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怒了
洋洋洒洒,一遍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千余字的奏章一挥而就,写完之后,何腾蛟反而有些犹豫。
真的打胜仗了么?
他把章旷又找来,反复询问岳州府的情形。
谨慎,一定要谨慎!上次向隆武帝报捷收复荆州,已经闹了一回乌龙,搞得何军门大丢面子,这回可不能重蹈覆辙。
章旷却知之不详,虽然一口咬定打了胜仗,却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督宪(下属对总督的尊称)尽管放心,这都是学生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不会错了。岳州府的数万军民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振奋雀跃,众口一词都说全歼了五千北兵,阵斩满清悍将博尔辉……”
他在岳州府感同身受,知道此事绝无作假的可能,何腾蛟却没有那么真切的体会,听到战果如此辉煌,反而更加将信将疑。
冷静,一定要冷静!汪克凡那点子兵马,碰巧小胜还可能,但全歼满清五千大军,又击毙巴牙喇纛章京博尔辉,生擒绿营总兵祖可法,就实在不可思议了!
何腾蛟躲在湖南后方,只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对全国的形势懵憧无知,不知道北方各地爆发了大规模的抗清运动,也不知道满清的主力正处在休整期。
(满清消灭李自成和弘光政权的时候,耗尽了倾国之力,动员了所有七十岁以下,十岁以上的男丁,才凑够了十余万满蒙八旗兵,勒克德率领数万清军驰援湖广,其中只有少量八旗兵,大多数都是刚刚投降的汉军绿营。)
“既然将那博尔辉斩首。你可曾见到他的首级?”何腾蛟追问。
“没有,听说博尔辉死无全尸,首级被战马踩爆了。”章旷摇头。
“无稽之谈!”
好不容易击毙了清军主帅,为什么又要把他的尸首毁去?何腾蛟越发不信,再问起战况经过和战果缴获,章旷也说不清楚,恭义营百里奔袭岳州叛军,俘虏首级和缴获物资还在后方,他都没有见到。
“我虽未见到鞑子首级,却亲眼看到一面精美异常的织金龙旗。应该就是博尔辉的将旗,督宪不必多虑,这一仗确胜无疑!”
“一面将旗不足为凭……”何腾蛟有些纠结了。
看章旷言之凿凿的样子,恭义营可能真的打了胜仗,想当年九边重镇对鞑虏作战。斩首十级就是了不得的大功,如果的确消灭了五千清军。那可是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捷。简直是天大的功劳!
这么大的功劳,何腾蛟无论如何都要抓到手里,他不怕别人来抢功,但堵胤锡是湖北巡抚,如果被他抢在前面向隆武帝报捷,那可就被动了!
他再三反复考虑。终于拿定主意:“这样吧,我亲自到岳州府看一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
君子不重而不威。总督出巡,事关朝廷体面排场,需要准备各种仪仗,何腾蛟虽然急于赶到岳州,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带了五千督标营精锐,浩浩荡荡向岳州府进发。
一路来到湘阴,何腾蛟率部入城休息,正要吃晚饭的时候突然接到报告,城外又来了一支人马,足有数千人之多,天色黑暗看不清旗号,不知道是友是敌!
如临大敌!
在何腾蛟的命令下,督标营立刻行动起来,磨刀擦枪,披甲列阵,全部上城防御。弓箭手层层叠叠,箭扣弓弦做好准备,火铳兵点燃火绳,弹药上膛,刀斧兵驱赶城中青壮,搬运砖石灰瓶,长枪兵在城门后设下刀车拒马,列长枪阵以防万一……
正在这个时候,城下传来了一阵喊声。
“快开城门,我们是崇阳恭义营的,堵胤锡堵军门也在,前往长沙府献俘!”
献俘!不是赚城门吧?
何腾蛟亲身上城楼查看,只见城门下打着一排火把,为首一人正是堵胤锡,在他身后,是长长一串看不到尾的清军俘虏,手脚都被捆在一起,在明军士卒的押送下,垂头丧气……
“开城门!”何腾蛟又惊又喜。
城门吱吱呀呀打开,堵胤锡率先进城,向着何腾蛟躬身施礼,何腾蛟却像呆了一般,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身后。
一连串的俘虏被押了进来,这些人都是绿营汉军,他们的铠甲都被剥去,但是身上还穿着号衣,再加上脑后的金钱鼠尾,一看就是清军。
紧接着,是一排押送重伤员的大车,里面有不少真正的满蒙八旗,他们的相貌和汉人明显不同,谁都不会认错。城上城下,所有的明军都鸦雀无声,死死盯着这些活生生的八旗兵……
“呀!呀!”
几名八旗伤兵余勇尚在,挣扎着发出凶猛的嘶吼,用仇恨地目光瞪视着周围,湖南的明军都是心中一悸,不由自主就想避开他们的目光。但是看守俘虏的恭义营士兵却早已司空见惯,上去狠狠抡起皮鞭,一鞭一鞭接连不停,直打的那几名八旗伤兵浑身抽搐,除了忍不住的痛苦呻吟,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是几辆装满首级的大车,满满当当不知有多少,虽然用石灰反复泼洒,仍然掩盖不住浓重的血腥气,每个首级都是标准的金钱鼠尾,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旗帜、号衣、盔甲、刀枪、帐篷、战马、器械、车辆……,恭义营送来的缴获物资数量并不多,但各式各样种类齐全。
最后押进来的,是祖可法等几名绿营将领,一律被推到何腾蛟面前,膝盖窝里重重来上一脚,再用钢刀按住脖子,逼着他们跪下。
汪晟上前对何腾蛟行礼,然后取出一份清单大声念诵。
清军俘虏加上首级,总数超过了三千人,另有被俘绿营将领五名,其中包括满清卫辉总兵祖可法……有这些俘虏首级和缴获物资作证,临湘之战的辉煌战果毋庸置疑!
献俘队伍进入湘阴县城,消息立刻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了,鞭炮声立刻响遍了全城,像过年一样热闹,所有的百姓都出街来看清军俘虏,用石头瓦块招呼鞑子,用美酒款待恭义营……
……
当天晚上,何腾蛟和堵胤锡进行了一次长谈。
“恭义营此战获胜,湖广战局满盘皆活,以学生推算,忠贞营不出三日,必可克复荆州……”堵胤锡非常兴奋。
荆州的位置非常重要,忠贞营二十万大军以此为据点,既能控制长江水道,又能东进威胁武昌府,还可以北上攻打襄阳府(襄樊)、承天府(荆门)、郧阳府(十堰)等地,大半个湖北都在明军的威胁之下。
清军的防线过长,只能被动应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勒克德浑将被迫转入守势,无力再攻打荆州和岳州。
何腾蛟却更关心另一件事。
“牧游(堵胤锡号),你可曾向圣上奏功?”
“学生未敢自专,全凭何督宪决断!”
堵胤锡担任湖北巡抚后,与何腾蛟的矛盾渐渐加深,尤其在对待忠贞营的态度上,两人之间有巨大的分歧。湖广战役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胜利前夕容不得半点闪失,他也想趁这个机会缓和与何腾蛟的关系,所以考虑再三之下,把指挥湖广战役的功劳让了出来。
“甚好!”何腾蛟满意地点了点头:“牧游忠勉国事,此战居功甚伟,本宪定会如实上奏,为你请功。”
你既然识趣,我当然也要付出回报,这是做官的基本道理。
“多谢何督宪美意,但下官身为朝廷命官,本应勤勉办事,就不必另外请功了。”堵胤锡并不在意自身荣辱得失,更关心手下的将士:“忠贞营和恭义营该如何封赏,不知督宪作何打算?”
“这个,当然要重赏。”何腾蛟嘴里说着重赏,脸上的神情却淡淡的。
湖广战役取胜,他自然能捞到运筹指挥的功劳,但是手下的亲信却寸功未建。更重要的是,忠贞营都是一群贼性难改的匪寇,如果厚加封赏,一旦他们羽翼丰满,万一反啮朝廷怎么办?
至于恭义营的汪克凡,何腾蛟也早就看着不顺眼,此人与忠贞营的贼寇沆瀣一气,竟敢明目张胆得帮助他们脱离湖南,屁股到底坐到了哪一边?
“忠贞营二十万虎狼之师,勇冠江南官军,请何督宪厚加抚恤,以安军心……”堵胤锡为农民军再三请命。
“哎——!没有恭义营守住城陵矶,他们能拿下荆州么?再说了,不是还没有攻克荆州么?忠贞营的赏赐回头再说吧。”
“那,那就请厚赏汪克凡,厚赏恭义营!”堵胤锡也有些恼火,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让出了指挥湖广战役的大功,竟然换不来何腾蛟的半点诚意。
“嗯,既然如此,就赏他一个游击好了。”何腾蛟让步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汪克凡还算自己人。
“不妥!”
堵胤锡终于发怒了:“汪克凡阵斩博尔辉,生擒祖可法,全歼五千北兵,怎能只赏个游击将军,督宪如此行事,岂不令将士齿冷,功臣寒心?”(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龙虎将军
按照何腾蛟的想法,汪克凡升到游击将军已经足够。
按照明朝营兵制度,把总、千总、提调、守备、都司等等都是营官,游击、参将、副将、总兵都是将军,从守备提拔为游击将军,不但连升两级,还迈进了高级军官的门槛,就像上校提拔为少将,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堵胤锡却坚决不同意。
“非常之事当行非常之法,应授予汪克凡副将之职,以便节制岳州诸镇……”
随着他的解释,何腾蛟才知道岳州府还发生了一场兵变,马蛟麟和黑运昌变节投降,两人都被汪克凡斩首,部队中正在进行清洗整顿。
心疼,何腾蛟又恨又气。
马蛟麟出身于大明勋贵世家,黑运昌统领城陵矶水师多年,他们都是根正苗红的官军,深得何腾蛟的信任,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怨恨也没有用,只能考虑如何善后。
最简单的办法是撤掉这两支部队,取消编制,断饷断粮,所有士兵一律遣散,但这么做无疑是自毁长城。马蛟麟所部是南明极其缺乏的骑兵,骁勇善战,黑运昌的水师镇守城陵矶,对岳州府乃至整个湖南的安全具有重要意义,两支部队都不能轻易遣散。
把他们交给汪克凡节制,何腾蛟又不放心。
换一员大将去镇守岳州府,看来是唯一的办法,但是何腾蛟脑子转来转去,都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岳州府是湖南的门户,直接面对武昌府的清军,承受的压力非常大。卢鼎、王进才和马进忠刚从那里跑回来。张先壁等湖南军阀更是不堪重用,唯一可用的,就是镇守湘东的郝摇旗。
但是湘东也有清军骚扰,郝摇旗不能轻易调动。
左梦庚向清军投降之后,阿济格把他带回北京软禁,却提拔重用其部下将领,大将金声桓被任命为江西总兵。金声桓骁勇善战,半年多来攻占了大半个江西,兵锋多次窜入湘东,直接威胁湖广的侧翼。郝摇旗镇守在湘东,才能保证长沙的安全。
总而言之,换掉汪克凡并不容易。
“这件事先缓缓吧。”何腾蛟把这些烦心事放到一边,岔开话题问道:“荆州之战正是关键时候,牧游那里可缺兵么?”
“多谢督宪。荆州前线不缺兵,只缺饷!”堵胤锡的语气很生硬。攻克荆州已是十拿九稳。何腾蛟这个时候派援兵,根本就是来抢功劳的。
两人话不投机,每件事都说不到一起,当天晚上不欢而散,彼此间的矛盾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变得更深了……
第二天一早。堵胤锡就返回了荆州前线,何腾蛟则带着清军俘虏回到长沙,几天之后,终于传来了克复荆州的捷报。何腾蛟和堵胤锡各上奏章,向隆武帝报捷。
隆武帝随即派出天使,出福建,入广东,转道广西桂林,然后北上长沙,前往湖广军中颁诏,叙功封赏相关将领。钦差到了长沙之后,恭义营很快收到通知,汪克凡、汪晟将受到圣旨表彰,立刻前往常德府接诏。
汪克凡和汪晟赶到常德府后,见到了钦差大臣马吉翔。
马吉翔,武举出身,现任锦衣卫都督佥事,眉眼相貌中带着一股忠义之气,哪怕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也很容易对他产生信任感,言谈举止又颇具亲和力,令人如沐春风。
“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汪克凡在心中暗暗感叹。
此人在南明历史上大大有名,但一非文韬,二非武略,而是因为擅长拍马屁,抱大腿,算不上大奸大恶,但也绝不是什么忠臣。在南明激烈的政治斗争中,马吉翔因为站错队几次差点掉了脑袋,但总能在关键时刻博得对方的信任,化险为夷,甚至加官进爵,这也是一种能力和天赋,别人模仿不来。
陪着马吉翔一起来的,还有湖广总督衙门的几名官员,以监军道章旷为首,章旷见了汪克凡,把他叫到了一边。
“何督宪打算升你做参将,可满意么?”章旷声音压得很低,面无表情。
“末将必……”汪克凡正要躬身行礼,章旷却连忙架住了他。
“这是何督宪的爱护栽培,莫向我行礼,你好自为之吧。”章旷顿了一下,又沉声说道:“岳州府的兵马都归你节制,公文印符回头会给你送去,在天使面前不要失了礼数……”
汪克凡心中一动,看来何腾蛟也是受到了某种压力,才被迫让步的。
何腾蛟在湖广一言九鼎,能给他压力的只有隆武帝,如果估计不错的话,隆武帝对自己的封赏肯定不低,为了避免大马拉小车,引起皇帝的尴尬和猜疑,何腾蛟才被迫让了一步,给了自己一个参将。
参将,虽然只比游击高了一记,却可以分守一路,独自领军设营,中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况且有了这个参将职位,身份就高了很多,足以压制马蛟麟、黑运昌所部的将领。
官升三级,可以满意,现在就看隆武帝的封赏是什么了。
总兵、副将、参将……乃至于千总,把总,都是明代营兵制度具体的职务,由湖广总督何腾蛟任命,这些职务按照惯例都有大致的品阶对应,但武将还有自己对应的本官,高阶武官必须要经过皇帝任命,而且有可能出现同一个职务,却有不同品阶的现象。
举个容易理解的例子,师长一般是大校,但在特殊情况下,也可能是少将或者上校。大校一般是师长,但也可以是副师长、副军长、甚至军长。
“诸位,请随我接旨!”
随着堵胤锡一声招呼,忠贞营、恭义营众将一起跪下叩首行礼,马吉翔上前朗声念诵圣旨。
这封圣旨就是为了表彰有功将士,先把湖北文武夸赞了一番,然后逐个封赏有功之臣。湖北文武中以堵胤锡为首,加封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制湖北文武,然后是李过、高一功、袁宗第等忠贞营将领,也各自加爵升官。
接下来,就到了汪克凡和汪晟两名恭义营将领。
“……原任恭义营守备汪克凡,尔能驰驱王事,虏酋授首,身经战阵,备著勋劳,特赐御营前部左军挂龙虎将军印,并盔甲一领,黄金二百两,令闻远被,以显纶恩!”
龙虎将军,正二品,在所有被称作将军的武官中,以龙虎将军最高!(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处在困境中的隆武帝
龙虎将军!
汪克凡全明白了,隆武帝给自己直接封了个“中将”,中将总不能去干团长,何腾蛟这才仓促提拔自己为参将。参将本身没有品阶,但按照惯例一般对应三品,以二品龙虎将军出任参将,勉强也说得过去。
从守备到参将连升三级,汪克凡很满意了,如果骤然提拔到总兵、副将一类的火箭式升官,自己根基不稳,难免招来明枪暗箭,不如多踩几个台阶踏实。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像李过等人一样得到勋爵身份,不说封公封侯,只要是个伯爵,就可以和大多数文官分庭抗礼,不用像现在这样见人就跪。
(南明初期的勋爵身份还是很值钱的,比如弘光帝上台的时候,才封了左良玉一个宁南侯,李过率二十万大军归顺南明,也只是个兴国候,不过到了穷途末路的永历后期,全靠封官封爵拉拢人心,王爷国公就满天飞了。)
接下来是汪晟,安远将军,从三品!
汪晟因为生擒祖可法,也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祖可法虽然是绿营总兵,但也是满清堂堂的总兵,况且此人很早就投降满清,甘为鹰犬爪牙,在大家心目中是一个大汉奸,对他的憎恨甚至超过了满清鞑子,汪晟因而从六品的低阶千总,直接被攫升为从三品的安远将军。
至于周国栋、谭啸等人,因为还够不上高阶武官,所以直接由湖广方面提拔封赏,隆武帝只在诏书中加以表彰,另赐金银表里若干……
……
仪式结束之后,堵胤锡在巡抚衙门摆下酒宴,款待朝廷钦差。酒席上说起东南局势,马吉翔突然一语惊人。
“郑芝龙那厮,有曹操之相!”
郑芝龙是郑成功的父亲,海盗出身,后来被明朝招安,属于福建的地方军阀,尤其以水师最强。
弘光皇帝死后,他和弟弟郑鸿逵拥立隆武帝登基,以定策勋臣自居,在朝中嚣张跋扈。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意,隆武帝不愿充当郑氏兄弟的傀儡,君臣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一方是占据大义名分的南明天子,一方是手握重兵的实力派军阀,在政治斗争中旗鼓相当。互有胜负。户部尚书何楷忠于隆武帝,被郑氏兄弟逼得辞官致仕。还派人半路上割了他一只耳朵。向隆武帝示威,隆武帝就把郑鸿逵降职处理,从太师降为少师,君臣之间的矛盾彻底公开化,已有分道扬镳之意。
马吉翔身为隆武帝的亲信,此次出行两广湖南。除了奉旨颁诏之外,也有试探各地文武官员,封疆大吏的使命,为隆武帝寻找更多的支持。这一路走来效果还不错。无论是两广总督丁魁楚,还是湖广总督何腾蛟,都表示会忠于隆武帝,而江西总督万元吉更是上疏隆武,请他移跸江西南部的赣州,摆脱郑氏兄弟的控制……
当然,这属于朝廷机密大事,不能当众公布,马吉翔只是借着酒意大发感慨,猛烈抨击郑氏兄弟,就把湖广文武官员都撩拨得怒火中烧。
从崇祯自缢殉国以后,南明的皇帝死了一个再立一个,死了一个再立一个,威信越来越低,隆武帝的威信比崇祯差得太多,但是借着大明将近三百年的积威,仍然是大家精神上的效忠对象,湖广官员听说郑氏兄弟胆敢要挟隆武帝,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
“贼性难改!贼性难改!”
文官们交口痛骂,忠贞营众将却面露尴尬之色,郑氏兄弟是海盗出身,忠贞营众将是流寇出身,大家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高贵。
“若圣上移驾湖广,忠贞营二十万将士愿誓死效忠!”
李过终于腾地站了起来,向钦差马吉翔深施一礼,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色铁青。他这一发怒,文官们才发觉不对,立刻闭上了嘴巴。
“兴国候(李过)忠义无双,圣上一向都是深知的。”马吉翔笑着安抚两句,又放起了烟幕弹,岔开话题:“但为了收复江南,圣上决不能离开福建,若是那鲁王无人压制,岂不乱了我大明统继?”
鲁王是另一个南明政权,自称监国,位处江浙,和唐王隆武帝争夺帝位,但在各地的支持者不多,湖广一向拥戴隆武帝,文武官员提起鲁王,都是同声谴责。
大家从鲁王说起,又说到前不久作乱自立的靖江王(另一个南明小政权,也想当皇帝),以及在广西蠢蠢欲动的桂王(就是后来的永历),语气越来越沉重……南明现在只剩两广还完整无缺,再加上大半个福建,大半个湖广,贵州、云南、江西的一部分,整个地盘被挤压成一个l型,还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形势之险恶一望可知。
这种形势下,大家只能把希望放在隆武帝身上,希望他能摆脱郑氏兄弟的控制,把各地忠于大明的力量团结在一起,对抗强大的满清……
汪克凡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后世的史书记载的很清楚,南明的几位皇帝中,隆武帝无疑是最有政治眼光的,施政方针也基本都是正确的,无论是蛤蟆皇帝弘光,还是逃跑皇帝永历,都比他差了太远。但是隆武帝不是万历的嫡系子孙,属于明朝皇室中的旁支,在政治上先天不足,缺乏自己的班底,一直难有作为,他为了摆脱郑氏兄弟的控制,铤而走险要离开福建,最后在汀州被清军俘杀……
(弘光好色,在南京到处抓蛤蟆,配春药,所以称作蛤蟆皇帝。永历胆小,多次对清军望风而逃,最后干脆逃到了缅甸,还是难逃一死,所以称作逃跑皇帝。)
汪克凡正在出神,身边突然有人说话。
“云台,这些日子不见,没想到你打了个大胜仗,把当大哥的都比下去了。”
听他自称大哥,汪克凡就知道说话的是李过。如果从李润娘那里算起,李过是他的干大舅子,自称大哥理所当然。
“李大哥,恭喜你进封兴国候!”汪克凡举起酒杯,笑呵呵地和他一碰:“怎么样,荆州前线战事如何?”
“嘿嘿,荆州一下,勒克德浑就缩回去了。鞑子的主力都护着武昌府,我准备休整几日,就出兵攻打承天府(今湖北荆门一带)。反正不能让勒克德浑安生。”李过嘿嘿一笑,踌躇满志。承天府等地原来是大顺军的地盘,支持恭义营的百姓很多,李过攻克荆州之后,就想乘胜扩大战果。扩大忠贞营的根据地。
“李大哥可要小心,勒克德浑手下好几万人马。你分兵攻打承天府。小心他抄你荆州后路。”
“所以啊,这不打算向你借兵么?”李过又是嘿嘿一笑:“怎么样,你手里兵马强悍,能借我几千人使使么?保证有借有还,不会让你吃亏!”
借兵?
汪克凡一愣,刚想开口回绝。却突然心中一动。
“嗯,既然李大哥开口了,做兄弟的当然没二话。”他沉吟着说道:“我部下有一支西凉骑兵,原来是马蛟麟的人马。就借给大哥吧……”
“马蛟麟的回回兵啊,我知道……兄弟,你这是借刀杀人么?”李过眼睛亮亮的,盯着汪克凡。
“不,这只是个投名状,李大哥不必客气,军纪一定要严,一定要让他们和鞑子拼命!”
这支部队有叛变投敌的前科,交给李过二十万大军看着,让他们和清军拼个你死我活,拼出个血海深仇,对南明的忠诚度肯定大幅提高。清洗,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清洗,大几千人马汪克凡实在消化不了,就让他们和满清拼命去吧,大浪淘沙剩下的,就是不怕火炼的真金。
“折损多少人都没关系,不过我有言在先,战马却一匹都不能少,全得给我还回来。”汪克凡又加重语气,半开玩笑地嘱咐道:“否则的话,一匹战马五十两银子,按价赔偿,童叟无欺!”
“嗬,那不得要几万两银子?你这算盘打得好响……”
……
博尔辉被全歼,荆州失陷,接连两场惨败的消息传到北京,在满清高层引起了强烈的震动。
朝野上下一片指责之声,矛头所向都对准了阿济格,阿济格南虽然剿灭了李自成,却没有斩草除根,留下了这么大一股农民军,才有今日之祸。
这股暗潮由两黄旗发作,正蓝旗在其中推波助澜,明着是针对阿济格,实际上却瞄准了他背后的多尔衮。满清入关之后,多尔衮虽然权力越来越大,却也得罪了很多人,积累了很多怨气,稍微开个口子就爆发出来了。
由于二十万农民军加入南明阵营,清军在湖广明显处于劣势,勒克德浑只能勉强支撑,满清高层就有人建议,让豪格挂帅出征湖广,但是,这些声音都被多尔衮压了下去。
鼠目寸光!别说丢了荆州,就算把武昌也丢了,哪怕把整个湖北也丢了,那又怎么样?只要八旗精锐腾出手来,转过身就能把这股贼寇剿灭,连湖南也能一举拿下!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四川……
李自成完了,南明弘光朝廷完了,满清夺取天下最大的障碍,就是盘踞在四川的张献忠!
张献忠和李自成是一个级别的,要确保打败他,就要调集八旗劲旅的主力部队。但是满清占领了大半个中国,战线越拉越长,军队越来越不够用,以满清现在的国力和兵力,无法支持对四川、湖广同时发起进攻,两线作战。
多尔衮非常清楚,只能先打四川,再打湖广。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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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扩军
到了隆武元年的年末,满清经过半年的休整,又有力量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攻势,但在攻击方向上,满清高层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有人主张攻打福建,消灭南明的隆武政权,有人主张攻打四川,消灭张献忠的大西政权,还有人主张攻打湖广,消灭归顺南明的大顺军余部……在坚持抗清的汉人武装力量中,这三支部队无疑实力最强,至于汪克凡的恭义营,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意外的小麻烦,就像突然反正抗清的贺珍一样。
贺珍,早年是明军将领,后来归顺李自成,多铎和阿济格攻打陕西的时候,贺珍向清军投降,被任命为汉中总兵,因为始终不得满清信任,在隆武元年的年末竖旗反清,自称奉天倡义大将军,又打出了大顺军的旗号。
贺珍起事之后,陕西义兵云起响应,各部合计七万余人,趁着陕西清军兵力空虚,横扫关中平原,围攻省城西安……陕西之变犹如当头一棒,打得满清措手不及。
后院突然起火,满清权贵终于统一了意见,任命大贝勒豪格为“靖远大将军”,统领大军进剿四川张献忠,顺便搂草打兔子,把汉中的贺珍也灭掉。
在攻打张献忠的同时,多尔衮并没有忘记福建和湖广,而是厉兵秣马,调兵遣将,进行大规模的战争动员,为下一次的全面进攻做好准备……
……
“轰隆!”
一声巨响,城墙又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尘土烟雾还未散去,城楼上又挂起了一面白旗。城门打开,满清的蒲圻县令自缚双手,带着一群属官衙役再次出来投降。在他们身后,是一串长长的粮车。
“汪将军,这才一个月不到,您怎么又来了?”蒲圻县令一脸委屈。
“怎么,做鞑子的走狗很开心么?见到朝廷官军,为什么不早早开城投降?”汪克凡虽然在斥责他,语气却并不严厉,甚至……甚至有些和蔼。
“下官也是身不由己呀!”
蒲圻县令更委屈了:“下官身在曹营心在汉,早把这个月的钱粮备好了,千方百计寻找机会要献给我大明官军。谁知鞑子又派来了一帮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冒犯汪将军的虎威……”
忠贞营攻占荆州之后,湖广主战场已经转移到长江以北,蒲圻、咸宁等地成了明清两军的拉锯地带。清军派了一支部队占领蒲圻,被汪克凡炸开城墙全部消灭。只是顾忌勒克德浑的大军就在武昌府,所以打了就走。以骚扰为主。又撤回了岳州府。
新来的清军不明就里,用土石辛辛苦苦把缺口堵上,听说明军妖法厉害,又准备了狗血大粪等诸多法物,把城隍老爷也搬上城头,以压制明军的妖法……不料花晓月的五雷正法一出。把城墙又炸开一个大窟窿,上千名清军斗志全失,一哄而散弃城逃跑,蒲圻县令只好再次投降。
“我是大明的将军。你是鞑子的县令,在我面前称什么‘下官’?”汪克凡骂了他一句,问道:“不要废话了,你准备了多少钱粮?”
“粮食四百六十石,白银七百二十两,这个……在下多方拼凑,才筹集了这些钱粮,汪将军莫嫌少。”蒲圻县令有些心虚。
“我要是不来,你就准备给鞑子送去,是不是?”
“不敢,不敢,在下心向大明,对鞑子只是应付罢了……”蒲圻县令一脸忠义报国的沉重神色,为自己分辨了两句,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这些钱粮都被汪将军取走,我在鞑子那里也不好交代,还请汪将军送佛送到西,再帮我一个小忙……”
“帮你做什么?”汪克凡又好气又好笑,不杀你就是宽大处理了,竟然还敢谈条件。
“请汪将军大发虎威,为我大明收复咸宁、嘉鱼两县,要是能收服黄州府就更好不过,在下愿倾尽蒲圻全县之力,为汪将军筹措粮秣,捐输军饷!”蒲圻县令反复向明军清军投降,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万一满清主子秋后算账,肯定要受到严惩,所以就想多拉几个人下水,法不责众,天砸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黄州府不用想了,咸宁和嘉鱼我正要去,你准备钱粮吧。”
汪克凡攻打蒲圻、咸宁等县,一是为了练兵,二是为了骚扰满清。这几个县处在明清两军对峙的中间地带,县里的缙绅百姓大多数同情南明,但随着明军退走之后,满清的控制力不断加强,他们渐渐要倒向敌人一方了。
打掉这几个县的清军,截断这几个县的赋税,满清的力量就弱了几分,南明的力量就强了几分,从侧面支援正在湖北作战的忠贞营。
除了侧面支援以外,他手下的回族骑兵已经去了湖北,直接参加对勒克德浑的战斗。
汪克凡和李过私下达成协议,把回族骑兵借给忠贞营,然后一起找到堵胤锡,请他钱发调动命令,调回族骑兵帖兆荣所部北上荆州,支援湖北作战。这样规规矩矩走正规手续,既不怕外人挑理找茬,也不怕部队里军心不稳,或者帖兆荣有什么牢骚抱怨。
大大方方把回族骑兵借出去的同时,汪克凡还在大力扩编嫡系的恭义营。
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和战斗,经过一连串的胜利,当初的农民新兵都已经成长为老兵,其中有许多骨干分子完全可以担任合格的基层军官,以最初的八百名老兵为骨架,可以支撑起一支几千人的大部队,战斗力也依然能够得到保证。
扩军!
汪克凡现在已经是参将了,扩编手下的部队理所当然。
经过一番繁杂的公文往来,讨价还价,他终于又要来了两千人的编制,以及这两千人的粮饷装备,然后分配给汪晟、谭啸、周国栋、吕仁青和滕双林各部。
汪晟因为功勋卓异,被提拔为游击将军,谭啸、周国栋等人也都升了官,分别担任都司和守备,再加上新招募的辅兵,恭义营的规模超过了五千人。(未完待续。。)
第二章 墨絰从戎
随着湖广战局的好转,堵胤锡等人提出了一个雄心勃勃的方案,以忠贞营攻打襄阳四府,并夺取武胜关等重要关隘,切断河南和湖北之间的联系,以湖南官军攻打黄州府,切断江西和湖北之间的联系,把武昌府变成一座孤城,把勒克德浑的数万大军困死在那里。
从战术上来说,这个方案没什么问题,但是汪克凡并不看好。
扫清外围,逐步压缩,切断补给,长期围困,这是攻打坚城常用的手段,但是以湖广一省之力,难以支持这种长期的大型会战。如果数万清军被围困在武昌府,满清必定抽调八旗精锐来救,这场战役的规模会越打越大,超过湖广明军的控制能力。
从战略上来说,明清两军最大的差距就在这里。清军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一点受攻,四面来援,而南明的军队却是一盘散沙,不管形势如何危急,湖广的明军谁都指望不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问题也不能回避,何腾蛟的部队战斗力太差,关键时刻肯定会掉链子,只要包围圈放开一个口子,前面的辛苦牺牲全都白费。
虽然不看好,但还是要协同配合,汪克凡兢兢业业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率领恭义营不断袭扰清军南侧,拔除武昌府外围据点,为何腾蛟的主力北上扫清道路。
咸宁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汪克凡暂时回避,率领部队转向西北,攻打长江岸边的嘉鱼县。(咸宁是武汉三镇的南大门,北伐战争中的汀泗桥战役、贺胜桥战役都发生在这里。)
恭义营在嘉鱼城南五里外扎营下寨,然后搭法台,挖地道。把装满火药的棺材运到城墙下,花晓月上法台催动咒语,请来五雷元帅助阵,从天降下晴空霹雳,把嘉鱼城墙当场炸得粉碎!
在恭义营中,捻子手下的二百多名大冶矿徒独立成军,挖地道炸城墙的工作都由他们承担,除了知道内情的高级将领之外,大部分的恭义营士兵都蒙在鼓里,看到花天师再次大显神通。请来天神下凡助战,将士们无不士气大振,齐声高呼冲进嘉鱼城中。
城内驻守的绿营兵却被炸晕了,没被炸晕的也被吓傻了,一个个呆若木鸡。束手就擒,被俘之后仍是满脸敬畏之色。悔恨不该忘了祖宗投靠鞑子。引得老天爷发怒,遭了雷劈。
嘉鱼县令和绿营主将见势头不对,各自仓皇逃出县城,又被恭义营的骑兵抓了回来,汪克凡召集县中的士绅商贾和百姓,把嘉鱼县令和所有的绿营军官斩首示众。并对俘虏们再次重申了恭义营的政策——抵抗到底,坚决消灭!
嘉鱼的士绅百姓见到大明王师归来,都是夹道欢迎,踊跃捐饷。汪克凡除了表示感谢之外,又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们,明军随时都可能撤走,捐饷多少一切随意……这些士绅百姓虽然被迫剃头,但大多数还是同情支持明军的,作为军人不能保卫他们的安全,就没有指责他们忍辱偷生的权力。
把城中的藩库粮仓搬运一空,汪克凡休整两天,率军出发,准备绕开汀泗桥险要,从侧翼迂回攻打咸宁。部队刚刚出城十里,突然碰到了从长沙府匆匆赶来的信使,带来了一封何腾蛟亲笔签署的命令。
“经查证,原大同府推官汪睿忠勉有加,于崇祯十七年四月殒于王事,着其子汪克凡丁忧回籍,暂除恭义营军务,给假百日……”
恭义营众将都愣住了!
丁忧,就是回家守孝,汪克凡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古人以孝道为先,遇父母大丧必须离职守孝,文官一般是三年,直接免去所有职务,武将丁忧不需要辞职,而是放一百天长假,汪克凡就属于这种情况。
汪睿是汪克凡的父亲,原任大同府推官,自崇祯十七年失去消息,将近两年音信全无,突然传来他的死讯,汪克凡身为正二品高阶武官,就该回家守孝……但是对勒克德浑的战事正在关键时刻,这个时候把他赶回家坐冷板凳,不合情理!
“云台,此乃乱命,不要理会他!”周国栋第一个怒了。自古以来,战场上都没有丁忧这一说,否则将军打仗打到一半,突然回家守孝去了,岂不是天大的玩笑?
“是啊,我等一起上疏何军门,为云台请命,墨絰从戎!”汪晟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虽然是忠厚君子,也看出这里面阴谋陷害的味道。
“墨絰从戎!墨絰从戎!”
谭啸等众将一起叫了起来,打仗的时候不能戴孝(白色代表投降),所以身穿黑色的丧服,这就是墨絰从戎的来历。
“呵呵,只怕何军门筹划已定,此事势难挽回!”
汪克凡伸手一压,众人立刻静了下来,他沉吟片刻,对谭啸说道:“给你三百骑兵,和汪猛立刻赶回临湘,把城陵矶水师带往洞庭湖以东,万万不可有失,有敢于抗命者,杀无赦!”
在江南地区,水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汪克凡对城陵矶水师寄予厚望,但是这支部队还没有改造完毕,还没有彻底掌握在他的手里,既然何腾蛟夺去他兵权,就要尽快把这支水师转移。
洞庭湖以东,是忠贞营的地盘,何腾蛟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退一万步说,这支水师哪怕被李过一口吃掉,也比留给何腾蛟强的太多。
“我既然去职百日,军中当以汪晟为首,除了他的将令,哪怕何军门堵军门亲致,也不许调动一兵一卒!”
汪克凡的语气渐渐严厉,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了滕双林身上。在恭义营众将中,周国栋、吕仁青等人早就忠心追随,都算他的铁杆嫡系,只有滕双林另成一军,存在不稳定因素。
腾的一下,滕双林跪下重重磕了个头:“滕梓森不敢违抗汪将军将令!”
他脸上的神色异常郑重,汪克凡点了点头,把他扶了起来,但滕双林一向没个正形,转眼间又开起了玩笑:“嘿嘿,我滕双林上忠大明天子,下忠云台将军,何军门姓名台甫如何称呼,从来就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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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做安安饿殍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早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微微的凉爽,反而更加惬意宜人。
今天是休沐之日,何腾蛟用罢早饭,就带着两名家人小童出城搭船,到长沙橘子洲头行散踏青,从洲头到洲尾一路走来,观百姓檐头春燕入巢,听湘江水流潺潺刷岸,尽吐胸中浊闷之气,五体四肢都说不出的舒坦。
舒坦,何军门最近的日子过得很舒坦。
满清十万大军进兵汉中,要和四川的张献忠一决胜负,这场大战没个一年半载打不完……让他们狗咬狗去吧,最好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勒克德浑驰援湖广,南京腹地非常空虚,南明的鲁王政权趁机发起反攻,满清又抽调最后的机动兵力,派多罗贝勒博洛为“征南大将军”,率数万大军进驻杭州……满清再也顾不上湖广这边了!
安全,湖广现在非常安全。
江风拂面,东岸是长沙城,西岸是层峦叠翠的岳麓山,何腾蛟心怀大畅,偶得佳句,正要对景吟诗,却突然听到有人远远在叫他。
“督宪,何督宪!”
回头一看,来的却是卢鼎,新任岳州总兵。
“末将刚从岳州府回来,扰了何督宪雅兴,恕罪,恕罪……”非正式的场合,卢鼎只单膝跪下参了一礼。
“山水如画,正要与君共赏,何罪之有?”何腾蛟笑着让他起来,问道:“你突然赶回长沙,可有事么?”
你都追到橘子洲来了,有什么事快说吧。
“启禀督宪,忠贞营攻占了承天府!”卢鼎说道:“李过所部果然骁勇善战,忠贞营十余万大军直逼汉水。与勒克德浑连番恶战,两军都伤亡惨重,鞑子兵人少耗不起,最后退回了武昌府,忠贞营就攻占了承天府,末将以为,我军当尽早出击黄州府……”
李过攻克承天府,对武昌府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眼看湖北战事节节得胜,卢鼎特意赶回来劝说何腾蛟。请他率湖南大军出征参战。
“哎——,兵危战凶,若无必胜的把握,岂可轻易出兵?”何腾蛟拒绝得很干脆,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湖南官军的战斗力太差,上去也是白给。
“忠贞营之勇。冠绝湖广官军。未必不是鞑子的对手!”卢鼎苦苦劝道:“眼下敌弱我强,若三军将士皆肯用命,必能一举收复武昌府,进而收复湖北,战机稍纵即逝,还请何督宪三思!”
“忠贞营?”
何腾蛟不以为然。冷冷说道:“任由那伙贼寇取了武昌府,未必是朝廷之福!”
如果湖南官军出兵,最多也就是个配合作战,对清军作战的主力还是忠贞营。这种为人做嫁衣的事情,何腾蛟是万万不干的……况且在他心目中,对忠贞营的敌视甚至超过了满清!
满清是蛮夷野兽,本来就是要吃人的,他能理解。但是这些农民军却是内贼,就是他们毁掉了大明天下,否则满清也没有机会入关。
崇祯年间,湖广督师杨嗣昌曾经痛骂农民军:“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何腾蛟对此非常赞同——你们为什么不呆在家里老老实实饿死,偏要造反给朝廷捣乱?
卢鼎却仍是一脸为难的样子。
“堵军门再三催促出兵,末将这边无法答话……”他虽然是何腾蛟任命的岳州总兵,在理论上却要受堵胤锡节制,就像省长任命了一个县长,到了地方上还要听市长的。
“不去 ,不去,让堵胤锡来找我吧!”何腾蛟发怒了:“反正就是不出兵,一兵一卒也不去!”
他推三阻四不肯出兵湖北,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害怕清军,害怕打败仗,下意识的突然发怒,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恐惧。
他不会带兵打仗。
他是一个标准的士大夫官僚,最擅长八股文章,经学诗词,官场上的勾当也都了然于胸,对军事却一窍不通。
他是一个更标准的军事外行,只会招兵买马,积蓄粮草的乌龟流战法,躲在湖南后方慢慢发展实力,幻想能够练出一支天下无敌的强兵,然后摧枯拉朽碾压所有的敌人。
但是何腾蛟没有想到,满清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天下,地盘比南明大,人口比南明多,各种资源都占优势,时间拖得越久,对南明越不利。任由满清从容准备,从容发起进攻,然后从容休整再次发起进攻,南明就只能被动应付,早晚是死路一条。
“在我面前,莫要再提湖北两字,你若仍是三心二意,就不要做这个岳州总兵了!”何腾蛟恨铁不成钢,对卢鼎一顿呵斥,卢鼎是他的心腹爱将,怎么一点也不懂他的心思:“忠贞营这伙贼寇罪在不赦,朝廷招安不过是权宜之计,就让他们在湖北和鞑子拼命吧,我等趁此良机,正好把湖南经营成铁桶江山。”
见卢鼎点头称是,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凡事都应戒急勿躁,以稳扎稳打为上,能用半年时间把岳州府整治好,就已经很不错了……岳州府为湖南门户,汪、马、帖各镇却拥兵自重,不听招呼,这样子乱七八糟的,怎么能挡住鞑子大军南下?”
“是,是,末将返回岳州后,定会想方设法收服各镇,编练一支忠义之师献与军门!”卢鼎悚然而惊。
他担任岳州总兵之后,何腾蛟把马进忠也调到岳州府,嘱咐他要尽快抓兵权,把汪克凡所部、马进忠所部、帖兆荣所部、和城陵矶水师都掌握住,但在这件事上,他还没什么实质进展,这几支人马表面上服从他这个总兵,但实际上都是各自为政。
何腾蛟点点头,问道:“听说汪克凡丁忧后留在岳州府,他在做什么?还老实么?”
汪克凡丁忧去职,被放了一百天长假,但是何腾蛟收到消息,他没有返回横石里老家,而是派人到长沙来,把家人都接去了岳州府。
何腾蛟有些不放心,汪克凡只是放长假,并没有撤去参将的职务,他留在岳州想干什么?难道说,他还舍不得兵权,在暗中遥控?(未完待续。。)
第四章 老蚌藏珠
何腾蛟是文官,不懂军事不会打仗,不是他的错,但他偏偏是湖广总督,担负着军事领导责任,是湖广明军的最高统帅,这就是明朝的以文治武,弊端无穷。
从崇祯到南明,会打仗的文官寥寥无几,死掉的卢象升算一个,活着的洪承畴算一个,可惜此人已经投降满清,南明的文官统帅大都是瞎指挥,甚至自毁长城,自乱阵脚,打起仗来自然屡战屡败。
明朝中后期以文制武,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有各种各样的相关制度保证的,比如说,粮饷是军队的命根子,却都在总督巡抚手里捏着,武将见了他们自然俯首贴耳。
到了战争不断的南明时期,武将的地位有所上升,像左良玉甚至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但以文制武的制度并没有改变,实力不够的武将还得听命于总督巡抚。随着南明朝廷的威信不断下降,各省的总督巡抚大权独揽,自成体系,这些文官反而沾上了军阀作风。
何腾蛟在湖广一言九鼎,权力,是他不容碰触的禁脔。
他最欣赏的武将就是张先壁,此人虽然畏敌如虎,只知祸害百姓,但是胜在服从管理,听话老实,就像他豢养的一条恶犬,见了主人就摇尾乞怜,见了外人就大声吠叫,见了叫花子就扑上去猛咬。
在何腾蛟看来,武将就该是这个样子,而汪克凡却是一个反面典型。汪克凡私下帮助农民军,火并马蛟麟和黑运昌,都严重挑战了他的权威,要是不把这股歪风邪气打下去,武将们都群起仿效,他这个湖广总督还怎么干?
在朝廷整理的一份阵亡官员的名单里。他无意中发现了汪睿的名字,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撤去了汪克凡的兵权。
给假一百天,足够了,足够卢鼎做很多事情。
但是听说汪克凡留在岳州,和手下的部队近在咫尺,何腾蛟还是感到有些担心,再三向卢鼎询问。
“回何督宪的话,汪克凡在岳州府挺老实的,就住在洞庭湖边。每天抓鳖钓鱼,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何腾蛟被逗得哈哈大笑,乐不可支:“怎么?他当自己是姜子牙。还等着愿者上钩么?可笑,可笑之极!”
卢鼎只好陪着他笑。何腾蛟更加痛快。得意之下,又对卢鼎再三指点。
“军中都是争勇斗狠之辈,对汪马所部要刚柔并济,巧用手段加以收服,切莫惹出兵变之祸。”
“请何督宪放心,末将知道其中利害。”卢鼎说道:“不过汪克凡去职之后。其部下都奉汪晟为主,此人虽然驽钝,却是个软硬不吃的角色……”
因为生擒祖可法的大功,汪晟被提拔为游击将军。又有从三品的散官品阶在身,在军中颇有威信,恭义营有他做主心骨,不好对付。
“不要急,一步一步来。”何腾蛟充满了耐心。
只要把汪克凡的兵权架空,他手下的将领早晚都能拿下,何军门打仗不行,却最擅此道,有的是办法。
让汪克凡慢慢钓鱼去吧,他又不是姜子牙,不会有周文王去请他的。
……
此时此刻,汪克凡正在洞庭湖边钓鱼,没有人来请他,他却请了别人。
几位客人的身份都很特别,有李四和篆姬,还有女扮男装的花晓月,以及刚刚伤愈,被迫留在湖广的锦衣卫千户权习。
篆姬是女客,汪克凡就把傅诗华和李润娘都叫来作陪,几位客人对此都有些吃惊。叫小妾陪客很正常,把正妻也叫来一起钓鱼,这里面就透出一股亲昵的味道,有些熟不拘礼的意思。
大家真的很熟吗?
汪克凡却没考虑那么多,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把自己老婆叫出来一起吃顿饭,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屋里憋坏了。
用饵料打个窝子,众人一起甩杆垂钓,很快有鱼开始咬钩,一条接着一条不断被钓上来,只有李润娘是北方人不会钓鱼,只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润娘,你试试,很简单的……”汪克凡手把手地教她,怎么上饵,怎么甩杆,怎么看鱼漂的动静……终于,一条三寸多长的鲫鱼被甩出了水面,从李润娘的头上直飞过去,溅得她满头满肩都是水珠。
“不钓了,不钓了!”
李润娘的脸马上就红了,觉得自己笨手笨脚丢了面子,一边擦水一边偷眼向篆姬看了看,目光中露出一丝怯意和艳羡,在战场上她不怕凶恶的鞑子,但面对风姿绰约的美女篆姬,却有些自行惭渐。
“不用看了,你不输给她的。”耳边传来汪克凡的低语。
“怎么会?你看她生得多美,就像画里的人一样。”
“呵呵,她其实还羡慕你呢,羡慕你年轻,充满活力和朝气,就像一朵刚开的花。”
小女生见了成熟女性,往往都会觉得自卑,但在旁人看来,却各有各的风情……
他们两个在这里嘀嘀咕咕,其他人则是一边钓鱼,一边轻松地聊着天。
傅诗华尽显主妇风度,一直温文尔雅地陪着篆姬说话,她另有一番大家闺秀的气质,在篆姬面前也不落下风。
权习对钓鱼心不在焉,却对花天师花晓月更感兴趣,不停找着话题搭话,花晓月却不愿和他说得太多,只提着鱼竿盯着水面,半天才支吾他两句,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吃饭喽,吃饭喽!”
远处传来洗翠的喊声,众人回头一看,岸边的一张石桌上摆满了酒菜,大家互相招呼一声,放下钓竿一起入席。
“汪将军阵斩鞑子名将博尔辉,如今已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今日我李四兄妹有幸,一起敬汪将军三杯!”李四和篆姬非常清楚,汪克凡请大家钓鱼绝不是闲的没事。其中肯定另有目的,在酒桌上会摊开细谈。
果然,酒过三巡,汪克凡转入了正题。
“李四兄,今年的私盐生意怎么样啊?”
“嗨,这兵荒马乱的,混口饭吃不容易呀……”李四也不避讳,把他们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番。
各省都在打仗,隆茂昌各地的分号被迫关停了几十家,正规生意上赔了不少钱。私盐生意本来是利润大头,按道理足可弥补所有的损失,但是随着满清控制的范围不断增大,李四兄妹的私盐生意也大受影响。
“怎么,你们不是黑白通吃。在鞑子那边也有门路么?”汪克凡明知故问。
“哎——,鞑子那边管得越来越紧。咱们的私盐进不去。长江以北的生意都断了!”李四提起来就是一肚子气。
满清控制南直隶地区之后,很快就和安徽的大盐商勾结在一起,用官府的力量大力加强盐业专卖的控制,从南方走私过去的私盐都没了市场。(和腐朽的明朝不同,清朝对盐业专卖的管理更有成效,官盐的价格便宜得多。只是明朝末年的几分之一而已,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这一点不能否认。)
“既然生意不好做,李四兄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汪克凡又问道。
“那得看你们官军的啦!要是能打赢鞑子再撑上几年。我们就跟着混上几年,要是鞑子得了这大明天下,我们就坐船出海,后半辈子坐吃等死。”李四是私盐盐枭,是明朝政权身上的寄生虫,但也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如果南明彻底垮台,他也没得混没得捞了。
“若是有个机会,既能让李四兄赚一大笔钱,又能帮助官军打败鞑子,李四兄可愿意么?”汪克凡意味深长。
“当然,当然愿意啦!”李四笑着说道:“要真有这么好的事,我们兄妹不但愿意,还能再找来大人物帮忙……”
“李四兄说的大人物,可是丁军门么?”汪克凡口中的丁军门,就是两广总督丁魁楚。
李四微微一愣,转头看了篆姬一眼,笑了笑说道:“呵呵呵,汪将军真是有心人,这么快就查清了我李四的底细。”
“本将没有恶意,李四兄应该明白的。”
“当然,当然明白,这件事是我李四小气,早该对汪将军开诚布公。”李四又说道:“不过除了丁军门之外,南方各省我都熟悉,还有不少关系的。”
“这个我知道,否则也不会这么看重李四兄。”汪克凡淡淡一笑,突然转身对傅诗华说道:“对了,今天难得在郊外野餐,吃顿烤鱼怎么样……”
傅诗华当然同意,随着汪克凡一声吩咐,早有下人支起铁架炭火,杀鱼刮鳞忙了不停,时间不长,几条烤鱼送了上来,大家一起下筷品尝,果然滋味鲜美。
“嗯,我还有新鲜的河蚌,都是从崇阳专门运来的,特别的美味,诸位一定要尝一尝。”汪克凡又提出建议,大家却都有些疑惑,吃烤鱼没什么稀奇,吃河蚌就有些奇怪了。更奇怪的是,洞庭湖里到处都是河蚌,为什么还要从崇阳专门运来?
有人抬着一筐河蚌上来,当着众人面前宰杀,打开第一只河蚌之后,里面霍然闪动着一颗小小的珍珠。
众人惊奇不已,都听说过老蚌藏珠这句话,但亲身碰上的机会却是千中无一,这颗珍珠虽然不大,运气也算很好了。
第二只河蚌,没什么特别。
第三只河蚌,又是一颗珍珠。
第四只河蚌,还有珍珠……
大家全都愣住了,只有汪克凡和花晓月面色如常。
李四抢步上前,亲自取刀下手宰杀,果然在这一筐河蚌中,大部分都有珍珠!(未完待续。。)
第五章 十万两白银
酒菜都撤下去了,桌子上只摆着一只小小的碟子,碟子里满满的都是珍珠,每一颗都如同黄豆大小,聚在一起宝光流动,耀人眼目。
不难看出,这些珍珠还没有完全长成,如果再等上一年到两年,应该都能长到花生大小,价值要比现在高得多。但难得的是,这几十颗珍珠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大小光泽和品相都差不多,如果做成珍珠项链一类的首饰,也是难得的上品。
李四和篆姬忍不住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咬了两句耳朵,他们多年周旋于王公贵族、黑白两道之间,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这些珍珠虽然难得,倒不至于让他们如此失态,但令人震惊的是,这些珍珠大小品相都基本一致,明显是人为控制造成的。
难道说,这些珍珠是种出来的?这些怀珠老蚌是人工养殖的?
“李四兄,这道大菜是特意为你们准备的,感觉如何?”
汪克凡捻起几颗珍珠,随手分给了傅诗华和李润娘,两个女人都赶紧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桌子上无意中掉下了一颗,汪克凡又用手指轻轻一弹,把那珠子咕噜噜弹向了李四,好像是不值钱的小玩意一样。
李四连忙伸手按住,心头火热:“汪将军,你这珠子是怎么得来的?”
“这个嘛,是花天师传授的点蚌生珠之术……”
汪克凡当年参加部队支农,学会了人工养殖珍珠的技术,穿越后在崇阳驻军练兵的余暇,就顺手养了一批珍珠……但是这种事情没法向大家解释,只好又把花晓月推到前面,在无所不能的神仙法术面前。匪夷所思的穿越者有了最好的挡箭牌。
自从用“五雷正法”包装城墙爆破技术之后,汪克凡发现越来越离不开花晓月,全靠她帮着自己圆谎。而花晓月却对汪克凡越来越崇拜,越来越敬畏,以为这都是汪克凡的高强法术,只是不便亲自做法,才拿她这个徒弟当幌子……
众人都是惊讶莫名,齐齐用仰视的目光看向花晓月,神情中带着敬畏之色,这个年代珍珠极为难得。价值昂贵,这点蚌生珠之术,无疑就是传说中点石成金的仙家法术!
“此乃汪将军一片赤诚报国之心,才感动天帝传下圣旨,派五路财神卷帘下凡。授与汪将军点蚌生珠之术。”花晓月淡然说道:“本尊当时魂不附体,代传神喻而已。不敢居功……”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花天师本人并不会这点蚌生珠之术,而是请神上身,请财神老爷教给汪克凡的。
合情合理!
权习向着花晓月深深一拜,殷殷求告:“花天师既有神鬼莫测之能,还请大发慈悲,助我大明重整河山。将鞑子扫荡一空,逐出关外!”
花晓月表情沉重,点点头,又摇摇头:“本尊定会竭尽所能。只可惜修为浅薄,急切间难以奏功……”
他们两个在说国家大事,李四却更关心其中的发财机会,既然花晓月不会这点蚌生珠之术,他对花晓月也就没了兴趣,只一直盯着汪克凡。
“汪将军,你这点蚌生珠之术好是好,但有什么忌讳限制吗?若是一次点上几百上千颗珠子,可以么?”李四要做的是大生意,不把这一小碟珍珠放在眼里。
汪克凡呵呵一笑:“只要准备好,点上一万颗也随你,还可以连续不断的点,旧珠未成,新珠已生,绝不会断了货源。”
“那汪将军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起做这珍珠生意?”李四在心里估算着其中的利弊。
如果放在太平时节,这门珍珠生意当然一本万利,可惜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平常人家都不愿购买金银珠宝,最大的问题就是市场有限,销量有限……但是,两广一带还平安无事,甚至可以走私到北京南京,或者直接卖到海外,无论东洋、西洋还南洋,都可以分散走货,尽量扩大市场。
不管怎么说,这点蚌生珠就是无本生意,其中的利润空间足以弥补市场的不足,关键就看汪克凡给的价格了。
“不,我不做这个生意。”汪克凡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大大的出乎意料。
李四楞住了,完全不明白汪克凡的用意,忍不住和篆姬对视一眼,篆姬也是一脸疑惑不解,汪克凡却一语惊人。
“若是李四兄愿意,这门生意就交给你做,这点蚌生珠之法,我也会转授给李四兄。”
“你说什么?!”李四一下子站了起来,又惊又喜。
他原来以为,汪克凡既然有了这点蚌生珠之法,肯定会死死攥在手里,自己生产来赚取暴利,而他李四只负责销售环节,赚取利润的小头……但把这生意彻底交给他李四,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独门生意!百分之百的利润!虽然市场有限,却可以随意控制!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个点蚌生珠的法子,以后就有了摇钱树,聚宝盆,哪怕私盐生意做不下去,也能靠着点蚌生珠吃一辈子……不,不是吃一辈子,是几辈子,十几辈子,子子孙孙都靠这个吃饭,子子孙孙都大富大贵!
“汪将军有什么条件?”说话的是篆姬,她比李四却冷静的多,对方拿出这么大一个诱饵,肯定另有所图。
“我在谋划一件大事,想请李四兄和篆姬姑娘帮忙,筹措一笔银子。”
“多少?”李四也明白过来了,汪克凡这是变相出售,要把他这个点蚌生珠的法子直接换成现银。
汪克凡竖起了一根指头,李四愣了愣,犹豫问道。
“一万两银子么?”
“不,十万两。”汪克凡摇了摇头:“十万两白银,这点蚌生珠的法子就归你了……”
……
十万两白银,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首先,十万两白银是一笔巨款。
在明末清初的战乱年代,湖广一年的财税收入大概是五十万两白银左右,也就是说,十万两银子等于一个中等省份年收入的五分之一。
其次,十万两白银也没什么了不起。
明朝末年由于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社会财富向少数权贵官僚高度集中,“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在明朝末年也差不多,比如两广总督丁魁楚逃跑的时候,就携带了整整两船白银,足足八十四万两银子。
最后,十万两白银能干什么?
十万两银子,可以保证一支五六千人的部队正常运转半年,可以支持恭义营离开岳州府,打一场主动性的战役!(未完待续。。)
第六章 本将在筹划一件大事
李四很纠结。
十万两银子,太多了!
但是这点蚌生珠之法,又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珍珠不是盐巴,不是粮食,属于可有可无的奢侈品,在战乱时期市场有限,哪怕掌握了全部利润,一年也未必能赚一万两银子,想要赚回这十万两银子,也许要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
不过对生意人来说,稳赚不赔的买卖是最难得的,相比之下,十几年的成本回收时间也算不了什么,李四的私盐生意不断萎缩,这珍珠生意却是一条非常保险的后路。
试着和对方讨价还价,却被汪克凡嘲笑了一番。
“呵呵,李四兄行走大江南北,动辄就是几万两的大买卖,这十万两银子真的很多么?”
“这个……”李四一时哑口无言。
“汪将军恕罪,容我和家兄商量一下。”篆姬突然发话了,终于露出了强势的一面。
汪克凡点点头,饶有兴味地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李四和篆姬退到一旁,低声商量了一会,然后再次回来入座。
“汪将军,这点蚌生珠之法只要是真的,我们兄妹就要了!”篆姬直接上场谈判,李四退居二线,成了她的副手。
“肯定是真的,咱们一手交银子,一手交方子,包教包会……嗯,嗯。”汪克凡咳嗽两声,把“包分配”三个字咽了回去。
“汪将军诚信君子,我们兄妹都是知道的。”篆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但这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我们一时拿不出来,能否请汪将军放宽期约,逐笔揭付?”
分期付款?
汪克凡点了点头。没问题!
“可以,第一笔银子最少要四万两,剩下的每个月一万两,半年内付清。”他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既然是揭付,就得加点利息,这样吧,每个月……”
汪克凡提出相应条件,剩下的六万两尾款不限于银子,而是折算成一定的军需物资。在规定的时间内送到指定的地点,路上的所有损耗都由李四篆姬一方承担……简单一句话,他带着恭义营在外面打仗,李四要负责提供粮饷。
“汪将军,粮食可不好运啊!”李四一副为难的样子。
“怎么。私盐就好运了?”汪克凡冷冷说道:“也行啊,十万两银子拿来。非常简单的。”
“粮食也能运的。就是怕过了长江有麻烦……”篆姬接过了话头,她和李四是大盐枭,在长江以南能量很大,清军那边却有些力不从心。
“篆姬姑娘不必试探了,这属于军事机密,暂时无可奉告。”汪克凡微微一笑:“总之一句话。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是妾身无礼,还请汪将军恕罪!”篆姬脸上一红,起身福了一福。刚才她确实有试探的意思,不料刚刚露了个话头,就被汪克凡看破了心思。
十万两银子,汪克凡要这么大一笔钱,到底想干什么?
“篆姬姑娘放心,本将在筹划一件大事,但无论成败,对你们都有利无弊。”
汪克凡加重语气说道:“若此事不成,本将兵败身死,你们兄妹靠着珍珠生意也能世代富贵,我若是成就大事,最少可延大明百年国运,保你们做成大明第一官商!”
口气好大!
篆姬和李四对视一眼,都有些不信,却又有些心动。
官商,是专门做官府生意的商家,有朝廷做后台支持,和普通的商贾完全不同,不但财雄势大,而且政治地位也很高,甚至可以影响朝政。
“怎么,不信么?”汪克凡笑道:“呵呵,鞑子养得起晋商徽商,难道我大明就养不起一个李四么?!”
满清和晋商早有勾结,入关之后一直大力扶植晋商,所以才有红顶商人二百多年的辉煌,晋商的势力遍及全国,直到民国时期才逐渐走向没落。
徽商则是满清控制盐业专卖的工具,因为杜绝了中间环节的严重贪污,清朝的官盐价格大幅下降,但徽商本身还是赚得盆满钵满,身价几十万两的大盐商比比皆是……
协议达成,篆姬和李四告辞离去,安排各种相关事宜,十万两银子的大生意,中间还有技术转让的环节,操作起来非常麻烦,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完的。
临走的时候,李四又告诉汪克凡一个重要的情报,满清正在从关外抽调人马,主要是三顺王一顺公的汉军旗部队,有再次大举南下的意图。(三顺王一顺公,指的是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以及续顺公沈志祥。)
汪克凡点头称谢,心中倍感压力。
史书中记载得很明白,孔有德等三王一公南征的目标,就是湖广!
和满清骑兵不同,他们的部队装备了大量火器,各种口径的大炮不计其数,最擅长攻坚战,正是恭义营坚城硬寨的克星,如果正面相抗,恭义营取胜的机会微乎其微。
不过,好在还有时间准备。
为了攻打四川张献忠,占用了满清大部分的后勤力量,多尔衮真正下达南征湖广的命令,还要再等几个月,而且在古代的交通条件下,炮兵部队动员起来非常麻烦,三王一公从关外慢慢集中人马,然后慢慢走到湖广,又用了几个月的时间……
……
他们走了以后,权习匆匆找到了汪克凡。
“云台,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他顿了一下,咬咬牙说道:“若是你有不臣之心,我现在就血溅五步,取了你的性命!”
汪克凡的行为太可疑了,分明是想摆脱何腾蛟的控制,他如果敢造反作乱的话,权习宁可拼却性命不要,也要除去他。
“权千户,你是忠臣,难道我就是奸臣么?”汪克凡的语气变得非常严肃:“大明已是一盘散沙,我若兴兵作乱,高兴的只有鞑子,汪克凡绝不会作此亲者痛仇者快的行径!”
“那,你究竟要对谁用兵?”权习非常清楚,这十万两银子肯定是用作军饷,用作打仗,难道说他要独自北伐?
“这件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权千户,我的打算其实很简单……”
汪克凡压低声音,向着权习耳语一番,渐渐的,权习的脸色变了,有些犹豫迟疑,有些不敢相信,但已经没有了敌意。
“这种国家大事我不懂,若汪将军所言非虚,何腾蛟岂不是个奸佞之臣!”
“奸佞说不上,只是权欲太重罢了,遍数朝廷大员,何腾蛟何军门就算栋梁之辈了。”汪克凡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股辛酸的反讽意味,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最多两个月后此事必见分晓,本将口中绝无虚言,请权千户拭目以待。”
“若真是如此,权习愿追随汪将军,略尽绵薄之力!”
“不,权千户这里,我还另有重托。”汪克凡说道:“我率部出征,湖广这边还有些家当,希望权千户帮我照看一下,少则数月,多则半年,期间不要被人抄了后路,都算计去了……”
他带着恭义营出征,后方却还有些瓶瓶罐罐,城陵矶水师带不走,恭义营修械所带不走,审案局一摊子也带不走,甚至崇阳、通城的商户百姓也需要安排。
汪晟等人都要随军出征,只有让权习代为照看,此人一诺千金,可以信赖。
“好吧,既然云台信得过我,我也绝不会辜负云台。”权习又拿出了追缉黄澍的劲头。(未完待续。。)
第七章 师父果然高明
权习办事一向尽职尽责,既然答应了汪克凡,立刻就进入了角色,两个人反复商量,仔细筹划,准备把修械所和审案局等都撤到洞庭湖以西,由李过帮忙照看。
“权千户肩上的担子可不轻!”汪克凡嘱咐道:“如果湖北战事有变,就带着大家撤往湘西山区。带不走的船只器械全部毁掉,但人员一定要保住,尤其是修械所的那些工匠,都是金不换的宝贝疙瘩……”
人才是最宝贵的,只要人还在,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长江上游的湘西山区地形复杂,是个藏身和打游击的好地方。
“再苦也能熬过去,当初我可是一路要饭逃到崇阳的。半年,我保证半年内绝无闪失,每个工匠都给你养的白白胖胖……”权习为人正直,性格刚正,又有锦衣卫千户的光环在身,在崇阳呆了这半年多,无论是审案局的皂隶,还是修械所的工匠,都对他非常敬重。
“我会给你留下一笔银子的,足够半年花用。”汪克凡又平静地说道:“如果半年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大家加入忠贞营。”
这是以防万一,交代后事了,权习心中一热,脸上却神色不变,只淡淡地应了一句。
“云台放心,权某会尽力而为。”他说尽力而为,就肯定会竭尽全力……
正在这个时候,门帘一挑,花晓月走了进来。
权习起身告辞,临出门又向花晓月深施了一礼,花晓月俯身还礼,微垂二目,宝相庄严,等到权习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她却突然变了一副嘴脸。
“师父,我今天演戏还演得像吧?”
她带着三缕假胡子,却嬉皮笑脸的,活脱脱一个卖萌的恶心伪娘形象,汪克凡立刻感到一股恶寒,浑身上下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没个正形吗?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再叫我师父!”汪克凡最近经常求她帮忙,把花晓月惯得越来越不像话,一直想找个机会敲打敲打这个丫头。
“师父总不教我法术,我当然要多叫几声师父。提醒师父别忘了自己是师父!”花晓月一张嘴,就好像一串绕口令,理直气壮的样子:“师父,你收了我这个徒弟,总得教我几手吧。比如这个点蚌生珠的法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要学点蚌生珠?”汪克凡笑了:“这个的确可以教你。不过这法子很繁琐。我现在没有时间,等以后吧。”
人工养殖珍珠,从育种到成熟要很长的时间,中间有各种小窍门,搞不好就会前功尽弃,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
“以后?”花晓月眼珠一转:“师父。你是不是在骗李四,等他拿来十万两银子,咱们再偷偷接着点珠……”
“胡说!这方子已经卖给李四了,当然要守信用!”汪克凡骂道:“你要是存了这个心思。就别想学这点蚌生珠的法子,否则坏了我的信用,以后谁还相信我?”
穿越者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只要下功夫研究,肯定还能找到赚钱的方法,汪克凡缺的只是销售渠道。像人工养殖珍珠这种技术,一年赚个几千两银子,却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事倍功半不可取,直接卖给李四最合适。
花晓月也明白了,师父一定还有更厉害的法术。
“师父,那可说好了,下个法术一定要教我……”
“我先问你,‘刀枪不入’是怎么回事?”
汪克凡打断了她。最近恭义营里隐隐有传言,花天师传给大家一个咒语,只要上阵前念上几遍,就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所向无敌。
“我,我不是有意的……”花晓月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低下了脑袋。
她是恭义营的医官,因为医术精湛,本来就深受将士们的尊重,最近又几次大显神通,用五雷正法炸开清军的城墙,在普通士兵眼里已经是神仙般的得道高人。
这个年头的士兵都相信神仙鬼怪之说,花晓月无意中已经拥有了一大批忠实的粉丝,他们没事还经常找到花晓月,向她讨教各种精神信仰方面的问题。
除了基本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外,精神层面的需求也是每个人无法回避的问题,恭义营的士兵们当兵卖命,拼死苦战之余,对死亡的恐惧多多少少都藏在每个人的心底。
花晓月当然要开解大家,于是又把四合教那一套搬了出来,玩了几手小小的法术,给士兵们造成了一种心理暗示,他(她)在用法术保护着大家,只要奋勇杀敌就能在战场上平安无事……正好恭义营最近连打了几个胜仗,伤亡都非常小,大家以讹传讹,就变成了花天师有保佑大家刀枪不入的法术。
“乱七八糟的!在我军中,不许搞四合教那一套……”
汪克凡劈头盖脸一通臭骂,把花晓月骂得一动都不敢动,她最近虽然有些张狂,但看到师父真的发怒,心里也非常害怕。
“士兵来找你,你要用汉家先烈的事迹来教育他们,岳飞、文天祥……,那么多例子都可以讲嘛,为什么要哄骗他们?”
“做先烈有什么好的?他们自己还是死了呀,什么都没有了。”花晓月终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虽然声音很小,却立刻又招来一顿训斥。
“你这丫头还有没有是非观念!”
汪克凡见她始终不能理解,只好放缓语气,语重心长地解释着:“为了抵抗外族侵略的斗争是正义的,为之奋勇牺牲是神圣的,他们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永垂不朽……”
花晓月似懂非懂,但为了尽早过关,还是做出一副痛心悔改的样子再三承认错误,到了最后,汪克凡终于摆摆手,让她走掉了。
她一路走一路还在琢磨,汪克凡今天长篇大论,说的都是很难懂的句子,好像有什么深奥的含义。
突然,她恍然大悟!
“牺牲是神圣的”,“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明白了,只要奋勇杀敌,死后就能跳出三界五行,超脱六界轮回,直接升天去往极乐世界,永享仙福……
四合教那套刀枪不入的说法太容易被戳穿,相比之下,这套说法却是死无对证,果然高明!(未完待续。。)
第八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花晓月走后,汪克凡看看时间已经很晚,就回后院内宅休息,走着走着,突然重重甩了甩头,把跟在后面的京良吓了一跳。
“汪将军,怎么了?”
“没事,没事……”汪克凡摆摆手,不愿多说。
他发现自己并不擅长做思想工作,连花晓月这个小丫头都搞不定,刚刚苦口婆心说了半天,但分明是对牛弹琴,苍白无力。
信仰是一柄锋利的双刃剑,既能伤敌,也能伤己。狂热的信仰可以激发巨大的能量,但也会造成无法控制的局面,搞不好又是一个太平天国或者白莲教,虽然一时轰轰烈烈,最后却肯定死路一条。
所以,汪克凡一直在小心回避着这个问题,试图和传统的士绅阶层合作……
回到内宅,刘氏早已安歇,汪克凡转到自己居住的跨院,傅诗华和李润娘的屋子也都黑着灯。
习惯了,这两个女人一向是这样,一个比一个熄灯早,都要摆出一副“我已休息请勿打扰”的架势,把汪克凡拒之门外,互相谦让……但是汪克凡非常清楚,她们其实都给自己留着门呢。
略微考虑了一下,他走向了李润娘的屋子。
这个小女人今天受了刺激,需要再开导一下,黄土高原上生出来的一支带刺野玫瑰,要的就是那股子泼喇喇的无所顾忌,没必要和兰花比风雅,和牡丹比富贵。
用手轻轻一推,门果然开了。
汪克凡迈步进门,来到里屋,借着窗外的月光点亮烛火,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微微吃了一惊,只见李润娘一身戎装。背弓跨刀,眼中带着笑意正看着他。
“怎么?又想和我‘打仗’了?”
汪克凡看她一身女兵打扮,心里一阵躁动。制服诱惑,李润娘早知道他这个古怪的癖好,在家里穿上军装,是他们两个之间特殊的暗号。
“哼,就没个正经……”
李润娘噌的一声拔出佩刀,用拇指在锋利的刀刃上轻轻抚过,眼睛却斜斜瞄着汪克凡:“相公,你这次出兵不管去哪。一定要带上我!”
她是沙场女将,这几个月一直呆在家里,憋闷坏了,听说汪克凡要带兵出征,她立刻把铠甲兵刃都取出来。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穿戴整齐。比比划划。一颗心早都飞到了战场上,却让汪克凡会意错了。
汪克凡果然恼羞成怒。
“闹了半天,你想和鞑子打仗,好吧,先过了我这关再说!”他目露凶光,如狼似虎扑了上去。李润娘猝不及防,只得奋力勉强招架……
长枪对双刀,来来往往上百回合,厮杀紧要之处。李润娘娇叱连连,渐有不支之相,汪克凡却毫不容情,不断往来冲突,横冲直撞……李润娘的身子渐渐绷成了一张弓,突然猛地抽搐了几下,然后软瘫成一团,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烛火终于停止了摇动,李润娘的喘息声渐渐平息,凑到汪克凡的耳边嘀咕着什么,声音细不可闻。两人说了一会话,汪克凡正要提枪再战,李润娘却把他推开了。
“省点子力气,去看看傅姐姐吧,她今天好像不开心……”
……
汪克凡来到傅诗华房前,用手轻轻一推,门果然也开了。
里屋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汪克凡挑起门帘刚刚进去,傅诗华就竖起手指,对他“嘘”的一声。旁边的小床上,他们的儿子正在酣睡。
小小的婴儿,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已经能看出一丝汪克凡的眉眼影子,他替儿子掖了掖小包被,然后坐在傅诗华身边,把她搂在了怀里。
“怎么了,听说你不开心?”
“没事,没事……”
傅诗华开始不愿说,在汪克凡的追问下,才把心里的烦恼都倒了出来。事情其实很简单,她的父母家人都在江西,江西的清军正在大举进攻,明军已经退到了赣南地区,傅诗华很担心家人的安全。
“唉,我也是瞎操心,说出来也帮不上忙的,还让你跟着不快活。”傅诗华轻轻叹了口气,胸腹间却一直起伏不定,明显还是放心不下。
“你放心,我能帮上忙的,保你父母家人平安无事。”汪克凡的回答出人意料。
“……”傅诗华愣愣地看着他。
“我要出兵江西,把你父母救出来。”
“相公,我家人性命虽然要紧,但岂可因公废私!”傅诗华连忙劝阻。
“不,不是因公废私。”汪克凡摇了摇头,又沉默了片刻,笑着安慰道:“男人大丈夫嘛,当然要照看自己的老婆家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嘛……”
有些事情,不方便告诉傅诗华。
傅诗华却急了,再三劝阻。冲冠一怒为红颜,说的是大汉奸吴三桂,可不是什么好话,汪克凡为了她一句话大动刀兵,那她傅诗华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
“没关系,我出兵江西还另有目的,回头再给你解释,还有,这件事不要走漏了风声……”
正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一阵骚动。汪克凡脸色一变,起身出屋,到了院子里听得清楚,有几匹快马正在疾驰奔来!
他快步来到前院大门外,手下的亲兵们也都跟了出来,手执刀枪等待来人,时间不长,那几匹快马已经到了跟前,在灯笼火把的照耀下看得清楚,是汪晟的几名亲兵。
“启禀汪将军,巴陵城中有变……”
巴陵是岳州府的府城,城里驻扎着三支明军,除了恭义营之外,还有卢鼎和马进忠的部队,今天晚上突然发生了冲突。
卢鼎手下有一百多人到恭义营的驻地闹事,被脾气火爆的周国栋直接扣了下来,事情越闹越大,两军数千人马互相对峙,眼看就要火并,汪晟赶紧派人来请汪克凡,到城中主持大局。
正在说话的工夫,又匆匆赶来了一支恭义营的部队,他们是驻守岳阳码头的吕仁青所部,听说城中出了意外,立刻派来一哨人马保护汪克凡。
汪克凡留下他们,护送家人老小撤往吕仁青的军营,自己带着亲兵直奔巴陵城西门。
他虽然丁忧放长假,却没有免去参将的职务,京良等几十名亲兵一直跟在身边,保护他的安全,数十人一齐打马飞奔,蹄声如雷,在黑夜中远远传了出去。
刚刚走到半路,前面闪出一队人马,高举着灯笼火把,打着卢鼎所部的旗号,为首的是一名千总,见了汪克凡连忙催马上前,拦住了去路。
“汪参戎(参将别称),我家卢帅有请,跟我走一趟吧!”他手里提着一杆长枪,突然举起来向前一挥,手下士兵立刻涌了上来,各举刀枪对着汪克凡一行人。
“嗵!”
一声大响,烟雾弥漫,那千总胯下战马向前奔出两步,猛然倒在了地上,马胸前血肉模糊,汪克凡手里举着一支短柄火铳,枪口仍在冒出青烟。
“你,你,别过来……啊,汪将军,有话好说……”那千总摔在地上爬不起来,见汪克凡越来越近,吓得啊啊大叫。
“让你的手下让路!”汪克凡拔出了乌兹宝刀。
“让路,让路,快闪开!”
随着那千总声嘶力竭的叫喊,拦路的明军让到两旁,汪克凡带着亲兵们一阵风般冲了过去。
离着城门二里多远,迎头又碰上了一大股明军,火把灯笼连成了一长串,黑暗中看不准有多少人马,但最少也得三四千人,为首的却是马进忠。
“马将军,你带了这么多人马,是要对付我吗?”汪克凡举起了手里的乌兹宝刀。
“切切切,把那刀子放下,还是我老马送给你的呢!”
马进忠大大咧咧的凑了过来:“你们脸红脖子粗地要拼命,我只好多带点人马保命,免得稀里糊涂死个冤枉……走吧,我老马给你们说和说和,自己人何必动刀动枪的!”
把马进忠的大部队留在城外,汪克凡和他各带几十名亲兵,叫开城门进入城中,汪晟和周国栋将领很快赶来,带着他们来到军营,一路走一路介绍情况。
原来卢鼎手下那一百多人不是私自闹事,而是奉了卢鼎将令,让周国栋让出他的军营,两下言语都不客气,越说越僵这才动手。
那一百多人都被周国栋缴械关押,卢鼎又带着大队人马来兴师问罪,汪晟见势头不对,直接拦起路障,率恭义营所部与他们对峙,两军现在剑拔弩张,一边互相威吓,一边进行谈判。
“嗨哟,我早就说过了,卢鼎那小子不是个东西!”
马进忠先向恭义营众将表明自己的立场,又劝道:“不过依我老马说呢,鸡毛蒜皮一点事,何必闹得这么大,老卢是岳州总兵,他要调动城中部署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违抗军令总是不对……”
周国栋立刻打断了他:“马将军说错了!卢鼎要占我的军营,就像一颗钉子插进了西城,我们以后还睡得着觉吗?”
恭义营驻扎在巴陵城的西半边,汪晟、周国栋、吕仁青三座军营鼎足而立,紧紧挨在一起,要是周国栋的军营被卢鼎占了,对方万一翻脸动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未完待续。。)
第九章 何腾蛟当机立断
卢鼎要占恭义营的军营,恭义营的反应却意外强烈,引发了一场冲突。
“我知道,我知道,卢鼎那小子没安好心眼,但动刀子火并也不合适啊!”马进忠说道:“云台,怎么样,我帮着你们说和说和,大家坐下来谈谈。”
“好啊,但我不喜欢被人用刀子逼着谈,你让卢鼎先撤回东城,咱们坐下慢慢谈。”汪克凡应了一句,又转身对这周国栋点点头,夸奖道:“这件事做的不错……”
“有云台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去找卢鼎,骂他个狗血喷头!”
马进忠又压低声音说道:“云台,不可莽撞行事啊,城里就这么大点地方,真要是乱七八糟打起来,大家都没好处,你看他不顺眼,回头有的是机会 ……”
岳州府是一座中等州府,府城巴陵不算太大,里面却犬牙交错驻扎着三支明军。汪克凡和卢鼎两支人马相互对峙,就像两个拳击手紧紧抱在一起,距离太近都无法蓄力出拳,马进忠的部队也搀和在里面,也像一个裁判在旁边拉架。
事出意外,大家都没有做好战斗准备,如果汪卢两军在这种情况下翻脸拼命,就要打一场撕撕咬咬的烂仗,互相抓挠啃咬得头破血流,却都无法一举击倒对方,还会殃及马进忠……
……
湖南,长沙,总督衙门。
总督衙门今天有贵客,是从福建来的两位朝廷钦差,一个是兵部职方司主事陆太平,一个是太监杨守明,何腾蛟隆重接待。
“何军门,这是圣上的亲笔手敕。事关机密,还请屏退左右。”
陆太平取出一封隆武帝的亲笔信,递给了跪在地上的何腾蛟。
何腾蛟行大礼叩拜,然后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站起身后向左右摆摆手,等手下人都退了出去,才低头细看这封皇帝的亲笔信。
信写得不长,他很快就看完了,目光停在信尾的最后一句话上,好半天都没有出声。
“……谕楚督腾蛟。速遣精甲一万来湖东迎驾!”
湖东,指的是江西省湖东道,隆武帝让他派一万精兵到江西迎驾,想要离开福建。
“何军门,圣上要我问你。朝廷一月间就有密旨,命楚军出兵江西迎驾。为何现在仍是一兵一卒未发?”
陆太平这句话是代表皇帝问的。而且是责备的口吻,何腾蛟连忙又跪下说道:“湖广这几个月正在与清军激战,实在抽不出兵来,但微臣正在尽力调度,勤王大军不日就可出征!”
“那就好,那就好!何军门快快请起……”太监杨守明连忙上前搀扶。顺便还白了陆太平一眼,这里是湖广,不是福建,是人家何腾蛟的地盘。把他惹恼了一拍两散,差事就办砸了。
“‘不日’到底是几日,何军门今天一定要给个回话!”
陆太平却非常焦急,不断催促道:“圣上移跸江西,乃是关乎朝廷气运的头等大事,能早一日出兵,就要早一日出兵,万万不可再耽搁了……”
“是啊,是啊,不瞒何军门说,我们在皇上那里领的都是死差事,若是何军门不出兵,我们就只好赖在长沙府了……”杨守明的口气比较委婉,但意思是一样的,也是在催促何腾蛟,你不出兵,我们就天天在这闹事。
郑芝龙兄弟嚣张跋扈,隆武帝在福建的处境非常困难,早有移驾江西或者湖南的打算。但是清军金声桓所部已经占领了大半个江西,正在大举进攻江西南部的赣州,他想走却走不了。
自从隆武帝登基以来,何腾蛟一直明确表示会效忠支持,隆武帝就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先后几次命他派兵迎驾。
按照他的计划,何腾蛟出兵迎驾,既可以帮助他离开福建,还可以增援江西赣州,对整个战局有重要的意义。但意外的是,何腾蛟嘴上喊的响,实际上却迟迟按兵不动,隆武在福建等得心焦,再次给他写了一封亲笔信,派陆太平、杨守明来催促出兵。
(多说一句,隆武帝如果只想离开福建,逃去广东就可以了,两广总督丁魁楚还是支持他的。但隆武出于抗清形势的考虑,一直要坚持留在前线,协调各省统一作战,是一个有抱负,有魄力的皇帝,比后来的逃跑皇帝永历强得多,但可惜信错了何腾蛟。)
隆武帝是真的着急了,这封亲笔信里话说得很重,有最后通牒的意思,再加上两名钦差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何腾蛟被逼无奈,只好答应。
“好吧,好吧,我今日就下令出兵迎驾……”
他又陪着说了一会话,好容易才把两位钦差稳住,劝去休息。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何腾蛟拿定主意,命人快马赶赴湘东,去传郝摇旗和张先壁回长沙。推三阻四耽搁了几个月,他无论如何都得摆摆样子,准备派郝张两将出兵江西迎驾。
但是,这只是摆摆样子!
让郝摇旗和张先壁回长沙,何腾蛟另有锦囊妙计相授。
他和隆武帝是老熟人了,深知这位皇帝不好糊弄,如果把隆武帝接到湖南来,他在湖广威福自用,独断专行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正在这个时候,章旷从外面急匆匆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
“启禀督宪,岳州府有变……”
章旷一番介绍,何腾蛟才知道岳州府出了乱子!
“蠢材!蠢材!卢鼎莽撞武夫,蠢不可及!”
何腾蛟怒不可遏,他曾经多次嘱咐卢鼎,对汪克凡所部一定要软硬兼施,没想到还是惹出了麻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卢鼎看到势头不对,自己主动软了下去,带兵退回巴陵东城,暂时没有发生流血火并。
但是,汪克凡和卢鼎的部队仍在紧张的对峙中。
“兵祸贻害无穷,当以安抚为上……”章旷很清楚,如果汪克凡和卢鼎打起来,马进忠也会被卷进去,几方人马一场大战,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何腾蛟从善如流,当机立断。
“不错,你立刻去岳州府一趟,把这场乱子压下去,汪克凡要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总之不能激起兵变!”(未完待续。。)
第十章 献牺牲血衅旗鼓
在何腾蛟想来,岳州府已经是个烂摊子了,最好的结果就是一分为三,让汪克凡、卢鼎、马进忠各占一块,汪克凡既然不尊号令,就给他一块地盘称王称霸去吧。
这是何军门的缓兵之计,岳州府八县一司,总共就这么大地盘,汪克凡没有湖南的粮饷支持,就养不起数千大军,只能鱼肉乡里,搞得天怒人怨,四面树敌,到那个时候再慢慢摆布他不迟。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章旷很快送来消息,汪克凡竟然答应退出岳州府,唯一的条件就是独立成营!
……
汪克凡带着恭义营回到了崇阳。
汪克凡的实力不够,不可能碾压整个湖广,如果继续和何腾蛟斗来斗去,无非我踢你一脚,你拉我一鞋,等到几个月后孔有德大举南下,大家一起完蛋。
他还有另外一件大事要做。
何腾蛟蝇营狗苟,小肚鸡肠,眼睛里只有湖广这一亩三分地,汪克凡的心中却惦记着整个抗清大业……如果穿越到三国年代,他也许会争霸天下,但既然来到了南明,救亡就是唯一的目标。
和军阀混战的三国时期不同,南明内部虽然也存在军阀,何腾蛟等封疆大吏也正在向军阀蜕化,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强大的满清。汪克凡如果在南明内部搞割据,搞军阀混战,无非是一个加强版的何腾蛟,而满清却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南明死得更快!
比如抗日战争时期,兔子就要联合老蒋,联合东北军、西北军、桂系、阎锡山、甚至川军一起抗战,南明时期也是一样的道理。
救亡高于一切!
汪克凡要做的。就是建立抗清统一战线,把一盘散沙的南明团结起来。
这其中,最关键的一颗棋子就是隆武帝!
隆武帝,在南明几位皇帝中最为优秀,无论政治眼光还是胸襟抱负,都远远高于后面的永历帝,可惜再过几个月,他就会死在逃往江西的路上,死在福建汀州。
汪克凡要勤王救驾!
无论于私于公,救出隆武帝都有莫大好处。
福建郑芝龙兄弟即将降清。但是郑成功会坚持抗清,他曾得隆武帝赐姓朱,所以尊称国姓爷,对隆武帝忠心耿耿……江西总督万元吉是隆武的心腹,可惜只剩下半个省……广东的两广总督丁魁楚庸庸碌碌。但明确表示支持隆武。
湖广总督何腾蛟是个政治投机分子,对隆武帝阴奉阳违。但如果隆武帝能够驾临中南地区。足以压制何腾蛟……广西巡抚翟式耜一直想拥立桂王(就是后来的永历),和隆武貌合神离,但在隆武称帝后也上表臣服。
总的来说,隆武帝的威信远远超过永历,自己又是个有抱负,有魄力的明君。在汪克凡的帮助下,可以把南明各省团结起来,成为一个真正的国家,才有和满清抗衡的能力!
对于汪克凡私人来说。救出隆武帝更加好处多多,是一条迅速发展自身势力的捷径。
以勤王救驾之功,扶危定倾之劳,汪克凡的政治地位将大幅提高,当他再次回到湖广的时候,会有一个全新的身份,足以和何腾蛟抗衡,足以节制大多数文武官员,足以掌握足够的资源……
总督?巡抚?彼此分庭抗礼!
副将?总兵?只是麾下一将!
粮饷?兵马?都由我说了算!
况且,汪克凡不仅仅打算救出隆武,而是要从此登上南明的政治舞台,不说挟天子以令诸侯,起码要进入朝廷的权力中枢,参与整个国家的方针策略。
当然,这就不是勤王救驾那么简单了,还要看救出隆武帝之后,如何运作。
汉中贺珍反正只是一个开始,不久之后金声桓、李成栋、以及山西姜瓖将相继反清归明,抗清斗争将迎来第一个**,南明如果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就能一举扭转整个战局!
(南明历史上有两次极好的翻盘机会,一次是金声桓等人反正,一此是李定国两蹶名王,可惜最后都功败垂成。)
总之,机会摆在眼前,就看汪克凡能不能抓住了。
距离隆武帝汀州遇难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汪克凡要及时赶到汀州,就得转战千里,斜穿大半个江西。(湖北崇阳位于江西的西北角,福建汀州位于江西的东南角,直线距离超过五百公里。)
江西还在金声桓的控制下,汪克凡如果直线向汀州进军,势必引来清军的尾追堵截,把大量清军引到汀州附近,隆武帝会做出如何反应也难以预料,一旦历史的走向发生偏转,就脱离了汪克凡的控制。
最好的办法,就是率领恭义营往来奔袭,反复穿插,以支援赣州为假象迷惑清军,先远远避开汀州方向,然后在关键时刻突发奇兵,赶到汀州救出走投无路的隆武帝……
这是个复杂而困难的作战计划,恭义营孤军深入江西敌后,没有后援,没有补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机会也同样存在。
江西清军以金声桓为主力,都是刚刚投降的绿营兵,总比八旗劲旅好对付。况且金声桓正在赣州和万元吉激战,后方兵力薄弱,恭义营可以大展拳脚,把江西闹他个天翻地覆!
恭义营在崇阳休整了两天,等到了李四篆姬兄妹,他们带来了第一笔四万两银子,被汪克凡直接花了个精光。
所有士兵发双月军饷,做出征准备,只是没有告诉他们具体的目标方向,剩下的银子分成两份,一份用来采购各种军需物资,一份交给权习。
又过了三天,帖兆荣带着西凉骑兵从荆州赶回来了。
他跟着李过打了几场硬仗,手下的骑兵还剩下三千多人,其中一千多名疲兵伤员在荆州休整,这次带回来了一千六百名精锐骑兵,直接加入了恭义营。
按照在岳州府和章旷达成的协议,汪克凡的部队独立成营,依然叫做恭义营,在名义上归堵胤锡管辖,摆脱了何腾蛟的控制,而牛忠孝的人马被编入了何腾蛟的督标营。
独立成营,对汪克凡进兵江西有重要的意义,他要去勤王救驾,其实就是去抱隆武帝的粗腿,再打着何腾蛟的旗号就不合适了。
崇阳校场上,恭义营正在举行祭旗成军的仪式。
“咚咚咚咚咚……”
两面牛皮大鼓突然擂响,汪克凡迈步登上了点将台,向旁边的许秉中、卜作文等人抱拳行礼,然后起身转对校场众军。
“诸位,今日我恭义营祭旗成军,三军同庆,我恭义营必可百战百胜!”
他说着话,取出了一篇亲笔写就的祭文,大声念诵:“自满清入关以来,父母不保其赤子,夫妻相弃于匡床,万户城郭空虚,千里烟火断灭……今者大誓崇阳,陈命景亳,志士伐虏,不谋同至……”
祭文念完,汪克凡突然一抬手,拔出了寒光闪闪的乌兹宝刀!
“献牺牲!衅旗鼓!”
随着中军官京良一声大喝,十几名健壮的士兵抬出两口五花大绑的青牛白羊,腾腾两声摔在地上,又一起用力抓住牛蹄羊角,把这两头畜牲死死按在点将台前。
旗牌官花小弟举旗抬鼓等在旁边,汪克凡上前手起刀落,羊头落地,牛颈洞穿,两道血箭飞溅而出,乌兹宝刀刀尖划动,已在军旗和战鼓上抹下了两道深深的血迹。
色纯为“牺”,体全为“牲”,青牛白羊的身体仍在不停地抽搐着,众军纷纷高举手中刀枪,齐声大吼。
“恭义营,威武!”(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轻取宁州
恭义营顺隽水河逆流而上,抵达通城,然后翻越层层叠叠的幕阜山(九宫山也属于幕阜山脉),进入了江西宁州境内。
宁州就是后世的修水,属于南昌府管辖,境内大多是丘陵山地,修水河自西向东贯穿全县,经武宁县、建昌县流入鄱阳湖。
沿着修水河边的山路上,恭义营数千人马正在行军,人如虎,马如龙,精神抖擞。从临湘一战歼灭博尔辉之后,恭义营经过几个月的休整和练兵,全军上下状态正佳,士气高昂,就像刚刚睡醒一觉的猛虎,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寻找捕猎的目标。
军旗飘扬,士兵们盔明甲亮,腿上的行缠(绑腿)都绑得紧紧的,背后的随身铺盖里还有四五双草鞋布鞋,以备长途行军使用。在步兵中间,是长长的骑兵队伍,因为山路狭窄,所有西凉骑兵都下马拉着坐骑前进,同时节省马力。
距离宁州县城还有四十里的样子,前面有一条修水河的支流挡路,派出尖兵下河查看,找到一处较浅的河滩涉水而过,登上一座丘陵之后,眼前霍然开朗。
丘陵下面,是一片宽阔平整的盆地,远远看不到边际,片片农田散布在修水河两岸,道路也变宽了许多,战马都兴奋地甩头尥蹄,躁动不安。
“好家伙,总算从大山里走出来了!”
帖兆荣伸手在马鞍上一按,已然翻上了马背,踏踏踏踏冲下了山坡,一个疾旋又兴冲冲地转了回来,冲到汪克凡面前站住,请命出战。
“汪将军。末将愿率一支精骑,为大军先取宁州!”
“好!这是进入江西的第一仗,帖将军一定要打出咱们恭义营的威风来!”
随着汪克凡一声令下,八百名西凉骑兵滚滚冲下山坡,马蹄所过之处卷起一条黄色的土龙,向着远处逶迤而去,农田里的几名农夫被吓得转身就跑,扔下锄头逃进了后面的山林。
汪克凡笑着对众将说道:“咱们也抓紧时间走吧,今天中午在宁州城里吃午饭……”
恭义营继续前进,大队人马绵延数里。一眼看不到头尾,军容雄壮,刀枪如林。
林子里,那几名农夫探头探脑地看着,都是一脸震惊之色。好容易等到恭义营过完,互相嘀咕了几句。抄小路回到了自家寨子。向寨主报信。
“大当家的,官军来了!”
“什么?让弟兄们赶快抄家伙……”那寨主被吓了一跳,以为有清军来剿。
他们这座寨子地处偏远,一向不受官府管束,寨民们入则为农,种地耕田。出则为匪,劫富济贫。并不是他们的思想觉悟有多高,关键在于“劫富”才有油水,“济贫”才有个好名声。才有贫苦山民支持。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鞑子的官军,是真正的官军,哎,不是打咱们的呀,是大明的官军……”那兼职农夫的小喽啰口齿不清,却手画脚兴奋得很:“官军足有一万多人,嗯,最少得两万人马,修水河里到处是官兵,那家伙……”
“啊?太好了!”那寨主豹头环眼,生得像张飞一样的相貌,用手啪的一拍大腿,叫道:“去告诉兄弟们,都收拾刀枪赶快集合,准备下山!”
“下山?大当家的,现在正是春耕,不种庄稼了?”
“耕你妈呀!发财的机会到了!”
张飞举起大手,在那小喽啰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赶紧去,到了宁州县城找个娘们,蒸了你个童子鸡……”
……
帖兆荣一马当先,带着大队骑兵直扑宁州县城,所过之处渐渐人烟稠密,百姓突然见到有大军经过,都惊慌失措躲得远远的,等到看清这是一支明军,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有人立刻回村报信,村里的缙绅大户听说来了大队明军,都是纠结不已。
他们虽然已经剃头,但从内心来说,还是更偏向大明,都希望明军能够收复宁州,收复江西。但是,这支明军到底从哪冒出来的?又是来干什么的?
“去,再去县城看看,要是官军占了宁州,立刻回来报信!”
这支明军如果只是过路,就不要去招惹,免得鞑子日后报复,如果这支明军占了宁州,就要送些米粮去劳军,买个平安无事……
此时此刻,帖兆荣已经到了宁州城下。
快到中午的时候,城门正大开着,只有几名懒洋洋的土兵把守,西凉骑兵大队人马突然冒了出来,他们还在莫名其妙。
噌啷一声,帖兆荣拔出了斩马刀,嘴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急促战马朝着城门冲了过去,身后八百名西凉骑兵一起拔刀,在阳光下闪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帖兆荣马踏吊桥,横拦紧握的斩马刀,锋利的刀刃从一名土兵的身上轻轻划过,借着战马的冲劲立刻把他刨成了两半,胯下的战马却丝毫不停,直直撞进了城门!
鲜血飞溅,马蹄踩踏,几名土兵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全都丧命,西凉骑兵蜂拥冲入城中,立刻分成几股各奔目标,县衙、城门、藩库、码头……帖兆荣亲自带着二百名骑兵直奔码头,先把所有的船只竹筏都抢了下来。
宁州地处山区,偏僻贫困,除了满清任命的县令之外,没有清军驻守,帖兆荣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控制了整个县城。
当汪克凡的大队人马赶到后,一进县衙就见到几颗血淋淋的脑袋,帖兆荣手下的西凉骑兵下手狠辣,把满清任命的县令、县丞、主薄都直接杀掉了。
“汪将军,这一仗打得不过瘾呀,武宁也交给我们吧!”帖兆荣口中的武宁,是宁州以东的下一座县城。
不等汪克凡答话,周国栋就叫了起来。
“你们已经抢了头功,还想怎么样?武宁是我的了!”
周国栋是恭义营老将,性格执拗不好相处,包括汪晟都让他三分,帖兆荣更不敢和他争功,赔笑两句让到一边。周国栋辞别众人,带着本部四哨人马,从修水河码头乘船出发,顺流直下杀奔武宁!(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一起上船
宁州,城隍庙门前,小广场。
“啪!”
龙虎将军印重重地盖了下去,汪克凡再抬起手的时候,委任状上多了一个红彤彤的印章。
“兹委任熊立春为大明宁州义兵游击将军……”
汪克凡拿起委任状吹了吹,郑重其事地递给了熊立春,也就是那个豹头环眼的寨主“张飞”。
这份委任状写的不伦不类,没有具体的品阶和本官职务,只有一个挂名的游击将军,前面还有一个刺眼的“义兵”前缀……义兵就是民兵,义兵游击将军,类似于保安团团长,不是什么正经的官职,但熊立春却根本没看出来,或者说根本不在乎,把这份委任状捧在手里如获珍宝,咧开大嘴笑个不停。
“承蒙汪将军抬举,在下……不不不,卑职定会誓死效忠大明,誓死效忠汪将军!”
熊立春本来只是一个山贼头,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大明的将军,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如同一脚踏进了云彩垛,摇摇晃晃几乎要飞起来了。
“效忠大明!效忠汪将军!”
在他身后,有几百名衣衫褴褛的手下,都是职业农夫加兼职山贼,一起举起手中刀枪,齐声高呼,声势也颇为惊人。
围观的百姓都露出了畏惧的神情,也有些赤贫的喇唬光棍跟着起哄,几名被五花大绑的士绅商贾却是面如土色。
“老表们,你们都是大明的忠义之士,和鞑子一向势不两立,但是有些无耻的汉奸却甘心做满清的走狗!”汪克凡伸手一指那几名士绅商贾:“对这些满清走狗,我们要坚决镇压!”
“镇压!”
“砍脑壳!”
“杀了他们!”
山贼们群情愤愤,喇唬光棍一起叫好。汪克凡一挥手,恭义营的士兵把这几名士绅商贾拖到了前排,吕仁青高声宣布这些人的罪状,和鞑子县令沆瀣一气,积极向满清交税纳粮,欺压穷苦百姓等等。
汪克凡使个眼色,熊立春立刻上前痛骂这几名士绅商贾,然后向围观众人宣布,以宁州义兵游击将军的名义,将他们全部斩首示众。
刀光闪动。人头落地,鲜血刺激着众人的神经,一场大剧在**中落幕。
散场之后,恭义营和宁州义兵一起,去封抄这几名士绅商贾的家产。汪克凡把熊立春叫去单独谈话。
“我给你立的几条规矩,都记熟了吗?”
“记得。记得。不许欺压百姓,不许调戏女人……”熊立春连忙又背了一遍。
“不错,只要按照这几条来做,就不会有大的偏差。”汪克凡点了点头:“不过还要记着一件事,今天杀了这几个人之后,对其他的缙绅商贾就要尽量安抚。也不要轻易得罪乡里的豪强大户,一手软一手硬,懂吗?”
当众杀了几名士绅商贾,县城里再没有势力可以威胁熊立春。抄封的家产也够他维持一段时间,只要经营得当,他可以慢慢在宁州打开局面。
“汪将军放心,卑职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里面的弯弯道道都明白的。”熊立春做山贼,一向也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刀尖上跳舞。
“我们走后,宁州就交给熊将军了,行事一定要依着规矩,否则我大军掉头就灭了你!”
“是,是,卑职一向替天行道,不敢干坏事!”熊立春保证道:“汪将军就放心去杀鞑子吧,我老熊一定守好宁州,人在城在,誓死报效汪将军!”
“守是一定要守好的,但也不用死守。”汪克凡笑道:“如果鞑子派大军来剿,就率部退回幕阜山,不要死守送了性命……”
扶植熊立春,是汪克凡迫不得已的选择,他手下虽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据守偏远的宁州还是绰绰有余,起码能给满清捣乱,为恭义营分担压力。恭义营走后,一切都看熊立春自己的本事,如果他胡作非为,就会自取灭亡,如果他能撑下来,就多了一块抗清的根据地。
第二天早上,恭义营离开宁州。
周国栋已经占领了武宁县,又搜集了一批船只竹筏送回宁州,恭义营分成几批乘船出发,沿着修水河顺流直下,半天时间就到了武宁。
武宁位于修水河中游,也是丘陵群山中的一处盆地,向东是修水河下游的建昌和鄱阳湖,向北是九江府,向南是南昌府,恭义营占领了武宁,就打开了进入江西的大门,南来北往,任意驰骋。
恭义营并没有急于出兵,而是在这里暂作休整,并竖起大明的旗帜,发动百姓义兵联合抗清。
听说恭义营在宁州的所作所为之后,武宁的士绅豪强惶惶不安,他们都是地方上的头面人物,投降满清之后必然要纳税交粮,和满清的官吏打各种交道,如果被恭义营安上一个汉奸的罪名,砍了脑袋也没地方喊冤。
和恭义营对抗肯定是死路一条,躲又躲不过去,他们只好主动和汪克凡合作。
“啪!”
龙虎将军印重重地盖了下去,汪克凡再抬起手的时候,委任状上多了一个红彤彤的印章。
“兹委任樊文钦为大明武宁义兵游击将军……”
汪克凡拿起委任状吹了吹,郑重其事地递给了樊文钦。樊文钦是武宁县里的望族大户,祖上出过好几个进士举人,在本县势力很大,满清占领武宁之后,对樊文钦反复拉拢,许以高官,但樊文钦爱惜自己的名声,一直没有出仕。
虽然不愿做满清的官,但他更不愿举旗造反,只想平平安安当个顺民,接过这份委任状,樊文钦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汪将军,这不合官制规矩啊,拿出去不算数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份委任状的毛病。
“噢,哪儿不合规矩?拿来改一下。”汪克凡的表情很诚恳。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樊文钦把委任状小心收了起来,非常后悔自己多嘴,这份委任状越是狗屁不通,将来越容易为自己分辨。
“樊将军,这些壮士都是你手下的义兵,大家认识一下吧。”
汪克凡一指樊文钦的身后,近千名衣衫褴褛的土匪山贼一起举起手中刀枪,齐声高呼。
“效忠大明!效忠汪将军!效忠樊将军!”
“好好好,效忠大明,效忠大明……”樊文钦勉强笑了笑,向着这些义兵连连点头。
“这几位都是你手下大将,钻山虎,混天龙,都是武宁有名的大侠,以后和樊将军多亲近些。”汪克凡给他介绍了几位土匪头,山贼头。
“樊大哥,以后多关照兄弟啊!”钻山虎等人一起抱拳行礼。
“好好好,多关照,多关照!”
樊文钦骑虎难下,只好回礼,这几位大侠的名字他早就听说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同营为将,兄弟相称。
正在这个时候,一串五花大绑的满清官吏被押了上来。
樊文钦抬头一看,都是平时的老熟人,满清任命的县令、县丞、主薄、典吏……还有二十几名绿营兵,一个个面如土色,被按倒跪在地上。
“老表们,你们都是大明的忠义之士,和鞑子一向势不两立,但是有些无耻的汉奸却甘心做满清的走狗!”汪克凡伸手一指那几名士绅商贾:“对这些满清走狗,我们要坚决镇压!”
“镇压!”
“砍脑壳!”
“杀了他们!”
山贼们群情愤愤,喇唬光棍一起叫好,汪克凡微微一笑,用刀锋般锐利的眼神盯着樊文钦:“樊将军,你以后要带兵打仗,一定得先见见血,这个鞑子县令就交给你了。”
樊文钦脸上神色变幻,犹豫再三,再三犹豫,终于一咬牙,上前几步高声叫道:“我樊家世受国恩,与满清鞑子势不两立,今日愿手刃鞑虏县令,从此誓死抗清……”
一刀,两刀,三刀……,樊文钦接连砍了十来刀,总算把满清县令的脑袋砍了下来,溅的他满脸满身都是鲜血,其他几名满清官吏和绿营兵都被吓坏了,一齐向汪克凡高声哀嚎,求着给他们来个痛快的。
“樊将军,这些人该让谁杀,你说了算。”汪克凡循循善诱,启发着樊文钦:“武宁还有没有其他的抗清义士,也和鞑子有血海深仇的……”
“有,有,东大街的张举人,南城的杜员外,赵大官人……”樊文钦报出来一长串名字,都是武宁有头有脸的人物。
汪克凡一瞪眼,冲着身旁的吕仁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跟着樊将军走一趟,去把这些义士都请来!”
“喏!”吕仁青大声答应,和樊文钦带着本部数百人马匆匆而去。
汪克凡坐下来慢慢等着,又取来纸笔写了一篇抗清檄文,骈四俪六,引经据典,文章刚刚做好,吕仁青和樊文钦就带着一大群本县的头面人物回来了。
刀光起,人头落,商贾士绅,大侠土匪,所有人一起上船。
汪克凡拿起刚刚写好的檄文,向大家念了一遍,士绅中不乏识货之人,都纷纷称赞汪将军文采斐然。
汪克凡却谦虚地摆了摆手。
“在下只是个秀才,自己有多少斤两还是知道的,这篇文章还要请大家润色一下,然后一起签个名吧。”(未完待续。。)