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把鞑子堵死在这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踏入官场,就免不了面对各种复杂的政治斗争,但其中也有高下之分。
何腾蛟无疑属于其中的下等末流,对他来说,权力就是政治斗争中的唯一目标,为此不惜采用任何手段,而且无论这手段多么肮脏,都能找出崇高的理由为自己辩护,毫无心理负担。
至于国家大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后世,这种人被称作政客。
和农民军联合抗清,对他来说只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始终还是把忠贞营当做贼寇,把湖南所有的财力物力都用来培植杂牌“官军”和自己的督标营,养兵如奉骄子。
反攻荆州的战役开始之后,他率领督标营北上湘阴,然后传令湖南大小军阀向岳州集结。但是“骄子”们并不听话,先是副将张先璧借口购买的马匹未到,多日逗留不进,其他各镇军阀也磨磨蹭蹭的在观望,走的比爬的还慢。
听说勒克德浑率大军来援,“骄子”们立刻一哄而散,各自撤兵返回汛地,把何腾蛟晾在了湘阴。八旗劲旅要去救援荆州,又没有南下攻打湖南,何必去撩拨他们?
何腾蛟在湘阴进退维谷。
从道理上来说,他现在应该进驻岳州,扼守湖南门户,并伺机袭扰清军,配合忠贞营作战……但说是这么说,他手下的兵马实在太少,只好急令驻扎在湘东的郝摇旗赶来支援。
苦苦等了几天,郝摇旗终于赶到,何腾蛟这才决心北上岳州。带着部队刚刚走到半路,却碰上了卢鼎、马进忠和王进才。
卢马王三将退回岳州之后。始终等不到何腾蛟的大军,突然又接到斥候来报。有一支清军南下来袭岳州,他们就放弃了岳州,南窜奔逃。
这三将为了推卸责任,把清军的兵力夸大了好几倍,并号称是勒克德浑亲自前来,何腾蛟当机立断,率领大军转身就跑,一路逃回了长沙。
此时此刻,忠贞营正在全力攻打荆州。他们还不知道,除了汪克凡的一支小部队之外,忠贞营的侧翼已经没有明军保护了……
……
卢马王三将口中的那支清军,领兵的并不是勒克德浑,而是正白旗的巴牙喇纛章京博尔辉。
博尔辉当初奉阿济格之命,前往南京支援多铎,然后就一直留在那里,这次被勒克德浑带到了湖广。
勒克德浑的主力要去救援荆州,又担心湖南的明军北上。就派了博尔辉率领五千人马前去攻打岳州,如果可能的话,还要抢占临湘的城陵矶,为大军扫清长江水道。
博尔辉的五千人马。包括一千满蒙八旗和四千绿营,这四千绿营不是普通的汉军,而是满清入关之前就归顺从龙的精锐部队。和刚刚投降的左良玉所部比起来,更加忠诚可靠。战斗力也更强,领兵的将领名叫祖可法。是辽东名将祖大寿的义子。
祖可法因为投靠满清较早,又一直冲锋陷阵屡立功勋,因而深得满清信任,入关之后,被任命为镇守河南的卫辉总兵(卫辉,河南新乡),因为湖广的佟养和向朝廷告急,勒克德浑手下的兵力不够,就把他抽调到湖广来了。
虽然只有五千人马,博尔辉却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清军一向以一当十,五千人马足可与数万明军一战,并且战而胜之。
事情的发展比他的预想还要顺利,半路上博尔辉就收到情报,驻守岳州的明军大部分都逃跑了,剩下的马蛟麟和黑运昌也派来使者,要向清军投降。
这当然是最完美的结果,只要控制了临湘的城陵矶,勒克德浑的大军就可以溯江而上,为荆州解围。
除了博尔辉这支部队之外,勒克德浑还派了两支人马渡过长江,从陆路去支援荆州。但在荆州外围遭到了忠贞营的节节抵抗,推进的速度非常缓慢,眼看荆州的郑四维就要支撑不住了。
博尔辉多年征战,经验丰富,他非常清楚,荆州攻防战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攻守双方都非常疲惫,拼的就是最后一口气,只要打着满清龙旗的战舰出现在荆州城下,郑四维的守军必定士气大振,攻城的忠贞营也会阵脚大乱。
到了那个时候,勒克德浑不用进入荆州城防守,可以直接上岸截断忠贞营的退路,进而将其一举击溃,哪怕不能全歼这二十万人马,这些贼寇也会元气大伤,再不能对荆州构成威胁。
但在占领城陵矶之前,还不能操之过急。
马蛟麟和黑运昌都自称要投降,博尔辉却不敢轻信,这些汉人都非常狡猾,动不动就搞诈降,他可不敢拿几万大军来冒险。八旗兵骑射无双,上船之后就变成了一群呆瓜,走路都走不稳,甚至还有很多晕船的,如果突然遭到明军水师的袭击,只能任人宰割。
只有把城陵矶真正控制在清军手中,才能放心让大军通过长江,所以博尔辉过了蒲圻之后,就加快了行军速度,急着要去接手临湘,接手城陵矶。
城陵矶就是关键!临湘就是关键!
从蒲圻到临湘,可供骑兵行军的官道只有一条,必须要经过羊楼洞,距离崇阳不远。
斥候早已查明,崇阳的汪克凡已经逃走,向南退到了通城。
算他跑得快!
博尔辉暗暗拿定主意,等到解决了忠贞营这个心腹大患,就回过头来踏平崇阳,踏平通城,以报当初那一箭之仇!
……
羊楼洞官道,位于群山之中,层峦叠嶂,密林遍布。
几名清军的斥候策马而行,沿着官道一路查看,走出去足有二十里,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
看看已经出来的太远,几名斥候相互招呼一声,拨转马头往回走,等他们的影子消失在山峰拐角后,树林里突然呼呼啦啦的,涌出来数千名明军和青壮,他们的手里没有武器,却提着镐头和铁锨。
“动手筑寨吧!”
汪克凡手里也提着一把铁锨,对众人高声说道:“我们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必须把营寨修好,把鞑子堵死在这里!”(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某不知兵,但知死战不退!
博尔辉不喜欢江南。
苏杭江浙富甲天下,但博尔辉的并不在意,在他这个老兵眼里,这里的河太多,山太多,树太多,气候也太热,环境和北方完全不一样,对马背上的八旗兵极为不利。
从蒲圻到临湘只有一条官道,还大半处于崇山峻岭之间,更让他隐隐感到了一丝危险。进入山区之前,他派出十几波斥候前后探路,连续循环不断,又把行军的队伍拉长,先头前军和辎重后军之间距离十里,以防万一。
这也是博尔辉不喜欢江南的另一个原因,八旗兵在北方的时候从来没有辎重部队,每个士兵的军粮都自己携带,来去如风,行动迅捷,如果粮食吃完了,就去抢,就去杀,从敌人和老百姓那里得到补充。但是到了江南地区,八旗兵行军的速度大为降低,只好像汉人那样带上粮草辎重,感觉就像带上了一个沉重的累赘。
所以清军到了江南之后,都是满蒙八旗和绿营兵配合行动,博尔辉的部队也是如此,他带着一千名满蒙八旗在前探路,祖可法带着四千名绿营兵在后面押送辎重粮草,两军之间距离十里,有什么危险可以相互支援,又不会轻易被敌人包围。
斥候探路的时候要仔细查看周围的情况,只比步行的速度稍快些,二十里打个来回需要一个多时辰,每波斥候之间大约间隔一刻钟,博尔辉见到最后一波报平安的斥候时,前面的几波斥候已经和恭义营碰上了……
几名清军斥候催马登上山坡,眼前出现了一座山谷,山谷尽头渐渐收窄,又突然拐了个弯。掩没在层层密林之中,远远还可以看到两侧高耸的悬崖峭壁。
这里的地形太过险要,几名斥候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伸手拔出了虎牙刀。前面一波斥候至今尚未返回,让他们感到有些不对。
(虎牙刀,全长五尺半,刀刃挑起一个尖锐的弧度,最适合在马上砍杀,是满清骑兵常用的武器。)
“嗖。嗖,嗖嗖……”
两侧的密林中突然弓弦连响,飞蝗如雨,无数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几名斥候猝不及防。立刻被射倒了两个。
剩下的三个却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一听到弓弦响就知道中了埋伏。也不抬头查看。直接催马低头往前急冲,避开了大部分箭矢,然后拨转马头催动坐骑,放开速度要冲出包围。
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只要冲出包围,就能通知后面的斥候。通知博尔辉章京,回来把这伙南狗杀尽,为同伴报仇……
“射马!”
林子里传来一声大喝,又是一排箭矢射了过来。专门瞄着这三名清军斥候的战马,这三名斥候却颇为勇悍,眼看已经躲不过去,就干脆排成紧紧一排,硬生生地冒着箭雨往前冲。
马匹强壮,清军斥候又有绵甲护身,虽然被接连射中,仍然往前冲出了几十步才轰然倒在地上,露出了中间那名斥候。
那名斥候左右有同伴帮他挡箭,绵甲上只挂着一支箭,不过是一点轻伤,身后又有箭矢追着射来,他在马上却极为溜滑,抬手用虎牙刀磕飞两支长箭,又一个镫里藏身就躲过了其他几支,胯下的战马却丝毫没有减速,眼看着就要冲出包围,扬长而去。
“嗖——!”
他刚刚翻上马背,迎面突然射来一支冷箭,正中他的面门,那斥候叫都没有叫一声,一个倒栽葱就摔下马去,当场毙命。
汪猛站在他身前十几步的地方,手中紧紧握着一支长枪,冷冷地看着那斥候的尸体,他的脚边却扔着一张弓,弓弦还在微微颤动。
几名恭义营的士兵冲上去截住他的战马,又抬着他的尸体往树林里搬去。
“猛哥,这家伙真厉害,是白甲兵么?”
“不是,白甲兵比他更厉害。”汪猛摇摇头:“要是白甲兵的话,我这一箭留不住他。”
这只是一名普通的清军披甲,但就算是白甲兵也没什么,这一箭留不住他,不等于汪猛留不住他。汪猛射出那支冷箭后,早就扔下了手里的弓,立刻拿起长枪准备上前肉搏了。
把清军的尸体刚刚藏好,远处又传来了清军斥候的马蹄声……
……
山谷尽头,两山之间,汪克凡带着大家正在全速修筑营寨。
拼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如果堂堂正正的野战,恭义营肯定打不过八旗兵,甚至打不过祖可法的绿营兵,但是利用地形优势修筑坚固的营垒,就能把八旗劲旅困死在大山中。
结阵而战打不过你,那我就结寨而战!
满清骑兵骑射无双,机动性强,冲阵厮杀也很厉害,但是攻城拔寨并不擅长,汪克凡打算在这里修起一座坚固的土城,用铁锨镐头打败横行不可一世的满清骑兵。
恭义营的士兵都是农民出身,除了刻苦操练的长枪之外,铁锨镐头用得最顺手, 一千多名恭义营的士兵,还有孟宝手下的青壮,蒲圻来的义兵,足足三千多人一起动手,在山谷尽头挖沟筑墙,挥汗如雨。
工程量太大了!
算算时间,汪克凡有些着急。
要抵御八旗兵的冲锋,就必须深沟坚垒,修起一座足够坚固的营寨,而且还要把官道彻底堵死,按照现在的进度,起码还需要半个多时辰。
哪怕汪猛能把清军的斥候都消灭,博尔辉很快也会发现情况不对,会派一支哨探部队前来查看,恭义营正忙着土木作业,没有体力和时间去对付他们。
必须派一支部队打个埋伏,迟滞清军的前进速度!
……
大车吱呀作响,祖可法的部队打着绿旗,押着粮车进入了山道,转过山谷渐渐走远。
拖在最后的几名清军终于消失不见,再也听不到他们的马蹄声。树林里突然涌出来数千名明军和青壮,他们的手里没有武器,却提着镐头和铁锨。
“动手筑寨吧!”
汪晟手里也提着一把铁锨,对众人说道:“我们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必须把营寨修好,堵死鞑子的退路!”
两头堵死!
恭义营的战法很简单,利用地形结寨而战,把清军困死在大山里。
因为要利用合适的地形,可供修筑营寨的地方并不多,汪克凡在前。汪晟在后,两座营寨中间距离三十多里,把清军装进了一个超级大口袋。
只要前面打响,祖可法就会派部队查探后路,所以汪晟这边的时间也很紧张。好在他的人手也不少。一千多恭义营的士兵,从通城和崇阳调来的两千青壮。大家一起动手。一座坚固土城渐渐初具雏形……
……
“我去!”
“我愿去!”
“我也愿去!”
众将纷纷向汪克凡请命,愿意率部前去阻击清军,汪克凡犹豫了一下,终于选中了周国栋。
“国栋,这一仗事关全局胜负,不但要拦住鞑子的哨探。还要把他们打疼打怕,打的他惊疑不定,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刚刚说到一半,身后突然涌过来一大群蒲圻义兵。为首一人须发花白,满脸怒气,正是老塾师苏伯鸣。
“汪将军,你为何又忘了老夫?难道我蒲圻子弟都是吃干饭的么?”苏伯鸣一抬手,指着周国栋说道:“你不要跟我争!”
“苏老丈,你还是不要去了吧?”汪克凡对他不放心,摇摇头说道:“此战事关紧要,你麾下义兵操练不久,怕不是鞑子的对手。”
“是啊,苏老丈,你老人家不知兵事,还是让我来吧。”周国栋也不甘心。
苏伯鸣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怒冲冲瞪着周国栋,沉默半晌突然大喝一声。
“某不知兵,但知死战不退!”
轰的一声,他身后的蒲圻义兵一起高呼:“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
登上山峰高处,汪克凡向远处看去,一股烟尘顺着山道滚滚而来,隐隐已经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清军的先头部队来的好快,大约有一百名骑兵,看旗号盔甲都是真正的满蒙八旗,而不是绿营兵。一百名精锐的八旗兵,本身就具有强大的战斗力,哪怕碰上了明军的大股部队,也不可能被彻底包围消灭。
一百名精锐的满蒙骑兵,到了山坡前放缓马速,这条山坡又长又陡,硬冲上去太伤马力。他们顺着山坡缓缓而上,渐渐靠近山顶,前面就是蒲圻义兵埋伏的地方。
“呀呀呀呀呀呀……!”
突然响起一阵呀呀的怪叫,在山谷中回荡不停,只见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手执长枪向着清兵冲了过去,在他身后,紧紧跟着几百名蒲圻义兵。
“呀呀呀呀呀呀……!”
苏伯鸣身材虽然高大,却微微有些佝偻,红着眼睛举着长枪,连连怪叫突然冲了出来,饶是那些清兵身经百战,也被吓了一跳。
这老头是个疯子么?怎么不要命了?
真的不要命!
这些蒲圻义兵没有阵型,没有纪律,只有一腔热血和仇恨,要为他们死去的家人亲友报仇!几百人一拥而上,清军连忙挥动虎牙刀砍杀,转眼就砍倒了一片,但剩下的义兵却迎着钢刀硬往上冲,没有一个人后退!
全都是疯子!
清兵们被缠住了,开始出现伤亡,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领头的将领连连大叫,收拢部队转身后退。
但是他们没有逃走,而是停在半山坡,拉开了足够提起马速冲锋的距离,很快重新整队完毕,又挥舞着虎牙刀向蒲圻义兵冲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狭路相逢
“撤啊!撤啊!”
汪克凡远远看着,心里在不停地大喊,双拳紧攥,焦急无比。阻击任务已经完成,蒲圻义兵现在应该撤退了,大道两旁都是密林,只要转身退进去,就能摆脱满清骑兵的追杀。
但是,苏伯鸣没有退,蒲圻义兵也没有退,他们毫不犹豫地迎着满清骑兵冲了上去。
死战不退!
八旗兵铁蹄如雷,虎牙刀刀光挥舞,如同一阵疾风吹过草原,蒲圻义兵联排倒下,倒是他们没有退。
哪怕他们的老师苏伯鸣第一个阵亡,哪怕已经战斗到最后一人,他们仍然没有后退一步,仍然挥舞着刀枪继续向前。
和现代人不同,古代淳朴的百姓里很少有无神论者,对死亡没有那么畏惧,对自己的诺言却更加尊重,一旦激起他们的血气义愤,就会毫不犹豫地付出自己的生命。
雪亮的刀光闪过,“咕噜”一声,首级落地,最后一名蒲圻义兵倒下了,三百多人全部阵亡。
清军骑兵队的伤亡却很少,他们一开始中了埋伏,折损了七八个人,但是转回头再次冲锋的时候,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把蒲圻义兵全部斩杀,清军却几乎毫发无伤。
领兵的清军将领却极为恼怒,没想到,竟然会碰上一群不要命的疯子,七八个八旗勇士的生命,可比这几百个汉狗值钱多了。
莫名其妙打了一仗,探路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清军将领反而更加糊涂。
这些汉人为什么要白白送死,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下埋伏,要打一场注定不能取胜的仗?
战斗结束之后,清军重新整队。接着向前探路。不过这次他们要谨慎得多,再也不敢放开战马一路奔弛,而是沿路仔细查看周围的情况,明显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三百多名蒲圻义兵的生命,换来的不止七八个鞑子骑兵,换来的还有宝贵的时间!
当清军骑兵队终于来到山谷尽头,等待他们的,是一座即将竣工的坚固营垒!
两条壕沟,一道高墙,外壕深八尺。内壕深四尺,营墙高八尺,厚一丈,中间留有一座营门,营墙上面正在修筑女墙。作为守寨士兵的掩体。
寨墙后面人声嘈杂,正在打造各种防守器械。寨墙两侧是高耸的悬崖峭壁。彻底封死了前进的道路。
那清军将领脸色大变,催马上前仔细看了一回,带着手下转身就走。
“鞑子大军马上就要来了,现在布置鹿角!”
汪克凡传下命令,明军立刻打开寨门,抬着刚刚制成的鹿角木桩涌了出来……
……
“啪!”
博尔辉挥动马鞭。重重抽在那清军将领的脸上,立刻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
“蠢材!你手里有一百人,就会跑来跑去的吗?”
发现了明军的营寨后,应该派两三个人回来报信。剩下的近百清军留在原地,为大军攻营做各种准备工作,并监视袭扰明军。反正他们都是骑兵,如果明军大部队出寨来攻,他们可以从容后退。
“回禀章京,这些明军和其他的南狗不同,敢冲出来和我们拼命的,我怕再中了埋伏,才带着大队回来……”
随着那清军将领的解说,博尔辉的脸色渐渐郑重起来。
他身经百战,再凶险几倍的场面也见过。狭路相逢勇者胜,被明军堵住去路没什么,攻破营寨打败他们就是了……但是明军的士气如此之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两军都是勇者,狭路相逢,谁能取胜?
占据地形,据寨坚守的一方明显有利。
“传令,命祖可法探查后路,如若有明军拦截,务必一举击溃!还有,再分兵两千支援前军……”博尔辉命人去绿营传令,然后吩咐手下的一千名八旗兵加快速度前进。
让绿营探查后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无论从八旗兵的荣誉出发,还是根据整个战场形势的需要,博尔辉都不会选择后退。
荆州危急,城陵矶的得失关系到整个湖广战局,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要攻破明军拦路的营寨,打通前往临湘的通道……
但是,当博尔辉亲眼看到明军的营寨时,还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好打,这座营寨如此坚固,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城池。
从明军的旗号上看,领兵的就是崇阳汪克凡,此人果然善于防守,竟然在这荒山野岭里硬生生建起一座营寨,而且各种防御设施有板有眼,非常周全。
绕过去?不可能!
明军的营寨两旁都是悬崖峭壁,要绕过去,就得在深山老林里大兜圈子,八旗兵一旦进入茂密的树林,就得放弃最可信赖的战马。更重要的是,一旦进入密林,几千人马就会变成一盘散沙,不要说绕到明军营寨后面作战,自己先已经溃不成军。
(古代没有无线电什么的,指挥作战互相联络全靠旗号,进入树林后旗帜被遮挡,部队的指挥系统就会失灵。)
没有别的选择,必须要强攻这座营寨!
博尔辉传下将令,命众军大量砍伐树木毛竹,赶制一批云梯。
明军的营寨虽然坚固,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城池,刚刚垒就的营墙土质松软,宽度厚度都有限,上面无法设置石砲、狼牙拍、夜叉擂等等大型防御器械,对云梯强攻的伤害就小得多。
留下两百名骑兵列阵警戒,其他的八旗兵一起动手制作云梯,明军的营寨里也叮里哐啷响个不停,似乎在打造什么防守器械,两军就这么对峙着,准备着,好像在进行一场比赛。
“嗖,嗖,啪——!”
明军的营墙后面突然射出了两发石弹,朝着负责警戒的清军骑兵飞去,清军骑兵逼得太近,竟然处在射程之内,连忙四散避让。
虽然没有任何伤亡,博尔辉的脸色却是一变,明军的石砲无法设置在营墙上,却放在了营墙后面。山谷中就这么一条官道,如果明军打造出十几架石砲,就能封锁覆盖清军前进的道路。
不能再等下去了!
博尔辉一声令下,命令清军立刻开始攻营。(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头破血流
八旗劲旅骑射无双,一般不愿强攻坚城。
不愿是不愿,但不等于不会!
明军这座营寨再坚固,也比不上真正的城池,八尺高的营墙,比三丈来高的城墙低了许多,只要云梯搭上墙头,几个窜跳就能登上营墙。
清军的第一波进攻开始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百名短斧兵,他们几人一组,一手举着藤牌护身,一手合力抬着竹排飞桥,冒着石砲的攻击冲到壕沟前,合力把竹排飞桥搭到对岸。这个过程中要扔掉手里的藤牌,只能被动挨打,明军寨墙上箭如雨下,火铳齐鸣,立刻撂翻了七八个清兵。
三百名八旗兵冲了上去,跳下战马徒步上前,举弓往营墙上一起射箭,掩护开路的短斧兵。
在他们的掩护下,清军短斧兵顺利搭成了几架飞桥,然后俯身捡起藤牌护在头上,蜂拥踏过飞桥,又拔出腰间的短柄斧,开始清扫鹿角障碍。因为不用通过大型的攻城器械,他们只需在鹿角中粗略开出一条通道,所以推进的速度很快,转眼就接近了营墙。
营墙上的明军一面用火铳弓箭继续射击,一面搬起石块砸了下去,沉重的石块砸在藤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其中还夹杂着清军的惨叫。
博尔辉策马站在阵前,宛如石像般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既然是强攻,肯定损失惨重,他甚至做好了折损三成兵力的准备,现在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
短斧兵伤损了二三十人,但在鹿角障碍中开出了几条通道,眼看就逼到了营墙脚下。博尔辉一挥手,第二波清军开始进攻。
二百名八旗兵都做短打扮,上身穿戴着绵甲头盔,却把下身的两幅围衫撤掉,方便两腿活动,反正明军的攻击都来自头顶,下半身不用遮挡保护。至于八旗长枪、虎枪、挑刀、马叉等长武器一律不带,虎牙刀和大刀插在背后,手里则拿着云梯刀、顺刀一类的短武器,方便攀登云梯。
(这些都是八旗兵常用的武器。云梯刀长度两尺六分,是攻城时专用的武器,顺刀和短斧都不超过两尺,攀登云梯的时候也可以使用。)
明军的营墙只有八尺高,清军打造的云梯不用太长。分量就不重,力气小的两个人一起抬。力气大的甚至一个人扛在肩上。两百清军呼呼啦啦地向前冲了过去。
长时间连续挽弓射箭,体力消耗的非常快,负责掩护的三百名八旗兵连续射出十几箭后,拉弓的频率开始变慢……但是,八旗兵人人都是弓箭手,马上又有三百名八旗兵跟了上去。换下了第一波弓箭手。
这三百生力军上来之后,清军的弓箭立刻又密集了许多,营墙上的明军一时被压得抬不起头,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啪啪啪啪……”,营墙上搭上了一架又一架云梯,第二波清军冲到了营墙下。
上!这二百八旗兵口衔短刀,就要扶梯而上,再加上开始的一百名短斧兵,营墙下密密麻麻都是清军。
就在这个时候,营墙上突然飞下来几十个西瓜大小的物件,上面还呲呲冒着火光,一名清军上前两步查看,还没搞明白那是什么,眼前猛然腾起一片烟雾,耳中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咣,咣,咣咣咣!”
突然一连串的爆炸,尖锐的铁砂和竹片漫天飞舞,两百多名清军被炸得鬼哭狼嚎,搭在营墙上的云梯也被炸坏炸倒了一大半,稀里哗啦倒了下来。
雷将军!
恭义营修械所制造的土炸弹,用黑火药掺杂大量的铁砂竹片,用导火索引燃爆炸。这东西不能像手榴弹一样扔出去伤敌,但在营墙上居高临下扔到密集的清军中,却威力无穷!
八旗兵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了……
明朝末年已经广泛使用火炮,所谓红衣大炮,其实是红夷大炮的讹称,清军的火炮技术来自投降的明军,明军的火炮技术则来自西洋,大家都是比葫芦画瓢,都没有真正搞清爆炸的原理。
所以在明朝末年的战争中,火炮很常见,却没有炸药包、手榴弹、地雷、土炸弹、棺材炸城墙等等战法,但对穿越者来说,这只是几层密封的油纸,再加上多次试验就能解决的问题。
雷将军,是汪晟等人起的名字,很快得到了士兵们的认可,在军中叫开了。对汪克凡来说,这就是一个简陋的土炸弹,“雷将军”这个名字言过其实,但考虑到可以威慑敌人,提振士气,就认可了这个叫法。
今天是雷将军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由于清军完全没有防备,吃了大亏。
当清军的残兵败将退下来之后,博尔辉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这到底是什么物事?声如霹雳,威力巨大,炸起来像是天佑兵使用的大炮,但为什么能直接拿在手里,不会炸到明军自己?
查点伤亡,这一战折损了一百六十多人,却连明军营墙的墙头都没摸到,结结实实碰了个头破血流!
所有轻伤员都不算,清军直接阵亡了四十多个,重伤一百余人,仔细检查伤兵的伤势,更让博尔辉触目惊心。因为很多清兵下半身没穿铠甲,都被那古怪物事炸得血肉模糊,两条腿和裆里要害密密麻麻都是伤口,上面嵌满了铁砂和竹片。
黑火药制成的土炸弹威力有限,直接炸死的清军并不多,但是这些重伤员体内有很多生锈的铁砂,以这个年代的外科手术水平很难清理干净,等待他们的是伤口的感染,高烧不退,然后痛苦地死去。
眼前这名清军的伤势更重,一颗雷将军就在他身前两尺爆炸,不但伤到了两条腿,还有几片尖利的竹片刺入了他的下腹,加上蜂窝一般的铁砂,连肠子都露出来了,疼得他不停地尖叫。
博尔辉脸色铁青,拔出腰间的顺刀,一抬手插进了他的胸口,然后起身上马,“踏踏踏”来到阵前,两眼冒火瞪视着城上的明军。
“汪克凡在哪,让他出来答话!”
“本将在此!”汪克凡从女墙后探出身形,伸手点指:“博尔辉,你胆子不小啊,还敢来我的地盘撒野,小心我拔了你的巴牙喇龙旗!”
“姓汪的汉狗,用这种阴损毒辣的物事伤我儿郎,你还算不算英雄好汉?”博尔辉怒冲冲大叫:“有本事下城来,我跟你一对一分个胜负!”
“阴损毒辣?你们鞑子兵烧杀劫掠,无恶不作,都是些豺狼野兽罢了,对你们就该用这种霹雳手段!”汪克凡冷冷说道:“你已经落入我的陷阱,省点力气等着受死吧!”
他说完身子向后一退,就消失不见了,博尔辉却是一惊,顾不得生气,急急打马回归本阵。
“祖可法那边有消息么?”
“启禀章京,绿营两千兵马已到三里之外,另有探马来报,我军后路也有一支明军拦路,筑起了一座营寨,祖可法正在和他们激战……”
什么?博尔辉的脸色终于变了。
前堵后截,这可不是为了防御临湘,而是要把自己困死在大山里!
见到明军犀利的火器后,他也不知道能否攻破明军的营寨,冲出包围。看明军的意思,明显就是筑寨围困的打算,要等待自己粮草不济,不战自败。
粮食,粮食是个大问题!
博尔辉的心中一阵阵后悔,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八旗兵为了行军迅速,携带的军粮辎重一般都不多,这是长年养成的老习惯,哪怕到了江南地区有所改变,还是觉得过于累赘尽量少带些。
接到马蛟麟和黑运昌的降书后,博尔辉以为不会再打仗,为了赶时间去接收临湘,他携带的军粮辎重没有及时补充,哪怕省着点吃,最多也就坚持个六七天……如果军中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派人向勒克德浑求援也靠不住,这里距离武昌府三百多里,周围到处都是崇山峻岭,就算报信的使者千辛万苦摸出大山,等到赶到武昌府,再等到勒克德浑派大军来救,一来一回最少也得十几天。
剩下最后一条路,就是进入深山老林分散突围,但这么做,就等于不战自败。
别想再去接收临湘和岳州了,清军连自保都成问题,几千人马人生地不熟,进了林子很快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在明军的追杀拦截下,活着逃出大山的还能剩下几成?
不,不能这么做,为了整个湖广的战局考虑,他必须向前杀出一条血路……况且八旗劲旅战无不胜的神话,决不能在自己手里断送!
越是艰险越向前,博尔辉瞬间拿定了主意。
他叫来十几名精锐的手下,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白甲兵,吩咐他们分成三组,穿过密林寻路去武昌府报信……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虽然明知来不及,这也是必须要走的程序。
然后他命令全军扎营,打造半截船等攻城器械,这种大型的攻城器械虽然笨重,但是防御力极高,应该能够抵御明军的阴毒武器。
“快马传令祖可法,绿营停止攻打明军后寨,率部与本将汇合……”
现在就是拼命的时候,却不能再让八旗精兵白白送死,博尔辉打定主意,要牺牲这四千名绿营汉军,用人填,拿命换,连续消耗明军的防守力量,用人海战术攻破这座坚固的营寨。(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长枪左刺
两千绿营兵赶到之后,都被博尔辉派去伐木筑寨,打造器械。在山谷尽头寻了一块宽敞的地方扎营,背后靠山,营前还有一道溪流,既能防止明军采用火攻,又能保证水源的供应。
博尔辉不得不小心,现在他已经输不起了。
但是明军并没有出寨袭扰,一夜平安无事的过去了。第二天午后,祖可法率领其余的绿营兵赶到,清军合营之后一共五千余人马,兵力强劲。
绿营,是清朝最基本,最主要的正规军。
满清人口基数太少,八旗兵总数只有十来万人,再加上孔有德、吴三桂等人的部队,核心兵力也不过二十多万,入关之后兵力不敷使用,因此大力发展绿营。
绿营的军制仿效明军的镇戍制度,军官也按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等一系列官职设置,到了最底层的士兵,则分为马兵、战兵和守兵。(绿营守兵,一般负责押运辎重和修筑营寨,同时也是战兵的预备队,和辅兵的主要区别在于,守兵同时也是军阶,类似于后世的列兵、下等兵一类的。)
祖可法手下的四千绿营兵,包括三千名马兵、战兵,还有一千无甲的守兵。
见到那些八旗兵的伤势之后,祖可法的身子一颤,夹紧两腿轻轻扭动了一下……实在是太惨了,个个都伤在要害部位,看上去乱七八糟一团稀巴烂。
“你知道么,这是什么东西?”
博尔辉递给他两块还算完整的外壳,拼在一起正好是一个薄薄的竹筒,祖可法双手接过来仔细看了一回,又送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啊,这个东西真的能做成!”
“你以前见过?”博尔辉眼中光芒一闪。
“没有。末将以前从未见过实物,但在《武备志》里见过文字图解,这个东西叫做震天雷,用火药引炸最是厉害!”祖可法说道:“当年南朝(大明)兵部也曾试制此物,不过一直效果不佳,没有成功……”
“这个我不管。”博尔辉对大明的兵书不感兴趣,一摆手打断了他:“我就问你,这震天雷怎么破?”
“这个,此物落地而炸,专伤人下身两腿。当在下身批以重甲……”祖可法出了个没用的主意,无论是铁甲还是绵甲,下半身为了活动方便,都只有前后两片围衫护住要害,两条腿却结结实实露在外面。
“甚好。你既有破解之法,这座营寨就交给你了。”博尔辉加重语气说道:“只要打下这座营寨。赏你半个‘前程’!”
所谓“前程”。是清军中一种记功的方法,而且非常难得,半个前程,可以换到一个满清贵族的爵位,博尔辉拿出这半个“前程”,就是让祖可法不惜血本去拼命……
……
既然主子下令了。祖可法就拼上了血本。
军法队在后面押阵,八旗兵负责弓箭掩护,绿营兵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守兵先上,一次两百人。三百人,五百人……被打下来再重新集结,再冲上去五百人,明军的营寨前砲石横飞,尸横累累,双方的弓箭、火铳连续不断,明军的“雷将军”屡立奇功,从午后一直打到晚上,绿营兵伤亡惨重,毫无进展。
继续夜战!
八尺高的营墙前,尸体就摞起了一尺多高,负伤的守兵只要能动,就被军法队的大刀逼着重新冲锋,去消耗明军的弹药。
最后一波三百名守兵冲上去后,劈头盖脸被明军一阵痛击,不等鸣金,就自行崩溃逃了下来。祖可法的军法队有些不忍,犹豫着没有拦阻,身后却突然冲上来一队八旗骑兵,挥舞着虎牙刀不分青红皂白,把溃兵和军法队全部砍杀当场。
又一波冲锋开始了,祖可法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这次上的是两百名战兵,都是他手下的精锐部队。
当这两百名战兵退下来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一百人,祖可法终于忍不住了。
“启禀章京,士卒们奋战半日,是不是该歇歇了?”
“轮流歇息,绝不能停!”博尔辉一脸凶狠的表情,他已经拿定主意,就是要打一场消耗战,用连续不断的进攻把明军拖死……你这震天雷再厉害,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营墙上下,油松火把一直亮到天明,两军彻夜苦战,渐渐露出了疲态,无论是明军还是清军,弓箭铅子和土炸弹都消耗得很多,频率越来越低。
但是清军胜在人多,一波被打下去,立刻又换上来一波,始终保持着凶猛的攻势……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云梯搭在了营墙上,越来越多的绿营兵朝着营墙上爬去,终于,第一个绿营兵的身子探上了女墙的垛口!
“破寨!破寨!”
绿营兵士气大振,齐声欢呼,更多的士兵争先恐后,向着营墙上爬去,登上了垛口。但是突然之间,营墙上传来一声声惨叫,冲上去的绿营兵又接二连三地摔了下来!
女墙后面,是一排排恭义营的士兵,排成了整齐的长枪阵,长枪如林,伸缩攒刺不停,把敢于冒头的绿营兵一个个捅下营墙。
他们的阵势非常奇怪,除了最前面的一排士兵之外,后面的几排都斜着身子,向着左侧同一个方向斜刺,长枪阵犹如一只突然发怒的豪猪,向前方膨胀出无数的倒刺,把营墙上面的空间全部占满,手持短兵器的绿营兵无法招架,也找不到任何落脚之处。
长枪左刺!
这就是刘体纯苦思多日,对长枪阵提出的改进方法,恭义营的长枪突刺非常成熟,他反复试验都觉得不好改进,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终于想到长枪左刺。
长枪左刺最大的优点,就是保证了后排士兵的进攻性,没有了前排士兵的遮挡,他们可以连续不断地出枪刺杀,向左侧斜着刺杀相邻的敌人,自己前排的敌人交给同伴,攻击的频率和威力都成倍增加。
绿营兵仓促登上营墙,无法结阵而战,转眼之间就被全部刺倒。(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意外
这波进攻被打下去之后,清军的攻势终于暂停。
伤亡太大了。
冲上营墙的近百名清军全部阵亡,都是祖可法手下的精锐战兵,如果在平地上结阵而战,他们未必会输给恭义营,现在死得这么窝囊,对士气的打击非常大。
前后一天一夜的连续恶战,祖可法的绿营伤亡惨重,轻重伤员和阵亡士卒加起来超过了三成,足足一千五百多人。如果在平原上作战,这么大的战损比部队早就崩溃了,但是祖可法的绿营休整准备了一个时辰后,又再次发起了进攻。
困兽犹斗!
被明军包围在大山中,身后还有八旗兵在督战,他们想逃也没有地方可逃,只能拼命向前杀出一条血路,再没有别的活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的进攻反而更加凶猛,更加疯狂!
祖可法也不再有所保留,把最精锐的五百名家丁都派了上去,这些家丁都是他多年豢养的死士亲兵,用银子女人喂饱了的,打起仗来悍不畏死,是他手中最后的一张王牌。
不过,清军的战术也进行了相应的调整,他们在用云梯蚁附攻城的同时,又合力抬着粗大的撞木,反复撞击明军的营墙!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不断传来,明军的营墙不断颤动,博尔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心里却暗暗有些后悔。早就该直接攻击明军的营墙了,不过是一座土墙罢了,用斧子刀剑都能慢慢砍坏,何必非要搭云梯强攻?
“咚咚咚,咚咚,咚……”
撞击声越来越稀疏。那些抬着撞木的绿营兵就是一群活靶子,被营墙上的明军用各种武器招呼,弓箭、火铳、飞石、土炸弹……,虽然有同伴举着盾牌保护,伤亡还是在飞快的增加。
祖可法一挥手,又冲上去了一百人,抬起掉在地上的撞木,接替死伤的同伴,接着凿墙。
在他们身旁,其他的绿营兵顺着云梯往营墙上爬。哪怕上去只是送死,也要干扰上面的明军。在他们身后,是数百名八旗弓箭手,连续向营墙上射出成排的箭矢,为他们提供掩护。
营墙渐渐被凿出了几个大坑。撞木连续撞上去,整个营墙都在不断晃动……突然。明军又扔下来几十颗土炸弹。全落在那几根撞木的周围,把绿营兵炸倒的惨叫连连,撞击终于停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清军阵后传来“吱吱呀呀”的车轮声,两具半截船被推了上来。
半截船,就像是一辆土装甲车。用低矮的大车车架做底,两侧和顶部覆盖竹排制成的挡板,形状就像一只倒扣的船,所以得名半截船。为了追求防护力。半截船的挡板都制作得非常结实,所以体积巨大,移动缓慢。
几名身强力壮的绿营兵藏在挡板下面,推动半截船向明军的营寨逼去,前面的同伴为他们清扫道路,填平壕沟,引着半截船来到了营墙下。
开工!
半截船里的绿营兵挥动镐头铁锨,开始挖掘明军的营墙,他们藏在厚厚的挡板下面,不怕明军的弓箭火铳,两侧的挡板几乎挨到地面,也不怕明军的土炸弹……营墙上的明军合力抬起一块巨石推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在了半截船上,里面传出来几声惨叫,半截船的船顶被砸扁了。
周围的绿营兵立刻冲了上去,合力推开了那块巨石,又把船顶撑起了起来,船顶的毛竹挡板非常坚韧,虽然被砸断了几根,但整体还连在一起,几名绿营兵从船尾钻了进去,把受伤的同伴拖了出来,又捡起镐头铁锨,继续挖掘营墙。
在八旗兵弓箭手的掩护下,半截船虽然又遭到了几次落石的攻击,但始终没有被摧毁,营墙上的大坑被挖得越来越深,半截船的船头钻了进去,一寸一寸地向前推进。
营墙不断颤动,眼看就要坍塌,绿营兵不再攀登云梯,墙上的明军也已经抵挡不住,弓箭火铳都停了下来,似乎都已经下墙逃命,绿营兵没了干扰,一起抬起地上撞木,喊着号子拼命撞击着营墙。
“哗啦啦……”
清军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终于摧毁了这道营墙,泥土沙石稀里哗啦地塌了下去,裂开了一个两丈多宽的巨大缺口!
绿营兵齐声发出欢呼,挥舞刀枪向缺口扑去,他们要抢在明军封堵之前,冲进去一举破寨。
阵后的八旗绿营也士气大振,一起大叫。
“破寨,破……”
像是突然关上了开关,他们猛地闭上了嘴巴,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目瞪口呆。营墙倒下的尘土渐渐散去,从缺口看进去非常清楚,前方不到二百步的地方,霍然伫立着又一道营墙!
“我x!”
祖可法破口大骂,觉得自己快疯掉了。
费尽力气,死伤惨重,好容易打破了这道营墙,明军却在后面又修起了一道营墙,隐隐还能听到营墙后面人声鼎沸,也许正在修建第三道营墙!
这个仗没法打了!
“章京大人,末将以为不能再强攻了,最好固守待援……”
“固守待援?粮食不够了,除非把所有的伤兵都杀掉。”博尔辉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明军第二道营墙,几乎要喷出火来。
绿营兵的伤亡已经接近两千,其中一多半是轻重伤员,他们失去了战斗力,却仍然会消耗粮食……祖可法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这可不行,这些伤兵他舍不得杀,也不能杀,一下子杀掉一千多名伤兵,部队可能真的会哗变。
“要不然,杀马吧?”
“你说什么?!”博尔辉突然转过身,死死瞪着他,一只手却抚摸着胯下铁骊马的鬃毛,冷冷问道:“你要杀掉它,吃它的肉吗?”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末将这就去重整兵马,继续进攻!”祖可法连忙低头躬身,背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破墙开路,清扫路障,清军再次发起进攻。
仗打到这个份上,博尔辉犹如输红了眼的赌徒,已经撤不下来了,他手里还有三千精锐,一千八旗兵也基本完整,怎么可能轻易认输?至于那些绿营汉军。哪怕伤亡再多,博尔辉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也许再加一把劲,就能把明军打败,这道山口长度有限,最多能修筑三道营墙。有半截船和撞木这么犀利的攻城器械,可以把明军的营墙全部摧毁!
进攻。连续不断的进攻!
但是。明军的抵抗明显增强了。
从第一道营墙到第二道营墙之间,还有两条深深的壕沟,中间还栽满了两尺多高的梅花桩,用来阻挡半截船。为了扫平前进的道路,绿营兵举着盾牌短斧冲了上去。
“嗖,嗖嗖嗖……”明军营墙后面射出了一连串的石弹。个个都有西瓜大小,一排十几颗,一起劈头盖脸砸了下来,让绿营兵躲无可躲。
血肉横飞!
祖可法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明军这两天看来也没闲着,不但又修筑了第二道营墙,还在营墙后面安置了大量的石砲……看来,这道营墙才是明军的主要防线!
他叫上博尔辉,两个人一起爬上了第一道营墙的废墟,张望查看明军的虚实。不出所料,明军的第二道营墙好像更加厚实坚固,高度也增加了两尺,大约有一丈来高。
“如何攻打这道营墙,请章京大人示下!”祖可法不敢再说丧气话,但困难在这明摆着,还让我的手下去送死吗?
博尔辉沉默半晌,终于吐出两个字:“强攻!”
“……”
祖可法没有任何别的选择。只能低头躬身接令。
一次次的冲锋,不断增加的伤亡数字,祖可法已经麻木了。他知道,无论这一仗胜负如何,他赖以安身立命的部队已经被打残,以后别指望为满清主子开疆裂土,别想靠军功升官发财,只希望能够拼命攻破这座明军的营寨,让博尔辉兑现那半个“前程”的承诺,换个满清的贵族身份养老等死。
绿营兵又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终于扫清了营墙前的障碍,填平了壕沟,砍倒了梅花桩,重新加固后的半截船隆隆推了上来。
绿营兵们冒着弓箭火铳的攻击,舍生忘死抬着撞木,再次反复撞击营墙,两具半截船向前不断挖掘,渐渐扩大着工作面……但是,他们突然碰上了障碍。
石墙!这道营墙的内部主体竟然是一座石墙,全部用山石垒成,坚固无比!
“我x!”
祖可法不顾博尔辉就在面前,又爆出了粗口。
全他娘的白费功夫!
他终于全明白了,明军垒起第一道营墙时,就有放弃退守第二道营墙的打算,他们坚守第一道营墙两天时间,就是为了把第二道营墙修得足够坚固!最可恨的是,他们修好了石墙后,又用泥土加固加厚,把石墙藏在了里面,害得清军白费力气,抬着撞木,推着半截船,傻乎乎地去碰钉子!
石墙当然也能慢慢掏空,但需要大量的时间,清军粮草不济,已经等不及了。
“章京大人,现在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再用云梯强攻!”祖可法红了眼睛,再不提坚守待援的话。仗打到这个份上,如果不能反败为胜的话,他很可能会被当成此战失利的替罪羊,被满清主子一刀砍了。
“我愿亲率一千名死士攻营,不过为了一举获胜,请章京大人派八旗精锐助战!”祖可法拼命了。
“好!我派五百名披甲,三十名巴牙喇兵为你助战!”博尔辉也押上了最后的筹码。
继续一波一波的慢慢进攻,早晚会被明军拖死,清军准备孤注一掷,用全部的兵力发起强攻,用人海战术淹没明军的营墙,死活就是这一锤子买卖!(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更加意外
经过一个时辰的准备,清军的主攻开始了。
五百名满蒙八旗兵担任弓箭手,为攻城部队提供掩护,一千名绿营战兵和五百名八旗披甲分成三个梯队冲锋,祖可法的绿营兵打头阵,向明军的营墙发起进攻。
在这么狭窄的山谷中,一次出动五百名士兵有些过于拥挤,明军的十几架石砲几乎弹无虚发,每一颗石弹都能击毙击伤几名绿营兵,好在石砲的射击频率很慢,绿营兵挨了一轮石弹之后,已经冲过了中间的开阔地,把一架架云梯搭上了营墙。
明军的石砲转移了目标,开始攻击八旗兵的弓箭手,但是这次不再齐射,而是东一发西一**流射击,前后相连始终不断……单独的一颗石弹威胁不大,八旗兵的弓箭手只要及时避让,就能轻易躲开,但是这么一来难免精神紧张,大半的心思都在小心突然飞来的石弹,射箭的准头和速度都明显降低。
营墙上的明军趁势反击,弓箭、火铳、飞石、土炸弹……,居高临下地痛击墙下的清军,转眼工夫就放倒了六七十个绿营兵,又推倒了好几架云梯。
博尔辉站在第一道营墙的废墟上观战,看到伤亡如此惨烈,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
继续用半截船掏挖营墙的话,虽然可以避免伤亡,但谁知道里面的石墙到底有多厚?要多长时间才能挖开?如果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明军的下一道营墙又修好了。
时间,时间最宝贵,必须趁着明军第三道营墙还没有修好,用人海战术强攻破敌。
如果有天佑兵的红衣大炮,轰开这道营墙当然轻而易举。但博尔辉这次轻骑急进,意外中了埋伏,此时此地说什么红衣大炮,不过是一句毫无用处的废话。
骄兵必败,他脑海中突然闪过这句话。八旗兵入关之后百战百胜,所到之处明军无不望风而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丧失了应有的警惕和谨慎!
“如果这次能逃出去,一定要……”博尔辉突然重重甩了甩脑袋。不,为什么要逃出去。还有机会打赢这一仗的!明军虽然伤亡不大,但连续作战肯定也非常疲惫,一千名八旗精锐还在,三十几名巴雅喇兵还在,只要他们能冲上营墙。肯定能把明军杀退!
他蹲下身子轻轻向下一跃,就从八尺高的营墙上直接跳了下来。大步上前推开鼓手。甩开两臂擂动战鼓。
“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就是命令,祖可法顶盔掼甲,亲自带着第二波绿营兵冲了上去。
前面的五百绿营兵正在爬云梯,后面的五百绿营兵又跟了上来,“啪啪啪啪”又搭起了几十架云梯,一架紧紧挨着一架。把营墙全部占满,祖可法手持单刀身先士卒,带着绿营兵一起向上爬去。
明军劈头盖脸扔下来一排排飞石,云梯上的清兵像下饺子一样摔了下来。但是后面的同伴立刻补位跟上,营墙上的绿营兵越来越多,已经连成了一片,像一株古怪妖异的植物沿着墙体向上生长,以不可遏制的势头慢慢升高……
清军的人海战术,终于显现出了威力!
随着博尔辉一声令下,休整两天的八旗精兵终于出动了。
五百名八旗披甲手提虎牙刀,小心避开石弹的攻击,一起向前冲去,有绿营兵在前面充当炮灰,他们可以从容攀登云梯,就不用卸甲轻装上阵,五尺多长的虎牙刀,足可与明军的九尺长枪一战!
在他们中间,还有三十名精锐的白甲兵,领头的是个身高体壮的巴牙喇壮达(白甲兵基层军官),身高超过一米九,体重超过两百五十斤,壮实的就像一头棕熊,他披着一身沉重的花铁盔甲,却依然大步如飞,身手矫捷。
花铁盔甲,是八旗兵使用的铁甲,比绵甲的防护力更高,足以抵御一般长枪的攒刺,只是因为过于沉重,不符合八旗兵来去如风的作战风格,才装备的不多。但是在攻坚战里,这名身穿花铁盔甲的巴牙喇壮达就像一辆人型坦克,可以在明军的长枪阵里横冲直撞……
“破寨!破寨!”
前方传来绿营兵的欢呼,他们付出惨重的伤亡后,终于爬到了营墙顶端,有几人已经登上垛口,拔出背后的钢刀向明军砍去。
看到清军势不可挡,女墙后的明军突然转身就跑,绿营兵们士气大振,呼呼啦啦一起爬上了营墙,跳进墙垛。
“啪啪啪啪……”营墙上突然腾起了一片浓密的白烟,明军数十支火铳一起开枪,立刻打倒了一排清军,其余的绿营兵举刀向前冲去,却发现烟雾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木栅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祖可法爬上垛口的时候,身边不断有绿营兵摔下营墙,惨叫连连,他停住身子向里一看,立刻楞在了云梯上。
“我x!”
这还是营墙寨墙吗?快赶上正儿八经的城墙了!
爬上来才看清,这道营墙足有两丈多宽,几百名明军排成整齐的长枪阵,正在不断刺杀爬上来的绿营兵。最可气的是,离着女墙四尺多远的地方,霍然立着一道木栅栏,挡住了绿营兵冲锋的道路!
这道木栅栏一人来高,都由胳膊粗细的木桩制成,很难用刀斧砍断,明军就站在栅栏后面三尺处,用手里的九尺长枪不停地捅刺……绿营兵手里没有长武器,只能躲来躲去,干瞪眼没法还手。
他娘的,怎么这么多损招!
“啪啪啪啪……”明军的火铳兵装弹完毕,再次射出排枪,祖可法见势不妙,两手一松从营墙上跳了下去,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个时候,八旗兵已经开始攀登云梯。
观战的博尔辉因为角度关系,看不到营墙上发生了什么,但他早料到明军会拼命抵抗,对绿营兵的惨重损失并不在意。八旗兵就要登上营墙,勇绝天下的白甲兵就要登上营墙,他们一定能把明军击溃!
战鼓如雷,八旗兵蜂拥登上了营墙。
面对凶恶的鞑子,面对这些传说中吃人的魔鬼,恭义营的士兵却并不畏惧,因为他们的面前有一道坚固的栅栏,挡住了鞑子的去路。
八旗兵刚刚跳下垛口,栅栏之间的缝隙里就刺进来无数的长枪,他们挥舞虎头刀左遮右挡,却无法突破木栅栏的掩护。恭义营的士兵胆气更壮,手中的长枪不断伸缩,几个人一起对付一个鞑子,有的刺眼,有的刺腰,有的刺脚,反正敌人冲不上来,可以放心大胆随意攻击。
八旗兵们焦躁不已,挥舞着虎牙刀连连怪叫,他们都是身经百战,武艺高强的老兵,但此时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无论怎么挥动爪牙,都无法伤到栅栏对面的明军。
结寨而战!
在特殊的地形和环境下,结寨而战,比结阵而战更具威力,是弱者对抗强者的有力武器!
因为营墙上的特殊环境,这道木栅栏就显得坚不可摧,八旗兵面前的空间只有四尺宽,冲不起来,退不下去,手中的虎牙刀够不到明军,只能一个接一个地被刺倒。
体力在不断消耗,后续的八旗兵不断爬上营墙,栅栏里的空间越来越小,伤亡迅速扩大!有八旗兵凶狠扑向栅栏,要从上面爬过去,但是刚刚爬到一半,就被好几支长枪刺中毙命。
正在这个时候,三十名白甲兵终于爬上了营墙,为首的就是那个高大凶猛的巴牙喇壮达。他左右看了看,立刻明白了眼前的形势,大吼一声就冲向了栅栏。
“砰!”
巨大的身体被当做了武器,他连人带甲重重撞在栅栏上,木制的栅栏立刻晃了两下,他转身退回去登上垛口,又猛地跳下来向栅栏冲去……恭义营士兵看到势头不对,十几支长枪一齐刺了过去,只听“当啷当啷”一阵金铁交击的急响,枪头都被他的花铁盔甲弹开。
“砰!”
又是一下撞击,栅栏晃动的角度更大了。
“啪啪啪啪!”
十几支火铳一起向他开火,那巴牙喇壮达却只是一抬胳膊,护住了面门要害,就生生挨下了这十几颗铅子,他的铁甲里面还套着一层绵甲,虽然中枪却伤害不大。
“砰!”
又是一下撞击,整条栅栏都跟着剧烈抖动起来,眼看就要被撞倒,那巴牙喇壮达嘴角露出一丝狞笑,转身在墙垛上重重一蹬,又猛地扑了过来。
“砰!”
一声巨响,烟雾弥漫!
那巴牙喇壮达的身子突然停住了,花铁盔甲上到处都是蜂窝般的弹孔,上面还渗出丝丝血迹,他身子摇晃了两下,踉跄着向栅栏走了两步,嘴角却突然冒出一道鲜血,身子一斜,轰然摔倒在地上。
木栅栏后面十步之外,恭义营的士兵都让到了两旁,露出了一门黑黝黝的火炮,炮口正冒出一缕青烟。
千子雷炮!
千子雷炮,明朝的散弹炮,射程有限,但威力无比,汪克凡正好有两门千子雷炮,都是从马进忠那里敲诈来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认怂了!
不约而同,明军和清军都停止了搏斗,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一起,看着千子雷炮前面的那段木栅栏。
没倒。
木栅栏没有倒,它上面嵌满了铁砂,被烟火已经熏成了焦黑色,但它就是没倒!
这架木栅栏非常坚固,每根木桩都有成人胳膊粗细,由坚硬结实的铁衫木制成,下端埋入地面三尺,左右之间有两道横梁榫接在一起……但最关键的是,击中它的不是炮弹,而是一大片铁砂散弹,大部分的铁砂都从栅栏之间的缝隙飞了过去。
千子雷炮的炮口垂了下来,几名炮手赶紧清扫炮膛,重新装药装弹,准备下一次射击。恭义营的士兵再次涌了上来,用长枪伸过栅栏不停地捅刺,几名白甲兵被千子雷炮的铁砂波及,身负重伤无力还手,眼睁睁的被长枪钉死在地上。
“砰!”
营墙的另一侧,另一门千子雷炮开火了。
两门千子雷炮反复射击,和恭义营的长枪阵交替掩护,再加上几十支火铳不断射出排枪,在木栅栏的前面筑起了一道死亡屏障。当八旗兵的尸体越摞越高,不断从垛口掉下营墙的时候,清军阵后终于响起了撤退的锣声。
博尔辉认怂了!
天下无敌的八旗兵认怂了!
鸣金退兵,营墙下的绿营兵调头就跑,营墙上的八旗兵扒着墙垛就跳了下去,他们敢于和任何敌人进行搏斗,但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只能被敌人随意屠杀,却不能伤到对方半根毫毛。这种从没遇到过的情况,终于把他们的斗志彻底磨灭。
经过三天两夜的激战,清军伤亡惨烈,算上所有的轻伤员,还有战斗力的不足两千人。不过满蒙八旗大部尚存,自保暂时没有问题,博尔辉收拢残兵败将,派了两百骑兵监视明军,然后抬着伤员和尸体退回营寨,像受了重伤的野兽。回窝舔伤口去了。
傍晚时分,清军营寨后面升起了一道道烟雾,呛人的恶臭充斥着整个山谷,那是八旗兵在焚化阵亡同伴的尸体,火化之后的骨灰都收入坛中。带回他们祖上的茔地埋葬。而白甲兵和几名阵亡将佐的待遇较高,按照满清的习惯进行天葬。他们的尸体都被洗剥干净。然后涂满牛油架在树杈上,吸引乌鸦鸟兽来吃。
天空中乌鸦成群盘旋,博尔辉摘下头盔,“噗嗵”一声颓然跪倒,向着他们的神鸟俯首叩拜,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之后。跪在那里愣愣地发呆。
好像是一场噩梦,周围的一切都不太真实,为什么三天前还是意气风发,此刻却已经穷途末路!
这一仗到底输在了那里?以后还有报仇的机会吗?下一步又该怎么办?
固守待援。是这种局面下最稳妥的办法,但是粮食明显不够了,激战三天,军粮都是敞开管饱供应,消耗得非常快,剩下的最多还能坚持三四天。三四天后,也许只能真的杀马了,但杀完马之后,援兵还不到怎么办?
被包围在大山里情报断绝,他对整个战场形势一头雾水,明军如此有恃无恐,到底出动了多少人马?也许,岳州的马蛟麟、黑运昌就是诈降,就是为了引诱自己钻进包围圈,也许,汪克凡的背后还有一座座坚固的营寨,把自己包围得水泄不通,也许,何腾蛟的大军已经北上,大山外面就是南明十几万大军!
勒克德浑是否会派兵救援,援兵需要多长时间赶到,又能否击败阻截的明军,能否攻破包围自己的营寨,这里面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与此同时,博尔辉面前还摆着一个难以抵挡的诱惑,明军只是堵住了两头的官道,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进入崇山峻岭,分散突围……
……
百里之外,城陵矶,明军水师营寨。
这座水师营寨临长江而建,占尽地利,出则睥睨大江东去,锁断湘鄂,退则背靠半山炮台,易守难攻……据说这水营是太祖朱元璋所建,因为地处咽喉险要,多年来一直深受朝廷重视,经过不断的扩建加固,生生在江面上建起了一座水上要塞,巍然壮观,气象森严。
但是此时此刻,水营里却是一片花天酒地,莺声燕语。
“黑总爷,这两个粉头都是岳州城里的头牌姑娘,不但风骚标致,最强的还是床上功夫,您老人家今天怕是碰上对手喽!”宋江满脸谄笑,对着黑运昌一说话,嘴里喷出一股浓重的酒气。
“切,老子夜御十女,金枪不倒,还怕了这两个丫头?”黑运昌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却伸进他怀里抱着那窑姐的胸口,不停地掏摸:“小娘皮,你的功夫真的不错么?好啊,黑爷就喜欢你这样的**……”
那窑姐身材窈窕,相貌清丽,却被他捏揉得哼哼唧唧,连连娇笑:“哎呦呦呦……黑总爷饶了奴家吧,不如咱们猜拳喝酒,好不好呀?”
“猜拳有什么意思!来来来,你来猜猜,黑总爷的身上哪最黑?”
“你好坏呀!”
旁边另一个妖艳窑姐争风吃醋,也争抢着偎到了黑运昌怀里,举着酒杯不停相劝,黑运昌哈哈大笑,接过来一口饮尽,转身对着宋江大发感慨。
“癞蛤蟆吃苍蝇,我老黑就好这一口……上回整了个什么清倌人,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搞得老子当场就软了,差点没落下病根!”
“那是,小弟当然知道黑总爷的喜好,只要您老人家愿意收留,小弟将来鞍前马后,一定把黑总爷伺候舒坦。”
“小事一桩,老子明天就要去投大清了,你跟着我好好干,早晚能混个守备都司什么的,比当贼不强得太多?”
黑运昌久等博尔辉不到,就准备率领水师前往武昌府,主动向清军投降,不料老熟人宋江突然前来投奔,还给他献上了一份重礼,外带两名美貌窑姐。
“全仗黑总爷提携!”宋江捧起满满的酒杯递了上去,黑运昌接过来又是一口饮尽……
外间屋子里,二当家浪翻云带着七八个粉头,正陪着几名水师将佐痛饮,美人美酒当前,大家嗨而且皮。水师营寨里,到处都在大排筵宴,宋江从临湘县和岳州府请来了几十名厨子,酒肉管饱,生怕你喝得少,人人有份,连看守战船的士兵也都叫来了,所有的水师官兵都喝得酩酊大醉 。
夜色之中,一伙水鬼悄悄潜进了城陵矶水寨,直摸到战船底下才纷纷冒出水面,领头这人面貌丑陋,正是水性奇佳的黑鱼。
他摆了摆手,一群水鬼分散而去,各找目标摸上了战船,所有战船上都空无一人,没有哨兵看守,他们从腰间摸出锋利的短刀,把帆索缆绳一一割断。(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煮熟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
窗外已经微微发白,屋子里却仍然红烛摇曳,黑运昌鼾声如雷,左搂右抱,艳福齐天。
“总爷,黑总爷,出大事了!”有亲兵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无意之中大饱眼福。
“什么事?你他娘的,扰了老子的好梦。”黑运昌骂了一句,一脚把那两个窑姐踢开,懒洋洋地说道:“这两个娘们都赏给你了,赶紧给老子抱走,让弟兄们都尝尝滋味。”
他折腾了一晚上,对那两个窑姐没了兴趣,干脆拿来慰劳手下的亲兵,那两个窑姐却都不愿意,连忙拉过被子挡住身子,赖在床上不停地往里缩。
“多谢黑总爷赏赐!”那亲兵上下打量着两个窑姐,咽下了一口唾沫,虽然急色难耐,但总算没忘掉正事:“那个,那个黑总爷,真的有麻烦了……”
随着他的解说,黑运昌扑通一声跳了起来,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对堂堂水师下手,所有的战船都被破坏,把帆索缆绳割成一段一段的,全扔进了长江。
走不了啦!
虽然有些备用的帆索缆绳,但数量远远不够,要想彻底修好,需要去购买专门的帆索缆绳,得来回折腾好几天……去武昌府向清军投降的计划泡汤了。
“宋江呢?把宋江给我找来!”黑运昌略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的蹊跷,这件事和宋江肯定有关系。
那亲兵匆匆而去,时间不长回来禀报,宋江和他的手下昨天晚上就不辞而别,走得无影无踪!
“他娘的,这个王八蛋敢阴我!”
黑运昌怒不可遏,目光像是要择人而噬的野兽。那两个窑姐见势头不对,一起跳下床向门外逃去,却听“噗噗”两声,刀光闪动,她们的脑袋从后面被砍了下来,两具赤条条的无头尸体倒在地上,鲜血溅了黑运昌一脸一身,手提钢刀破口大骂。
“这两个死娘皮敢害我,便宜她们了!”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对那亲兵喝道:“去把师爷请来。老子要给马蛟麟写信!”
博尔辉迟迟不到,黑运昌的水师却困在了城陵矶,他要叛敌投降的风声又已经走漏,事情搞得一团糟……没办法,只好和马蛟麟“同志”共同进退。老老实实呆在岳州,等着清军尽早来收编。
……
打退清军的疯狂进攻后。恭义营的士兵经过短暂的兴奋和狂喜。他们摘下头盔扔上天空,搂抱着又叫又跳,用火铳不停朝天放空枪,不知道怎么表达兴奋的心情。
但在汪克凡等军官的强力弹压下,士兵们很快冷静下来了……战斗还没有结束,现在不是放松庆功的时候!
他们抬起卡死的门栓。打开了栅栏上的活门,把女墙上的清军尸体都推了下去,又打开营门来到营墙外,打扫战场。修缮防御工事……清军尸体上的铠甲衣服都被剥了下来,赤条条的尸体被运到营墙前百步之外,等待清军来搬运,所有的武器和弓箭都收集起来,营墙前的壕沟被重新挖开,铺上了各种鹿角障碍,以防清军再次进攻。
这都是理所当然的程序,也是必须要遵守的条例,汪克凡并没有干涉,但他心里非常清楚,清军已经元气大伤,不可能再来强攻这座坚固的营寨。
该执行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了。
以恭义营的实力,守有余,攻不足,博尔辉既然缩了回去,汪克凡也一口吃不掉他,但是根据斥候探查的情报,清军携带的粮草并不多,他们很快就会逃跑。
“诸位,煮熟的鸭子决不能让它飞了!”汪克凡对众将说道:“只要进了林子,鞑子的骑兵就废了,他们人生地不熟,绝不是咱们的对手!”
“是啊,咱们也不用和鞑子硬拼,派些小股人马追杀袭扰,就能把他们拖死!”吕仁青出了个好主意。
“在关键地方截杀一阵,肯定能把鞑子冲散,说不定直接就把那博尔辉抓住了!”谭啸胃口更大。
“这里是咱们崇阳地头,博尔辉敢进林子的话,哪怕不死,最少也剥了他几层皮!”孟宝主动请命:“我手下的青壮里本地人很多,可以给官军带路……”
孟宝手下的两千青壮中,有几十名本地的山民,这一带的大山就是他们的家,对所有的山谷小路,溪流湖泊都了如指掌。
“好!就派一哨人马化整为零,以一什为单位分散行动,每什都配一名孟百户手下的向导,不求要杀伤多少鞑子,但一定要吓得他们晕头转向,拖得他们精疲力尽……”汪克凡传令全营各自准备,又让孟宝找来了几位经验丰富的向导,向他们请教山林中的地形地貌,推算清军可能逃窜的路径。
“生人刚进了林子,都会摸不着方向的,那些鞑子想要逃出大山,没有个六七天走不出来。”一名老向导笑呵呵地说道:“一般人都是看着日头星星,朝着一个方向死走,那些鞑子肯定要往北边跑,就会向北边摸着走……但是这个办法并不靠谱,碰上悬崖山谷就得绕路,最后都是白费力气。”
“然后呢?”汪克凡追问。
“然后还是回到水边,顺着小河一直走,林子里的小河小溪很多,最后都要流到隽水河里,再流到长江里……”
湖北属于长江流域,山谷里的山泉小溪汇集到一起,进入长江支流隽水河,顺着溪水一直走,反而是最稳妥的办法。
汪克凡沉吟思索着,博尔辉是军中宿将,经验丰富,应该能想到这一节,不过这么一来,清军的逃窜路径也就非常清晰了!
他叫过汪猛,命他立刻抄小路去向汪晟传令。
“告诉汪晟汪千总,分兵一哨看守营寨,其他人马立刻进入山林,一定要堵住博尔辉……”
汪晟的部队卡在博尔辉的后路上,没有经过激烈的战斗,还是一支生力军。博尔辉现在损兵折将,也不敢掉头去进攻他的营寨。
在向导的指引下,汪晟可以抄小路赶到博尔辉前头,安营立寨堵住清军逃窜的道路!(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毙命
两天后,博尔辉率清军退进了山林。
他不敢再等下去了,勒克德浑的清军主力要去救援荆州,何腾蛟的明军主力却可能随时北上,他继续留在原地坚守待援,未必能等到援兵,却可能被明军彻底包围,想走也走不掉了。
清军进入山林之后,很快就遗弃了一批绿营兵的重伤员,大部队稍微加快行军速度,就把这个沉重的包袱甩掉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不过像祖可法一类的重要将领,还是得到了特殊照顾,他从营墙上掉下来摔断了一条腿,被手下亲兵用担架一路抬着,始终没有掉队。
既然是逃命,当然要轻装前进,多余的辎重装备都被焚毁,八旗兵的轻伤员乘坐马匹,重伤员由绿营兵用担架抬着,在密林里艰苦跋涉。林中的小路时断时续,很多地方狭窄坎坷,不能骑马通过,八旗兵被迫跳下战马,牵着坐骑慢慢开路前行。
一路上不断遭到小股明军的袭扰,他们不敢和清军正面作战,却不停地鸣金击鼓,吹螺吹号,举着红旗来回穿插,时不时放上一支冷箭,再布置几个陷阱机关,搞得清军疲惫不堪。
掉队减员越来越多,但在博尔辉的严厉督促下,清军还保持着基本的建制,没有彻底崩溃。不过这么一来行军的速度就更慢了,进入山林后第二天,清军开始杀马为粮。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山谷中密林遮日,方向难辨,清军走了几趟冤枉路后。终于渐渐摸清了山里的地形。这一座座山峰连绵不断,但其中也有一些小路可以通行,无论怎么绕来绕去,最后都要回到这些小路上,想要在崇山峻岭中另辟一条通道,根本不可能。
顺着小河走,博尔辉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样可以保证正确的行军方向,还可以保证部队的水源……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明军就在前方不远等着他。
第五天的中午。清军的斥候发现了明军的营寨。
山谷!又是山谷!一条小路穿过山谷,尽头霍然伫立着一座坚固的营寨,营墙上的一面红旗迎风扑啦啦飘扬不定,好像在嘲笑清军自投罗网。
博尔辉亲自上前查看,这座营寨看起来非常眼熟。墙高八尺,内外双壕。各种防御设施非常周全。一看就是崇阳恭义营的风格。
“这些汉狗真可恶,死缠着不放!”博尔辉感到非常棘手。
攻破这座营寨?不可能!
清军一路逃到这里,连伤员都丢下了不少,各种工具也早就扔光了,无法打造攻城器械。更重要的是,在山林里艰苦跋涉了几天。清军士兵的体力都严重透支,战斗力不到平时的一半,哪怕付出惨重的伤亡,也未必能攻破这座坚固的营寨。
掉头回去?也不可能!
一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清军已经快被拖垮了,全靠他严令督促,强撑着才没有崩溃,如果现在掉头回去,部队的士气肯定大受打击,这几千人马立刻就会鸟兽四散。更重要的是,掉头回去之后,还得一头钻进无边无际的大山,还是无路可去。
冲过去!
博尔辉拿定了主意,这道山谷相对较宽,明军的营寨虽然建在山谷当中,却没有彻底封死前进的道路,如果几千人一起往前冲,明军营寨上的弓箭火铳也伤不了多少人。
说干就干,他命令清军饱餐了一顿马肉,做好冲寨的准备。曾经骄傲的巴雅喇军旗被小心地收了起来,博尔辉也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盔甲,免得冲寨的时候,成了明军弓箭火铳的重点攻击目标。
绿营兵在前面开路,八旗兵随后跟上,互相掩护着一起向前涌去。山谷中遍布树藤枝蔓,地上还有明军的鹿角障碍,八旗兵无法骑马奔弛,只好牵着心爱的坐骑,跟在绿营步兵一起向前徒步奔跑。
到了明军营寨附近后,明军营墙上立刻箭如雨下,火铳齐发。
“冲,冲,冲,快点冲!冲过去就没事了!”
博尔辉不停催促着,明军一共也就几十支火铳,二百多弓箭手,这点损失完全承受得起。
到了营寨前面,清军立刻左右分成了两股,绕开营墙夺路而逃,在明军弓箭火铳的打击,他们都只顾着尽快冲过山谷逃命,队形已经彻底乱了,甚至把刀枪武器都扔了一地。
冲过来了!
博尔辉跟随败兵冲过了山谷,他身上中了两箭,但有绵甲保护,伤势不重,也算平安脱险。他正要传令收束兵马,却听到明军营寨中一声炮响,随即营门大开,明军竟然杀出来了!
恭义营,长枪阵,一千名恭义营的士兵排成整齐的方阵,杀入了乱成一团的清军溃兵中,如虎驱羊!
结阵而战,是冷兵器战争必须遵循的法则,清军此刻却乱成一团,又不能上马奔弛,往来冲突,曾经天下无敌的八旗兵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兵败如山倒!
如果在正常时候,八旗兵哪怕突然遭到敌人的袭击,多半也能顽强抵抗,逐渐聚拢成队,甚至对敌人发起反击,最终反败为胜。但是此刻的清军人困马乏,伤兵无数,队形散乱,军心已乱,被锐利无比的长枪阵一冲,谁都不愿回身迎敌,而是蜂拥冲过山谷,顺着小路拼命奔逃,甚至四散窜进山林。
博尔辉眼看势头不对,连忙命手下打起巴雅喇龙旗,收拢八旗兵试图抵抗,但是他的军旗刚刚竖起来,恭义营的长枪阵立刻调转方向,朝着他这一小股人马撞了过来。
一千名恭义营的士兵,博尔辉的身边却只有几十个人,他眼看势不可挡,只好转身逃出山谷,数千清军彻底崩溃。
汪晟在他们身后一路追杀,斩获无数,生擒满清总兵祖可法……
当博尔辉终于逃出生天,虽然尽量收拢败兵,身边还是不到一百个人,大部队已经被彻底打散了。他带着这支小部队找到一条小河,喝点水吃点马肉干粮,然后解开绵甲,扯着里面的丝绸内衬猛一使劲,把两支断箭拉了出来。
博尔辉取出伤药,正要向伤口上敷去,四周突然枪声大作,射来无数的火铳铅子,又一支明军伏兵杀了出来。
汪克凡亲自带兵!
他在向导的指引下,率领一千名士兵抄小路刚刚赶到,远远看见了博尔辉的巴雅喇龙旗,就立刻从四面包围上来。忠心耿耿的八旗兵拼死向前,挥舞虎牙刀要拦住汪克凡,但是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在长枪阵的不断攒刺下,一个接一个被刺倒在地。
逃!
博尔辉翻身上马,直接跳入了河中,剩下的几十名八旗兵分成两半,一半上前阻拦明军,一半护着博尔辉顺河而逃。
明军立刻下河拦截,弓箭火铳不断射击,当博尔辉终于逃出包围圈之后,身边只剩下四五个人,打着巴雅喇龙旗的护旗兵也不见了。
他正要回去拼命,又一支明军杀了出来!
周国栋!
周国栋带着二百名士兵,埋伏在这条小河附近很久了,终于等到了博尔辉!
拦截,厮杀,受伤落马,夺路而逃……,当博尔辉终于逃出生天之后,他已是孤身一身,身负重伤,心爱的铁骊马也被明军夺走。
抱着一块木头顺河漂流,博尔辉沉沉浮浮出了大山,河水变得越来越深,他被迫爬上了河岸。
此时的博尔辉狼狈不堪,身上的盔甲破了好几个大洞,露出了里面深浅不一的伤口,尤其大腿上被扎了重重一枪,虽然用衣襟包扎过,走路仍是一瘸一拐,手里还提着一柄虎牙刀,挣扎着徒步而行。
“踏踏踏踏……”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
博尔辉停下脚步,抬头张望,只见前方黄尘滚滚,大约二十名骑兵正在疾驰而来。他举起虎牙刀护在身前,心中忐忑不安,如果这队骑兵是清军,肯定就得救了,如果这队骑兵是明军……
那队骑兵来得好快,到了博尔辉身前也不减速,领头那人直接纵马冲了上来,举刀就砍。
博尔辉挥刀一架,只听“当啷”一声,火花四溅,他身上带伤,手臂无力,虎牙刀竟然被磕飞了!
“哎呀,这鞑子好大的力气!”那人声音娇婉,竟然是个女子。
博尔辉此时才看清,这二十名骑兵都是一水的女兵,一个个手提斩马刀,把自己围在了中间,领头那女子相貌柔媚,却披甲带弓,一身戎装,正笑盈盈地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好像一只抓到了老鼠的小猫,得意洋洋。
李润娘!
博尔辉的心沉了下去,这些女兵是明军,死定了!
“给我一把刀自尽,我不愿死在女人手里。”博尔辉沉声说道。生死关头,他并没有慌张失态,只想保住一个白甲兵最后的尊严……自尽,博尔辉想要自尽,但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武器。
“好硬气的鞑子,成全你了,就死在我的马蹄下吧!”李润娘突然一提缰绳,胯下枣红马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向前一蹬,把博尔辉踹倒在地。
她催马从博尔辉身上踏过,然后兜个圈子又冲了回来,马蹄重重踩在博尔辉的脸上,立刻传来鼻骨碎裂的声音。
李润娘翻身跳下枣红马,俯身蹲在奄奄一息的博尔辉身旁,咯咯一笑:“哎呀,忘了一件事,真是对不住了……我的‘小红’也是一匹母马!”
“……”
博尔辉的身子动了两下,突然头一歪,死掉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跪迎王师
将清军彻底击溃之后,恭义营再接再厉,搜寻追剿清军的残兵败将。
两千多名恭义营的士兵,两千多名崇阳、通城的青壮,在大山里张开了一张天罗地网,附近的村寨乡里听说明军打了大胜仗,也纷纷派出团练乡勇帮忙,痛打鞑子落水狗之余,顺便捞些外快,挣一份功劳。
汪克凡带着大军在山里过了一遍筛子,然后集结部队,点验战果。
各部斩首、俘虏清军一千八百余人,其中包括满蒙八旗三百七十余人,汉军绿营一千四百多人,再加上开始阵亡的一千多人,这支清军已经被消灭七成,剩下的一千多名溃兵在大山里东躲西藏,最后也难逃覆灭的下场。
除了博尔辉和祖可法之外,此战还击毙、生擒了二十多名清军将领,包括满蒙牛录章京以上将佐五名,绿营都司以上将佐十七名,另有周国栋勇夺铁骊马,汪晟生擒祖可法,汪克凡亲夺巴雅喇龙旗,而李润娘击毙清军主将博尔辉,这份功劳自然也算在他的头上……
除了大量的武器铠甲外,恭义营最大的缴获是四百多匹战马,这些战马都是满清八旗兵精心挑选的坐骑,正当壮年,训练有素,马镫鞍具都基本完好,足以弥补恭义营此战所有的消耗。
恭义营各部无不战果累累,斩获无数,就连孟宝都抓到了一大群绿营伤兵,只有滕双林寸功未建,赶到之后闷闷不乐……他的通城兵和汪晟一起把守后寨,大家都来追击清军败兵的时候,他还是在后寨留守,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清军交手。
“汪守备,末将愿率本部人马再次进山。清剿鞑子溃兵,保证不让一人漏网!”
滕双林非常清楚,这场大胜必然名扬天下,震动朝纲,所有参与者都会得到丰厚的封赏……再不赶紧下手,连汤都喝不到了。
“好啊,鞑子溃兵就交给你了!”汪克凡笑道:“但你不要进山,就稳稳守在山口外面,等鞑子出来一个收拾一个!”
“啊?那你们……还要进山么?”滕双林很担心,要是恭义营的主力再次进山。他守在山口外还是捞不到什么功劳。
“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进山了。”汪克凡顿了一下,说道:“我要去岳州府。”
……
岳州府,府衙后堂。
岳州知府名叫安景炎。他本来是这里的主人,但此刻却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在侧座上拘谨地绷着身子。一脸哀怨地呆呆发愣。
居中而坐的是两位武将,高谈阔论,口沫飞溅。
“嗨呀!汪克凡这厮真他娘的捣乱,把老子吓了一跳!”黑运昌口中骂着,脸上却带着如获重释的笑容。
“是啊,要不是他捣乱。大清兵早就到了岳州啦!”马蛟麟的神色也非常轻松。
他和黑运昌向清军送去降书之后,一直在焦急等待大清“王师”,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王师”的踪影,直到今天才收到消息。汪克凡那厮竟然不自量力,在羊楼洞和大清兵打起来了。
“汪克凡这小子真是疯了,这叫叫叫……叫什么来着,以卵挡车?你他娘的,拿卵蛋挡车不是作死么……”
黑运昌话音未落,安景炎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满脸憋得通红,神态非常尴尬。
“老安,别他娘的装神弄鬼的,我是不是说错了?”
“不错,不错,黑将军只是用词精炼,和二为一罢了……”安景炎露出一丝畏惧的神色。
“那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老黑你粗胚一个,就别在安知府面前现眼了!”马蛟麟世家子弟,虽是武将,肚子里也有二两墨水,他手下的部队比黑运昌的实力强得多,说话就没什么顾忌。
马蛟麟,祖籍甘肃固原,固原在明朝属于陕西,所以也算陕西人。因为他是回族人,信奉伊斯兰教,所以外号马回子。
(多说一句,明朝有几位重要的历史人物,比如常遇春、沐英到底是回族还是汉族,在历史上一直存在争议。)
马蛟麟的祖上是明朝勋贵,武将世家,早年和农民军作战,后来依附左良玉,左良玉死后又辗转投靠何腾蛟。他手下都是西凉子弟,彪悍凶猛的回族骑兵,战斗力很强。
在真实的历史上,马蛟麟在岳州投降清军之后,一直为满清冲锋陷阵,屡立战功,被永历朝廷视为湖广清军的第一强敌。他最大的功劳就是攻占桂林,平定广西,俘获永历朝廷的兵部尚书瞿式耜,礼部尚书方以智等重臣,并因此被满清任命为广西提督。
被马蛟麟取笑,黑运昌也不着恼,反而哈哈大笑。
“管他卵蛋挡车还是糖逼挡车,反正都是裤裆里的玩意儿,肯定被压得稀烂!”他一脸不屑地说道:“八旗兵来了整整五千人马,汪克凡那小子自己送死,咱们可不能跟着学!”
“是啊,所谓良将择木而栖,咱们当不了关二爷,当个张辽也不错。”马蛟麟自比张辽,无非是给自己遮羞,张辽是三国名将,原来是吕布手下,后来投降曹操,屡建奇功,深受曹操重用。
在马蛟麟想来,汪克凡也是必败无疑。
当年崇祯皇帝天子守国门,满清的几千人马就可以任意穿过长城防线,在京畿地区如入无人之境,明军对他们毫无办法,只能任由清军烧杀抢掠,杀够了,抢够了,自己返回关外。
八旗兵所向无敌,百战百胜,汪克凡那区区两三千人马,怎么可能是五千大清“王师”的对手?
“大清王师将到,我等应早早恭迎,免得在博尔辉大人面前失礼!”马蛟麟说道:“只在岳州等候不妥,应该远迎百里之外,才能显出我等的诚意,这样吧,所有的岳州文武都去临湘,在临湘城外二十里处迎候大清兵!”
“好,好,就是这个主意!老安,你多准备些牛羊酒肉劳军,在大清兵面前也博个彩头……”黑运昌说到一半,突然一拍脑袋叫了起来:“哎呀,忘了一件大事!”(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去问博尔辉吧
“什么?忘了什么大事?!”马蛟麟和安景炎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几个谋划“临阵起义”,其实就是变节投敌,岳州府的军心民心都不稳,要是有什么操作不当,一旦闹出兵变的大乱子,他们非但捞不着荣华富贵,反而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剃头呀!大清兵马上就到了,咱们还没剃头呢!”
黑运昌一声提醒,马蛟麟和安景炎都是恍然大悟……剃头,向清军投降必须剃头,以表示归顺的诚意,所谓“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规。”满清主子对此要求非常严格,毫无商量的余地。
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了!
马蛟麟手下六七千人马,黑运昌手下的水师也有四五千人,这么多人一起剃头,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剃完的。
“他娘的,这一时半会的,去哪找这么多剃头师傅?”黑运昌大摇其头:“要是能剃光头就好了,那猪尾巴不好搞呀!”
满清的发型是金钱鼠尾,要求非常严格,非专业人士难以搞定,大家拿个剃刀互相帮忙,不可能。(辫子戏里因为化妆困难,更因为金钱鼠尾实在太难看了,就全部改成了阴阳头大辫子,但在清朝初期,留那种阴阳头发型也是要砍头的。)
“这样吧,七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先剃头,然后一起去迎接大清兵,其他的官兵等在岳州府,这几天时间也够剃头了……”马蛟麟颇有急智,出了个好主意。
“好,就这么办!”黑运昌一拍大腿,向安景炎问道:“老安。你怎么样?剃头没问题吧?”
“这个,这个,本府最近头皮痒,正想清爽一下……”
安景炎是天启年间的进士,因为怯懦无能,混了半辈子才当上知府。几十年官场荣辱沉浮,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看开了,他的宗旨就是慢慢熬资历,能捞点灰色收入就捞上一点。但从来不会把手伸得太长,免得惹来麻烦。
如果换在太平盛世,这种人因为心态好,一般都活得很滋润,乱世中的安景炎却身不由己。卷入了这场叛变投敌的巨大阴谋……让他舍却身家性命,为国捐躯。安景炎实在没这个勇气。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内疚和惭愧。
“头皮痒”是南明时期的一个典故,钱谦益是弘光朝的礼部尚书,更是当时东林党的魁首领袖,当清军兵临南京城下时,钱谦益自称头皮发痒。在文武百官中率先剃头,然后献城投降……安景炎引用这个典故,多少有些自嘲的意思,但马蛟麟和黑运昌都是武将。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暗讽和无奈。
“好,好,好,老安是个痛快人!”黑运昌伸出大手,在安景炎的瘦肩膀上啪啪拍了两下,把他拍的一栽歪,又兴致勃勃地对马蛟麟说道:“对了,把章歪脖子的头也剃了吧,送到博尔辉章京面前,肯定能讨个彩头!”
他口中的章歪脖子,就是监军道章旷。
何腾蛟率领十万大军逃回长沙后,久久不见清军南下进犯,就派章旷来岳州前线督办军务,却被马蛟麟扣了下来,软禁在军营中。
“不妥,章观察脾气拗,要是强剃了他的头,肯定要死要活的寻短见,万一再冲撞了博尔辉大人,反倒不美。”马蛟麟一口回绝。
章旷是他手里的一个重要筹码,进可以向满清邀功请赏,退可以与何腾蛟讨价还价,奇货可居,怎么能和黑运昌、安景炎等人分享……
……
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在马蛟麟、黑运昌和安景炎的安排下,岳州府文武官员连夜剃头,然后赶到临湘迎候满清大军。
黑运昌颇有创意,从唱戏的优伶那里找了几件胡服,分给了马蛟麟和安景炎穿上,马蛟麟和安景炎也没有反对,既然已经剃头了,再穿着大明的冠带佩绶实在太别扭,换上这胡服短装反而有一种迎接新生活的兴奋。
既然顶头上司都不怕难看,其他的文武官员当然有样学样,像是准备下河摸鱼一样,也都脱下官服换上短装……
有快马来报,羊楼洞方向来了一支大军,众人连忙出城二十里,命百姓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列下彩旗仪仗,准备欢迎仪式。
又有探马来报,这支大军打的是明军的红旗,将士的盔甲服色也驳杂不已,既有清军的也有明军的,吓得斥候不敢上前盘问。
怎么回事?
众人都是疑惑不解,满清“王师”为什么要打着明军的旗号?
“再去探查,仔细些,看有没有大清的旗号!”马蛟麟的口气非常严厉。
那斥候转身上马去了,黑运昌却大大咧咧地说道:“马协台不用担心,这肯定是咱们大清兵,他们打了胜仗,举着明军的旗帜夸功炫耀嘛!”
“应该是这个道理的……不过,还是要小心点。”
马蛟麟不放心,安景炎等文官的神色更加紧张。
众人慌慌然,惶惶然等了半晌,终于见到那斥候打马飞奔而来。
“是大清兵,是大清兵!我都看清了,他们把红旗都收了起来,亮出了大清的旗号,中军帅旗是一面巴雅喇龙旗,还有一伙受伤的鞑子……不不,受伤的八旗兵,那骑兵马队足有上千人,领头的大将叫祖可法,挺和气的一个人,还赏了我二两银子呢!”
“呼——!”
马蛟麟长吁一口气,这斥候虽然说的不清不楚,但大体都对上了。巴雅喇龙旗,是白甲兵的营旗,就是博尔辉本人的旗号,祖可法是绿营名将,在前军开道也理所当然,况且天下除了八旗劲旅,谁还有那么多的骑兵?
这支人马肯定是清军,绝对不是汪克凡的明军!
这斥候还是有些糊涂,竟然说八旗兵受伤的很多,这怎么可能?最多是绿营的伤兵罢了,而且祖可法是绿营的总兵,也管不到满清骑兵头上……
小小细节,马蛟麟并不在意,他派出两员心腹将领,打着白旗前去迎接清军,免得大队人马贸然相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时间不长,那两人又满脸喜色地转了回来,都说得到了清军总兵祖可法的夸奖赏赐。
“祖总镇(总兵别称)果然是了不起的大将,不但威风的很,还挺年轻的样子……”
“哎——,不要妄自评议上官,我等归顺大清之后,说不定就受祖总镇的节制呢!”
马蛟麟呵斥了几句,把这两个轻浮的家伙赶到身后,然后对众人说道:“既然大清王师已到,我等就跪迎恭候吧!”
马蛟麟、黑运昌、安景炎为首,在官道旁跪成一排,其他文武官员按品阶跪在他们身后,时间不长,就见远处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土,一支大军滚滚而来。
早就准备好的鼓乐一起奏响,敲锣打鼓,热闹非常,再加上早就准备好的彩旗仪仗,立刻营造出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马、黑、安等文武官员深深俯下身去,五体投地,长跪不起。
蹄声如雷,渐渐逼近,马蛟麟等人把头再往下压低了几分……既然投降了,就得把后脖子亮出来,表示任凭满清主子宰割。
身后却有人在小声嘀咕,还是那两个轻浮的家伙。
“那个,那个就是祖可法,大清卫辉总兵!”
“噤声!”马蛟麟压着嗓子咕哝了一声,却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哪个是马蛟麟?哪个又是黑运昌?”似乎是祖可法在发问。
“末将就是马蛟麟!”他重重磕了个头。
“末将就是黑运昌!”黑运昌头磕得更响,只听梆当一声,等他抬起脸的时候,前额上竟然带着一片血迹。
马蛟麟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黑运昌个粗胚竟然还有这一手,在额头下面放了个小石子,搞得满脑袋是血,可把自己比下去了。
“拿下!”那个祖可法突然翻脸。
“哦,哦……末将无罪,末将无罪!请祖总镇饶命啊!”马蛟麟和黑运昌一起高叫,其他的岳州文武也都勃然变色。
“全部拿下,一个都不要走了!”那个祖可法一抬手,摘掉了带着貂尾的清军头盔,露出了里面的汉家发髻:“你们看清了,本将汪克凡,不是祖可法!”
“……”
“……”
所有岳州文武官员如遭雷击,张口结舌楞在了那里。
“博尔辉呢?”马蛟麟无法理解,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死了。”
“怎么死的?!”马蛟麟和黑运昌异口同声。
汪克凡笑了笑 ,没有理会他们,却对手下的士卒说道:“把他们两个押下去砍了!”
恭义营的士兵拎着黑马二人就走,他们两个都是奋力挣扎,黑运昌满口污言秽语,破口大骂,马蛟麟却是心有不甘。
“等等,等等!”马蛟麟使劲转过头,大叫道:“姓汪的,你杀了我没关系,但你告诉我,博尔辉到底怎么死的?满清的五千大军又在哪里?!”
“去问博尔辉吧。”
汪克凡摆摆手,跳下战马,向安景炎走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杀其将,并其兵
跪迎王师,无人胆敢不跪。
除了马蛟麟、黑运昌和安景炎之外,岳州府还有二三十名文武官员,以及近百名亲兵随从,在官道旁黑压压跪了一片,巍然壮观。
不料大清“王师”突然变成了明军,祖可法也变成了汪克凡,随着汪克凡一声令下,恭义营的士兵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把他们全部拿下,缴械生擒……事发突然,几乎没有人反抗,虽然有个别死硬分子试图逃跑,但恭义营的骑兵立刻追了上去,挥舞斩马刀将他们一一砍杀。
无人漏网!
在长枪和钢刀的威胁下,所有人全部跪地抱头,以免他们突然暴起反抗。黑马二将被押到一旁,口中仍在不停地大喊大叫,咒骂恐吓哀求不断……钢刀挥起,人头落下,两具尸体扑通通倒在地上,世界突然安静了。
鸦雀无声!
安景炎等人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地瑟瑟发抖,嘴里却好像塞进了麻核,发不出半点声音。
清军到底去哪了,汪克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博尔辉又是怎么死的……这些都不再是问题,他们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会不会也被杀掉。
沉默良久,汪克凡终于开口。
“安知府,请起来吧。”
“安某不敢!安某不敢!安某有罪……”
“哎——!安知府设下妙计,将马蛟麟、黑运昌两个叛贼引到此处一举斩杀,为朝廷除去了心腹大患,何罪之有?”汪克凡把他扶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道:“安知府不但无罪,反而是大大的有功……”
这个转折太过意外,安景炎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惭愧。惭愧!本府被这两个叛贼胁迫,虚与委蛇之余,一直在焦急等候朝廷官兵,幸好汪将军及时赶到,才算没有酿成大祸……”安景炎犹犹豫豫,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汪克凡的脸色。他胆子小,脑子转的也不够快,汪克凡的杆子已经递过来了,他还是不敢向上爬。只想尽量把自己的罪责减轻一点。
汪克凡要的可不是这种效果。
“哎——,此事都是安知府的功劳,本将只是武弁走卒,奉命行事罢了。”汪克凡笑道:“安知府运筹帷幄,早就定下了除去黑马二贼的妙计。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待岳州府事态一定。我必会向何军门、堵军门上疏分解此事……”
无论什么时候。斗争都要采取策略,汪克凡杀了黑马二将,就要留下安景炎做挡箭牌。
他毫不犹豫地杀掉黑马二将,除了惩治叛徒,以绝后患之外,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立威。为了稳定岳州府的形势。
黑马二将手下都有数千人马,兵力是恭义营的两倍,如果不能干净利落地解决他们,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甚至会影响整个湖广战局。蛇无头不行,杀掉黑马二将,他们的部下没有了效忠的对象,加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就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这两支叛军,不至于闹出大乱子。
为了避免叛军狗急跳墙,就需要岳州府的官员配合,安景炎虽然有叛变投敌的企图,汪克凡现在却不能杀他,而且正相反,还要与他合作。
除此之外,汪克凡也有一些个人的打算。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备,黑马二人却都是副将,比他高了好几级,虽然有叛变投敌的证据,按程序也不该由汪克凡杀掉。等到岳州府的危机过去之后,肯定有人会抓着这件事做文章,汪克凡跑不了一个嚣张跋扈,居心叵测的罪名。
这倒不冤枉,汪克凡的确别有用心。
他此次出兵岳州,既是为国解难,也有扩充个人势力的目的。杀其将,并其兵,夺取岳州府地盘,汪克凡落下了所有的实惠,免不了引来各种攻讦责问,把安景炎推到前面,可以遮风挡雨。
况且他没有自己的文官班底,想要顺利控制岳州,想要保证岳州府正常运转,就得依赖原来的岳州官吏。安景炎性格懦弱,又有叛变投敌的前科,小辫子始终在汪克凡手里攥着,无论怎么摆布都随心所欲。
如果把安景炎搞下去,何腾蛟和堵胤锡肯定会再派一个知府来,未必有安景炎听话……
把安景炎安抚住,汪克凡调转枪口,开始收拾马蛟麟和黑运昌的部下。
“马蛟麟、黑运昌丧心病狂,要向满清鞑子投降,他们的下场你们都看见了!”
随着他一声怒喝,黑马二人的部将亲兵都低下头去,场中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听到他们粗重紧张的呼吸声。
“你等追随黑马二贼,剃头降清,虽是从犯,也理应严惩!”
汪克凡又有意顿了一下,直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达到了极点,才放缓语气说道:“不过诸位本是大明的忠诚将士,一时被黑马二贼胁迫蒙蔽,才犯下了这滔天大罪……本将愿给你们一条生路,只要谁能站出来指认黑马二贼的死党,本将保他有功无罪!”
光杀掉马蛟麟和黑运昌还不行,要把他的心腹骨干一网打尽。
“……”
没人答话,甚至没人敢动一下。
大义灭亲不是好玩的,今天站出来指认黑马亲信,明天回到军营,就可能遭了黑手暗算。
“都是铁了心投降鞑子么?好吧,通通砍了!”汪克凡半真半假,恐吓威胁。
“汪将军饶命!汪将军饶命!我等,我等都是大明忠臣,都是被黑马二贼逼迫的!”终于有人说话了,却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马蛟麟和黑运昌身上,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好几名黑马部将一起开口,声称自己无罪。
汪克凡冷冷地看着他们,在心里记住都是哪几个人,他们明显是一伙的,都是黑马部将中的骨干,一定要全部除掉!
“把他给我砍了!”汪克凡突然一抬手,指着最先说话的那个人,恭义营的士兵立刻冲了上去,把他连拖带拽拉到旁边,一刀砍掉了脑袋。
这家伙,在黑马部将中威信很高,正好杀他立威。
“黑马二贼固然是首恶之徒,难道就没有从犯爪牙?诸位最好想清楚一点,要想蒙混过关,不可能!”
想要攻破坚固的堡垒,最后的办法就是从内部下手。
任何组织都不是铁板一块,黑马部将内部肯定也有矛盾,早晚有人顶不住压力,跳出来向同伴下手,只要他的手上沾了同伴的血,就只能死心塌地投靠自己。(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痛骂忠臣
月朗星稀,人马疾进。
恭义营当晚就过了临湘,然后兵分两路,直扑城陵矶和岳州府的府城巴陵(岳阳),他们平常都是结硬寨,打呆仗,此刻却是连夜强行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叛军。
两支人马都由黑马部将带路,在汪克凡的威逼利诱之下,黑马部将终于分裂了,一些平常受到排挤的将领投靠了他,把马蛟麟和黑运昌的亲信心腹全部斩首,清洗一空。
这些人屁股上未必干净,但是汪克凡正在用人之际,对他们许以兵权官职,刻意笼络。
第二天早上巴陵城门刚刚打开,汪克凡就带着恭义营到了,由岳州将领在前面领路,没有受到任何拦阻就进了城。汪克凡立刻分兵,抢占衙门藩库,粮仓城门等要地,并亲自带兵闯进马蛟麟的兵营。
岳州将领中以游击将军帖兆荣为首,帖是回族姓氏,帖兆荣也是马蛟麟军中老将,只是一直不得重用,早就心怀不满,第一个跳出来反水投靠汪克凡,还亲手斩杀了两名马蛟麟的心腹。他和其他几名降将一起,领着恭义营的士兵进了军营,然后集结本部人马一起冲杀,把马蛟麟留在营中的亲兵嫡系屠戮一空。
这是稳定岳州形势必须付出的代价,汪克凡没有怂恿,但也没有阻止。
帖兆荣不惜对自己人下手,除了形势所迫之外,也是想取代马蛟麟的位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杀的都是自己的部下,等到他觉得杀够了,有把握掌控这支部队了,自然会停手不杀。
对这些桀骜不驯的西凉兵。汪克凡并不信任,勒克德浑大敌当前,他没有时间慢慢改造这支部队,只能用最简单的丛林法则,帮助帖兆荣树立威信,然后通过控制帖兆荣一个人,来控制几千名西凉兵。
这个过程中,必然充满了反复的清洗,也免不了人头滚滚,但军队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强悍,最无情的一部分,这支部队既然卷入了叛变投敌的阴谋,就必须彻底碾碎,重新回炉铸造!
与此同时。同样的一幕正在城陵矶上演。
在城陵矶水师将领中,也有人反水投靠汪克凡。在他们的带领下。恭义营顺利控制了城陵矶水营,缴获大小船只三百余条,黑运昌的心腹亲兵大多伏诛。
马蛟麟、黑运昌两支叛军相继平定,残部暂时受汪克凡节制,岳州府恢复稳定。
在马蛟麟的军营内,汪克凡见到了章旷。
“滚!滚出去!本观察誓不降清。何必再来多费口舌!”章旷破口大骂,看清来人是汪克凡后,更加气愤:“没想到你也投降了鞑子,果然是狼子野心。奸诈之徒!”
“章观察看清了,我是大明的守备!”汪克凡穿的是一身明军衣甲。
“哼,你一向狡诈多计,定和马蛟麟早有勾结,换身衣服就想哄骗我么?”章旷喝道:“快把本观察推出去一刀砍了,以全老夫的忠义名节,以头挡刀,不亦快哉……”
“啪!”
只听一声大响,汪克凡把腰间的乌兹宝刀拍在了桌子上,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气,指着章旷放声痛骂。
“懦夫!蠢材!动不动就要寻死寻活的,你难道是个娘们么?国家大事就是坏在你们这种人手里的……”
忠臣误国,在南明时期屡见不鲜,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现象。
何腾蛟是抗清英烈,但也是弄权误国的罪人,这种情况在南明时期绝不是个案,而是大多数南明官绅的写照,哪怕大家公认的民族英雄史可法,在政治上也是一塌糊涂……究其原因,和当时士大夫的风气观念有很大关系。
在程朱理学占统治地位的时候,按照儒家思想的正统,士大夫都以经世济用为追求,孟子就曾经说过:“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
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传统的儒家士大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在政治上比较务实,危难时刻可以忍辱负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怕为国捐躯。
但到了明朝中叶以后,传统的理学思想受到了心学、气学等等的冲击,士大夫的精神追求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转为追求心性的感悟,追求道德修养的完善,更看重自己的名节,以自我为中心。
(这里没有对王阳明不敬的意思,因为他的影响太大,当时的士大夫往往自我标榜心学弟子,但其实大多是心学末流,得其形而不得其神,甚至是扯虎皮拉大旗,借他的名声抬高身价。)
务实济世不再提了,大家更愿意谈空说玄。
忍辱负重也不可能了,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名声没有污点。
为国捐躯需要考虑考虑,仗义死节却没有任何问题。
仗义死节,这句话说明了问题的实质——何腾蛟之流不是殉国,而是为自己殉节!
“平日束手谈心性,事急一死报君王”。
为了维护自己的气节,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节,为了自己身后的名声没有污点,他们可以慷慨赴死……至于死后的烂摊子,谁爱管谁管。
“人人都想做文天祥,人人都想着青史留名,章观察今日求死,到底是为国捐躯,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
汪克凡一连串的诛心怒斥,骂的章旷张口结舌,所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仔细想来,文天祥的“丹心照汗青”的确有些着相了。
“本观察为官一向勤勉,问心无愧,官场上的事情太复杂,你年纪太轻,还不懂……”
“错了!你所谓的勤勉,却处处留着私心,无非还是为了邀名,并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汪克凡突然停下了,长叹一口气:“算了,我不多说了,多说你也听不进去,你走吧。”
章旷一愣:“你要放我走么?马蛟麟不会为难你?”
“不会,你放心走吧。”
汪克凡不愿再和他多说,拿起乌兹刀向外走去,临出门却停了下脚步:“章观察,我只劝你一句话,官场不仅只有权力斗争,更重要的是合作和妥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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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发出自己的声音
甩下章旷,汪克凡出门扬长而去,走出去很久之后,心情仍然难以平静。
这一年多来,他眼睁睁看着清军大举南下,眼睁睁看着南明毁掉了半壁江山,看到乱世中太多的黑暗和不堪,他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回避,直到今天才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满清人口不过百万,只是一支愚昧落后的渔猎民族,论国力,论兵力,都远远不是大明王朝的对手,却偏偏征服了这万里江山,究竟是什么原因?
说到底,是汉民族自己打败了自己。
自秦皇汉武以来,汉民族建立了一个庞大的中央集权国家,但一直没有解决社会内部的深刻矛盾,“革命产生暴君,暴君产生革命。”三百年一个轮回的治乱循环,始终无法摆脱。
到了明朝中晚期,封建国家的统治模式已经不能适应生产力的发展,整个社会产生了巨大的动荡和混乱,各种价值观念不断发生碰撞,汉民族正处于涅槃重生前的阵痛期。
此时的汉民族,前所未有的虚弱!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如果没有外力的干扰,汉民族经过一场巨大的社会动荡后,应该能够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但是,彪悍的满清趁虚而入,勾结汉民族中最保守的官绅地主,建立了一个拉倒车的大清王朝。
满清的统治方法粗暴而原始,一手屠刀,另一只手是阉割刀,一切以维护满清统治为根本,玩不转的统统砍掉!
生产力的发展需要新的生产关系,满清就压制生产力的发展,所以康雍乾的“杂粮盛世”一过,整个大清王朝就像叫花子一样赤贫。
各种文化思潮不利于满清的统治。满清就大兴文字狱,对汉文化进行阉割截取,对老百姓实行愚民政策。清朝二百多年“万马齐喑”,最流行的是考据学,大家都钻到故纸堆里研究茴香豆的四种写法,以免惹祸上身。
对于愚昧落后的满清来说,能够和先进的汉文化融合,本身是巨大的进步,但清王朝的建立,打断了中国社会发展的正常进程。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总之,满清入主中原,其中充满了各种意外因素,落后征服先进,愚昧征服野蛮。并不是历史的必然选择。
而且从后世的史料来看,哪怕在弘光朝廷灭亡之后。南明还有好几次翻盘的机会。就算不能立刻收复长江以北,起码也能维持南北对峙的局面。但遗憾的是,在几次关键时刻,南明都被自己人打败了!
因为站的角度和高度不同,穿越者对这一切自然看得比较清楚,但是这个年代的很多南明官吏。却没有什么大局意识,只是苟且偏安,得过且过,如果清军真的打到城下。就自杀寻死,以全名节。
战争,说到底是国力的比拼。汪克凡非常清楚,哪怕自己化身岳飞,也不可能独自对抗满清,只做一员武将是不够的,他必须要寻找机会,走上南明的政治舞台。从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备,位卑言轻,无论说什么都没人理会,但在临湘之战后,在一举消灭满清五千大军之后,他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人的思想最难改变,汪克凡没指望只凭几句当头棒喝,就能让章旷幡然醒悟,但是,只要他能稍有触动,在今后的所作所为中能稍有改变,就算达到了目的。
如果从全国战局来看,随着李自成和南明弘光朝廷的覆灭,满清最大的对手已经变成了张献忠的大西政权,湖广方面只要能挡住勒克德浑的进攻,就能再争取到一段宝贵的发展时间。
忠贞营已是湖广抗清的主力,荆州之战事关全局。如果何腾蛟、章旷之流不能摒弃对农民军的偏见,在背后勾心斗角,想法设法陷害,甚至还抱着“借虏平寇”的主意,就会断送眼前的大好形势……
汪克凡回到自己的帐中,奋笔疾书,点点刷刷,亲笔给勒克德浑写了一封信。
这是一封挑战书,着重渲染清军临湘之战的惨痛失利,又向勒克德浑发出邀战申请。
“何公拟遣将北征,传檄江南,联兵湘楚,以报君国之仇,彰我虎贲之威,与尔会猎武昌之时,自见戮虏之志,书不尽意……”
这封信里充满了威胁和恐吓,还号称何腾蛟要率大军北上,攻打武昌府,就是为了激怒干扰勒克德浑,不能全力去救援荆州。
以恭义营的实力,主动北上武昌府,去挑战勒克德浑的大军,无疑是不理智的行为,但是如果能把他调到岳州府来,能够牵制他的一部分兵力,也是对忠贞营农民军的有力支持。汪克凡刚刚占领岳州府,瓶瓶罐罐不多,如果勒克德浑真的来攻岳州府,他就准备敌进我退,战略转移。
岳州府,是汪克凡占领的第一个州府,但是处在明清两军对峙的前线,一旦清军大举进攻湖广,死守岳州并不明智,所以,这里只是一块暂时的根据地……
挑了一名俘虏的绿营将领,放他回去给勒克德浑送信,汪克凡又写了两封报捷的文书,派人送给何腾蛟和堵胤锡。
快马往来,书信传递,临湘大捷的消息传开了……
不相信,大家最初的反应都是不相信!
哪怕是一向信任汪克凡的堵胤锡,也再三派人到岳州查验,手下人却众口一词,都说歼灭鞑子数千精兵,堵胤锡将信将疑之下,干脆亲自赶来岳州府,亲眼看到了那面巴雅喇龙旗……
至于躲在长沙府的何腾蛟,更对此发了一顿脾气,号称要惩治谎报军功,甚至杀良冒功的汪克凡……直到章旷回到长沙之后,仔细讲述他在岳州府的所见所闻,才终于确信打了一个大胜仗!
向皇上报捷!
何腾蛟顾不上惊讶,也顾不上这一仗是怎么打胜的,先雷厉风行地写奏章,向隆武帝报功。汪克凡虽然不太听话,但终归还是他手下的官军,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可把忠贞营那些贼寇比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