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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淡墨青山     千古江山txt下载     千古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4 说客

    虽已深夜,汗拔都还不曾睡去,脸上反而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毕节的死亡,汗拔都非但没有一点悲伤,在这夜深人静时候,脸上反而有着毫不掩饰的欣喜,而且他已经从父汗口中得知巴特尔中毒的消息,甚至看到了父汗的疲倦、退意,那么他汗拔都的出头之日就指日可待,尤其是想到大楚皇帝的承诺,汗拔都心底更是一阵火热。

    就在汗拔都偷着乐时候,有一少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躬身拜道:“少爷,谢先生来了。”

    “谢先生?”自语了声,猛然回过神来的汗拔都大喜,大战将起,谢文忠竟来见自己,那岂不是说……想到这里汗拔都又是一喜,大叫道:“快请,快请。”说话间,汗拔都已站起身来,亲自迎到门口。

    望着谢文忠,给了他偌大希望的谢文忠,汗拔都脸上已笑开了花,道:“刚还想着先生呢,没想到先生已经到了,快请、请!”

    谢文忠也没有推辞,当先走进大帐,笑道:“今日,谢某可是来给二公子道喜的。”

    听谢文忠如此说来,汗拔都心底大喜,却是抱拳冲谢文忠行了一礼,道:“还要多多仰仗谢先生。”

    点了点头,谢文忠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公子应该知道,巴特尔中了无影之毒。”

    汗拔都立即答道:“听父汗说了,而且我看父汗神色恍惚,非但没了战意,怕已萌生退意。”

    轻哦了声,谢文忠张口说道:“那就成了,今日,谢某正要劝老可汗退兵,同时传位给二公子你。”

    顿时,汗拔都两眼圆睁,爆射出两道炙热光芒,叫道:“当真?”

    这次,谢文忠并没有回答。看谢文忠笑而不语,汗拔都忙张口说道:“汗拔都心中兴奋,一时口误,先生勿怪。”说话间,汗拔都再次抱拳冲谢文忠行了一礼。

    谢文忠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张口说道:“二公子无需多礼,这都是谢某答应公子的,今日不过是来兑现诺言罢了。不过,”拉长的声音中,谢文忠语气一转,道:“公子也当有所准备,毕竟,可汗可是草原上的雄师。”

    这刻,汗拔都脸上的笑容已经散去,沉默片刻后冷声说道:“父汗已老,早就没了雄心,再者,我汗拔都也不是一无所有,先生稍等片刻。”话到最后,汗拔都抬步走了出去。

    约莫一刻钟工夫,汗拔都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道:“先生,汗拔都已准备妥当,走,现在去见父汗。”

    点点头,谢文忠从容自若的走了出去,走进吉利可汗的大帐。

    大帐内,吉利可汗双目紧闭,脸上的皱纹紧紧堆在一起,再加上满头的银发,半躺在软榻上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呼吸。看到这一幕,汗拔都心底一声冷哼,父汗已老,也该让位了。心中如此想着,汗拔都却是躬身行了一礼,道:“见过父汗。”

    吉利可汗并没有回答,甚至不曾睁眼,好半天过后才张口说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听着父汗不咸不淡的语气,汗拔都不由皱了皱眉头,随即便将目光放在了毕节的人头上。“死的好啊,死的好啊!”心底默念两遍,汗拔都张口说道:“听父汗说大汗巴特尔中了无影绝毒,汗拔都思索半夜,觉得我古突厥族没必要为鞑靼部陪葬,当年,正是巴特尔父子背弃信义,将我古突厥族逼至天山脚下。”

    吉利可汗依旧没有睁眼,鼻孔间发出一声轻哼,道:“那汗拔都你可有良策?”

    虽不满父汗的语气,汗拔都也只能耐着性子答道:“父汗,鞑靼部统兵大将德木图、查干、扎古力先后被杀,现在连大汗巴特尔也中了毒生不如死,照孩儿看,鞑靼部覆灭在即。父汗,蝼蚁尚且偷生,我古突厥族何必跟随鞑靼部一条路走到黑?只要我们避过大楚兵锋,以我古突厥族的兵力,这阿达尔草原还不是我们的?”

    这次,吉利可汗终是睁开了眼睛,昏花却令人感到一种炙热光芒,看的汗拔都心底直冒冷汗,可终硬压下心底的恐惧与他对视着。

    与汗拔都对视片刻,吉利可汗突然笑了起来,道:“没想到啊,老夫竟是小瞧了你汗拔都。”说到这里摇摇头,吉利可汗张口问道:“大楚都许给你什么好处?”

    顿时,汗拔都心底大惊。或是对父汗心底的恐惧,汗拔都终是移开了目光不敢与其对视,却不曾注意到吉利可汗眼中那抹失望。此刻,谢文忠站了出来,张口说道:“你古突厥族的安危,外加大汗一位。”

    盯着谢文忠,吉利可汗冷笑道:“我古突厥族的安危?哼,家园被毁,毕节被杀,现在却告诉老夫说保我突厥族的安危,你不觉得可笑?”

    听吉利可汗如此说来,谢文忠如何不知他已经有了决定,神色越发从容,轻笑道:“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可汗不一样曾突袭我军大营?如今鞑靼部大势已去,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只要大汗保住这三万将士,漠北诸族,还有谁能与大汗争锋,这阿达尔草原都是可汗的。”

    吉利可汗并没有回答,反而再次问道:“你大楚真能看我古突厥族壮大?再者,我漠北足足二十万铁蹄,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谢文忠知道吉利可汗这是在讨价还价,哈哈笑道:“既然可汗问起,那谢某就实言相告,圣上还安插了一枚棋子,云德。”

    这次,吉利可汗和汗拔都两人都是一惊,汗拔都更是忍不住惊呼道:“什么?”话到最后,汗拔都直直盯着谢文忠,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愤怒。

    似不曾察觉到汗拔都的目光,谢文忠神色平静的望着吉利可汗,等他回答。

    沉默片刻,吉利可汗突然发出一声轻叹,苍老的脸庞瞬间又老了几分,道:“罢了罢了,老夫老了,这就回天山。突厥族,汗拔都,交给你了。”话到最后,吉利可汗更是闭上了眼睛。

    吉利可汗之所以如此决定,自然是猜到了大楚的用意,古突厥族虽保存了势力,然而汗拔都智计一般,云德虽无实力却有大才,而后两人争斗不休。虽然看明白了此局,奈何他吉利可汗已失去讨价还价的资格。

    听到父汗吉利可汗的话,汗拔都已将云德带来的不喜抛掷脑后,嘿嘿笑道:“父汗你就放心好了,汗拔都一定带我突厥族走向辉煌。”不见父汗张口,汗拔都便也不理他,道:“那父汗你早些歇息,汗拔都这就安排去。先生,请!”

    望着吉利可汗,谢文忠自顾一笑,道:“可汗,告辞!”

    虽已深夜,云德亦不曾睡去,思考着眼下的局面,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本就苍白的脸庞犹若寒冰。

    沉寂之中,跟随云德数十年的老仆走了进来,躬身拜道:“主人,谢先生求见。”

    “请。”短短一个字,云德便思索起谢忠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的原因。

    很快,一袭玄色长袍的谢文忠便走了进来。躬身行了一礼,谢文忠才张口说道:“看云德将军的神色,似胜券在握。”

    冷眼盯着谢文忠,云德不咸不淡的说道:“该是你大楚胜券在握才对,不然会在这个时候找本将?说,何事。”

    哈哈笑了声,谢文忠张口说道:“将军你不已经掌控了虎部和豹部,这两部人马上万精兵,只要鞑靼部一灭,这草原上还有何人能与将军争锋?”

    云德并没有一丝意动,反而淡淡说道:“你大楚真会让我掌控草原?”

    谢文忠脸上笑容不变,道:“这草原终是你漠北儿郎的,以将军之才,岂会甘心平庸?”

    若是甘心平庸,云德岂会冒大不韪与大楚合作?冷哼一声,云德并没有回答,而是沉声说道:“大战将起,你潜入我漠北大营,不会就为了说这些?”

    谢文忠又是一笑,不过神色却极其平静,道:“巴特尔中毒,阿尔布古兵分三路迎接我三路大军,中路全为鞑靼部精锐,右路为古突厥族,左路则由将军统领。大帅决定,先集中兵力灭掉中路。”

    云德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盯着眼前的玄衣男子。此刻,谢文忠继续说道:“我大楚兵力并不多,只能从左路抽调,因此要麻烦将军了。”

    这次,云德开了口,道:“左路六万大军,左旗三万,狮部一万,而后才是虎部和豹部,本将虽能调动他们,可想他们放弃抵抗,呵呵……”

    听着云德冰冷的笑声,谢文忠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不点破,反而笑道:“听闻漠北大营到处都在说阿日斯兰与我大楚勾结,嘿嘿,他还与我大楚有联系,这便是证据。”说话间,谢文忠手中多出一封书信,以一道玄之又玄的弧线落入云德手中。

    云德也是武功高手,看到谢文忠这一手,尤其是他风轻云淡的样子,云德眼中猛然有光芒闪过。并不看书信内容,因为他已猜到信中内容,反而张口问道:“好功夫,不知先生可否告诉云德真名?”说到这里稍顿发出一声似笑的冷哼,云德接着又道:“说起来可笑,认识两年,云德还不知道先生真名。”

    思索片刻,谢文忠终是点了点头,道:“也好,此事过后,谢某就要离开草原恐怕再无相见之日,认识这么长时间,谢某对将军还是钦佩的很。谢忠。”

    对于谢忠的话,云德自然是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拿起信封,云德张口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这明显是在送客,谢文忠自顾一笑,道:“那好,谢某就先祝将军成为漠北大汗了,告辞!”

    冷眼望着谢文忠离去,云德张口喝道:“请西日莫和科尔沁将军过来,就说要急军情。”说完后,云德才拿起书信看了起来,越看脸上的冷笑越甚。

315 无力回天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先是大汗巴特尔中了魔教无影之毒使吉利可汗心生退意,而在云德的安排下,阿日斯兰变成了与大楚勾结的罪人,狮部上万精兵被鞑靼部包围起来。

    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阿日斯兰如何肯承认,终是爆发了冲突。杀喊声、兵器声,滚烫的鲜血,炙热的火焰,让这夜空不再平静。

    这场冲突很快就传入有心人的耳朵,只是反映却各自不同。听到狮部被围攻,吉利可汗一声叹息后不无哀伤的说道:“鞑靼部亡矣!”

    听父汗也如此说,汗拔都大喜,笑道:“父汗,鞑靼部灭亡,才有我古突厥族的兴旺,这可是好事。”

    吉利可汗并没有出声反对,却是静静望着汗拔都问道:“汗拔都,如今你要如何做?”

    听父汗的语气,这明显是要传位给自己了,顿时,汗拔都再忍不住心中的得意,立即答道:“当然是先撤兵。大战将起,就让鞑靼部和大楚狗咬狗好了,咱们没必要参与。何况,大楚虽给孩儿不少保证,汗拔都岂会真信他们,咱们先渡过图也江保存势力,等大楚撤兵再出来收拾残局。”

    这次,吉利可汗倒是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道:“鞑靼部与狮部起了冲突,大楚肯定不会浪费这等时机,想来他们出兵在即。你可趁大楚与鞑靼部争斗时候离去。”说到这里稍顿,吉利可汗冷声问道:“你可知道,云德为何会成为大楚的棋子?”

    根本不用想,汗拔都也能知道大楚一定给云德需了偌大好处,不然他岂会设计让鞑靼部与狮部相互残杀。

    冷哼一声,汗拔都不以为意的说道:“自然是给了他偌大好处,只是我草原以实力为尊,他云德也就千余人马,如何能与我古突厥族相提并论?而且,云德挑起鞑靼部与狮部的纷争,鞑靼部岂会放过他?”

    望着汗拔都,吉利可汗鼻间发出一声冷哼,道:“你若如此想,早晚要被云德灭掉,我草原上,独狼才最可怕。”

    老虎虽老雄风犹在,汗拔都对吉利可汗的畏惧,来自心底,非一朝一夕所能够更改的。听着父汗严厉的语气,汗拔都只能维维是诺的答道:“父汗所言甚是,孩儿受教了。”

    看到汗拔都的神情,吉利可汗如何不知道他言不由衷。心底一声叹气,吉利可汗摇头说道:“云德大才,岂会自掘坟墓,何况他已控制虎部和豹部。”

    “什么?”失声惊呼一声,汗拔都却是又问道:“当真?”

    吉利可汗点点头却没有回答,而是淡淡说道:“既然云德说阿日斯兰与大楚勾结,阿日斯兰就与大楚有勾结,狮部灭亡。那么,我们为何不能说云德与大楚勾结呢?”

    思索片刻,汗拔都大喜,大叫道:“父汗高明,汗拔都知道怎么做了。”躬身一拜,汗拔都满心欢喜的跑了出去,而吉利可汗则发出一声幽幽叹息,为汗拔都,为古突厥族,为今日的一切。

    大帐内,方林神色平静的望着帐内诸将,只是不见方林张口,神武尉程连山、神机尉侯知白、都敕堡龚明、禁军李奕等等一众大将也都不曾开口,众人似在等待什么。

    沉寂之中,突然有急报声响起,很快,一皮甲斥候便飞奔进大帐,跪拜道:“启禀将军,鞑靼部与狮部厮杀起来,现在漠北大营乱成一团。”

    今晚这一切差不多就是方林主导的,因此没有丝毫意外,反倒是众将虽好奇鞑靼部与狮部起冲突的缘由,却也明白方林为何要众将点齐兵马了,现在正是出兵的绝佳时机。

    挥手示意斥候退下去,方林笑望着众将说道:“漠北大军乱成一团,正是我等出击的好时机。程将军,你率神武尉为先锋,正面冲击鞑靼部主帐。”

    程连山统兵多年也不废话,直接答道:“末将得令!”躬身一拜,程连山大步走出大帐,魁梧的身躯生出征战沙场的男儿豪情。

    望着程连山的背影,方林不由点点头,却是继续说道:“侯将军,龚将军,你二人率领本部人马为两翼,策应程将军,去吧!”

    侯知白和龚明同时抱拳拜道:“末将得令!”

    随着神武尉程连山、神机尉侯知白和都敕堡龚明三人的离去,大帐内瞬间少了大半,众将领大都来自这三部,而今就要扫平漠北大军,建不世之功,谁会落下?没过多长时间,一阵阵马蹄声打破了这夜的安静,一支支火把,一张张脸庞,出鞘的刀剑,凭空生出一种萧杀气息。

    此刻,方林已走出大帐。望众军远去,方林又是一笑,道:“李奕,命禁军出击。”大喝声中,方林翻身上马,这最后一战,他如何都不会错过。

    在方林得到消息同时,也有斥候将消息送到了陈定远案头。陈定远也不知道其中缘由,然不知既为知,肃然的脸庞上难得的浮现起一抹笑容,喝道:“海英,给你三万铁蹄,重楼,给你两万,你二人相互策应冲击漠北大营。”说到这里稍顿,陈定远接着又道:“如今漠北大营左翼已乱作一团,你二人可直捣黄龙,传令三军,活捉巴特尔,赏金千两,封将军。”

    徐重楼和狄海英同时拜了下去,大喝道:“末将得令!”大喝声中,两人大步走了出去,同时带着帐内大半将领,一个个脸上都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见此,陈定远又是一笑,抬步走出大帐,道:“董锐,庆荣,你二人随本将观战。”

    董锐是陈定远的侍卫首领,杨庆荣统领骁骑营,这两队人马人数虽不多,却是从西北数十万边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这最后一战,陈定远如何能不用。

    “末将得令!”躬身一拜,董锐和杨庆荣两人已翻身上马,一左一右守护着陈定远奔向漠北大营。

    张霄统领右翼大军,自然得到了漠北大营乱作一团的消息,只是还为等他有所动作,大帅罗世毅却赶了过来。

    看到罗世毅,张霄脸上虽含笑,心底却是一声叹息。自大帅将神机尉调至方林帐下听令,张霄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现在大帅竟亲自前来,估计这仗又没得打了。

    心中失落,张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躬身拜道:“见过大帅!”

    伸手扶住张霄,罗世毅张口说道:“老将军太过客气。”扶起张霄,罗世毅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古突厥族要退兵了。”

    听到罗世毅的话,不少将领都吃了一惊,直直盯着罗世毅,只是等众将反应过来后,一个个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大楚以武立国,足足百万精兵,神武尉、神机尉、神策尉三军更是其中的翘楚,可此战,神策尉成了押送粮草的大头兵不说,连粮草都没能守住被漠北大军烧掉,要是这最后一战再没有表现,真就要成为众军口中的笑柄了。神策尉上下都憋了一口气就等着上阵杀敌,可现在倒好,还没上阵对手先撤了。

    看手下将领一个个憋的脸红脖子粗,张霄也是一阵苦笑,道:“大帅……”

    挥手阻止张霄说话,罗世毅张口说道:“古突厥族今晚就撤兵,你神策尉务必监视在侧,但万万不能兵戎相见,前行百里才可止步,而后散开拦击漠北溃军。”

    听罗世毅如此说来,众将虽不愿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因此纷纷抱拳行了一礼,道:“末将得令!”

    点点头,罗世毅接着又道:“张老将军放心,此战旨在灭掉鞑靼部,其他部族都可离开,到时候,就要靠将军了。”

    此刻,张霄脸上已恢复了笑容,道:“末将明白,大帅放心好了。”

    混乱将起,阿尔布古便得到了消息,漠然的脸庞瞬间色变,大喝道:“什么?”

    不敢有任何迟疑,下跪将领立即答道:“将军,云德将军抓获一名大楚斥候,从他身上搜出一封密信,要狮部阿日斯兰立即出兵制造混乱,以便大楚攻下我左翼。得到消息后,云德将军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即把狮部大军围了起来……”

    不等此将领的话说完,阿尔布古便将他打断,喝道:“云德这个叛贼,这是要灭我鞑靼部啊!”

    “什么?”忍不住的惊呼声中,有人张口问道:“将军,莫非是云德与大楚勾结?”

    重重点了点头,阿尔布古沉声说道:“若非云德与大楚勾结,岂会在这个时候制造混乱?”又是一声冷哼,阿尔布古脸色倒是平静下来,道:“混乱已起,想来大楚出兵在即。苏日格,给你五万精锐,立即出兵,务必要拦下方林的进攻。”

    苏日格清楚已经到了鞑靼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沉声应道:“末将得令!”而后大步走了出去。

    此刻,阿尔布古接着又道:“布赫,你立即赶至古突厥族大营,要吉利可汗出兵。巴雅图,你出营找到乌日更,要他立即返回,然后告诉少将军一切,是走是留都由他决断。其他诸人,随本将去左营安抚左旗、狮部,斩杀云德。”话到最后,阿尔布古已抬起了脚步,只是当他走到门口,却是有人飞驰而来,若非阿尔布古躲的快,恐怕就要撞在一起了。

    看到阿尔布古不善的目光,来人急忙跪拜道:“将军,大事不好,古突厥族撤兵了。”

    听闻这个消息,以阿尔布古的心智,竟也愣了片刻,身躯更是一阵颤抖。此刻,终将领也都愣住了,不敢相信左右两翼都成了大楚的探子。好容易平复下心中的激荡,阿尔布古竟是在瞬间苍老下去,有气无力的说道:“天亡我鞑靼部!”

316 壮烈

    飞驰的马蹄声中,程连山越发平静,而神武尉三万大军,在他的带领下犹若一体,凝聚起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今夜,神武尉这支先帝楚天枫一手打造出来的精锐,再次露出了绝世锋芒。

    突然,一骑迎头飞奔而来,在程连山身前叫道:“启禀将军,鞑靼部出兵了,约莫三万人马。”

    程连山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不曾开口,只是将腰间横刀拔了出去。这刻,没有任何言语,程连山身侧将士纷纷拔出横刀,而后如同水波一般向后扩散,看去蔚为壮观,如此动人心神。

    握刀在手,神武尉数万将士身上突然凝聚起一股杀气,最后汇聚成傲然杀机,令天地都为之颤抖。

    疾驰的马蹄下,没过多久,神武尉将士便听到了前方的马蹄声。这刻,依旧没有人出口,连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众将士都握紧了手中横刀,冰冷的光芒,就似他们眼中的寒芒。

    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当两军仅剩数十丈时候,程连山突然出口喝道:“杀!”

    随着程连山的叫喊声,三万神武尉将士齐声高呼道:“杀!”

    冰冷的大喝声,如同一声闷雷瞬间响彻天地,听的不少人为之色变,而未等这叫喊声落下,程连山手中横刀已将一颗脑袋劈开了花,看去如此绚丽。

    手起刀落,一条性命就此消逝,而后又是一刀,又一具无名尸体滚落马下。挥刀、厮杀、冲击,神武尉众将士与鞑靼部勇士,这两支最精锐的铁蹄,碰撞出天地间最激烈最灿烂却又最惨烈的火花。

    惨烈的厮杀中,每时每刻都有人丢了性命坠落马下,只是没有人还惦记这些,众将士仿佛中了魔咒忘记生死,,唯有一个信念,向前冲,直到死亡,然而一条性命的消失,便有同袍补了上来。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猛烈的冲击下,神威尉大军如同一个锲子冲进鞑靼部大军,只是,鞑靼部铁蹄也撞开了神武尉的防御,两军终是短兵相接。此时,神威尉将士三五成群组成一个个战阵,如同一根根勾刺扎进鞑靼部大军魁梧的身躯中,刀刀见血,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当真是人命贱如草芥,却又贵比王侯。

    望着前方黑漆漆似没有尽头的漠北大军,程连山神色虽平静,眼中却是浮现起红芒,看去如此嗜血。也确如此,就是这片刻工夫,已有数十条性命被他手中横刀夺走,不过他身侧侍卫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皆倒在冲锋路上,便是程连山手臂上也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疼痛非但没有阻止程连山的脚步,反而让他越发兴奋,想要碾碎一切对手,亦让他越发平静,脑海中甚至浮现出整个战局。突然,程连山调转马头,向一鞑靼部大将冲去。

    此刻,那名鞑靼部将领也看到了程连山,眼中露出兴奋光芒,挥舞着长长的马刀冲了上来,想要将他斩下马。

    随手一刀砍掉一颗脑袋,程连山挥手将横刀甩了出去,而后手中已多处一柄梨花枪,随着疾驰的骏马刺向对手咽喉。疾快的枪势,犹若一道光芒乍现。

    此刻,鞑靼部将领已经能够感受到长枪上传来的杀气。不敢有任何迟疑,此将领突然侧身躲开程连山的横刀,只是他身后将士却没能躲过去,横刀砍在脑门上倒下马。半挂在骏马上,此将领挥刀斩向程连山的马蹄,脸上更有笑容浮现。

    只要斩断程连山的马蹄,那么他身后将士自然会将他斩于马上,也确如此将领所料,他身侧数名勇士同时举起了弯刀。

    看到这一幕,程连山却是怡然不惧,两腿猛然用力腾空而起,以雷霆万钧之势,长枪自上而下刺入鞑靼部将领的脑袋,甚至将他的脑袋刺穿牢牢钉在地上。握住长枪,程连山一个旋转便将数人踢翻马下,而后翻身上马,挥动的长枪竟无人能挡他一击,不愧是世之虎将。

    看程连山越战越勇,他身侧护卫的气势也随之高涨,在鞑靼部大军中纵横驰骋,直杀的人仰马翻,怎一个痛快了得!

    惨烈的厮杀之中,突然又有两道洪流一左一右飞奔而来,这是神机尉和都敕堡将士赶到了。

    神机尉由一代军神方靖所创,其精锐程度丝毫不弱于神威尉,很快便在鞑靼部左翼撕开一道口子冲了进去,而看似文弱的侯知白,一柄长剑下竟无一合之将,一袭银色盔甲更被鲜血染成血色。

    都敕堡众将士也是精锐之师,且久与漠北交锋,何况还有神勇尉这支最锋利的矛头。沉寂三年的神勇尉,在乌木特被楚元飞唤醒了血气,经过月余的血战,此战,三千神勇尉将士终是露出他们最锋利的光芒。三千神勇尉,组成一个锲子行犹若一柄锐不可当的长枪,在楚元飞的率领下,破竹一般冲进鞑靼部大军。

    楚元飞早不见了幼稚、文弱,肃然的脸庞犹若寒冰雕刻,明亮的眼中更是透着坚定,一柄长枪的随意挥洒间,枪枪见血,枪枪要命。

    守护在楚元飞身侧的是两名魁梧壮汉,他们二人都是智王楚昊旭身侧的执戈将军,魁梧的身躯犹若两块门板,但凡靠近者都被他二人砍了脑袋。

    程连山自然察觉到了鞑靼部左右两翼的动静,只是此刻,程连山反而不再刻意望前冲,只要灭掉鞑靼部这五万精锐,鞑靼部便没了再战之力,亡矣!

    就在程连山率军冲击时候,陈定远所率领的西北边军也动了起来,在狄海英和徐重楼的率领下,五万铁蹄分成两道洪流向漠北大营左翼冲去,卷起地动山摇的气势。

    此刻,漠北左翼大营已乱成一团,狮部虽败给了左旗精锐,却也给了左旗重创,三万将士伤亡近半,而且等阿尔布古一众赶到,云德已率领虎部和豹部万余人马远循。

    望着眼前残破的大营,阿尔布古两眼一黑差点跌倒在地,原本六万精兵的大营,而今不足两万且有不少带伤,如何抵挡西北边军?陈定远镇守西北边关十几年,两军每年都要交锋,阿尔布古再清楚不过西北边军的实力。

    这刻,虽然不敢相信,阿尔布古却也明白鞑靼部亡矣,眼前这些将士已经丢了勇气,失去了争胜之心,便是他阿尔布古,何尝不是如此。

    深吸一口气,阿尔布古尽可能平静的说道:“科尔沁,率领左旗将士冲击,我草原上的勇士,就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科尔沁是左旗的副将,主将已在刚才的战斗中死亡,被狮部阿日斯兰一刀砍了脑袋。科尔沁明白阿尔布古的意思,要他们送死拖延时间,却也没有任何迟疑的拜道:“末将得令!”大喝声中,科尔沁翻身上马离去,草原上的勇士,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很快,左旗两万将士便冲出大营,挥刀迎向西北边军,争斗十几年的老对头。

    看左旗将士远去,阿尔布古眼中有过一丝不忍,只是瞬间便已隐去,道:“只尔斤,你立即找到少将军,告诉他说,如果他不离开,我鞑靼部可真就要在草原上除名了。”说到这里稍顿,阿尔布古扭头望向身侧一魁梧将军,喝道:“脱脱里,科尔沁挡不住陈定远,你立即带大汗离开。”

    众将大都统兵多年,明白今日局势不妙,可是听阿尔布古如此说来,一个个还有着忍不住的吃惊,甚至无奈。

    沉默之中,脱脱里张口问道:“将军,你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尔布古摇头说道:“大汗将大军交给本将,本将自然要与众军共存亡,都走吧!”

    盯了阿尔布古片刻,脱脱里眼中露出一抹狠色,大喝道:“将军,末将告辞!”大喝声中,脱脱里直接转身离去。

    随着脱脱里的离去,又有几名将领离开,然而大半都留了下来,一脸决然。见此,阿尔布古大叫了一声好,道:“这才是我草原儿郎,随本将杀!”

    就在阿尔布古说话工夫,左旗已与西北边军相遇,即便左旗人数上远少与西北边军,气势却是丝毫不弱,这对宿敌立即碰撞出绚丽的血花,如此夺人心神,又是一处人间惨地。

    狄海英能够在一月连破七城并非侥幸,乃是一等一的将才,而且西北边军精锐,尤其是与漠北争斗十几年都憋着一股气,而今一个个都是兴奋异常,何况他们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疾驰的马蹄下,挥舞的刀剑中,一张张冰冷的脸庞,兴奋又肃穆,直叫人热血沸腾,万人大军犹如一柄绝世宝刀,斩在漠北大军之上。

    同时,徐重楼所率领的山海关众将士也冲了上来。山海关距离漠北最近,漠北每年都回去叫战,而今能够杀入草原,能够与漠北铁骑面对面的硬碰、决一雌雄,山海关众将士似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就扑了上去,与狄海英一左一右犹若一柄剪刀,要将左旗撕碎。

    看到这一幕,陈定远突然笑了声,道:“鞑靼部亡矣。庆荣,带骁骑尉出击,直捣黄龙,活捉巴特尔。”

    顿时,杨庆荣眼中透出兴奋光芒,沉声喝道:“末将得令!骁骑尉,出击!”大喝声中,杨庆荣猛夹马腹蹿了出去,又是一阵黑色洪流狂奔远去。

    此刻,天际已浮现起一抹白线,入眼一片血红。

317 周褚之局

    数个日夜的狂奔,玄甲卫众将士明显消瘦许多,然一双双眼睛越发命令,尤其是众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凝而不散,已经蜕变成真正的百战老兵。

    就在楚昊宇疑惑为何还不见古突厥族大军时候,却是有探子寻了过来,跪拜道:“启禀将军,古突厥族大军已被宋将军和李将军联手灭掉,而且不知何因,昨晚漠北大营突然乱作一团,罗大帅已经出兵,现杀成一团。”

    思索片刻,楚昊宇眼中猛然有光芒亮起。三哥楚昊铉曾告诉他大哥在漠北安插了探子,漠北大营的动乱,想来就是此因。想到这里,楚昊宇立即问道:“漠北大营还有何异动?”

    这斥候是宋鹏派出来的,所知并不是很多,忙张口答道:“漠北大营乱起来时候,曾有一支人马从左营离去,约莫万人,还不知何人。”

    点点头,楚昊宇便将这个问题抛掷脑后,既然暗子已经跳了出来,想来大局已定,正是趁机消灭漠北大军的好时机。因此,楚昊宇立即喝道:“南宫将军、赵将军,你二人各带五千人马出击,直扑漠北大营,但凡遇到漠北大军,杀!”

    同时间,南宫瑾和赵奇躬身拜道:“末将得令!”而后,两人各带一队人马狂奔而出,向乌木特扑去。

    看两人远去,楚昊宇也不停留,打马奔向乌木特,这最后一战,他可不愿错过。

    未曾靠近漠北大营,玄甲卫便遇到不少从漠北大营离开的勇士。这些人大都出自各个小部族,而今看鞑靼部大势已去纷纷选择了逃离,奈何碰到玄甲卫一个照面便被灭掉,而楚昊宇也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大概。

    听闻一切的起因竟是因为巴特尔中毒,楚昊宇不由望了眼南宫瑾。当日南宫瑾说出要下毒时候,楚昊宇并没有报任何希望,不曾想还真将巴特尔毒倒了,而且效果如此之好,好的让人匪夷所思。巴特尔中毒,云德挑起狮部与左旗的冲突,从而让漠北大营乱作一团,而后古突厥族不战而退让鞑靼部独自面对大楚十几万精兵,曾统治漠北数十年的鞑靼部亡矣!

    想到这里,楚昊宇竟是摇头笑了笑,而后便收起所有情绪,喝道:“传令南宫将军,赵将军,鞑靼部败局已定,巴特尔又中毒不醒,想来就要远逃,他二人不必再冲击,仔细搜寻巴特尔的踪迹,务必找到巴特尔。”

    南宫瑾和赵奇再清楚不过抓到巴特尔意味着什么,因此得到军令时候,以两人的心性也控制不住兴奋起来,命令大军散开,且两人似有默契一般,一左一右仔细搜索漠北溃兵。

    突然,看到欲欲跃试的楚元敬,楚昊宇不由一笑,道:“小敬,你也去吧。”

    嘿嘿笑了声,楚元敬大叫道:“你就是不说,我也要去,活捉巴特尔,想想就令人兴奋。儿郎们,走了,驾!”大喝声中,楚元敬猛夹马腹蹿了出去。

    看大军离去,楚昊宇再次将目光放在了斥候身上,张口问道:“宋将军何在?”

    在楚昊宇的注视下,探子张口答道:“昨日灭掉古突厥族大军,宋将军便率领大军游曳在漠北大营周围,等后半夜看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离开大营,宋将军便跟了上去,最后发现他们是想围剿我玄甲卫,只是错将李将军他们当做我玄甲卫大军。”

    顿时,楚昊宇眉头挑动,再次问道:“李将军怎么样?”

    听出楚昊宇口气的冰冷,探子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即答道:“李将军被鞑靼部两万大军包围,幸好宋将军及时赶到,只是血卫伤亡过半。”

    血卫可是楚昊宇从三万玄甲卫众挑选出来的精锐,是他钦点的亲卫队,虽是特意让他们经历最残酷的战斗,然听闻血卫伤亡过半,楚昊宇还是愣了下。

    沉默片刻,楚昊宇冷声说道:“带本王过去。”

    这次,那斥候不敢开口了,直直盯着楚昊宇和他身侧将领,眼中有着哀求。

    守护在楚昊宇身侧的是王灏。这么长时间,王灏也算摸透了楚昊宇的脾气,看他一脸冰冷尤其的眼中的寒光,如何不知他已经有了决断,只能出口喝道:“带路。”

    听王灏也如此说来,斥候再不敢迟疑,起身说道:“王爷,请随小的来。”说话间,斥候翻身上马蹿了出去。

    或是感受到楚昊宇的急切,斥候一路将马打的飞快,只是等楚昊宇赶到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看到楚昊宇,宋鹏、周褚和李牧都有过一丝意外,却是同时拜道:“见过将军!”

    挥手示意三人起身,楚昊宇看了看几乎是人人沾血的血卫,再看看正逐渐远去的大军,冷声问道:“为何不追击?”说完后,楚昊宇却是将目光放在了周褚身上,似乎猜到了这是他的注意。

    确实是周褚的注意,只是周褚却没有丝毫怯意,甚至轻笑了声,也不回答反而张口问道:“将军,你可知古突厥族为何离去?”

    顿时,楚昊宇眉头不由挑了起来。周褚既然问起,肯定有他所不知道的缘由,只是,思索片刻楚昊宇也没能猜到原因,更不知这与他放鞑靼部铁蹄离开有何关系。

    又是一笑,周褚张口说道:“神策尉跟在古突厥族后面,并非追击,看似送他们离开。”

    楚昊宇仔细思索着周褚的话,猛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喝道:“什么?你说古突厥族也是大哥安排的棋子?”

    点了点头,周褚心底也是一阵叹息。当日从楚昊宇口中得知大楚早就在漠北安插了暗子,周褚就在猜测究竟会是谁。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古突厥族,然巴特尔敢将右翼交给吉利可汗,可不仅仅因为两族联姻,肯定是相信吉利可汗不会投靠大楚。照周褚的猜测,吉利可汗身侧肯定有巴特尔的暗探,所以才敢如此放心的将右翼交给他,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再想到左翼主将云德也是大楚所安插下的暗子,周褚完全就是心惊了,心惊巴特尔竟然将左右两翼都交给了敌人,心惊大楚皇帝鬼神莫测的手段。

    想到这里,周褚摇摇头似将一切思绪都抛掷脑后,缓声说道:“圣上安排两枚暗子,自然是要两人争斗不休,让漠北诸族陷入内斗,只是吉利可汗老矣,古突厥族少族长毕节又被我们斩杀,此战过后,恐怕古突厥族就要陷入内乱,如何抵挡云德?留下鞑靼部这支人马,吉利可汗和云德背叛鞑靼部,巴图布赫肯定要恨死他们,从此漠北三分鼎立,起码可保我大楚数十年安定。”

    楚昊宇自然认同周褚的话,只是想到血卫被灭掉大半还不能报仇,心底还是一阵恼怒。此刻,李牧翻身下马跪了下去,道:“末将无能,让血卫陷入危局,伤亡过半,请将军责罚。”

    盯着李牧,楚昊宇沉声说道:“让你锤炼血卫,你却大意令血卫陷入包围,伤亡过半,本将自然要治你的罪。来人,拖下去杖一百。”

    再次一拜,李牧张口说道:“谢将军不杀之恩!”

    这次,楚昊宇并没有开口,只是挥了挥手,见此,周褚心底又是一声叹息。楚昊宇竟没有意气用事,更是重罚了周褚,与他初次相见时候,明显多了上位者的气息,而且已懂得御人之道。

    心底叹息,周褚却是笑道:“且慢。”喝止正要将李牧拖下去的军士,周褚张口说道:“将军,如今战事正酣,而今日大军伤亡惨重,何必再带一个拖累?”

    此刻,宋鹏也开了口,道:“启禀将军,周将军是特意入局牵制鞑靼部大军,以便我们突袭漠北大营。所以,还望将军念在李将军忠心的份上,绕过李将军这一次。”

    当宋鹏的话落下,楚昊宇周围数名将领同时躬身拜了下去,道:“请将军法外开恩!”

    扫过众将一眼,楚昊宇的目光落在了周褚身上,道:“既然诸位将军都为你求情,本将暂且绕过你这一次,不过,暂贬为军卒,去吧!”说到这里根本不看李牧,楚昊宇冲说道:“陈致远,由你统领血卫。”

    听闻七王爷竟然将血卫交给自己,陈致远心底先是一喜随即又苦笑起来,却没有任何迟疑的拜道:“末将得令!”

    点点头,楚昊宇又望向宋鹏,道:“前方十几万大军围攻鞑靼部,我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宋鹏,你率大军截杀漠北逃兵。”

    宋鹏立即拜了下去,道:“末将得令!”

    看宋鹏率领大军离去,楚昊宇沉默片刻后张口说道:“大局已定,不知此战过后,周兄有何打算?”

    周褚如何不明白楚昊宇的意思,何况他说的再明显不过。周褚并没有立即回答,思索片刻后张口问道:“我有得选择吗?”

    哈哈大笑了声,楚昊宇亦没有回答,反而笑问道:“你说呢?”

    与楚昊宇对视一眼,尤其是看着他脸上那种狡黠却又珠玑在握的从容,周褚不由苦笑起来,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见此,楚昊宇又是一阵大笑。

318 战定

    云德和吉利可汗先后离去,让鞑靼部大军完全暴露在大楚铁蹄之下,尤其是得知大汗巴特尔在火部精锐的护送下离去,漠北众多小部族纷纷逃离,当真是兵败如山倒。

    跟随在神武尉、神机尉、都敕堡三路大军后面,消息源源不断的传至方林耳中,听闻古突厥族突然离去神策尉紧随其后,方林不由笑了起来,看去从容又血腥,喝道:“李奕,率禁军冲击右翼。”

    禁军守护皇宫,三万人马共分成十卫,与左右禁卫并称十二卫,这次出兵漠北,圣上楚昊然一次派出派出五卫人马,就是要禁军成为一柄利刃,在关键时刻斩出致命一刀,现在,终该他们上场了。

    看众军在前方厮杀,禁军这一众热血汉子早就红了眼,听到方林的话,禁军立即兴奋起来,便是沉稳的李奕也是一喜,躬身拜道:“末将得令!杀!”大喝声中,李奕高举横刀,一溜烟蹿了出去。

    “杀!”震耳欲聋的大喝声中,上万将士同时拔出横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如此耀眼。

    听着急促的马蹄声,感受着禁军凝而不散的杀气,方林脸上露出一丝从容笑意。为了此战,这三年来他数次奔赴漠北,耗尽心计安排下两枚棋子,今日一战定乾坤灭掉鞑靼部,足矣保边境数十年安危,同时也报了大哥血仇,解开父亲十几年的心结。

    突然,听身后有马蹄声响起,方林不由扭头望了过去,而入眼便是一个硕大的罗字旗,罗世毅罗大帅亲至。

    望着已被大军包围的鞑靼部大军,罗世毅也是一阵感慨。自圣上下旨出兵漠北,罗世毅这位兵部尚书就在谋划如何战胜鞑靼部平定漠北,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数十万将士出关,罗世毅差不多是事事躬亲,每日休息不过两三个时辰,生恐一丝疏忽而输掉此战,那他可就是大楚的罪人、中原的罪人。即便攻下乌木特,罗世毅也不敢掉以轻心,直到今日将鞑靼部包围,罗世毅才算真真正正的松了一口气。

    打马走到方林身侧,罗世毅挥手阻止方林行礼,而且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看去如此开心。开怀的笑声中,罗世毅张口说道:“辛苦数月,终是将鞑靼部逼入绝境,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噗嗤一声,方林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好容易止住笑,方林摇头说道:“末将突然发现,大帅你也挺有趣的。”

    此刻,罗世毅明显很是轻松,笑道:“老夫老了。”拉长的声音中,罗世毅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回复沉寂,缓声说道:“灭掉鞑靼部,又留下古突厥族和云德,漠北再难安定,起码可保边疆数十年无忧,只可惜,我们终不能控制这草原。”

    望着茫茫草原,方林从容一笑,道:“通商。”说到这里稍顿,方林解释道:“灭掉鞑靼部,末将会率一队人马赶至图也江,逼汗拔都和云德与我大楚通商,用马匹换取粮食、茶叶、食盐、丝绸等等。这些马匹,足矣让我大楚保持一支精锐之师,而后再来拿漠北诸族来练兵。”

    思索片刻,罗世毅点点头却不曾多问,此战过后,他也该辞官归隐了。做了十几年兵部尚书,又挂帅赢得此战,可算是功成名就,要是再不辞官,那就是不知进退。

    不见罗世毅开口,方林如何能不知他心中所想,心底佩服罗世毅的为人,方林笑了笑却没有出声,将目光放在了沙场之上。

    昨晚的变故,使得漠北众多小部族离去,仅剩鞑靼部本族人马,还不足漠北大军全盛时候的一半,如何抵挡大楚兵锋,尤其是罗世毅到来后,又有数支人马冲进战场。

    大楚兵多将广,又为此战筹备数年,三军将士都认定此战必胜,各路人马纷纷上书朝廷请求出征,这些人马虽不像神武尉、西北边军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然痛打落水狗还是可以,如今胜利在即,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准备赚军功,气势极盛。

    从黑夜到黎明,再到正午,厮杀声非但没有小下去反而越发激烈,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入眼尽是血腥。这刻,罗世毅和方林脸上已不见了笑容,这场厮杀,也不知多少将士要埋骨此地。

    沉寂之中,突然有一队人马脱离战局,向罗世毅众人飞奔而来。当先将领浑身上下都是鲜血,不过罗世毅几人眼力非凡,一眼便看到他肩膀上的刀伤。快马赶到罗世毅身前,此将领跪拜道:“启禀大帅,程将军遭封刀门高手刺杀,身受重伤。”

    听闻封刀门出手,罗世毅幽寂的眼中突然爆射出两道光芒。身为神武尉主将,程连山早就是先天高手,是军中有数的武道高手,可竟然遇刺受伤,那其他将领呢?

    此刻,程连山在众将士的护卫下赶了过来。程连山的锁子甲已变成黑色,那是凝固的鲜血,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只是一张脸庞苍白如纸,嘴角更挂着一抹血迹,想来受伤不轻。

    挥手阻止程连山行礼,罗世毅张口说道:“程将军,莫要说话,先疗伤。赵玮波,你暂统领神武尉。”

    赵玮波是神武尉的副将,听到军令立即打马走了出来,躬身拜道:“末将得令!”

    看赵玮波离去,罗世毅再次喝道:“传令众将注意封刀门突袭。光曜,去吧。”

    即便罗世毅没有说出来,众人也明白他的意思,刺杀鞑靼部大将,斩杀封刀门高手。躬身一拜,身材魁梧、眼中精光闪烁的乔光耀立即拜道:“末将得令!”

    此刻,方林也开了口,道:“董锐,你也去。”

    董锐并非方林的侍卫,而是禁军高手,他所率领的人马皆是武功高手,若非今日情形特殊,方林也不会动用他们。

    躬身一拜,董锐沉声说道:“末将得令!”随着董锐的离去,一支百余人的小队立即跟了上去。他们并没有刻意施展武功流露气势,然而若有若无的呼吸间,百余人犹若为一体。

    确如罗世毅和方林所忧,没过多长时间,都敕堡龚明龚将军也被侍卫抬出战场,胸膛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内脏都露了出来,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成了。

    望着这一幕,众将都是一阵沉默。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龚明镇守边关要塞十几年,经历大小战无数,今日,终倒在沙场之上。

    沉寂之中,听到马蹄声传来,众将不由望了过去,生恐再出现类似情景,只可惜让他们失望了。

    来者是西北大都督陈定远,陈定远并没有受伤,不过他身侧的狄海英却是被断了一条手臂,脸色苍白,骑在马上都是摇摇晃晃。

    扫了龚明一眼,陈定远躬身拜道:“见过大帅。”

    挥手示意陈定远免礼,罗世毅却是将目光放在了狄海英身上,道:“狄将军,先去疗伤。此仇,本帅一定拿封刀门的人头来偿还。”

    接连三名大将受伤,更有一人战死,罗世毅终是怒了,喝道:“传令三军,但凡封刀门之人,不计代价,杀!”

    此时,方林站了出来,拜道:“大帅,末将请战!”

    点点头,罗世毅张口说道:“小心,去吧!”

    方林能够成为禁军副统领,故是因为他的父亲乃是一代军神方靖,他与大楚皇帝楚昊然自幼一起长大,亦因为他高绝的武道修为,不凡的智计。

    “谢过大帅!”再次一拜,方林挥手拔出横刀,高喝道:“羽林卫,出击!”大喝声中,方林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看羽林卫冲上战场,罗世毅冲陈定远问道:“还没有消息?”

    陈定远知道罗世毅所指,立即答道:“火部带巴特尔离开,骁骑尉已经追了上去,而且,神勇尉也赶了过去。”

    神勇尉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楚昊旭的亲卫,其精锐比骁骑尉有过之而不及,而今两支人马都追了上去,想来能够灭掉火部抓住巴特尔。点点头,罗世毅却没有再开口,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战场上。

    将近一天的厮杀,鞑靼部已被大楚大军完全包围,现只能做着被动的防御,而鞑靼部看去也没有突围的打算,似想将大楚大军拖在这里。

    不觉间,太阳就要西下,将一切都映成红色,残阳如血,如此动人心魂。

    “急报,急报!”大喝声中,数骑飞驰而来,放声高呼道:“活捉巴特尔,活捉巴特尔。”

    听到叫喊声,众将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不少将领甚至高呼起来,便是罗世毅,脸上也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此刻,厮杀中的两军也听到了叫喊声,更有人放声高呼道:“大楚威武!”

    很多人并不明白所以,却是被这大喝声传染,接口高呼起来,响彻整个天地,使得大楚大军士气大涨。

    飞奔至罗世毅身前,斥候翻身下马跪拜道:“启禀大帅,玄甲卫已活捉巴特尔,楚将军正押送巴特尔在路上,很快就到。”

    大叫了一声好,罗世毅沉声喝道:“传令三军,已经活捉巴特尔,就等众军灭掉鞑靼部。”

    这确实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只是此刻,楚昊宇却是一脸凝重。活捉巴特尔之后,南宫瑾立即将他送到了楚昊宇身前,而且还解了他的无影之毒。

    与楚昊宇对视片刻,巴特尔非但没有任何沮丧反而笑了起来,冷声说道:“你比本汗想象的还要年轻,不愧是天之骄子。”

    盯着巴特尔,楚昊宇也是一笑,淡淡说道:“你倒是个枭雄,到现在还能笑出来。”

    哈哈大笑了声,巴特尔不以为意说道:“做个交易如何,天刺,也关系你楚家安危。”

    顿时,楚昊宇眼中猛然闪过一道寒光。盯了巴特尔片刻,楚昊宇冷声说道:“用你的性命?”

    冷哼了声,巴特尔沉声说道:“本汗乃草原之主,岂能作阶下囚?”说到这里,巴特尔又是一笑,看去甚是诡异,道:“你也可听本汗说完再做决定。”话到最后,巴特尔抬头望向天际,一副吃定楚昊宇的样子。

    思索片刻,楚昊宇深吸一口气,喝道:“都退下。”

    听出楚昊宇话中的严厉,众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望向宋鹏、周褚。见此,宋鹏终是开了口,道:“七王爷,巴特尔……”

    不等宋鹏将话说完,楚昊宇便将他打断,道:“巴特尔已是阶下囚,暂且听他说完又如何?”

    听楚昊宇如此说来,周褚轻叹了口气,当先退了下去,见此,宋鹏等人纷纷离去,退出数十丈,只是一双双眼睛却直直盯着两人。

    盯着巴特尔,楚昊宇不咸不淡的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望着楚昊宇那张还略显幼稚的脸庞,巴特尔哈哈一笑,在楚昊宇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众人并没能听到巴特尔说了什么,却看到楚昊宇脸色大变,而当巴特尔说完,楚昊宇脸色数变后沉声喝道:“乱我军心,当诛!”话到最后,楚昊宇手起刀落划过巴特尔的咽喉。疾快的刀势,巴特尔脸上的神情都不曾有任何变化,似笑非笑,看似在嘲弄楚昊宇。

    看楚昊宇动手,众将立即飞驰而来,只是看楚昊宇脸色铁青,胸膛更是起伏不定,终无人敢开口,就这么静静望着他。

    沉寂之中,有清风吹过,巴特尔轰然倒地,一代枭雄,漠北之主巴特尔,就此气绝。

    卷二终!

319 暗夜截杀

    薄薄的夜色里,小雨淅淅沥沥,轻风忽卷忽舒,烟雾聚聚散散,天地一片朦胧,恍如画卷,可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夜的宁静,也打断了刘老头的美梦。

    刘老头驻守驿站十几年,能够从马蹄声辨别究竟是军马或者其他,何况马蹄声已经停了下来。不敢耽误,刘老头一溜烟打开了大门,望着眼前这十几名悍卒。

    说是悍卒,是因为他们的气息极其强悍,甚至是令人望而生畏,刘老头也是从军伍退下来的,却从不曾见过像他们这般彪悍的军士,很多将军身上都没有这种气息。

    扫过刘老头一眼,当头军士沉声说道:“兵部,今晚在此休息。”说话间,此军士更是拿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在刘老头眼前晃了下。

    即便只有一眼,刘老头却是清清楚楚看到了兵部二字。不敢迟疑,刘老头满脸堆笑的说道:“兄弟们,请,请!”说话同时,刘老头已经退至一侧,挥手示意众人进去。

    走进大堂,当头军士更是习惯性的扫了大堂一眼,而后喝道:“东子,喂马。胖海,三儿,刚子,你们仨前半夜,李辰,兴谷,大福,你仨后半夜。”

    这队人马明显常在一起,并不需多言便明白,进入大堂便各自忙碌起来,看得的刘老头越发惊奇。他们这队人马明显不是普通军伍,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穷山僻壤之中?心底好奇,刘老头却清楚还是不知道的妙,只是越不想不知道,越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这一看不打紧,刘老头还真发现了异常。

    虽然都是黑色劲装,却有一人脚步踉跄,而他身侧两人看似在搀扶,只是刘老头怎么看都像似押送。匆匆撇了一眼,刘老头便收回了目光,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伺候好这一众悍卒吃饱睡下,刘老头才回屋躺了下去,只是脑海中尽是众人的身影,猜测他们究竟是什么,又在押送什么人,而且他们从南方来,似乎要去京城。

    想了半天,刘老头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心底吆喝道:“刘全福,关你毛事,睡觉!”心中如此想着,刘老头甚至拿枕头捂住脑袋,强迫自己睡去。

    这个办法还真有那么一点效果,可就在刘老头迷迷糊糊将要睡去时候,却是有大喝声响起,道:“谁?”

    听到大喝声,刘老头立即清醒过来,掀开被子跳下床,一溜烟往外跑去,只是跑到门口又折返回来,从床下拿出一柄横刀。横刀一尘不染,想来是经常擦拭,而后才跑了出去。

    此刻,大堂内已多出数名军士,一个个握刀在手,散发出冰冷的杀机。

    或是猛然跑出来的刘老头惊动了众人,尤其是看他还握着兵器,一个个都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冰冷的目光,刘老头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杀机,心底吃惊却是张口叫道:“诸位兄弟,小的出自神机尉,跟随方大帅从西打到东,后来在秦岭与赵家军大战一场伤了筋骨不得已才回的老家,成了驿长。”

    听刘老头如此说来,众人虽还注意着他却没了杀机,因为大楚驿卒大都出身军伍。此刻,一人向当头军士说道:“秦头,马都死了,刚子也没有回音,怕是凶多吉少。”

    李辰说的虽委婉,可没有回音,那结果只有一个,死,只是称为秦头之人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而是出口喝道:“大福,胖海,出去看看。”

    虽知道外面危险,两人还是没有任何迟疑的迈出脚步,握刀在手,一脸戒备神色。此刻,又有两人跟了上去,收起横刀取出两支短弩,冰冷的弩箭在忽明忽灭的火光下散发出幽幽寒光。

    看这群军士竟拿着军中都少见的短弩,刘老头似乎猜到他们的出身,只是想到竟有人截杀他们,连马匹都杀了,那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心中如此想着,刘老头不自觉的将横刀拔了出来。握刀在手,刘老头突然生出一种豪气,似乎又回到当年与兄弟们纵横沙场时的年代。

    秦头自然看到了刘老头的动作,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变色,而是直直盯着走进后院两人。突然,秦头眉头一皱,大喝道:“小心!”大喝声中,秦头猛然弹起,魁梧的身躯仿若一道劲风冲向后院。

    听到秦头的大喝声,大福和胖海同时挥刀劈了出去,因为他们已经看到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两柄横刀如电般劈了出去,生出凌厉杀机。

    在大福和胖海出手同时,亦有一声嗖的清脆声响起,两支弩箭同时飞出,射向两名黑衣人。

    虽有秦头的提醒,大福和胖海的速度也不满,更有疾速飞来的两支弩箭,然而两名黑衣人的身躯犹若虚幻,不可思议的躲过两柄横刀、两支弩箭,挥刀划过两人咽喉。

    虽不敢相信,亦或不甘,大福和胖海同时倒了下去,横刀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如此动人心魂,只是这瞬间工夫,秦头已经扑至两人中间,一双铁拳狠狠砸向两人胸膛。

    这两名黑衣人虽避过了大福和胖海的横刀,可对于秦头的肉拳却无法躲避,嘭嘭两声巨响,两黑衣人不分先后飞了出去,只是秦头的肩膀上也多处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在两黑衣人飞退同时,又是两支弩箭飞出,刺入两人胸膛,而后摔落在地发出噗通声响。

    丝毫不顾身体上的伤口,秦头冷眼盯着黑暗处问道:“何人,胆敢突袭禁军,不怕诛九族?”

    就在秦头说话功夫,六人已站在他身后组成一个锲子行的战阵,凝聚起一股傲然战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道黑影从暗夜中突现,瞬间充斥众人的眼球。

    不见黑影开口,秦头幽寂的眼中有光芒闪过。如此近的距离,秦头竟然不能察觉到他的气息,若非他眼中露出的漠然气息,秦头根本不会认为这是个活人。这刻,秦头如何不明白碰到武道高手了,却也怡然不惧,冷声喝道:“杀!”

    冰冷的大喝声中,秦头拔刀出刀,劈向黑影脑门,极快的速度犹若一道闪电乍现,令人感觉如此不真实。在秦头出刀同时,他身侧两名军士亦扑了上去,两柄横刀一左一右斩向黑影肩膀。

    盯着秦头,黑影终是动了起来,缓缓抬起的右手间,带起一层薄薄雾气。这雾气是如此淡薄犹若虚幻,却是挡住了秦头的快刀,且似有着生命一般,沿横刀扑向秦头。

    此刻,两柄横刀就要斩上黑影肩膀,只是不知为何,两人中了邪似的跌倒在地,生死不知。

    看到这一幕,尤其是看秦头青筋暴起、脸色发红,剩余四名军士同时大喝道:“杀!”

    冰冷的大喝声,既为唤醒秦头,亦在振奋士气,四人已挥刀扑了上去。四柄横刀,凭空生出一道劲风,卷向黑影人。

    冷眼望着这一切,黑影人右手也动了起来。看似随意划了个圆,四柄横刀竟不受控制落入他手中,而随着他手掌的挥动,四人同时倒飞出去,落在地上再没了呼吸。

    眨眼工夫,六人死亡,仅剩秦头还在苦苦支撑着,只是脸红如血,两眼凸起,五官中更是有鲜血流淌,看去如此渗人,而当黑影人松开横刀,秦头竟一点点软倒在地,犹若一滩烂泥。

    看到这一幕,大堂内众军士虽吃惊,更多却是愤怒,同时高呼道:“杀!”

    大喝声中,又是四支弩箭射出,四柄横刀斩向黑影脑门,只是此刻黑影人动了起来。虚幻的身影犹若鬼魅,挥手便将四支弩箭抓在手中,然后激射出去。射出弩箭,黑影飘忽不定的身躯看似同时拍在四名刀手胸膛上。顿时,四名刀手倒飞出去,眼看活不成了,而同时间,弩箭已射入四名弩手胸膛。一招之间,连杀八人!

    看黑影人挥手间便杀了八名禁军高手,刘老头两腿有些打颤,要紧紧握着横刀才能稳住身形,只是看黑影人仅撇了自己一眼便走向大堂,刘老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高呼道:“杀!”而后挥刀斩向黑影人后脑,只可惜刚跃起的身子,噗通一声便摔倒在地。

320 三年

    自三年前平定漠北,周边各国纷纷上书称臣,再加上这两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大楚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作为国之都,上京城之繁华,到了让人心惊心悸甚至敬畏的地步。

    傍晚时分,热闹一天的上京城非但没有息去反而越发吵闹,大街上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头,叫卖声、嘈闹声、小孩嬉笑声,在华灯的映照下,好一派盛世繁华。

    听风阁只是上京城再普通不过一茶楼,不过位置倒不差,背临伊水,站在窗口能够看到波光粼粼的伊水,其上船来船往,也是一副繁忙景象。天不曾黑透,听风阁偌大的大堂内已是人满为患,一杯清茶,一盘茶点,三三两两谈着如今的日子,看去好不悠闲,只可惜几名店小二被呼来唤去,忙的衣衫都湿透了。

    突然,嘭一声巨响在大堂内响起,如同一柄利刃斩断了大堂的嘈杂,众人不自觉的望向了大堂中央的余老先生。

    余老先生已过耳顺之年,白发白须,面容清瘦,看去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的评书,来听风阁这半月,听风阁是天天爆满,笑的掌柜恨不能把他当祖先供起来。拍下醒木,余老先生更是清了清嗓子,而后才开说道:“三尺龙泉万卷书,上天生我亦何如?不能治国安天下,妄称男儿大丈夫!咱们书接上回,三万玄甲卫,挥刀踏金帐!”

    抑扬顿挫的声音中,余老先生再次拍下了醒木,而后说道:“玄甲卫,何为玄甲?封燕然山铭曾言,玄甲耀日,朱旗絳天,意指玄甲所至,锦旗蔽天。圣上亲自为玄甲卫命名,就是希望玄甲卫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玄甲卫也不负圣上厚望,区区三万铁蹄,就敢深入漠北草原,直逼鞑靼金帐。说到这里,老夫不得不提,统领玄甲卫的七王爷了不的,那可是天上武曲星下凡……”

    当余老先生说到这里,突然有一阵不合时宜的嬉笑声响起,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失笑之人肤如凝脂,明眸皓齿,两手纤细若玉,尤其是笑起来时候露出两个小酒窝,看去甚在可爱。因此,即便她穿了一袭文士服,不少人还是认出她是个丫头,而也恰是此故,才没有人与她计较,甚至有人在心底猜测这又是哪家小姐跑出来玩了。

    余老先生行走天下几十年,如何看不出她是个小丫头,只是看到端坐在她身侧的灰衣老者,眼中却闪过一抹异色,不过他掩饰的很好没人能够看出来罢了,而后笑道:“看来这位小哥不怎么相信老夫啊?不相信老夫也就算可,可七王爷若非武曲星下凡,出生时候怎会生出天地异象,怎能在弱冠之年成为先天高手?天下练武之人泛泛,能够成为先天高手的,万里无一,能够在弱冠之年成为先天高手的,千百年也只有这一位,诸位说是不是?”

    在余老先生拉长的声音中,大堂内众人同时高呼起来,估计若非顾忌她是个小丫头,而且是个异常美貌的小姑娘,众人的口水都要将她淹没。

    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余老先生接着又道:“说完了七王爷,咱们再说说玄甲卫,那里面可都是江湖豪杰,武功高手。四年前的武试,诸位都是亲眼见证,说不得还有参加武试的豪杰呢,根本无需老夫多嘴。”

    大堂内众人,即便没能亲眼看到武试的也不会说破,不然岂不显得自己没见识?此刻,余老先生再次拍下醒木,沉声说道:“好了,咱们接着刚才的说,将是武曲星下凡,兵是江湖豪杰热血汉子,这样的军队谁人能够抵挡?图也江上,七王爷一声大喝,鞑靼部数万兵马就是人仰马翻,然后玄甲卫犹若神兵天降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鞑靼部包围,弓箭、横刀、长枪,那杀的鞑子是哭爹喊娘,直恨爹娘没有多给他两条腿。最后,六万人的大军,硬是被我玄甲卫三万精兵屠杀贻尽,流的血将图也江都染红了,而玄甲卫伤亡不足千人,不足千人哪!”拉长的声音中,余老先生语气突然低了下去,道:“老夫听说啊,到现在只要是下雨,就会有鲜血从地下冒出来,还有人听图也江上有哭泣声,那是冤魂在索命呢!不过,只要你大喊一声玄甲卫威武,声音立即没了,这是为什么呢?被吓跑了!”

    顿时,大堂内发出一阵轰然大笑,更有茶客招来小二,丢下一块碎银让他送个说书先生,很快,茶盘上便丢了不少碎银、铜板。抱拳冲众人行了一礼,余老先生接着说道:“灭掉鞑靼部六万铁蹄,玄甲卫马不停蹄的冲向金帐……”

    这次,小丫头虽想笑却硬生生忍住了,而后望向身侧老者,撅嘴说道:“他也太能扯了,什么一声大喝就吓的鞑靼部人仰马翻?”说到这里,小丫头眼珠一转,脸上再次堆满了笑容,道:“爷爷,要不你给我讲讲,你可是西北大都督,再清楚不过了,瑶儿给你敬杯茶。”说话间,小丫头双手端起茶杯递到老者身前。

    灰衣老者正是陈定远,只是平定漠北陈定远便辞去西北大都督之职,由方林接任。回到京城,陈定远或养花逗鸟,或含孙弄怡,三年过去,脸上再没了军人的刚毅和凌厉,一脸温和犹如邻家老翁,尤其是面对最喜爱的孙女陈梦瑶。

    看到小丫头脸上的狡黠笑意,陈定远不由摇摇头,满脸慈祥的说道:“你这丫头。”接过小丫头递来的茶杯,灰衣老者轻呡了口,思索片刻才开口说道:“当时,大军刚攻下乌木特,巴特尔率领二十万铁蹄扑来,而玄甲卫正准备马踏金帐……”

    此刻,小丫头忍不住将他打断,道:“爷爷,那巴特尔为何不先灭掉玄甲卫?”说到这里稍顿,小丫头突然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继续说道:“他留下了六万人马,六万对三万,还被玄甲卫灭掉,真是笨蛋。对了,爷爷,真的只有一千伤亡?”

    呵呵笑了声,陈定远摇头说道:“玄甲卫武功再高,也是人,那能刀枪不入。”

    听爷爷如此说来,小丫头不由扫了说书先生一眼,嘟囔着嘴叫道:“骗子。爷爷,你接着说。”

    陈定远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笑呵呵的说道:“然后,就冲到金帐,把金帐给踏平了,也接回了越骑尉众将士英灵。”

    小丫头并没有听过越骑尉,不由问道:“越骑尉?”

    这刻,陈定远脸上已没了笑意,点头说道:“是,越骑尉。”将越骑尉在漠北的事迹大概讲了遍,陈定远缓声说道:“七王爷突袭金帐,既为打击鞑靼部的士气,也为接回越骑尉。爷爷听说,当七王爷攻破金帐请越骑尉众将士的英灵归乡时候,主将林长青的头颅化作一阵轻烟随风飘散,他这是甘心留在漠北,与阵亡兄弟们生死不离。”说到这里,陈定远脸上也有过一丝悲伤,一丝伤感,为平定漠北,多少热血男儿都倒在了漠北,又有多少人失去了儿子、丈夫、父亲。

    听着爷爷低沉的声音,小丫头脸上尽是钦佩,明亮的大眼一闪一闪,看去很是神往。

    轻叹了口气,陈定远神色已平静下来,接着说道:“平定漠北,七王爷立即上书朝廷,封林长青为镇北大将军,而后,七王爷又令玄甲卫分赴各地,将越骑尉和玄甲卫阵亡将士的遗物、抚恤送至亲人手中,便是七王爷,亲赴江南道和淮南道送阵亡将士归乡,耗时两年。”

    轻哦了声,小丫头点头说道:“怪不得呢,这两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瑶儿小时候,叔叔伯伯经常拿七王爷来说我,要是再调皮,就跟七王爷一样了!唉,现在想想,我要是男儿身,也要成为七王爷这样的英雄。”

    看到小丫头眼中的钦佩、神往,陈定远不由一笑,道:“你个小丫头,武功都不愿练,还想上马征战?”

    撇撇嘴,小丫头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又不是男儿,要是我能上战场,我一定好好练武,成为像爷爷、七王爷这样的大将军。”

    哈哈笑了声,陈定远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小丫头极其不满的撇了爷爷陈定远一眼后又忍不住问道:“可是爷爷,我怎么记得,七王爷不是刚刚回京吗?”

    陈定远明显知道什么,脸上的笑容已经散去,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七王爷去了趟岭南。”

    “岭南?”自语了声,小丫头并没有明白所以然来,只是看爷爷的脸色低沉,虽好奇可终没有问出口,不过心底发誓,等回去后一定要找人查个清楚。

    就在两人的沉寂之中,啪一声巨响,是余老先生拍下了醒木,高呼道:“想知罗大帅如何打破鞑子二十万精兵,且听下回分解!”

    听到说书先生的话,小丫头再忍不住笑了起来,清脆、活泼的笑声,犹若银铃静静响起,如此悦耳,便是端坐在茶楼一角一直不曾言语的中年文士,脸上也有笑容浮现。

321 子欲养

    清晨,天微微发亮,一辆古朴马车离开孝王府,沿朱雀大街驶入皇宫,直奔慈宁宫。这一路虽有关卡无数,奈何车中坐的是七王爷楚昊宇和玉王妃,丝毫停顿都没有。

    半躺在马车内,楚昊宇神色平静的望着方玉和她怀中幼儿。如今,方玉已为人母,曾娇憨的脸庞上尽是温情、满足,直直盯着怀中还不曾完全醒来的孩童,而小小孩童的一撇一动一呀一语,都能让方玉微笑不已,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望着这一幕,楚昊宇不由一笑。三年过去,楚昊宇脸上再不见曾经的幼稚、冰冷、漠然,平静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笑意,看去越发从容,只是也多了丝威严、上位者的气息。

    两人都没有出声,两人都在享受着这一刻,享受着这一切,小小的马车内,满是温情。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有内侍小声说道:“七王爷,玉王妃,慈宁宫到了。”

    与方玉对视一眼,楚昊宇不由一笑,掀开帘子走了下去,而后亲手搀扶方玉走下马车。或是眼前突然一亮,亦或有风吹过,当方玉走下马车,怀中孩童立即睁开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眸,没有丝毫迷茫,更没有被惊醒后的哭闹,反而充满好奇。看到慈宁宫,整日玩闹的慈宁宫,孩童更忍不住笑了起来,奶声奶气的叫道:“皇奶奶,皇奶奶,辰儿来了!”

    噗嗤一声,方玉再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经意间露出少女的娇憨,只是随即又变成了端庄大方的玉王妃。

    越老越小,连太后娘娘也不能免俗。太后爱极小七,又觉得愧对小七,当方玉有了孩子,一颗心差不多都放在了这小屁孩身上,天天带在身侧,看得楚昊宇都有些嫉妒。

    当楚弘辰的话落下,太后娘娘并未像以前那样出现,反倒是小顺子一溜烟跑了出来,跪拜道:“奴才叩见七王爷,玉王妃,小郡王。”

    因为太后爱极楚昊宇这个孩子,甫一出声便被封为郡王,只是小小孩童还没有字,并未正式册封。

    楚弘辰自然认得这个经常带着自己玩的老伯伯,只是见不到心爱的皇奶奶,便先楚昊宇问道:“皇奶奶呢?”

    抬头望着楚弘辰,小顺子满脸堆笑的说道:“太后娘娘就是知道小郡王来了,躲在了后花园,要与小郡王躲猫猫呢?小郡王,奴才带你去找,怎么样?找到了可是有桂花糕吃。”

    或是继承了方玉的口舌,陈弘辰小小年纪便极其好吃,惹得楚昊宇经常笑话方玉,只是今日,两人都没有笑,脸上反而有着凝重。

    楚弘辰一个刚会走路的小毛孩,自然不会想那么多,听到吃的便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道:“快走,快走。额娘,放开辰儿。”说话间,楚弘辰更是手推脚蹬,想要挣开方玉的怀抱。

    冲楚弘辰笑了笑,方玉将他放了下来,道:“跟顺伯伯找皇奶奶去,要听话哦!”说话间,方玉更是在楚弘辰圆嘟嘟的脸蛋上捏了下。

    楚弘辰只想着玩,那会管那么多,拉住小顺子的手说道:“顺伯伯,找皇奶奶、找皇奶奶。”说话间,楚弘辰跑着跳着往慈宁宫后花园走去。

    望了方玉一眼,楚昊宇张口说道:“走吧!”说话间,楚昊宇抬步走向慈宁宫。未曾走进大殿,楚昊宇便皱起了眉头,他已闻到一股药味,如此苦涩。

    大殿内,太后娘娘半躺在软榻上,半闭着双眼,两颊深陷颚骨凸显,额头上更是堆满皱纹,一头银发雪一样白,看去如此揪心。虽已六月,太后还盖着厚厚的毯子,只是毯子下,已快找不到她瘦弱的身躯。

    软榻一侧,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当头宫女两手捧着一晚药汤,苦味正是从中散出。

    见此,楚昊宇眉头又是一皱,躬身拜道:“小七见过母后!”

    方玉也随之行了个万福,拜道:“儿妃拜见母后!”

    听到楚昊宇的话,太后娘娘才睁开了眼睛,只是随即便又闭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小七来了,坐。”

    楚昊宇也不曾客气,倒是的方玉又是一拜,道:“谢过母后!”

    上前一步,楚昊宇从宫女手中接过了药碗,而后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走到太后身侧坐下,楚昊宇满脸堆笑的说道:“母后慈祥,小七唯一一次记得母后发怒,就是小七故意弄打了药碗,只是母后并不曾责罚小七,亲自熬了一碗,一口口喂小七吃下。”

    说到这里摇摇头,楚昊宇更是轻叹了口气,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小七以前太过顽皮只知道玩,而今懂事了,看到母后这个样子,小七心里难受。”说话间,楚昊宇更是抓住母后的手掌,轻轻揉捏着。

    此刻,太后娘娘终是睁开了眼睛。望着楚昊宇,尤其是他脸上的无奈、伤心,太后娘娘沉声说道:“娘亲吃。”

    听太后娘娘如此说来,方玉赶忙走至软榻一侧,将太后娘娘扶了起来,同时说道:“母后小心。”

    握着母后冰冷、枯槁的手掌,楚昊宇心底突然一涩,却是呵呵笑道:“还是母后最疼小七。来,小七喂母后吃药。”松开母后的手掌,楚昊宇拿起勺子舀了勺,而后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吹气时候,楚昊宇特意尝了下,苦,涩,还有种隐隐欲吐的感觉,这感觉,让楚昊宇感到如此心塞。

    突然,楚昊宇神思一动,撇嘴说道:“母后,我先尝口。”也不待太后同意,楚昊宇已将勺中药喝了下去,而后故意做出一个痛苦表情,道:“什么药,这么苦?传御医。”

    太后看着楚昊宇长大,一个表情都能知道他心中所想,如何不知楚昊宇这是在逗自己呢,只是,太后还真被楚昊宇给逗乐了,满是皱纹的脸庞上浮现起一抹笑意,道:“好了,知道你的孝心,娘亲喝就是。”

    嘿嘿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又被母后看穿了,来,小七来喂母后。”说话同时,楚昊宇舀了勺小心的送到太后嘴边。

    药确实够苦,太后喝了口便咳嗽起来,最后强忍着咽了下去,看的楚昊宇心底涩涩的。

    当一碗药喝完,太后再没了一点精神,连眼睛都懒得睁开,道:“玉儿,放我躺下,辰辰呢?”

    小心的扶太后躺下,方玉张口答道:“回禀母后,辰辰随小顺子去了后花园,你放心就是。”

    太后如何不知自己这儿孙儿的脾性,轻哦了声,道:“娘亲先歇会儿,一会儿就去找他玩,不然又要说母后耍赖了。燕儿,去,准备些小点心。”

    燕儿是太后的贴身侍女,听到太后的话,燕儿立即答道:“奴婢遵旨。”

    楚昊宇身为天人境高手,能够清楚察觉到母后的气息极弱,便笑道:“母后,辰辰就是小屁孩一个,好哄的很。小玉,你去陪辰辰玩会儿,一会儿带他过来,我给母后捏捏肩。”

    也不待太后同意,楚昊宇已走了到了太后背后,两手在太后肩膀上轻轻揉捏起来,当然,手上用上了内力。这三年来,楚昊宇的武功并没有拉下,内力犹若初晨的阳光温和,又似小桥流水的舒缓,小心翼翼的替太后梳理着筋骨。

    太后虽不曾练武却是出身世家,丈夫又是武道高手,感受着楚昊宇手掌上的温暖,如何不知他用上了内力,只是那种暖洋洋的感觉,让太后感觉很是舒服。这刻,太后的脸色终是舒展开来,道:“小七你倒有心了,多给娘亲捏会儿,舒服。”

    呵呵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母后舒服就好,以后小七天天给你捏肩。”

    这次,太后笑了笑却没有出声,一脸轻松。在楚昊宇或轻或重的按捏下,一夜没怎么休息的太后终是睡了过去,脸上还挂着满足笑容。

    望着母后慈祥却又苍老了的容颜,楚昊宇脸上再没了笑容,一脸凝重。这刻,楚昊宇心底突然浮现出一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

    也确是如此,楚昊宇出宫之前就是个无知顽童,守孝三年刚回宫却是遭受惨变,伤心之下进入漠北,等平定漠北归来,楚昊宇为了自己的承诺亦为炼心,亲赴江南、淮南两道,而后又去了趟岭南。匆匆就是数年,就当楚昊宇想要安定一段时日,母后却是……呵呵苦笑一声,楚昊宇起身走出了慈宁宫。

    大殿外,一白发白须的老头正肃然而立,看到楚昊宇正要行大礼时候,却是被楚昊宇扶住,道:“孙太医,莫要多礼,母后怎么样?”

    在楚昊宇的注视下,孙太医摇头说道:“太后娘娘年岁已大,这些日子一直用药调理身子,只是昨日太过劳累,晚上又感了风寒,内虚外寒咳嗽半宿,只是,”拉长的声音中,孙太医看了楚昊宇一眼才接着说道:“太后娘娘身子虚弱,不可用猛药,只能以温补之药慢慢调理。”

    楚昊宇并不懂药理,可刚才替太后揉捏时候清晰察觉到她已经干枯的经脉。气为身之魂,经脉干枯,如何运气?

    摇摇头,楚昊宇颇为沉闷的说道:“我知道了,孙太医你忙了一宿,下去歇息吧。”说完后,楚昊宇折身走回大殿,身影怎么看都有些落魄,当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322 掌天卫

    在慈宁宫吃过午饭,楚昊宇留下方玉和楚弘辰陪伴母后,一个人出了皇宫,三拐两拐入了萧府。

    萧府门口,一灰衣少年正在等待楚昊宇。此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然脸上丝毫没有孩童的幼稚与调皮,眼神平静,气度沉稳,瘦弱的身躯甚至还散发着凌厉的气机,想来武功已经小成。此少年正是当年楚昊宇救下的小贼孙七,也就是现今是孙侯,四年过去,他身上已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看到楚昊宇,孙侯立即躬身拜道:“见过公子!”

    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楚昊宇张口问道:“坤叔呢?”

    再次行了一礼,孙侯张口答道:“四爷爷在书房。”

    这次,楚昊宇连头也不曾点下,直接抬脚走向书房,而孙侯如同一个影子跟在他身后。

    四年过去,楚坤的头发已经白完,瘦弱的身躯佝偻,长袍稀稀拉拉的套在身上,再没了以往的精干模样,且因为断了一臂的缘故更显苍老,看去犹若随时都能熄灭的风中烛。

    刚见过母后的龙钟模样,现在又看到四叔的佝偻身躯,楚昊宇不由叹了口气,道:“四叔,可有李神医的消息?”

    李思翰,自幼聪明过人,通百家之说,崇老庄之学,兼通佛典,实为一代奇人,尤其精通药理被世人誉为神医。

    瞬间,楚坤便猜到了楚昊宇的意思,望着楚昊宇问道:“太后娘娘怎么样?”

    轻摇脑袋,楚昊宇颇为无奈的说道:“不容乐观。母后身子羸弱,这几年又是大喜大悲伤了肺腑,如今年岁已大,整日又被辰辰缠着,唉!”

    听着楚昊宇低沉的叹息,楚坤脸上也有过一丝伤感,却是开口安慰道:“小少爷孝心有加,想来主母要高兴的,老奴这就命人去查,少爷先坐会儿。”话到最后,楚坤扭头望向孙侯。

    这些年楚坤一心寻找天刺逆贼,即便药王李思翰名气再大,他如何会去惦记一个无关的老头。

    孙侯跟了楚坤四年,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立即拜道:“公子,四爷爷,稍等片刻。”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楚昊宇并没有坐下,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楚昊宇心底又是一声叹息。平定漠北回到京城,圣上楚昊然曾问他有何打算,楚昊宇直言自己不求权不求利,却一定要找出影子铲除天刺,为父皇为宋玥为郭颖报仇。因此,楚昊宇便成了天卫的副首领,而楚坤见楚昊宇心意已决,便将天卫一点点交给他,现已隐居幕后,只是三年过去,两人依旧没能寻得什么线索。

    想到这里突然摇摇头,楚昊宇自顾笑了声,天刺已经存在数百年,隐藏之深令人难以想象,就像天卫,未曾接手之前,楚昊宇也不会相信天卫有如此大的势力,大到他楚昊宇无妨想象。自己还是心急了啊!心底自语了声,楚昊宇却是张口问道:“秦冲可有消息?”

    秦冲,明为禁军哨长,暗则是虎卫杀手。月前鹰卫在无意间得知刘铭威藏身剑南道,刘铭威为广兴镖局总镖头,四年前在南营袭击了楚昊宇后失踪,一直被天卫通缉。得到刘铭威的消息,楚昊宇立即派遣秦冲送旨剑南道大都督胡广建,暗则捉拿刘铭威归京。

    轻摇脑袋,楚坤张口说道:“还是五日前的消息,正押送刘铭威回京,只是,老奴估计这一路不会太平。”

    楚昊宇明白楚坤的意思,点头说道:“当年刺杀本王,广兴镖局成为弃子,可刘铭威竟能够带走老婆孩子,可知身份不低。不过坤爷爷放心,小七安排了两路人马,就怕他们跳不出来。”

    “以刘铭威为饵。”心底一声叹息,楚坤满是皱纹的脸庞上去浮现起一抹笑意。若说三年前从漠北归来的楚昊宇,是一柄锐不可挡的宝剑,那么这三年的平淡就是他完美的刀鞘,虽敛去所有锋芒,却越发从容,淡然,只是猛然想到什么,楚坤心底又是一声叹息。

    瞬间,楚坤便压下所有情绪,点头说道:“一旦有消息,老奴会立即传讯少爷。”

    楚昊宇点点头却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放在桌案堆积如山的卷宗上。这些卷宗,大都是前赵氏王朝秘史,虽然其中少有提及暗影,楚坤却是相信其中一定有他们疏忽掉的地方,而这些线索,或许就是寻找天刺逆贼的突破口。因此,这三年来,楚坤几乎将天卫交给楚昊宇掌管,一心读这些秘闻从中寻找线索,尤其是赵王朝最后一位皇帝的起居、秘闻,楚坤早已熟记在心。

    这些卷宗,楚昊宇也看了不少,却也只当做秘史读了,不过他倒从中找出了曾威震天下的赵氏王朝灭亡的缘由,外面藩镇林立、门阀遍地,内部好大喜功、穷奢极欲。赵王朝后期,城池、军队、土地都已成了各大门阀的囊中私物,甚至到了朝廷政令都无处可传的尴尬地步,然而赵皇依旧过着醉生梦死、荒淫无道的生活。赵文帝荒淫,斥巨资修筑百花居,不仅从各地搜刮美女,连军队的军饷都扣了下来,二十四岁就死在了女人肚子上。他的儿子更荒唐,父亲建百花居,他就建千娇园,为此连朝臣的妻女都不放过,这才有了百官之谏,仅做了两年皇帝便被囚居起来,从此,朝堂彻底为世家门阀所控制,最后一位赵康帝虽有大才,可终无力回天。

    想到这里,楚昊宇不由摇摇头,因为他又想到四哥楚昊旭那晚所说的话,想到父皇为何要葬身落霞山,只是此刻,楚昊宇也有着隐藏心底不能释怀的疑惑。当年漠北之行,巴赫尔曾言父皇楚天枫并未去世,虽是在乱二哥楚昊俨的心境,如今却让楚昊宇心生迷茫,父皇究竟是驾崩而去还是隐身山林潜修天道,再想想母后的身体,楚昊宇不由叹了口气。

    楚坤并不知楚昊宇心底所想,只是听出他叹息声中的无奈,便张口说道:“少爷,天刺逆贼存在了数百年,早就扎根在中原大地,非一朝一夕所能铲除,老奴同影子明争暗斗几十年,不一样没能见过影子一面?”

    听到楚坤的话,楚昊宇不由一笑却没有出口解释,反而打趣楚坤说道:“坤叔,要我说啊,影子一定见过你,要不然岂不是大憾?”

    顿时,楚坤灰白的眼中猛然爆射出两道寒光,思索片刻后点头说道:“少爷所言甚是,老奴就按这个线索再查查。”

    看到楚坤的反应,楚昊宇先是一愣,随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坤叔,我不过随口一说,不想你还当真了。”

    摇摇头,楚坤沉声说道:“少爷你这次可是想错了。老奴与影子明争暗斗几十年,对彼此再熟悉不过,这天下间,说影子最了解老奴也不为过,所以,他一定认识老奴,甚至就是老奴的熟人。”

    思索片刻,楚昊宇想想也确有这个可能,便点头说道:“那好,坤叔,你按这个线索查查。我要出去一趟,母后的身体越来越弱,要将李神医请来。”话到最后,楚昊宇转身走出书房。

    当楚昊宇走出书房,孙侯正极速走来。冲楚昊宇行了一礼,孙侯躬身拜道:“公子,半月前李神医出现在五台山广济寺,与灵隐大师喝茶论道,无人见他离开。小的已经传令河北道,密切注意李神医的行踪。”

    楚昊宇并没有停下脚步,走过孙侯身侧时候说道:“明日出京,你收拾下。”

    听到楚昊宇的,孙侯不由愣了下,随即大喜。这四年来他跟随楚坤学文习武,每日勤修不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跟在楚昊宇身侧听令,而今听到楚昊宇这句话,终是个孩子的孙侯再控制不住情绪,眼中甚至泛起了泪花。很快,孙侯就收起所有情绪,望着楚昊宇的背影拜道:“谢过公子。”

    离开萧府,楚昊宇并没有回府,而是入了一极其普通的民宅。宅子不大却极其雅致,透着浓浓的书卷气息,想来其主人亦非凡人。楚昊宇明显常来,对这宅院极其熟悉,径自走进后花园,看到凉亭内的周褚。

    三年时间似没有在周褚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一袭青色儒袍透着出尘之感,一杯清茶看去好不悠闲。

    看到楚昊宇,周褚并没有起身,却为他倒了杯清茶,而后问道:“看公子眉头紧皱,可是有心事?”

    在周褚一侧坐下,楚昊宇望着亭外树木淡淡说道:“母后身子骨越来越弱,我明日前往五台山寻找李神医。”

    周褚并没有立即开口,思索片刻摇着摇茶杯说道:“承蒙太后娘娘喜爱赠送这极品碧螺春,如今太后娘娘身体有恙,周某也当尽一份孝心,随七公子走一遭好了。”

    顿时,楚昊宇便将目光放在周褚身上。当年,也可以说是楚昊宇强迫周褚留在身边,也可说周褚自愿留在他身侧,只是两人心照不宣而已,然这三年,周褚不是游山玩水就是清茶古卷好不悠闲,且出入都有侍卫随行,却从不曾替楚昊宇出谋划策,而楚昊宇似也将他当做一个可推心置腹的朋友。今日,听闻周褚竟然主动随行,楚昊宇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出来,道:“能与周兄同行,小弟求之不得。”

    听着楚昊宇的笑声,尤其是看着他平静的眼眸,周褚也是一笑,转口说道:“前日出去游玩,听说七公子是武曲星下凡,虽有夸大,周某觉得倒也不差。”

    “武曲星?”自语一声,楚昊宇平静的眼中猛然爆射出两道寒光,沉声说道:“还是屠夫的好。”

323 其乐融融

    傍晚时分,楚昊宇又入了皇宫,只是这次去了宣政殿。当楚昊宇走至宣政殿便有内侍迎了上来,跪拜道:“奴才叩见孝王殿下,圣上正与中书令魏大人,中书侍郎陈大人、户部李尚书、工部杨尚书商讨事物,要不奴才进去禀告圣上?”

    楚昊宇虽不曾参政却是大楚亲王,自然认得几位朝廷的重臣,只是想到他们竟然聚在一起现在都不曾散去,想来是有要事。摇摇头,楚昊宇张口说道:“不用,本王等会儿就是。”说话间,楚昊宇径自踱起步来。

    宣政殿,顾名思义,为圣上临朝听政之地,也有中朝之称,建造的自然是巍峨大气,凭栏眺望前方,竟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缓缓中,楚昊宇却是又感受到一种沧桑。

    望着天际通红的云霞,楚昊宇突然出口轻吟道:“天下风云我辈出,一入江湖岁月催!呵呵……”淡淡的笑容,从容、随意又洒脱。

    突然,察觉到有脚步声响起,楚昊宇立即扭过头去,望着鱼贯而出的几位大臣,中书令魏典,中书侍郎陈柏寒,户部尚书李天念,工部尚书杨钟。

    看到楚昊宇,几人同时跪了下去,拜道:“臣见过孝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此,楚昊宇赶忙上去扶住中书令魏典,笑道:“魏大人客气,快快起来,小七可当不起。诸位,都起来吧!”

    “谢过王爷!”再次一拜,魏典几人才站了起来。笑望着楚昊宇,魏典张口问道:“七王爷,老臣刚看你笑容满面,有何喜事,可否告诉老臣?”

    也怪不得魏典如此问,这三年楚昊宇虽不在京中却也是喜事不断,先是娶了方靖的孙女方玉,而后又纳陈家陈芳菲为妃,且不论楚昊宇的身份,仅两女的家世便足以令百官前去贺喜了。等楚昊宇嫡长子出生,太后亲自摆下百日宴,自然也是百官道贺,再加上周岁抓阄,短短三年可是喜事无数,真可谓是喜事连连。

    呵呵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一时有感,再者,我大楚国泰民安威震四方,何尝不是喜事?”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微微躬身冲陈柏寒行了一礼,道:“见过岳丈。”

    点点头,陈柏寒冰冷的脸庞上露出难得的笑意,道:“我大楚国泰民安,自然是大喜之事。”说到这里稍顿,陈柏寒转口说道:“这几日,老太君时常念道菲儿,若无要事,菲儿可回去看看老太君。”

    若真是老太君想念孙女,自然可遣人去叫,何须对楚昊宇说?楚昊宇明白这位老丈人的意思,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点头说道:“回去就告诉菲儿,只是小婿有事明日就要出京,怕是不能前去看望老太君了,等回京后一定拜见老太君。”

    听说楚昊宇又要出京,众人心底吃惊却也不会张口问他干什么去,反而抱拳说着小心、珍重之类的话,而后纷纷告辞,楚昊宇在离京前找皇上,自然是有事了。

    与众人告别,楚昊宇缓步走进了宣政殿。望着正笑望着自己的大哥楚昊然,楚昊宇恭恭敬敬的跪拜道:“臣弟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执政六年,尤其是平定漠北后,楚昊然一言一笑莫不散发出威严,让人心生敬畏。呵呵笑了声,楚昊然张口说道:“小七来了,快起来。”说到这里,楚昊然两眼含笑的盯着楚昊宇问道:“小七,大哥可是记得,你很少来朕这宣政殿,今日又是那阵风把你吹来了?”

    楚昊宇也没有同大哥客套,只是脸上却没了一贯的笑容,缓声说道:“大哥,小七今日是来请辞的。”

    轻哦了声,楚昊然张口问道:“这次又想去什么地方?”

    楚昊宇立即答道:“五台山,请李神医入京。”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脸上有过一丝无奈,道:“早上入宫给母后请安时候,小七曾用真气为母后梳理经脉,却发现母后经脉干枯,尤其心脉,断断续续。小七久闻李神医大名,想请李神医入京为母后诊脉。而且,小博他……”话到这里,楚昊宇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发出一声叹息。

    当年漠北之行,楚元博遭人行刺伤了心脉,虽有名医诊治却是时好时坏,这两年日渐消瘦,甚至变得苍老生出华发。

    这刻,楚昊然脸上已没了笑容,思索片刻才张口说道:“也好。三年前,大哥曾数次遣人寻找李神医,可惜李神医避而不见,这次,希望小七你能将他请来。”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楚昊然已站了起来,道:“走,今晚咱们兄弟一起陪母后用膳。小永子,传老三入宫,叫皇后也过去。”

    “喳!”跪拜后,小永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走到楚昊宇身侧,楚昊然挥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七,咱们兄弟仨,大哥太忙,这些奏折啊,一天到晚都看不完,老三这两年倒改了性子,不过想他陪母后说说话,唉!”摇头叹息声中,楚昊然接着又道:“也就你小子最得母后喜爱,以后,多陪陪母后。古语常言,子欲养而亲不待,以后大哥每日也会抽些时间陪陪母后。”

    跟在大哥楚昊然身侧,楚昊宇接口说道:“小七明白,大哥放心好了。”

    点点头,楚昊然又张口问道:“坤叔怎么样,有段时间没见他进宫了?”

    不见楚昊宇立即回答,楚昊然又是一声叹息,此刻,楚昊宇也是一声叹息。大婚之日的惨变,让太后夜不能寐,当楚昊宇离京,太后又是日日思念,七情致病,何况太后年岁已大。便是楚坤,也为此断去一臂,从此日渐衰老。想到这里,楚昊宇心底发誓,此行一定要将李神医请来。

    当两人走进慈宁宫,太后正与小弘辰在床榻上打闹,只是,开怀的笑容却难掩脸上的倦意。

    看楚昊然和楚昊宇两兄弟一同走了进来,几人都有过一丝意外,方玉赶忙起身行了一万福,道:“玉儿见过圣上!”

    挥手示意方玉免礼,楚昊然躬身冲太后娘娘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单手摸着小弘辰,太后满脸含笑的说道:“昊然你怎么过来了?起来吧!辰辰,见过大伯。”

    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弘辰从太后怀中爬了起来,举起肉嘟嘟的小手作了个揖,而后奶声奶气的说道:“小弘辰见过皇上大伯,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到这里,小弘辰扭头望向方玉,小脸上写满疑惑,张口问道:“娘亲,还要不要下跪啊?”

    顿时,众人都被小弘辰都乐了,一个个脸上都有着毫不掩饰的笑容。

    走到太后身侧坐下,楚昊然摸了摸楚弘辰的小脑瓜子,笑道:“不用了,大伯就是大伯,不用跪,不过母后,朕觉得小辰辰会跟你家小七一样调皮。”

    呵呵笑了声,太后不以为意的说道:“调皮又怎样?小七调皮,不及弱冠就成了天人境高手,现在看看,哪还有小时候的模样。”

    点点头,楚昊然赔笑道:“母后所言甚是,而且说起来,小七能有现在的成就,也因为母后,若非母后你宽容大度,说不得小七就是个书呆子。”

    此刻,楚昊宇接口说道:“大哥所言甚是。若非母后,小七是万万没有今日的成就。”

    听两人左一句所言甚是右一句所言甚是,太后扫过两人一眼开口说道:“说吧,你们兄弟两人究竟何事?”

    楚昊宇嘿嘿笑了声,张口说道:“还是母后了解小七,小七准备前往佛家圣地五台山为母后礼佛,祈求母后平安,百年安康。”

    望着楚昊宇,方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中午还不曾听闻他提起此事,仅仅一个下午,他怎么突然想起去五台山礼佛呢?

    此刻,楚昊然也开了口,道:“母后,你每日都礼佛为小七求平安,现在也该小七反哺为母后尽尽孝心了。”

    太后清楚没有两人所说这么简单,只是望着楚昊宇,太后突然发现自己再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了,或许,她那个顽皮的小七,已经真真正正长大了,一时间,太后竟是有些百味陈杂。

    沉寂之中,有太监走了进来,跪拜道:“启禀太后娘娘、圣上,皇后娘娘求见。”

    看太后娘娘点头,小太监立即走了出去。很快,太后娘娘便走了进来,冲太后娘娘和圣上楚昊然行了一礼,楚昊宇和方玉则冲皇后行了一礼,而这次,看到众人行礼的小弘辰,主动冲皇后娘娘行了一礼,奶声奶气的说道:“小辰辰见过皇后婶婶,千岁千岁千千岁!”

    望着小弘辰,皇后不由一笑,道:“小辰辰你竟还学会行礼了,真乖,来婶婶这儿,有糖人吃。”

    听说糖人,小弘辰两眼一亮,张开双臂叫道:“婶婶,抱抱,抱抱。”

    看到小弘辰这个样子,太后不由一笑,拍着他的脑袋说道:“你个小崽子,听说吃的就跑了。”

    楚弘辰一个小孩,自然不会在意太后的打趣,落入皇后的怀抱便张口问道:“婶婶,糖糖呢?”

    瞬间,众人都是一阵忍不住的大笑,听的楚弘辰有些不明所以,满脸疑惑的望着众人,而此刻,小太监又跑了进来,跪拜道:“启禀太后娘娘、圣上,勇王爷求见!”

    听闻老三楚昊铉也来了,太后不由撇了老大楚昊然和小七楚昊宇一眼,只是并没有说什么,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324 平石镇

    这次出行,楚昊宇并不愿惊动众人仅带了数名护卫,再加上周褚、孙侯,一行七八人轻车简行奔向五台山,匆匆就是数日过去。

    众人里面,几名侍卫就不必说了,跟在楚昊宇身侧的都是血卫高手、百战老兵,数日不眠不休的狂奔都不会觉得累。孙侯年纪虽小,可出身苦寒这几年又是勤修不缀,虽疲惫却还受得了。楚昊宇更不用说,天人境高手的他,骑马狂奔一样是修行。众人里面,唯有周褚,接连数日的狂奔,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风尘之色。

    看到周褚脸上的倦意,再看看天色将晚,李牧张口说道:“公子,周先生,前面四五里有个小镇子,叫平石镇,再往前行,六七十里才能赶到鹤鸣。”

    点点头,楚昊宇张口说道:“就在前面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听楚昊宇如此说来,李牧接口说道:“那好,小的先去打尖。”说完后,李牧抱拳行了一礼,打马狂奔而去。

    望着楚昊宇,周褚颇有些歉意的笑了声,自嘲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周某非但没有帮过公子,还拖累了公子的行程,罪过、罪过!”

    轻摇脑袋,楚昊宇张口说道:“若周兄是百无一用的书生,这天下间,谁还敢自称读书人?周兄,走吧,赶到前面镇子里吃顿饱饭,好好休息一晚。”

    四五里地,很快,众人便赶到了平石镇。平石镇也就是数百户的小镇子,只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栈酒楼茶馆一样不缺,青楼赌场一应俱全。正是华灯初上时刻,街上人头攒动,一派升平景象。

    看到这一幕,周褚脸上浮现起一抹笑容,张口说道:“这小镇子倒也热闹。”说到这里,周褚更是撇了楚昊宇一眼。

    楚昊宇知道周褚没有说出口的话,脸上也有笑容浮现,道:“大哥素有大志,这些年又是呕心沥血,如此景象,才不负大哥整日劳累。”

    周褚哈哈笑了声却没有接口,此刻,有侍卫前来禀告道:“公子,李头已安排妥当。”

    进入镇子后,几名侍卫前后左右将楚昊宇护在中间,即便清楚他的武道修为。

    众人在平石酒楼停了下来,而李牧已经迎了上来,道:“公子,这家酒楼是平石镇最大的,小的在二楼定了个雅间,请!”

    或是看楚昊宇几人气度不凡,掌柜也跑了出来。掌柜约莫五六十岁,微胖,脸上挂着弥勒佛般的笑容,只是细小的眼中不是有光芒闪过。望着楚昊宇,掌柜呵呵笑道:“公子爷,里面请。不是小老儿自夸,我这平石酒楼,不仅是平石镇最大的,方圆百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尤其野味,那绝对是一绝。公子爷,请!”

    将马缰扔给侍卫,楚昊宇张口说道:“那好,今晚本公子就尝尝,不过,大堂就挺好。”

    平石酒楼生意还真的不赖,大堂已经坐满,想来味道不差,只是这并难不倒李牧,抬手间已多处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对掌柜说道:“掌柜,靠窗两张桌子。”

    握着沉甸甸的银子,冰凉却暖心,掌柜脸上已经笑开了花,道:“爷,稍等、稍等!”大笑声中,掌柜一溜烟跑了出去,很快就劝靠窗两座客人离开,还拿衣袖为楚昊宇擦了擦凳子。

    看楚昊宇坐下,掌柜忙笑问道:“两位爷,喝点什么?本店有十年以上的刘伶醉,也有极品鸟接茶,公子要什么?”

    以往,掌柜都是说二十年的刘伶醉,今日或是看出楚昊宇出身不凡,才不敢夸大其词。

    根本不曾想,楚昊宇便张口说道:“都要,再来几样你们拿手野味,去吧!”

    听到楚昊宇的话,掌柜直接叫道:“好嘞,两位爷稍等!”大叫声中,掌柜已经转过身去,只是快走到厨房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嘴边的话都没有说出口。摇摇头,掌柜心底猜测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出来游玩还真是好气度,脸上却有笑容浮现,这种公子哥儿,只要服侍好让他们满意,银子绝对不会少。

    望着窗外的人群,听着街上的叫卖声、嬉笑声,楚昊宇脸上也有笑容浮现,只是这刻,因为楚昊宇几人的出现,刚还喧闹的大堂倒安静下来,有人偷偷打量着这位公子哥儿,也有人毫不掩饰眼中的好奇。

    暗青色的儒袍,温润如玉的面庞,尤其是脸上的从容笑意,给人说不出的好感,只是不知为何,众人都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便是站在他身侧的小厮,小小年纪却散发出凌厉的气机。

    就在众人猜测这究竟是哪家公子哥儿时候,掌柜一溜烟跑了出来,手中还拎了一坛酒,而他身后店小二端了壶茶,浓浓的清香,在大堂内弥漫。

    闻着浓郁的茶香,周褚鼻尖一动,叫道:“好茶!”

    对于周褚的称赞,掌柜不无得意的笑道:“爷,小老儿这可是真正的鸟接茶,是小老儿特意从进山收来的,在外面可是有价无市。”说话间,掌柜分别为两人倒了杯。

    望着色泽金黄的茶汤,闻着浓郁的清香,周褚脸上露出享受神色,缓缓说道:“据传,鸟接茶是候鸟吞得茶树种子带到北方,茶籽屎落入枯树洞中或枝干中生根发芽,叶子短小仅有数寸,极其难得。”说到这里稍顿,周褚摇头说道:“没想到今日竟有幸喝到鸟接茶,还真是托公子的福了。”说话间,周褚端起茶杯品尝起来。

    听到周褚的话,掌柜又是一笑,道:“一听公子的话,就知道公子你是懂茶之人。”说话同时,掌柜又将酒坛拆开倒了两碗,尘封十几年的美酒,散发出诱人的酒香,闻的大堂都为之耸鼻。

    此刻,不少人都在心底骂赵老二这个奸商,赵老二给他们的茶可没有这么香,酒也没有这么浓,要么是掺了水,说不得根本没有年份。只是,很多人也很期待,期待两人的肯定,那可为平石镇争光了。

    看周褚一脸享受,楚昊宇也将茶杯端了起来。杯中茶叶舒卷随意,犹如翠云浮动,绿雪飞舞,入喉微甜,满津生香,还真是好茶。

    饮下一口,楚昊宇点头说道:“也确是好茶。”说到这里抬头望着掌柜,楚昊宇张口问道:“掌柜,这鸟接茶可有卖?”

    见中年文士也直直盯着自己,掌柜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不瞒两位公子,鸟接茶产量极少,小老儿也是无意间得来,平日都是自己喝,所剩已经不多,今日遇到贵客才拿了出来。”

    听掌柜如此说来,周褚也不失望,淡淡说道:“今日能够尝到鸟接茶,周某已经知足,公子不必强求。”

    楚昊宇并没有出声,再次将目光放在了窗外,平静的眼眸无喜无悲,看不出任何情绪。见此,周褚自顾一笑,静静品尝起来。

    不见两人出口,掌柜倒也不好出声,就这么笑着站在一侧。

    沉寂之中,也不知谁先开了口,大堂又在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就是青衣公子身份再尊贵,又关他们什么事,自然是该吃吃该喝喝。

    没过多久,店小二便端着两盘小菜走来,掌柜却是亲自将菜上来,同时出口介绍道:“公子,素心碧玉。”说到这里稍顿,掌柜笑道:“这名字是小老儿自己取得,其实就是水芹菜,去其根、叶、筋,水煮后凉拌而成,夏日里吃再清凉不过。”

    放下素心碧玉,掌柜又端起一盘火红的菜肴,笑道:“这是红红火火。用的是山上野兔,先腌制再风干,切成丝后用红椒油拌成,香、辣、细嫩,公子可以尝尝。”说到这里又是一顿,掌柜呵呵笑道:“配口刘伶醉,小的自己都有些忍不住了。”

    看掌柜脑袋摇晃不定,楚昊宇张口问道:“看掌柜的神情,肯定是好极此道,何不坐下来?”根本不容掌柜反驳,楚昊宇接着又道:“相聚便是缘,掌柜就坐下来喝一杯,刚好本公子也想同掌柜聊聊。”说话间,楚昊宇更是为他倒了碗刘伶醉。

    这三年来,为将越骑尉阵亡将士送回故乡,楚昊宇差不多走遍江南和淮南两道,经常走进田间地头,甚至能与山间野夫聊上半天,什么样的人都接触过,非但没有门阀弟子的傲气,反而因此收获不少。

    听到楚昊宇最后一句,掌柜终是有了决定,笑道:“那小老儿就放肆了,谢过公子。”双手接过楚昊宇递来的酒碗,掌柜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而后问道:“公第一次来鹤鸣?”看楚昊宇点头,掌柜又接着问道:“敢问公子这是去哪?”

    也不瞒他,楚昊宇张口说道:“五台山。”

    掌柜轻哦了声,接口说道:“五台山可是佛家圣地,灵隐大师更是被誉为活菩萨。不瞒两位公子,小老儿年少时候,也曾在五台山混过几天饭吃。”看到两人眼中的好奇,掌柜呵呵笑道:“那时候世道不好,小老儿家里又困难,佛家慈悲为怀,想着最不济也有口饭吃,要是再学得一身武艺,说不得也能成一代大侠,不过,武艺没学到,倒学了一身厨艺,而且说起来,小老儿与灵隐大师还是师兄弟呢!”

    顿时,楚昊宇和周褚都露出一丝有趣神色,直直盯着他,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325 奕剑阁

    看到两人的神情,掌柜呵呵一笑就要张口,然而就在此刻,有人大喝道:“赵老二,你又卖弄呢?你要真与灵隐大师是师兄弟,怎么不把食天送到灵隐大师门下?你成不了大侠,食天成大侠也好,你脸上还有光呢!”

    掌柜明显与这些食客相熟,骂了声去你的却也不解释,而是接着刚才说道:“该是尘缘未净,学得一身厨艺后,小老儿便想尝尝肉滋味。五台山上野味极多,小老儿刚开始还挺害怕,只是越吃越香越胆大,最终被师父发现说我五根不净尘缘未了逐出了师门。靠着在广济寺学来的厨艺,小老儿倒也不愁饭吃,还闯下了一点名声。后来天下太平,小老儿年岁也大,便回来开了这间酒楼,也算是落叶归根。”

    就在掌柜说话工夫,店小二又端了两盘菜上来,一条热气腾腾的蒸鱼,一盘似抹了蜜散着诱人香味的肉块。

    站起身来,掌柜一边端菜一边说道:“公子,这道清蒸鱼,用的是后山水潭中的桂花鱼,就是简单的清蒸了下,撒些蒜葱姜调味,简单却新鲜。这峰蜜*肉蒲,用的是后山大黑峰蜜,浓、甜、香,肉是野猪肉,虽粗糙却别有一番嚼头,公子尝尝。”

    当掌柜的话落下,楚昊宇立即夹起一块肉蒲细细品尝起来,而周褚则挑起一块细嫩的鱼块,一时间,大堂内众人再次安静下来。这两道菜,可是赵老二的招牌菜,甚至能说是平石镇的门面,都想看看两人有何反应。

    在众人的注视下,楚昊宇点头说道:“甜而不腻,香而不浓,有嚼头。”

    放下筷子,周褚也开了口,道:“肉鲜细嫩,味淡隽永,还真是好手艺。”

    听到两人的夸奖,掌柜脸上已笑开了花,起身拜道:“谢过两位爷的夸奖,今日,小老儿借花献佛,竟两位一杯。”说话同时,掌柜已端起了酒碗。

    端起酒碗行了一虚礼,楚昊宇静静品尝起来,见此,掌柜微微眯起的眼中露出一抹异色。素心碧玉,凉拌兔丝,清蒸桂花鱼,蜜*肉蒲,这四道菜可是他的招牌,方圆百里极其有名,再加上刘伶醉,不少达官贵人不惜百里奔波来此,吃起来就止不住口。他们两人虽是赞不绝口然神色平淡,稍稍尝过就放下筷子,要么两人心性过人,要么出身不凡,这些野味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掌柜宁愿相信两者兼有。

    心思转个不定,掌柜脸上笑容却没有任何不变,一口喝干碗中酒才坐了下去,而后与两人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掌柜也知趣的说了不少广济寺的见闻,尤其是关于灵隐大师。

    突然,嘈杂的大堂瞬间一静,众人都扭头望向门口的少男少女。少女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外套翠绿裙子,透着一股动人气韵,虽只有十六七岁,然双眸平静,神色淡然,手握一柄长剑,更添一分英气,瞬间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站在少女身侧男子约莫二十上下,面若冠玉眼似寒星,虽身穿白色儒袍却难掩傲然剑意,想来武功不俗,只是眼神微微上挑,似懒得看这些凡夫俗子。

    这刻,大堂内众人竟是不自觉的为两人的风采所吸引,不过更多是放在少女身上,甚至有人目光有掩饰不住的**。

    对于众人的目光,少女仿若未觉,只是俊秀男子却极为不满的发出一声冷哼。声音不大,却用上了内力,听得不少人耳中直响响,瞬间便将众人惊醒。

    虽然不瞒俊秀男子,只是看他武功不俗,倒也没有人开口反而收回了目光,而稍有见识的甚至已生出了敬畏,因为两人衣袖上都绣了一片白云,云梦山奕剑阁。

    掌柜也看出了两人的出身,起身冲楚昊宇和周褚笑道:“两位爷慢用,小老儿招呼客人去,有需要尽管叫小老儿。”再次抱拳行了一礼,掌柜一溜烟跑到少男少女身前,笑道:“两位少侠,里面请。小店二楼有……”

    不等掌柜将话说完,倨傲少年便将他打断,冷声说道:“不用,靠窗座位就好。”

    倨傲男子进门就注意到了楚昊宇两人。整个大堂内,也就他两人气度不凡,再加上掌柜亲自作陪,倨傲男子如何能不知他有些身份,只是不知为何,倨傲男子就是看不惯楚昊宇,才故意挑衅想拿他立威。

    听到倨傲少年的话,掌柜脸上露出为难神色。虽不知道楚昊宇的身份,可一言一行都透出贵气,想来非富即贵,而且极其不俗,只是眼前这少男少女是奕剑阁高徒,他如何得罪的起?

    就在掌柜不知如何办才好时候,楚昊宇却开了口,淡淡说道:“相遇是缘,何不坐下喝一杯,交个朋友?”

    顿时,掌柜眼中露出一丝感激,只是倨傲男子还当楚昊宇软弱好欺,极其不屑的说道:“交个朋友?口气倒不小,本公子可不认识什么阿狗阿猫,识相的乖乖让开。”大喝声中,倨傲男子抬步就走了过去,似认定楚昊宇两人一定为让座。

    自顾一笑,楚昊宇却没有再开口,端起酒杯慢慢品尝起来。看到自家公子的模样,孙侯如何不知他所想,缓步走了出来,眼中有光芒闪过。敢说他家公子是阿狗阿猫,要是不教训他,还真以为他们好欺了。此刻,几名侍卫也都握住了兵器,冷眼盯着倨傲男子,只要他敢放肆,众人可不介意横刀沾血。

    看走出来一个小孩,倨傲男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这是被轻视的愤怒,冷声说道:“好,今日本公子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奕剑术!”话到最后,倨傲男子拔剑出鞘,却是被师妹一双纤细玉手给按住。

    按住倨傲少年,少女冲楚昊宇说道:“两位公子,师兄一时鲁莽,小女子给两位陪不是了,还望两位勿怪!”说话间,少年更是行了一万福,而后对倨傲少年说道:“师兄,正事要紧,莫节外生枝。掌柜,添张桌子,随便上几个菜,要快。”

    少女的声音很是清脆,犹若黄莺吐珠甚是好听。倨傲少年明显有些畏惧少女,听到少女的话虽不甘也只能将长剑收了起来,却是狠狠瞪了楚昊宇一眼。

    看一场风波就此停息,掌柜才松了一口气,笑呵呵的说道:“小老儿谢过两位少侠。两位,这边请,菜马上就好。”

    看掌柜又冲楚昊宇两人行了一礼,倨傲男子又是一声冷哼,道:“就那四道菜,一样一份,酒、茶也一样。”

    听着倨傲男子冰冷的语气,掌柜赶忙赔笑道:“好嘞,马上就好,两位少侠稍等!”

    或是没能看到两方生出冲突,不少人眼中都有着失望神色,只是心思却各异,有暗赞楚昊宇好气度,有人心底骂他中看不中用,也有不少人在心底不满倨傲男子,一个奕剑阁弟子,眼都瞪到天上去了,要是四大门派弟子,那还不翻了天?

    掌柜生恐再引起倨傲男子的不满,很快就端着茶、酒走了过来,并亲自为两人满上。

    扫过金黄色的茶汤,倨傲男子张口说道:“鸟接茶,没想到你这小地方也有正宗的鸟接茶?”说到这里稍顿,倨傲少年端起茶杯递到少女身前,语气一转说道:“师妹,你先喝点茶解解乏,赶一天路了。”

    这次,倨傲少年的声音极其轻柔,尤其是望着少女的炙热目光,想来是她的追求者,只是绿衣少女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

    接过茶杯,绿衣少女轻呡了口就将茶杯放下,淡然的脸庞上有着一抹掩饰不知的忧色。

    看到绿衣少女的神情,倨傲男子不无爱恋的说道:“师妹,你放心好了,师父他老人家吉人天相,不会有事。”说到这里稍顿,倨傲男子语气又是一转,冷声说道:“魔教那个妖女,胆敢犯我奕剑阁,师兄一定斩她人头。”

    听到魔教二字,楚昊宇顿起了兴致。魔道二代弟子,白墨生、南宫瑾、叶离都是时之俊杰,朱状元、怜玉,苏青青也都给留给他深刻的印象。

    看到楚昊宇似笑非笑的神情,周褚张口问道:“公子想什么呢?”

    自顾一笑,楚昊宇张口说道:“武试时候,魔教二代弟子入京,有过数面之缘,三年不见,也不知她们怎么样了。”

    当楚昊宇的话落下,倨傲男子立即站了起来,瞪着楚昊宇说道:“好啊,你竟然认识魔教弟子,想来也是魔道中人,说,苏青青那个妖女在哪?”

    刚还想到苏青青,马上就听到苏青青的消息,楚昊宇不由愣了下,暗叹竟有如此恰的事情,却是摇头笑了起来,而楚昊宇这个笑容,更让倨傲男子肯定他一定认识魔教妖女,知道她的行踪,顿时,眼中闪过兴奋光芒,再次握住了长剑。这次,绿衣少女也将目光放在了楚昊宇身上,想听他如何回答。

    在众人的注视下,楚昊宇淡然一笑,道:“孙某确是认识,只是数年不见,如何知道他们在哪,倒是苏青青那丫头,又怎么招惹两位了?”

    又是一声冷哼,倨傲男子傲然说道:“我奕剑阁乃名门正派,与魔道妖孽自然是势不两立,陈某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说,你又是哪派弟子,不然,可莫怪陈某剑下无情。”

    抬头望了倨傲男子一眼,楚昊宇不由一笑,道:“无门无派,不值一提。”

    听着楚昊宇淡淡的语气,尤其是他脸上的淡然神情,倨傲男子心底越发不喜,大喝道:“那好,陈某就打的你说出来。”话到最后,铿锵一声脆响,长剑再次出鞘,而看到倨傲男子竟然斜指楚昊宇,众护卫同时站了起来,一个个目光不善的盯着倨傲男子,大堂内生出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326 认错了

    落针可闻的紧张气氛中,楚昊宇倒是轻笑起来。淡淡的笑声,从容又随意,看得众人都在心底叹服他好气度,便是绿衣少女眼中也是一亮,仔细打量起楚昊宇来。

    冠玉的脸庞上似笑非笑却有人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平静然而在他的注视下,绿衣少女竟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一身儒袍看似文弱书生,然不知为何,绿衣少女竟生出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他父亲身上都没有过。

    挥手示意众护卫坐下,楚昊宇淡淡说道:“孙某并非江湖人,只是一时好奇罢了,不知这位小姐可否移驾相告?说不得孙某还能帮上一二。”楚昊宇或有心相帮,只是他这一句话,却偏偏引出了波折,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说。

    绿衣少女心底相信楚昊宇的话,他并非江湖人,若是江湖中人,面对这般挑衅而无动于衷的,要么是庸人一个,要么是名满天下不屑与他们争斗,楚昊宇怎么看都不似庸人,可绿衣少女有不曾听过他的名号。而且,绿衣少女刚才看的清楚,那些侍卫拿的都是军中常见的横刀,握刀在手时候更是生出一股杀气,说不得还是官家中人,若是与官家人扯上恩怨……想到这里,绿衣少女便开口说道:“师兄,住手。”说话间,绿衣少女更是站起身来。

    看师妹竟然真的走向儒衫少年,倨傲男子圆睁的双眼射出欲择人而噬的目光,可又不敢反驳心仪的师妹,手中长剑都是一阵颤抖,若目光能够杀人,想来楚昊宇已被他大卸八块。

    走到楚昊宇身侧,绿衣少女躬身行了一万福,道:“奕剑阁王诗琪见过两位公子,敢问两位公子贵姓?”

    听到绿衣少女的话,大堂内有人竟倒吸了口冷气,因为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奕剑阁掌门王高林的掌上明珠,也怪不得倨傲男子不敢反驳绿衣少女,甚至维维是诺。

    奕剑阁是河北道数一数二的大派,奈何还入不得楚昊宇的法眼,而看到楚昊宇没有一丝波澜的神情,绿衣少女越发肯定他并非江湖中人。

    “周褚。”周褚先开了口,为王诗琪倒茶同时又道:“王小姐,请!”

    王诗琪心底默念一遍,已经肯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便张口说道:“原来是周先生,小女子有礼了!”再次行了一礼,王诗琪便坐了下去,而后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身上。

    楚昊宇并没有回答,反而笑问道:“苏青青那个丫头怎么招惹你们了?”

    听出楚昊宇语气中的好笑意味,王诗琪心底微怒,却是神色不变的说道:“苏青青与我奕剑阁弟子起了冲突,便将他毒杀,而后又杀上我奕剑阁,连家父都中了她的道儿。”

    楚昊宇早非吴下阿蒙,自然不会全全信诗琪的话却也没有点破,只是想到苏青青那个丫头竟敢一个人冲进一个门派,还跟当年一样无畏啊!

    摇摇头,楚昊宇又是一笑,道:“那小丫头鬼的很,当年,孙某也曾中过她的毒。”说到这儿,楚昊宇不由想起怜玉,那个恬淡如水一心追求琴道的女子。

    当楚昊宇的话落下,众人的神色瞬间变得各异。孙侯并不知当年的情景,只是听闻她竟敢对自家公子下毒,一定要给她些颜色看看。听楚昊宇竟也被苏青青下毒,王诗琪先是一喜,只是看他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喜,如何不知两人交情非凡,苏青青是江湖上有名的魔女,中了她的毒又没一点事,这样的人可真不多。或许,还真可以借此求得解药。

    就在王诗琪思索着如何张口时候,倨傲男子却是先口说道:“你也中过苏妖女的毒?那好,我们一起将她找出来,祭剑。”

    对于自己这个师妹,倨傲男子已经将她当做囊中物,如何肯让其他人染指。看几人言谈甚欢,倨傲男子越发嫉恨楚昊宇,奈何他既丢不下面子又舍不下师妹,只能愣在原地。听到楚昊宇的话,倨傲男子终是插上了嘴,而看似将楚昊宇拉入自己的阵线,实则期望苏魔女能够毒杀楚昊宇,自己再斩杀苏魔女,赢得美人心。说话同时,倨傲男子也走了过去,不想却是被孙侯拦下。

    倨傲男子数次出言不逊,若非楚昊宇阻止,孙侯早出手了,现在看他竟还想与自家公子同坐,孙侯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他身前,虽没有任何言语,那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看一个小厮竟也敢拦自己的路,如此无视自己,倨傲男子心底生出一丝杀机,冷声说道:“滚!”说话同时,倨傲男子再一次握住了剑柄。

    盯着倨傲男子,孙侯依旧没有开口,眼中更有着毫不掩饰的不屑,而就在倨傲男子准备拔剑时候,楚昊宇轻笑道:“好了,下去。下人不懂事,莫怪、莫怪!”

    听到楚昊宇的话,孙侯再次走到楚昊宇身后,而王诗琪眼中则露出一抹异色。刚才,她可是看到了孙侯的身法,灵动、疾速,绝对不再她之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武功,又甘心做个下人,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还没能猜透楚昊宇的出身,看师兄想要坐在自己身侧,王诗琪眼中有过一丝不喜,可终不愿在外人面前驳他的脸面,往一侧坐了坐。

    倨傲男子没能看到自家师妹的不喜,看师妹同意反而一脸欣喜,而后挑衅似的看了楚昊宇一眼,冷声说道:“掌柜,撤了,菜好没有?”

    掌柜一直站在一侧,将一切看了个清楚,虽不喜倨傲男人,却是赶忙跑了过来,赔笑道:“都好了,这就上来,这……”拉长的声音中,掌柜却是望向楚昊宇。

    看到掌柜眼中的无奈、祈求,楚昊宇一声轻笑后张口说道:“撤了吧!”

    顿时,掌柜大喜,笑道:“谢过公子、谢过公子,这四道菜,算是小老儿请公子的。”说完同时,掌柜更是抱拳冲楚昊宇行了一礼,而后才将桌上四道菜端走又重新上了四道。

    望着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倨傲男子脸色已缓了下来,道:“师妹,这是素心碧玉,你尝尝。”说话间,倨傲男子夹起一根犹若碧玉的水芹菜送到少女碟中。

    王诗琪只是点点头却没有动筷子,而是望着楚昊宇问道:“公子并非江湖人,苏青青怎会对公子下毒?”

    瞬间,众人再次将目光放在了楚昊宇身上,想听他们两人结识、交恶的缘由。

    脸上笑容不变,楚昊宇张口说道:“当年,孙某听闻魔道二代弟子齐聚水云涧,便想见识见识,不曾想刚到就被苏青青那丫头下了毒,还好有白兄求情,不然怕是见不到两位了。”

    思索着楚昊宇的话,猛然想到什么,王诗琪脸色顿变,惊呼道:“白墨生,魔道少主?”看楚昊宇点头,王诗琪越发好奇楚昊宇的身份,魔教少主竟为他求情,要知道白墨生看似随和,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死在他手上的黑白两道高手,多不胜数。

    此刻,倨傲男子脸色也是微变。他是目中无人,却还没有自傲到能与魔道少主白墨生相提并论,而白墨生竟能为儒衫少年求情,那……想到这里,倨傲男子又是一声冷哼,道:“看你魔道弟子交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话不曾说完,却是被师妹王诗琪打断。

    望着楚昊宇,王诗琪张口说道:“师兄着急家父的伤势,言语难免激烈,还望孙公子勿怪。”说到这里稍顿,王诗琪又张口问道:“敢问孙公子这是去哪?”最后一句,王诗琪话语中明显多了些恭敬,似猜到了楚昊宇的出身。

    也不瞒她,楚昊宇张口说道:“五台山。”

    点点头,王诗琪张口说道:“五台山为佛家圣地,多寺院古刹,又有奇峰灵崖,令人流连忘返,只是公子若有意,也可去云梦山游玩,到时候小女子……”话到此处,又被倨傲男子打断。

    听自家师妹竟然邀请楚昊宇去云梦山,倨傲男子再忍不住了,直接将他打断,道:“师妹……”奈何他刚开口,便又被王诗琪喝止。

    不容倨傲男子开口,王诗琪直接说道:“两位公子,小女子惦记家父安危,先行一步,若有不当之处,这杯酒就当赔罪。”说话间,王诗琪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而后说道:“孙公子若到云梦山,小女子一定躬身相迎,告辞!”话到最后,王诗琪站起身来行了一江湖礼,而后直接离去,只是走过掌柜身侧时候,却是将一片金叶子递到他手中。

    看师妹离开,倨傲男子不由一愣,却是大步追了上去,张口问道:“师妹,你今日是怎么了?”

    瞪了自家师兄一眼,王诗琪张口说道:“他姓孙。”说完后翻身上马离去。

    倨傲男子自幼便与王诗琪在一起,能够听出她平淡话语中的不喜。心底恼怒楚昊宇,倨傲男子却是猜测师妹的意思,姓孙、孙……猛然想到什么,倨傲男子脸色大变,再没了傲气反而有着掩饰不住的惧意。

327 灵隐大师

    五台山为佛家圣地,山上寺院古刹无数,高僧名士辈出,又多奇峰灵崖,实乃人间圣地,吸引了无数善男信女前来朝拜、文人墨客游玩。

    广济寺虽是真正的千年古刹却并不大,尤其在五台山上倒也无甚显眼之处,可到了这一代,出了灵隐大师这位圣僧,让广济寺名镇天下,也使得香火鼎盛起来。

    正午时分,楚昊宇一行终是赶到了广济寺。广济寺的墙体斑驳写满岁月沧桑,数株千年古柏傲然挺立,两尊怒目而视的明王像正接受善男信女的朝拜。

    翻身下马,楚昊宇将侍卫留在外面,与周褚缓步走进这所千年古刹,而孙侯如同一个影子跟在他身后。

    拜了释迦摩尼佛捐了香火钱,楚昊宇寻的知客僧直接说道:“大师,可否引见灵隐大师?”

    望着楚昊宇,知客僧露出一个为难神色,单手合十说道:“施主,灵隐师叔并不在寺中,已经出去数日。”

    轻哦了声,楚昊宇再次问道:“不知灵隐大师前往何处?”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接着又道:“不瞒大师,家母身体有恙,偶尔听闻李神医曾来过广济寺与灵隐大师喝茶论道,在下特意跋涉前来,求李神医入京。”

    或是看楚昊宇气度不凡,又或听他来自京中,知客僧一声阿弥陀佛后张口说道:“施主孝心,贫僧佩服。半月前,李神医确来过我广济寺,只是李神医惊鸿野鹤行踪不定,早就离去,而且不巧的很,三日前,灵隐师叔外出访友,贫僧实不知去处。阿弥陀佛!”佛号声中,知客僧再次合十行了一礼,这明显就是在送客了。

    盯着知客僧,楚昊宇眼中猛然爆射出两道寒光,一股凝重的气势压向知客僧。

    知客僧虽也有着不俗的武功,可又如何能与楚昊宇相提并论,面对楚昊宇突然爆发出来的威势,竟控制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吃惊这儒衫少年的武道修为,知客僧暗运千斤坠稳住身形,合掌说道:“阿弥陀佛!”

    盯着知客僧,楚昊宇双眼如电,沉声喝道:“你当真不知?”

    楚昊宇这一声大喝用上了内力,有些类似佛门的狮子吼直逼心魂,又似魔教的幽冥鬼唱,荡人心魂。

    知客僧根本不曾料到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少年是武道高手,心神激荡之下直接失守,不自觉的说道:“不知。”出口之后,知客僧才回过神来,伸手指着楚昊宇说道:“你……”

    看他真的不知,楚昊宇也懒得与他说话,不咸不淡的说道:“抱歉。”而后直接离去,只留得知客僧盯着楚昊宇的背影发呆。

    离开广济寺,楚昊宇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心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楚昊宇张口说道:“孙侯,传令河北卫,天黑之前,本王要灵隐大师和李神医的消息。”

    躬身一拜,孙侯张口说道:“小的明白。”说完后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周褚自然察觉到了楚昊宇的情绪变化,更知道缘由所在,便张口劝道:“公子,已经到了五台山,何愁找不到灵隐大师,静心等待便是。”

    很快,楚昊宇便将情绪调整过来,脸上再次挂起淡淡笑容,道:“一时心急失控,倒叫周兄见笑了。走,久闻五台山为佛教四大圣山之首,既然来了,怎么也要游览一番。”说话间,楚昊宇已抬起了脚步,向后山密林走去。

    走在楚昊宇一侧,周褚笑道:“五台山,分别由东西南北中五大高峰组成,分别代表着五种智慧,大圆镜智,妙观察智,平等性智,成所作智,法界体性智。且五峰亦为五方佛,东方阿閦佛,西方阿弥陀佛,南方宝生佛,北方不空成就佛,中央毗卢遮那佛,实为佛教圣地。报恩寺,佛光寺、岩山寺、弘福寺、三圣寺、罗睺寺都是流传千年的古刹,不空大师、法显大师、虚云大师、无常大师,知了大师,都是一代圣僧受世人供奉。”

    楚昊宇并不信佛,所知并不是很多,自然不会与周褚谈论佛法,而是岔开话问道:“灵隐大师呢?”

    呵呵一笑,周褚张口说道:“周某并未见过灵隐大师,本想今日有缘一见,奈何事不凑巧,不过,周某可是久闻灵隐大师的传闻,猛虎皈依、野鹤听经、龙王求戒、枯梅开花。传闻不知真假,然灵隐大师身侧有一头猛虎却是事实。”

    顿时,楚昊宇露出有趣神色,再想到平石镇赵老掌柜所说,灵隐大师年少时候曾为牛接骨,为鹤解毒,心底已是信了。想到这里,楚昊宇神思突然一动,像他们这种高僧,已触摸到大道边缘,有玄之又玄甚至是通灵的感觉,一时意动外出访友,莫非是避而不见?

    思索片刻,楚昊宇突然一笑,沿青石台阶缓步而上,没有一丝气势流露,却是身与山合,心与道合,天人合一。

    望着楚昊宇的背影,众侍卫竟是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而看楚昊宇身与天地合,周褚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自顾一笑后跟了上去。缓缓的脚步,丝毫不显突兀,反而有着说不出的韵味,儒家传人,武功虽一般然气势却也丝毫不弱。

    当楚昊宇以身合道,峰顶三名老者都有些吃惊,手上动作不由得顿了下。左侧老者穿百衲衣,脸庞清瘦写满岁月沧桑又透着普度众生的怜悯,两眼深邃似看透世间百态又淡然欣赏着这世间百态,手握一串暗红菩提链,正是名镇天下的灵隐大师。

    坐在灵隐大师身侧老者身穿浅白色长袍,胡须皆白,然面色红润、眼睛明亮,脸上更是挂着淡淡的笑意,端是好神采。此老者正是李思翰李神医。

    灵隐大世对面老者身穿灰色麻袍,相貌枯槁犹若山涧老农,手握长长旱烟枪正吞云吐雾,高跷二郎腿脚踏百草鞋,好不悠闲。虽不知此老者大名,可能够与灵隐大师和李神医坐在一起,想来亦非无名之辈。

    三人围石桌而坐,石桌上摆了一壶茶,缕缕清香从中散出,随山风弥漫,看似仙中人,只是这刻,三人都有些吃惊楚昊宇以身合道的气势。

    楚家天阳决至刚至阳,楚昊宇阴阳合一后气息温和、淡然犹若初晨阳光,可其中却也夹杂了异样气息。楚昊宇出身皇家,这三年来逐渐掌控天卫,气息中已有了不容人置疑的威严,这气息虽淡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而且,当年楚昊宇是在火烧乌木特时候顿悟突破天人境,平日温尔儒雅似文弱书生,今日以身合道再没有遮掩,气息中流露出赤红色的杀气,几近实质。

    感受着楚昊宇的气息,灵隐大师摇头说道:“一把火烧掉数十万条性命,凝成无边杀机,而后冲击天人境,唉!”低沉的叹息声,静静在山顶回荡,天地似乎都为之哀叹,只是此刻,却有咣当咣当的敲击声响起。

    这是枯槁老者拿烟杆敲击石桌的声响,瞬间便将灵隐大师的气机打乱,而且枯槁老者似笑非笑的盯着灵隐大师说道:“秃驴你就不要假装慈悲了,要我说啊,这才是真英雄。一把火屠城,还真是好气魄,不愧是七杀星。”

    听到枯槁老者的话,灵隐大师不由皱起眉头,道:“贪狼刚隐,七杀又现,怕这天地又是一片血腥。”

    哈哈大笑了声,枯槁老者不以为意的说道:“我说你这老儿真够虚伪的!你要真有心阻他,干脆跟在他身边,用无上佛法化解他心中杀意好了。”不见灵隐大师回答,枯槁老者又是一阵大笑,响彻整个山顶。

    听着枯槁老者得意的笑声,李思翰终是开了口,望着灵隐大师说道:“师兄,你佛教不也有以杀止杀以暴制暴一说?虽当年那一把火烧掉十几万条性命,却也救了我大楚数万将士的性命。是非功过,还是留待后人诉说。”说到这里,李思翰扭头望向枯槁老者,道:“蔡老儿,你也莫笑,那把火,怕你还下不去手。”

    在两人的注视下,枯槁老者挥动着烟枪说道:“莫看,小老儿还真下不去手,所以,小老儿才佩服他,不过,”拉长的声音中,枯槁老者似笑非笑的盯着李思翰说道:“听你的口气,这是打算入京了?”

    点点头,李思翰缓声说道:“既然躲不掉,也只能走一遭了,而且,久闻上京城繁华,老夫正打算看看去。”

    枯槁老者并不意外,反而出口打趣道:“有七王爷作陪,以你李神医的大名,那还不是日赚斗金,到时候,可别忘了给小老儿捎些金丝叶。”

    李思翰并没有回答,反而笑望着灵隐大师。沉默片刻,灵隐大师突然笑了起来。淡淡的笑声,似云舒云卷,清风无痕,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贫僧还不能看破啊!”

    听到灵隐大师的话,李思翰和枯槁老者都笑了起来,枯槁老者更是说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过,我看还是俗人的好。”

328 不速之客

    缓步走至山顶,楚昊宇躬身冲三人行礼同时说道:“晚辈楚昊宇见过灵隐大师、李神医、蔡老前辈!”

    这刻,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楚昊宇身上,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便是灵隐大师,也不得不叹服他好相貌、好气度,不愧是皇家骄子。

    在三人的注视下,楚昊宇已站直了身体,笑望着三人说道:“刚听闻灵隐大师不在山中,昊宇还暗叹不能觐见仙颜,不曾想登山便遇到三位,看来昊宇还是有些机缘的。”

    当楚昊宇的话落下,蔡姓老者已大笑起来,道:“什么机缘,还不是你小子聪明?不过,小小年纪便能突破天人境,还真是大机缘,与你相比,我们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楚昊宇也不否认,从容一笑,道:“机缘也好,聪明也罢,在佛家都是因果。”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转口说道:“母后身体有恙,今日,小子冒昧恳求李神医入京,不论结果,小子都在京城建座神医庙,只要本王在世一日,便施粥不停。”

    望着楚昊宇,李思翰点头说道:“七王爷孝心可嘉,又能广施善缘,老夫就是不答应也不成了。”

    虽早有预料,可是听李思翰如此轻易便答应下来,楚昊宇心底还是一喜,再次一拜,道:“小子谢过李神医,今后,李神医但有要求,尽管告诉昊宇。”

    盯着楚昊宇,蔡姓老者越看越满意,拿烟枪敲着石桌说道:“你这小子倒也大方,一把火死数万人,一句话又活千千人,男子汉大丈夫,就当如此。”

    心底一声暗叹,灵隐大师张口说道:“施主能广开善缘,贫僧先代他们谢过七王爷,阿弥陀佛!”

    就在三人说话工夫,周褚也走了上来。稍稍整理衣衫,周褚躬身拜道:“江浙周褚,见过灵隐大师、李神医。”说到这里稍顿,周褚笑望着枯槁男子说道:“老先生精光内敛,烟斗不离身,该是游戏人间的蔡老家主吧?”

    虽是在问,周褚的语气却极其肯定,因为他正是蔡家家主蔡恺生。蔡家也是千年家族,曾威震天下数百年,而今虽没落也不容人小觑。蔡恺生年幼聪明过人,学问习武,对佛儒道都有涉猎,后来天下大乱,蔡恺生便想着借动乱重铸蔡家威名,奈何谢家败北,蔡恺生失意之下游戏人间,也算得上个老怪物。

    盯着周褚,蔡恺生哈哈一笑,道:“你便是朱涧收的弟子?不错、不错,也不枉你师父数年教诲。”

    听到蔡恺生的话,灵隐大师和李思翰眼中有过一丝吃惊,再次望向周褚。他们并不曾听过周褚,只是看其气度不凡,还以为是楚昊宇的幕僚,现在听闻他竟是一代大儒朱涧的弟子,眼中露出一丝异色。

    自顾一笑,周褚张口说道:“晚辈有幸得恩师教诲,受益终生,只是数年不曾得到恩师的消息,不知蔡老先生可曾见过恩师?”

    冷哼了声,蔡恺生直接说道:“那老怪生性喜静,谁知道跑那个山沟旮旯修心养性去了,你这弟子都不知道,老儿哪里知道?”

    听出蔡恺生话语中的不喜,周褚虽不知缘由却是岔开话说道:“看三位都是好茶之人,晚辈今日就毛遂自荐,替三位煮一杯清茶如何?”说完后也不待三人同意,周褚已走到石桌边上,开始煮茶。

    此刻,楚昊宇也走了过去,笑道:“三位在这洞天福地煮茶论道,好不悠闲,令人神往。今日,小子也来体验一把,回去也好跟小儿吹捧,他老子跟神仙喝过茶。”

    当楚昊宇的话落下,李思翰先是一愣,随即便想到楚昊宇幼年的传闻,不由笑了起来。听着楚昊宇顽童般的话语,顽童般的心性,尤其是他有一颗善心,灵隐大师脸上也有笑意流露。

    望着楚昊宇,看他瞬间便将灵隐大师和李思翰搞定,蔡恺生心底一声叹息,楚家还真是得天独厚啊!心底如此想着,蔡恺生脸上却有笑意浮现,这还真是个趣人,有趣!

    很快,便有茶香弥漫,灵隐大师三人都是雅士,楚昊宇才思敏捷,周褚博通古今,一时间五人相聊甚欢,不觉间太阳西沉,映出漫天红霞。

    月上中天,五人才回到广济寺,原想借宿一晚明日离去,不过广济寺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脸上都有着着急神色,而其中一人正是与楚昊宇有过一面之缘的倨傲男子。

    看楚昊宇竟然与灵隐大师一道而归,倨傲男子越发肯定楚昊宇的身份,只是想到自己竟数次在言语中得罪他,心底越发害怕,目光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看到灵隐大师,当头儒雅男子脸色才舒展开来,而看到他身侧的李神医,更是大喜,上前拜道:“高林见过灵隐大师、李神医。”说到这里,思索片刻儒雅男子才想到枯槁老者的身份,行了一江湖礼,道:“奕剑阁王高林见过蔡老家主!”

    此儒雅男子正是奕剑阁阁主王高林。王高林看似五十上下,脸庞清瘦给人难以形容的俊朗,细眉长眼平静深邃又露出深深的眷恋,一缕黑发自双鬓垂下,还真是好相貌,可以相信此人年轻时定是个潇洒人物。

    看到王高林,灵隐大师有过一丝意外,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张口问道:“王阁主,你怎么深夜至此?”

    王高林也不废话,直接说道:“门下弟子无意间得罪毒门妖女苏青青,她便杀上我奕剑阁,连王某都遭她暗算。前日,此妖女再次杀上门来,驱蛇围攻我奕剑阁,小女诗琪被他毒蛇所伤,王某暂时保住诗琪的性命,可若不能及时救治,怕有性命之忧,便急忙前来求大师出手相救。”

    当王高林的话落下,两名侍女将王诗琪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天色虽暗,楚昊宇还是看到了她额头上的黑线,想来中毒不轻,而且想到苏青青那个妖女,楚昊宇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灵隐大师精通医道,李思翰更有神医之称,两人一撇之下便知她中了巨毒。佛家本就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说,何况灵隐大师可对于王诗琪这个丫头颇为喜爱,便张口说道:“小丫头中毒不轻,先扶她到禅房,待贫僧和李老施主看过再说。”

    听灵隐大师说道,王高林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忙躬身拜道:“大师和李神医仁心仁德,王某佩服,先替小女谢过两位。快,快,扶诗琪进去。”

    就在众人准备入寺时候,倨傲男子却是大叫起来,道:“师父,是他害了师妹,我杀了你。”大叫声中,倨傲男子飞身而起,挥剑斩向楚昊宇。

    倨傲男子本还畏惧楚昊宇的身份,然而看到他的笑容,再看师妹昏迷不醒,心底的愤怒、对师妹的爱怜,亦或其他缘由,倨傲男子双目赤红发疯一般挥剑斩向楚昊宇脑门,带起一股凌厉杀机。

    看倨傲男子突下杀手,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而且两人相距并不是很远,瞬息间长剑便要落在楚昊宇头顶。

    楚昊宇已是天人境高手,虽吃惊却也没有一丝慌乱,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甚至,不见楚昊宇有任何动作。

    此刻,一道寒光乍现,直接将倨傲男子手中长剑斩断。出手的是李牧,身为楚昊宇的侍卫首领,李牧任何时刻都保持着警觉,看倨傲男子出剑,挥手便是一刀直接将百炼长剑斩断,同时间,两柄已横刀架在倨傲男子脖间,只要他有任何异动,亦或得到楚昊宇的命令,就要他人头落地,而且,更有一柄匕首抵在他的胸膛,这是孙侯出手了。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又在瞬间结束,快的让人不明所以,而就在众人吃惊时候,斩断长剑的李牧一跪倒地,拜道:“末将护卫不周,请王爷责罚!”

    听到王爷二字,王高林心底大惊,仔细打量起楚昊宇来。楚昊宇气度不凡,奈何太过年轻,王高林本还以为楚昊宇是李神医的弟子或者蔡家后辈,便不曾多注意,而现在越看越惊,越看越发现他像传说中那位爷。

    很快,王高林便确定了楚昊宇的身份,心底一声暗叹,跪拜道:“草民叩见七王爷!”

    看自家门主都跪了下去,奕剑阁弟子虽还有些不明所以却也只能跪了下去。

    这刻,倨傲男子眼中的赤红已经散去。看看楚昊宇,再看看下跪的师父王高林和一众师兄弟,倨傲男子眼中有过一丝害怕,却是色厉内荏的问道:“你不是孙家孙少辉?就是你蛊惑师妹说,只要报你的名号,苏青青那个丫头一定会离开,结果却是苏青青故意驱蛇攻击师妹,你赔我师妹?”

    听到倨傲男子的话,王高林脸色大变,大喝道:“张皓,放肆,还不跪下!”说到这里,王高林抬头盯着楚昊宇说道:“七王爷,张皓与小女青梅竹马,今日小女受伤心神激荡,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七王爷大人大量不与草民一般计较。”

    未等楚昊宇回答,李牧沉声喝道:“行刺亲王乃逆谋大罪,当诛九族,一句心神激荡,就想了事?”

    倨傲男子出口不逊数次顶撞楚昊宇,更有两次拔出了长剑,李牧早就想拿他开刀,刚才看他出剑便准备给他一个教训,只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格不愿这佛门圣地沾血,要不然,刚才那一刀起码也要断他一条手臂。

    顿时,王高林大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扭头望着灵隐大师,目光中有着一丝哀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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