道:“不愧是户部尚书,眼力非凡,本官受教了。”

    陈柏寒和李天念都是人精,如何不知沈澶为何岔开话题,只是如今三人同行虽也不会因这等小事徒惹不快,便不再言语,只是此刻,一直跟随在陈柏寒身后的老仆上前一步,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听老仆说完,陈柏寒脸色微变,张口问道:“当真?”

    沈澶和李天念都听出了陈柏寒话语中的震惊和严厉,一时间颇为好奇的望着陈柏寒身后老仆,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在三人的注视下,老仆缓声应道:“绝不会错。”

    轻点了点头,陈柏寒挥手示意老仆退下,而后一脸肃然的冲沈澶和李天念说道:“沈都督,李尚书,我这老仆自幼修习武功,已臻天人境。”陈柏寒的话听得沈澶和李天念神色微变,他们两人虽在朝廷也知道天人境是何等困难,而眼前这毫不起眼的老仆,竟然是天人境高手,如何不让人吃惊?不过,想来也只有像陈家这种百年世家,才能用天人境高手来做奴仆。

    打量老仆片刻,沈澶又望向陈柏寒,轻问道:“陈大人,怎么了?”

    陈柏寒沉声说道:“这渠涧大营有杀气,而且,还有一股血气,照老仆猜测,死人绝对不少,应该就在今日。”

    听到陈柏寒的话,沈澶和李天念脸色又是一变。他们两人绝对相信陈柏寒的话,就似他们相信一位天人境高手的直觉,可是这大营内有血气又有杀气,这意味了什么?

    三人能够有今日的地位,那个不曾经历腥风血雨,何况朝堂上杀人不见血。对视一眼,三人似看到了对方心中所想,脸色立即寒了下来,只是无人出声,思索着如何应对此局。沉寂之中,有黑甲禁军大步走了进来,拜道:“启禀三位大人,酒菜送来了。”

    望了沈澶一眼,陈柏寒又撇了李天念一眼,缓声说道:“传。”

    很快,张中磊带领一老一少两名军士走了进来,而老者正是送菜的陈老头。此刻,李天念正在摆弄一块琥珀石,让张中磊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却是立即收回目光,拜道:“三位大人,山野之地贫瘠,唯有这些野味尚能上的了台面,三位大人慢用。”说话同时,张中磊打开食盒取出热气腾腾的菜肴,很快就摆满一桌,而后又道:“三位大人慢用,小的告退,有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就在张中磊躬身将要告退时候,李天念突然开了口,喝道:“慢。”

    李天念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是让张中磊三人为之紧张起来,一个个将目光放在李天念身上,而李天念则缓声说道:“这是极品琥珀原石,色泽金黄温润如玉,没想到张将军还有这等雅兴。”

    听李天念说完,张中磊脸色微变,只是很快就回过神来,笑道:“这块石头是小的偶然在山上寻到的,大人能够喜欢,乃是小的的荣幸。”

    扭头盯着张中磊,李天念虽没有出声然而多年身居高位所培养出来的官威,让张中磊脸庞为之扭曲,低下脑袋不敢于他对视,脑门上甚至有汗水渗出。突然,李天念自顾一笑,道:“张将军倒是好运道,这琥珀原石堪比黄金,本官可不敢私受。好了,下去吧。”

    当张中磊离去,沈澶、李天念都将目光放在陈柏寒的老仆身上,想知道他有何发现。在三人的注视下,老仆张口说道:“两名军士有问题,李大人叫住他们时候,少年军士心跳加快,右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若是有刀,一定拔了出来。”

    沈澶三人本就是细心之辈,何况刚才特意观察三人的神态,听到老仆的话立即想到了刚才少年军士做出的动作,还真像似拔刀的动作,而老仆则继续说道:“老者的神态虽没有任何变化,然右手五指微曲,应该藏了暗器,而且,老者是后天巅峰的武者。”

    后天巅峰已经是一流高手能够威震一方,现在却屈居大营做个厨子,如何能不让人起疑心?这刻,沈澶三人虽不知天刺逆贼如何掌控了渠涧大营,却知道自己主动跳了进来。

    沉默片刻,沈澶张口问道:“张中磊可有问题?”

    这刻,老仆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张口说道:“张中磊刚才只有紧张,要么他隐藏的太深老奴看不出来,或者,就是个糊涂鬼。”

    稍稍思索了下,沈澶沉声说道:“那就当他有问题,他在渠涧大营经营十年,一句话怕比我们都管用,不得不防。”

    点点头,陈柏寒接口说道:“渠涧大营有五百人马,确实不弱,不过,老夫更担心天刺逆贼。”说到这里稍顿,陈柏寒摇头说道:“也不满二位大人,老夫曾与天刺逆贼有过数次接触,了解不过他们的手段,能够悄无声息占据渠涧大营等我们入伏,怕是布局妥当,而且,能够在此地等待我们,怕飞龙寨也是龙潭虎穴。”

    陈柏寒的话听的沈澶和李天念神色一变,若是七王爷出了意外……摇摇头,李天念张口说道:“七王爷素有急智,又是天人境的绝顶高手,再加上百余名血卫随行,应该无碍,所以,老夫倒以为,天刺逆贼此局意在我等。而且,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五百黑甲精骑为何只发现三百,其余两百,怕是埋伏在此对付我等。”

    当李天念说完,陈柏寒接口说道:“该是如此了,两位大人,你们看?”

    沈澶身为江南道大都督,掌管军政大权,虽不曾带过兵却也略懂一二,思索片刻张口说道:“我们有三百禁军,再加上两百江南卫精锐,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而且天刺逆贼至今不曾动手,我们又洞悉天刺的阴谋占据主动,何惧之有?”

    思索着沈澶的话,李天念张口说道:“既然入局,怕已躲不掉了,何况如沈都督所言,我们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望了两人片刻,陈柏寒张口说道:“既然两位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战吧,不过咱们三个不通军略,还是交给小杨将军和薛统领好了,传。”

    杨征,禁军校尉,奉皇命护送陈柏寒和李天念入江南。薛川平,江南卫副统领,同时也是沈澶的侍卫首领,所带两百人马都是江南卫精锐,这两百人马原本应该贴身保护沈澶,只是有禁军随行,沈澶便将他们留在船上。

    很快,一黑一银两名将领大步走了进来,正是杨征和薛穿平。杨征身材矮小却透着一股精灵,两只大眼睛熠熠有神。薛川平相貌堂堂气度沉稳,身穿盔甲更添一副威武。走进大帐,两人立即拜道:“末将见过三位大人。”

    轻点了点头,沈澶将三人所发现所猜测的讲了遍,听的杨征脸色大变只是一双眼睛越发明亮,而薛川平的表情虽没有变化,却是爆发出一股凌厉气机,这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才能培养出来的气概。说明情况,沈澶笑道:“现在,两位将军可自行决定,我们三个老骨头,可都交给两位了。”

    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来,杨征立即跪拜道:“三位大人信任,末将不惜性命,也要护三位大人周祥。”

    此刻,薛川平也跪拜道:“三位大人发现,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天刺逆贼靠近大人。”

    挥挥手,陈柏寒张口说道:“好了,两位将军还是商量如何破敌吧,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杨征年岁虽不大,然而能够成为禁军校尉可知其不凡,何况面对天刺逆贼,更是生出一股兴奋,也不废话直接说道:“三位大人,既然入伏,末将以为可里应外合一举破敌,只是此地为险地,还望三位大人暂避,末将这就准备盔甲。”

    薛川平接口说道:“杨将军所言甚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里应外合足矣破敌,还望三位大人暂避。”

    沈澶三人对视一眼,三人都有过一丝意动,然而此刻,陈柏寒的老仆却是开了口,道:“不可。”

520 苦战

    瞬间,众人都将目光放在灰衣老仆身上,而老仆则操着不紧不慢的口气说道:“天刺逆贼已然占据渠涧大营,大帐四周定然遍布暗探,想来不乏高手,三位大人穿上盔甲无法避开天刺逆贼的耳目,一旦离开大帐,危已。”

    思索着老仆的话,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沈澶三人虽可以穿上盔甲扮作甲士,然而三人年岁已大身体虚弱,根本无法瞒过武功高手,一旦离开禁军的守护,怕就要引来天刺逆贼的攻击,可呆在大营内,就要面对天刺逆贼疯狂的进攻。

    沉默片刻,沈澶眉头跳动似有了决断,沉声说道:“陈侍郎,李尚书,沈某添为地主,未能一尽地主之谊反而令两位大人陷入险境,本官甚感愧疚。这样,李尚书扮作禁军返回船上,陈侍郎的忠仆乃是天人境高手,应该能够带陈侍郎离开,至于沈某,便留在这里,禁军乃是大楚三百万军伍的精锐,本官相信禁军一定能挡住天刺逆贼的冲击。”

    听沈澶说完,李天念眉头微皱,肃然着脸庞说道:“诚如沈都督所言,禁军乃是真正的精锐之师,本官也相信禁军与江南卫里应外合足矣灭掉天刺逆贼,何须离开?”

    望了沈澶和李天念片刻,陈柏寒突然笑了起来,张口说道:“既然两位大人有如此豪情,陈某自当奉陪,今日,咱们就煮酒论英雄。”说到这里撇了满桌酒菜一眼,陈柏寒又笑道:“这酒菜怕吃不成了,海老,麻烦你上船拿一坛好酒过来。”

    老仆明白自家主人的意思,众人也都明白陈柏寒的意思,薛川平抱拳说道:“末将为海老带路。”

    未等两人离开,杨征张口说道:“海老,薛将军,且慢,末将以为可令张中磊随行,一会儿将他带进大帐,先将他擒了。”

    当杨征的话落下,沈澶便接口说道:“此计甚妙,不仅能够惑敌,而且擒贼先擒王,抓了张中磊,便能够让天刺渠涧大营投鼠忌器。杨校尉年岁不大,智计倒是不凡。”

    顺着沈澶的话,陈柏寒张口说道:“今日能够破敌,本官定上书朝廷给你请功。”

    抱拳冲沈澶行了一礼,杨征张口说道:“末将不敢。承蒙三位大人信任,末将自当要保三位大人安危。”说到这里稍顿,杨征转口说道:“此地已被天刺包围,末将还要布置一番,先行告退。”话到最后,杨征又是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禁军守护皇宫乃是真正的精锐,甫一进入渠涧大营便占据要害,牢牢守护着大帐,所以,杨征并没有费太多心思便将大帐变成了铜墙铁壁,除非禁军全部阵亡,不然,天刺逆贼休想闯进大帐,而同时间,薛川平三人从船上折返回来,灰衣老仆手中更是拎着一坛老酒。

    走进大帐,看酒菜丝毫未动,张中磊脸上有过一丝疑惑,轻声问道:“三位大人,可是饭菜不可口?小的这就命人撤了重做。”

    看薛川平打来的眼色,沈澶就知道他已安排妥当,因此也懒得与张中磊废话,直接说道:“你的饭菜,本官可不敢吃。”

    听到沈澶的话,张中磊越发疑惑,而看沈澶三人都是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张中磊立即跪了下去,拜道:“小的愚钝,还望大人明示。”

    看张中磊如此表情,众人倒迷惑起来,莫非张中磊真不知情?或者,他隐藏的太深,众人未能看出来。此刻,灰衣老仆似发现了什么,抬手一指点在张中磊背后大穴将他禁锢,仔细查探后张口说道:“三位大人,若老奴猜测不错,他应该中了迷心术。”

    望着灰衣老仆,陈柏寒张口问道:“迷心术?”

    灰衣老仆躬身答道:“迷心术乃巫术的一种,传闻迷心术练至深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完完全全控制一个人,只是修炼此法要求太高,必须要有强大的神魂、精神,修炼的人越来越少几近失传,最近几十年,江湖上已少有迷心术出现。不过,根据小的查探,施法者修为不深,需要借助药物和针灸来施展迷心术。”

    沈澶、陈柏寒和李天念身居庙堂,何曾听过这种诡异的心术,一时间都有些震惊,而短暂的震惊过后,沈澶张口问道:“可有办法将他唤醒?”

    灰衣老仆立即答道:“老奴只是偶尔听过迷心术,并不知如何破解,除非,斩杀施法之人。”

    陈柏寒三人并没有接口,短暂的沉寂过后李天念张口说道:“既然他被迷心术控制,怕渠涧大营五百人马已经遭到毒手,这才有浓郁的血气。现在,天刺逆贼也就两百人马,应该无碍。”

    沈澶点点头,张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攻击。”

    薛川平抱拳行了一礼,拜道:“末将得令。”大喝声中,薛川平大步走了出去,在一声响彻云霄的长啸声中,两百江南卫精锐组成战阵,一步步冲向渠涧大营。

    听到长啸声,陈老头已察觉到了不妙,当机立断的喝道:“杀。”

    在陈老头的大喝声中,早就准备妥当的天刺逆贼,立即扑向禁军,奈何禁军已经得到吩咐丝毫不显慌乱,取出弩箭射向天刺逆贼,疾驰的弩箭,疯狂的收割着性命。

    看禁军的弩箭发威,陈老头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沉声喝道:“弓箭手,放。”

    占据渠涧大营后,众多高手不仅换上了盔甲,陈老头还特意安排了数十名弓箭手来对付禁军。得到陈老头的命令,一波箭雨从黑暗中射出,向着禁军落下。

    禁军大都有着不弱的武功,所穿盔甲也由精铁打造而成,可在箭雨之下还是出现了伤亡,而且在躲避箭雨同时,天刺逆贼已经攻了上来,两军短兵相接。

    挥刀劈飞一支羽箭,杨征沉声喝道:“结阵。”其实无需杨征吩咐,众军士三三五五组成楔形战阵,与天刺逆贼厮杀做一团,一人倒下便有一人补上,绝不后退。

    站在不远处望着大帐方向,禁军以大帐为中心结成一个圆形战阵,最外围的楔形战阵犹若一根根针刺,一点点消耗着自己的势力,而且江南卫马上就要冲进大营,陈老头不免有些着急,一旦被禁军和江南卫前后夹击,众人的性命可就白白丢在这里了。想到这里,陈老头心底发狠,沉声说道:“小四,弓箭手全给你,务必拦下江南卫。王老,童老,麻烦两位了。”

    当陈老头的落下,站在他身后的一胖一瘦两名老者立即站了出来,也不说话,两人联手扑向禁军。

    这两名老者都是先天高手,是陈老头的底牌、杀手锏,而且两人联手根本没有一合之将,很快就在禁军的军阵上撕开一道口子,同时间,数十名弓弓箭手从雨夜中奔出列好队形,等待江南卫的到来。

    看到两名老者的身姿,杨征便知道遇到先天高手了,虽有些吃惊却怡然不惧,禁军守护皇室,什么样的高手没见过?大喝道:“缠住他,弩箭手,准备,放。”

    随着杨征的话,十几支弩箭同时射出,带起一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而且这十几支弩箭覆盖了上中下三路,叫两名老者难以躲避,只是二老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似心有默契,两人各自抓起一名军士挡在身前做了两人的挡箭牌。

    瞬间,弩箭便刺穿两名军士的身体,带起数团血花,如此耀眼。看到这一幕,杨征眼中冒出寒光,再次喝道:“放。”

    顿时,又是十几支弩箭飞了出去,同时间,杨征抬手将手中强弓拉了满弦,松手一瞬羽箭嗖一声飞了出去,强大的力道竟是射穿禁军的胸膛,刺向老者,只可惜被老者轻轻松松接了下来。

    两拨弩箭虽没能无功,杨征也不气馁,再次喝道:“放。”

    接连三波弩箭,终是让二老的攻势一缓,而当第四波箭雨射来时候,二老施展鬼魅一般的身法,竟然无一支羽箭紧身,反倒伤了几个自己人。见此,杨征知道难以缠住他们,反倒是军阵将要被他们两人搅乱,深吸一口气,杨征沉声喝道:“杀。”大喝声中,杨征提刀冲了上去。

    随着杨征的大喝声,众将士齐声喝道:“杀!”响彻天际的大喝声中,众将士立即收回强弩,拔出横刀扑了上去,即便二老武功再高也是凡人,有功力耗尽的一刻。

    猛然听到众将士的大喝声,沈澶、陈柏寒、李天念三人都被吓了一跳,见此,守护在门口的薛川平张口说道:“启禀三位大人,禁军碰到了硬点子,两名先天高手,现在,怕是要用性命来填。”话到最后,薛川平更是撇了陈柏寒身后老仆一眼。

    陈柏寒如何不明白薛川平的意思,稍稍沉默过后张口说道:“海老,去吧。”

    灰衣老者乃是陈家自幼培养的忠仆,只效忠陈家,灰衣老者的任务就是保护陈柏寒的安危,因此听到陈柏寒的命令时候,老者明显犹豫了下,似在思索着要不要离开陈柏寒。见此,陈柏寒张口说道:“海老放心就是,大帐由禁军守护,无碍。再者,真要被天刺攻了进来,怕我们都有危险。”

    权衡利弊之后,灰衣老者终是点点头,却对陈柏寒说道:“老爷,千万小心。”话到最后,老者抬步走了出去。

521 劫后余生

    走出大殿,海老将目光放在了瘦弱老者身上。瘦弱老者脸上堆满皱纹,头发花白稀疏,双手更是枯如竹篙,可就在这一双肉掌,随意挥舞之间总要有人倒下,消瘦的身躯似融进黑暗之中,在禁军的围困之中是来去自如。望了消瘦老者一眼,海老收敛起所有气机,抓起一柄横刀走进战场。

    海老并没有使用高深的功法,随着人流一步步靠近消瘦老者,而后一刀砍了出去。平淡无奇的刀势,却让消瘦老者脸色大变。

    猛然看到禁军中多了一个灰衣老者,消瘦老者便察觉到了不妙,他迄今都没能感受到老者的气息,那岂不是说老者高他太多?何况,看着灰衣老者平平淡淡的刀势,消瘦老者明白自己根本无法躲避。呼吸之间将精气神攀至巅峰,消瘦老者抬手一指迎了上去。

    海老似认出了消瘦老者的指法,黯然无神的眼中猛然爆射出两道光芒,凌厉的气势,谁能想到他只是一个仆人?

    消瘦老者的指法似缓实快,后发先至点海老的横刀上。这刻,一切似乎都静止下来,可在消瘦老者的闷哼声中,只见一股肉眼可见的气劲从横刀上爆发出来,如水波向外扩散,所过之处竟是令禁军成片成片倒下。

    消瘦老者武道修为本就弱于海老,又是仓促变招接海老全力一击,这一记硬碰明显吃了大亏,一声闷哼后控制不住身躯向后退去,脸庞上也浮现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一刀劈飞消瘦老者,海老抬腿一步已然出现在消瘦老者面前,抬手又是一刀斩了下去。这一刀只是一个简单的劈砍,却是疾若闪电,仿佛虚幻。

    瞬间,横刀已然劈在消瘦老者脑门上,消瘦老者虽有心抵挡,奈何五指是血肉之躯,手掌被一刀劈成两半,若非他见机的快,怕整条手臂都要被劈开。疾快的速度,仅在手掌上留下一道细线,然而刺骨的疼痛,消瘦老者知道自己的右手已经废掉,只是海老根本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人随刀走挑向销售老者咽喉。

    生死一瞬,消瘦老者脸上有过一丝惧意,同时也有着愤怒,不再后退反而迎向海老,张开的双臂想要将他抱住,用自己一条性命换他的性命,同伴童**正挥刀扑来。

    童**个头不高微胖,尤其一张娃娃脸更是带着笑意,然而江南武林提起童**的大名无不色变,饮血吃心,尤其喜好幼儿,曾引起江南武林公愤被人围攻,虽不知如何逃了出去却是销声匿迹好长时间。童**乃自私自利之辈,根本无心同伴的生死,只是看到灰衣老者乃是天人境高手时候,便明白唯有两人联手才能一战,不然,怕自己的下场与同伴一样。所以,痛**脱离战团挥刀斩向海老,而且看到同伴临死一击,脸上更是露出笑意,如此残忍,若能够斩杀一名天人境高手,一定要生饮他的血,吃他的心。

    望着消瘦老者的双眼,海老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然而横刀丝毫不改去势,刺入消瘦老者的咽喉,而就在消瘦老者将要抱住他的一瞬间,海老的身躯仿若虚幻,消瘦老者根本不能感受到海老的存在,脸色顿时大变,可惜不等他再有任何动作,虚幻的海老猛然出现在他身后,抬手一掌拍在他的心口。一刀加一掌,直接让消瘦老者毙命,而后望向童**。

    面对同伴的死亡,童**并没有悲伤唯有震惊。童**挥刀砍向海老时候,气机已将他锁定,可在同伴被斩杀的一瞬,童**竟然失去了灰衣老者的气息,虽然在视线内却又似不在这方天地,这种感觉让童**异常难受,行云流水的身份也是一阵凝滞。现在,看灰衣老者目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童**脸色微变,只是很快就有了决断,挥手将长刀甩了出去斩向灰衣老者,同时拔地而起化作一阵轻烟飘向远方,竟是选择了逃跑。

    海老轻轻松松便将横刀接住,而看童**已然远去也没有追击,转身返回大帐,他的目的终是保护家主陈博寒。

    一切说是缓慢其实也就数个呼吸工夫,亲眼目睹两名先天高手一人被杀一人逃离,陈老头有些发蒙,似不敢相信他报以厚望的两名先天高手,竟如此轻易被解决掉,然而还有更不好的消息,弓箭手已挡不住江南卫的冲击了。

    沈澶的亲卫乃是江南卫精锐,都有着不弱的武功还有不少百战老兵,此刻心急大都督的安危,摆开军阵后是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区区数波箭雨过后已短兵相接,江湖人如何再高又怎能抵挡住战阵?当然,像童**那样的先天高手另说。一波冲击,弓箭手便被江南卫冲乱,而后被分而歼之。

    眼看弓箭手就要被江南卫击垮,自己又未能突破禁军的防护,陈老头不免有些着急,同时间也生出不好的预感,或许,在计谋被识破的一瞬间,已经注定了结局。深吸一口气,陈老头拔出长刀,喝道:“杀。”冰冷的大喝声中,陈老头一马当先冲向禁军,期望能够与身后这批高手一鼓作气拿下大帐。

    此刻,杨征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混乱,刚才中了消瘦老者一指,虽侥幸保住性命却伤了肺腑、筋脉,不得已退出战团。看江南卫即将与禁军汇合,再看看天刺逆贼不顾所有的冲了上来,杨征脸上有过一丝兴奋,喝道:“天刺逆贼这是临死反扑,兄弟们,杀!”

    听到杨征的大喝声,禁军将士齐呼道:“杀。”震耳欲聋的大喝声中,禁军的气势瞬间攀升不少,凝重的杀气,让人望而生畏。江南卫也察觉到这些,气势亦随之高涨,很快便踏平了弓箭手,前后夹击将天刺逆贼包围起来。

    看到这一幕,薛川平总算送了口气,走进大帐冲沈澶三人拜道:“启禀三位大人,天刺逆贼已被禁军和江南卫包围,想来用不了多久便可将他们全歼。”

    沈澶三人都是心志坚定处事冷静之辈,现在猛然听闻大局已定性命无忧,三人心底还是缓了口气。望着沈澶,陈柏寒笑道:“没想到这趟江南之行,还有这么一场变故,多亏沈老弟指挥若定,才能化险为夷。”

    苦笑了声,沈澶张口说道:“两位大人奉圣谕出使江南,若不能保护两位的安危,沈某是万死难辞其咎,何况若非禁军精锐,是万万挡不住天刺逆贼,说起来,沈某这条命还是两位大人救下来的,惭愧啊!”

    望着两人,李天念也开了口,道:“如今我们三人算是劫后同生,两位大人救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说到这里稍顿,李天念又转口说道:“只是,也不知七王爷怎么样了?”

    沈澶和陈柏寒都是心思灵通之辈,如何能不明白李天念话中的意思。先说陈柏寒,陈家乃数百年世家根深蒂固,门人弟子遍及天下,而且天下升平,圣上正要仰仗陈家来治理天下,而今中书令魏典年岁已大即将致仕,陈柏寒很有望再进一步成为中书令,从而成为一品大员。沈澶乃是圣上的心腹,调他入江南道既是圣上要掌控天下最富饶之地,亦为钱家,如今钱家之事已经解决,圣上又要整顿江南吏治,怕沈澶也快要回到朝廷执掌要害部门。三人之中,唯独他李天念是日薄西山,尤其钱老爷子辞世后朝廷已掌控钱家,圣上再没了顾忌,他李天念离开朝廷不远矣。

    两人明白李天念的意思又如何,而今大势如此,他们两人虽有些唏嘘却也不会为李天念上书圣上,所幸李天念知趣的转移了话题,陈柏寒便顺着他的话说道:“七王爷有勇有谋,应该无碍,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点点头,沈澶笑着接口说道:“我们几个老家伙尚且能够灭掉天刺逆贼,何况七王爷?那位爷可是执掌天卫,身侧还是精锐的玄甲卫,绝对无碍。”

    就在两人说话功法,外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在禁军和江南卫精锐的包围下,这些武林高手气势全无,根本没有多少抵挡之力,唯有几名头目尚在负隅顽抗,只是随着七王爷楚昊宇的突现,几人脸上都有过一丝哀伤,楚昊宇出现在这里,那主人谢东麟呢?

    谢东麟那一番话对楚昊宇影响很大,最后更是甘愿用死来影响局势,楚昊宇心中竟是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同时也对影子生出深深的顾忌,连谢东麟这种人物尚且甘愿做一枚弃子,自己在他眼中,怕也是一颗棋子而已。虽有万般想法,楚昊宇却不敢耽误,为公为私,沈澶三人都死不得,他必须营救。楚昊宇是一路飞快,看天刺逆贼被包围才松了口气。

    楚昊宇出现没多久,血卫大军已然赶到,即便没有出手只是站立一侧,然而个个沾血,浓郁的杀气让人望而生畏,包括沈澶、陈柏寒和李天念三人。望着一身黑色劲装的楚昊宇,肃穆的脸庞,幽寂的眼神,这刻,三人似明白楚昊宇为何被称之为杀神了。

522 烂摊子

    江都,李怀仁入住大都督府已二十多天也算初步掌控了局势,而且自齐安逆贼被七王爷剿灭后,禁军也得到京城传来的令谕押解长史吕梁伟回京,李怀仁看似坐稳了大都督这个位置,然其中情形如何,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二十多日过去李怀仁明显消瘦不少。这日,李怀仁正在思虑调何人入主齐安,眉头紧紧锁起,而就在此刻孟海阔大步走了进来,抱拳拜道:“启禀大都督,门外有位管先生求见,持有大都督的亲笔信。”

    对于孟海阔,李怀仁还是有几分客气的,尤其听闻管先生,不仅眉头散开,脸上更是露出一丝笑意,急忙张口说道:“请,快请。上茶。”

    京城是龙蛇混杂极难管理,李怀仁做了十几年京兆尹并获得各方好感,虽是李怀仁其人大才,亦与管钟云这位清客有莫大关系。管钟云亦是才高八斗的人物,原本想凭借着才能在京城博一番前程,奈何差点被街头混混打死,最后被李怀仁救了下来,一番深谈两人更有相见恨晚的意思,最后做了李怀仁的清客。得知楚昊宇有意让自己做淮南道大都督,李怀仁虽然兴奋却也知道这是一个烂摊子,立即去信京城让管钟云来江都。

    很快,管钟云便走了进来,看的李怀仁又是一笑。管钟云个头不高微胖,圆圆的脸庞透着一种富态,高挺的额头又包含智慧,细长的眼睛更是光芒闪烁,抬步挥手之间自由一股沉稳气度,一看就非平庸之辈。

    看李怀仁迎到门口,管钟云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当年便看中李怀仁的才能和志向,非屈居人下之辈,虽然在京兆尹这个位置压了十几年之久,可一旦脱离浅滩,区区四五年过去便一跃而起成为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如今看来,自己当年的选择果真没错。

    走到台前,管钟云抱拳冲李怀仁行了一礼,笑道:“不过一月未见,大人已成了正二品的大都督,管某先恭喜大人。”

    哈哈笑了声,李怀仁张口说道:“不过是承蒙圣上信任、七王爷厚爱罢了,而且,这个大都督看似荣耀,实则如履薄冰啊!”相交十几年,李怀仁也懒得与管钟云说客套话,挥手说道:“管兄,怀仁已备下茶水,请。”

    听李怀仁如此直接,管钟云如何不知李怀仁是真遇到麻烦了,何况他道听途说也猜到了大概,脸上的笑容立即散去,抬手说道:“请。”

    分宾主坐下后,李怀仁端起茶杯呡了口,根本不曾尝出茶滋味便将茶杯放下,张口说道:“淮南之变,想来管兄已有所了解,民间传言,虽不尽实却也大差不差了。”

    听李怀仁开口,管钟云便将茶杯放下,接口说道:“路上听了些,还望大人如实相告。”

    李怀仁轻点了点头,道:“齐安民变源自麻坡县令张安良被杀,齐安太守董大琛官官相护派兵镇压,最后被贼子利用从而诱发齐安民变,而这仅是源头,真正让人震惊的是,杨大都督竟然与淮南道百官联合,勾结朝中大臣隐而不报,最后畏罪自杀。淮南卫出兵平叛后,更是发现副指挥使魏江涛为乱臣贼子,斩杀都指挥使张柏阳造成他失踪的假象,如此才能领军出征,临阵倒戈致使齐安大败,震惊天下。”

    听闻乱臣贼子,管钟云似想到了什么眼中有光芒闪过,而李怀仁继续说道:“得知齐安民变的消息,七王爷便猜测此事与天刺逆贼有关,立即带兵前往齐安平叛。大败天刺逆贼,七王爷赶往徽州,齐安暂由神机尉镇守,本官需尽快挑选一人前往齐安郡安民。”说到这里稍顿,李怀仁犹豫片刻左顾右盼不见有人才小声说道:“也不瞒管兄,这次作乱的乃是天刺逆贼。”

    管钟云本就有所猜测,然亲口听李怀仁讲出来,神情还是一震,思索片刻张口说道:“既然是前朝余孽作乱,七王爷也已率大军平定乱局,大人可是担心还有天刺逆贼混迹其中?而且乱后当用重典,正是大人竖立威信的好时机,大人可是忧心无可用之人?”

    李怀仁点了点头,张口说道:“天刺逆贼在齐安发动兵败,定然有所图谋,本官相信七王爷定要详查此事,而且这次出使江南,有刑部宗司刑随行,早就奉七王爷之命入齐安调查。原本,七王爷想本官前往齐安郡安民,可现在本官脱身不得,需尽快挑选一人入主齐安以安民,可是,”说到这里苦笑了声,李怀仁摇头说道:“杨都督乃是先帝留下的老臣,颇得圣上信任,在淮南道经营近十年可谓是根深蒂固,而今杨都督畏罪自杀,长史吕梁伟被押解回京,都指挥使张柏阳被杀,副指挥使魏江涛又是天刺逆贼,本官真不知何人能用?而且,本官这次出使江南乃奉圣谕整顿江南吏治,现在,真真正正的冰火两重天啊!”

    管钟云明白李怀仁的苦恼。江南道由前任都督杨公令经营多年怕大多数官员都是他的门下,不然也不能在闹出民变后还想着欺瞒圣上,同时也可知淮南道众官员因利益结成一体,而李怀仁起来齐安正是调查此事,然而齐安民变将李怀仁变成了淮南道大都督,如此一来,不仅要整顿淮南吏治令圣上满意,亦要安抚众多官员为自己所用,不然,空有一个大都督的头衔。想明白这些,管钟云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思索着如何破局。

    看管钟云陷入沉思,李怀仁也不打搅他,端起茶杯呡了口,根本不曾注意到茶已凉透,一时间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管钟云突然将眉头挑起,张口说道:“大人,管某倒以为无需为此忧心,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轻哦了声,李怀仁露出有趣神色,连忙说道:“还望管兄教我。”

    端坐在太师椅上,管钟云肥胖的身躯自有一种气度,缓声说道:“淮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英雄豪杰辈出,从来不乏能人异士,所以,只要大人召集百官说明原委,想来自有能吏愿前往齐安。”

    看李怀仁皱起眉头,管钟云继续说道:“此法有数点好处。首先,杨都督在淮南经营多年想来也非铁板一块,此举定然能够打破平衡试探出各方反应,大人可借此或打压或收化,大人如今贵为大都督执掌一方却无可用之人,需尽快掌控一支力量。其二,大都督身负圣命整顿淮南吏治,此事人尽皆知,想来正是这个缘由,众多官员才不敢对大人示好,可一旦交好一方,其他人等怕是要想方设法来交好大都督。其三,齐安民变死伤无数需要尽快安民,借助淮南道本地官员,只要大人许以重利,想来此人定要想方设法安民,这些官员与世家的能耐,管某以为足矣安定齐安。”

    听管钟云说完,李怀仁沉默片刻张口说道:“管兄,怀仁不是没有想过让众多官员举荐,只是我们两人是一抹黑,一旦用人失误为人利用,怕……”拉长的声音中,李怀仁轻叹了口气,道:“如今,本官只是暂代大都督一职,这个位置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一步差错,满盘皆输,到时候,怕老夫想平安致仕都困难。”

    管钟云如何不明白李怀仁的顾虑,官场杀人不见血比江湖更甚,尤其做到李怀仁这般位置。沉默片刻,管钟云猛然想到什么眼中亮起两道光芒,沉声说道:“大人,你与七王爷交好,而七王爷掌控天卫,若能够得到淮南暗舵的支持……”

    顿时,李怀仁眼中也有光芒亮起。天卫乃是楚家的耳目,若是能够得到江南暗舵的支持,就不怕用人上出问题。思索片刻,李怀仁似觉得此法可行,冲管钟云笑道:“管兄大才,小弟佩服,来就帮怀仁解决了个大问题,一会儿本官就找孟将军聊聊。”说到这里稍顿,李怀仁一声轻叹后张口说道:“不瞒管兄,这些天本官看似掌控局势,然而杨都督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本官却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而且看众官员一个个在敷衍本官,本官非但不能点破反而要顺着他的话,说实话,本官竟生出厌恶的感觉,恨不能踹他两脚。”

    听到李怀仁的话,管钟云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出来。李怀仁能够执掌京兆尹十年,靠的便是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现在竟然讨厌说那些客套话,管钟云如何能不好笑?只是很快,管钟云便收起笑容,正容说道:“大人如今成为大都督执掌一方,自当要为治下百万黎民考虑,所以见不到那些偷奸耍滑之辈。”

    望着管钟云,李怀仁顿时乐了,笑道:“没想到管兄也恭维起小弟来了,不过,真是地位不同,在其位谋其政吧。”摇摇头,李怀仁转口说道:“管兄,如今小弟是焦头烂额,还有众多问题要向管兄请教。管兄,前几日圣上调禁军回京同时,特意向本官问询,说本官曾为吏部左侍郎,可调何人入淮南道任长史?本官思索数日,都不知如何回复圣上,另外,副指挥使魏江涛倒戈一击致使齐安大变,三千将士阵亡大半,如何处理此事,也需尽快拿出一个章程上报朝廷。”

    确如李怀仁所言,现在的淮南道就是一片烂摊子,李怀仁必须尽快想出解决办法上报朝廷,虽然有了些主意可毕竟无人参详,而管钟云的到来,正解了他燃眉之急,两人是一直讨论的深夜才散去。

523 入平江

    经过渠涧峡之事,禁军和江南卫明显谨慎许多,所幸一路再无事端,众人平安赶到平江府。中午时分,平江府码头,众多官员、世家早就守候在此等待七王爷的到来,而户部右侍郎王绛硕和御史台监察御史崔孝廉,亦早早赶了过来,只是江南道众官员望向两人的目光,明显有些不善。

    在众官员的注视下,五艘大船缓缓驶入港口,而看到七王爷楚昊宇走下船的一瞬间,众官员齐声跪拜道:“叩见王爷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楚昊宇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可若有熟悉楚昊宇的人在此,便可发现他情绪不佳,淡淡说道:“免礼。”

    不大的声音,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众官员立即拜道:“谢过王爷殿下。”再次一拜,众官员才站起身来,不过一个个微微躬着身子,做出一副谦卑、尊敬的模样,毕竟很多人的脑袋都悬在这位爷的手上,而且有消息灵通之辈已经得知七王爷一众赶往平江府的路上,遭贼子伏击致使众人命悬一线。

    扫过众官员一眼,楚昊宇张口说道:“这次本王奉圣谕出使江南整顿江南吏治,然甫入江南便听闻齐安民变,尤其齐安大败,是我大楚之辱,是尔等的羞辱。”在楚昊宇冰冷的声音中,众多官员再次跪了下去,一个个将脑袋磕头地上,只是大多数人都没能猜到七王爷为何提起齐安民变,没能想透七王爷究竟何意,唯独一些心思灵敏之辈隐隐约约猜到了楚昊宇的意图,眼中有光芒闪过。

    此刻,楚昊宇继续说道:“所幸神机尉众将士英勇善战,一夜荡平齐安城,本王甚感欣慰,天下升平三十年,我大楚将士依旧英勇善战,能保我大楚江山。”

    听楚昊宇说到这里,不少人似猜到了楚昊宇的意图,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齐安民变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可若不是贪官污吏横行,岂能逼得民众造反?而楚昊宇口中的神机尉一夜荡平齐安城,警告意思甚浓,齐安城尚被一夜踏破,一个人力量再大,便是众多官员联合起来,又如何能与军队争锋?这刻,已有人颤抖起来,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只是有人喜欢有人忧,王绛硕如何听不出七王爷的意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有七王爷坐镇平江府,自己再没了后顾之忧可大胆的整顿江南吏治。

    众官员虽低着脑袋,然楚昊宇似看透了他们心中所想,摇头一声叹息后转口说道:“我大楚能有今日之繁华,江南功不可没,诸位为官一方也都是有功之人,因此,本王期望众位兢兢业业保一方平安,保我大楚江山。”

    当楚昊宇的话落下,江南道长史韩伯采立即高呼道:“下官诚惶诚恐,愿保大楚江山生生世世。”

    随着韩伯采的话,众多官员齐声拜道:“下官愿保大楚江山生生世世。”

    在众官员的高呼声中,楚昊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是看去说不清又道不明,张口说道:“免礼。”说完后望向大都督沈澶三人,笑道:“沈大人,陈侍郎、李尚书,请。”

    没有任何迟疑,三人同时挥手说道:“七王爷,请。”

    长史韩伯采和平江太守郑悸早就备下宴席,宴请楚昊宇这位亲王,陈柏寒和李天念这两位上差,而添为地主的沈澶与两人也算是同生共死,宴席上的连连举杯欢笑不断,融洽的气氛,似乎真让人忘记了所有纷争,不过明眼人都明白,这顿酒席过后,就不知几家欢笑几家哭了。

    宴席过后,楚昊宇谢绝了众人的邀请返回行宫,与他随行的还有岳丈陈柏寒。陈柏寒喝了不少酒脸色发红,只是一双眼睛越发清明,冲楚昊宇笑道:“年少就是好啊,王爷喝了那么多,竟然跟个没事人似的。”

    楚昊宇笑了笑没有接口,而且似知道陈柏寒的意图,笑问道:“岳丈你如何看江南此局?”

    听楚昊宇主动提起,陈柏寒眼中猛然爆发出一道精光,盯了楚昊宇片刻哈哈大笑起来,张口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小子还跟以前一样,耍滑头。”

    陈柏寒之所以敢如此说楚昊宇,固然仗着自己是楚昊宇的岳丈,亦因为他熟悉楚昊宇的性格,只是可一不可再。很快,陈柏寒便散去脸上的笑容,缓声说道:“江南吏治糜烂久已,呵呵,甚至是从古至今。当年谢家坐拥江南富家天下,靡下数十万精兵,而且谢诚雄才大略气势逼人,不少人都认为谢家能得天下吸引了众多谋士前去投诚,可终究是败在江南的富庶之上。”

    楚昊宇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脸上露出有趣神色,张口说道:“愿闻其详。”

    陈柏寒身为陈家家主,又是朝廷大员,曾深刻的思索过这个问题,谈起来的头头是道,道:“江南富庶天下多文人墨客,而众多氏族都随风附雅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谢家信佛,南朝便有一千八百寺,南朝重文轻武,曾有书生一跃成为大将军。谢家的偌大基业,正是被江南的富庶所腐蚀,最后兵败石头城。”说到这里稍顿,陈柏寒转口说道:“七王爷你这些年并不愿过问朝堂是非,所知并很多,如今江南吏治糜烂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只是无人谈起罢了,圣上大才,早就有心整顿家江南吏治,所缺的不过个由头,另外也与钱家有关。”

    说到这里陈柏寒意味深长的望了楚昊宇一眼,接着又道:“大楚立国后,先帝爷该与钱老爷子有过某种约定,这才有钱家这几十年的兴盛,圣上一直不曾动钱家,也该于此有关,而钱老爷子病危的消息,就是一切的导火线。七王爷,你不一直在寻找影子?钱老爷子病危,齐安兵变,钱家之变,再加上渠涧峡一事,足矣确定影子熟知朝堂事物,而且所知不少。”

    听陈柏寒提起影子,楚昊宇眼中猛然爆发出两道寒光。楚坤执掌天卫时候,便直言不讳的告诉楚昊宇,影子一定在京城甚至朝堂之上,只是楚坤费尽心机也没能查到影子的踪迹,而这刻,陈柏寒又告诫自己影子藏在京城,楚昊宇便知道他有所猜测,只是不愿告诉自己。或许,他也只是猜测,或许,他也有着某种苦衷。不过,陈柏寒身为陈家家主,绝对知道很多事情。

    沉默片刻,楚昊宇终没有问及,平声说道:“小七知道了。”

    听着楚昊宇不平不淡的口气,陈柏寒立即岔开话说道:“接着刚才的说,这些年天下升平进入盛世,故是先帝和陛下呕心沥血的结果,亦大力借助了江南的富庶,或者说,借助了江南众多氏族,而这些氏族与江南官场早就密不可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次,王爷你可是讨了个苦差事。”

    望着陈柏寒,楚昊宇神色不变的说道:“我楚家的江山,总要有人来当恶人。”

    当楚昊宇的话落下,陈柏寒与楚昊宇对视片刻后突然大笑起来,道:“是老夫徒做小人了,七王爷赤子之心,老夫佩服。”说到这里,陈柏寒不由想起了传闻,楚昊宇在火烧乌木特之前,曾说我楚家的江山自有我楚家男儿来担当,现在看来传闻属真了。

    很快,陈柏寒便收起所有情绪,张口说道:“朝廷纷争不同于江湖争斗、战场厮杀,讲究的是润物无声,不过,七王爷你有勇有谋,想来能够很好的把握住这个度。”

    楚昊宇明白陈柏寒的意思,江南氏族已与江南官场连为一体,整顿江南吏治差不多就是整顿江南氏族,而江南氏族对天下影响甚大,楚昊宇必须把握住这个度,既整顿吏治又不影响大局,只是楚昊宇没能猜透的是,他这是劝诫自己,还是为某人说情,或两者兼有。心底虽有想法,楚昊宇的神色却没有一丝变化,点头说道:“小七记住了。”

    看到楚昊宇的神情,陈柏寒哈哈一笑也就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反而与楚昊宇聊起了楚若彤这个小调皮,而提起爱女楚若彤,楚昊宇脸上终浮现起会心笑意。

    没过多久,两人便赶到了行宫,走出马车便看到了楚若彤这个小调皮。看到楚昊宇,楚若彤立即蹦着跳着迎了上来,叫道:“父王,想死彤儿了。”大叫声中,楚若彤已跳到楚昊宇怀中,而后又道:“今天母妃不让彤儿去迎接父王,不过,彤儿偷偷去了,看爹爹威风的很,只是,彤儿给你挥手时候,你没能看见,哼!”

    撅起嘴角,楚若彤又将目光放在外公陈柏寒身上,笑道:“外祖父,你也来了,彤彤抱抱。”说话同时,楚若彤似想跳进陈柏寒的怀中,却是让楚昊宇给摁住,陈柏寒老胳膊老腿,怕是经不起楚若彤折腾。瞪了楚若彤一眼,楚昊宇将爱女放在地上,喝道:“还不给外祖父见礼。”

    听爹爹如此说来,楚若彤很是乖趣的行了个万福,拜道:“彤儿见过外祖父。”说完后也不待陈柏寒说完,楚若彤已直起身子,笑道:“不过,想来外祖父也不喜欢这些虚礼,外祖父,你说是不是?”

    笑望着楚若彤,陈柏寒张口说道:“彤儿说的对,外祖父才不要这些虚礼呢,只要彤儿开心就成。”说话同时,陈柏寒抬手不无爱怜的摸摸楚若彤的小脑袋,而此刻,肃立一侧的陈芳菲走上前来,冲两人拜道:“见过王爷,见多爹爹。”

    还不待楚昊宇两人张口,楚若彤似不满的喝道:“娘亲,不是说了不喜欢这些虚礼,你怎么还拜?”

    噗嗤一声,陈柏寒再忍不住大笑起来,便是楚昊宇和陈芳菲,脸上也有着忍不住的笑容,其乐融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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